只想著「結果」是殺死雪莉的獵犬們，放棄思考「過程」中會遭遇什
麼，她們認為的過程，可能正包含對手期望的結果。
看著「大義」這個理想中的結果，無視過程中遭遇的各種阻礙，這才
不叫無所畏懼、不怕艱難，只是有勇無謀罷了。習慣了挾著大義名分
就能橫衝直撞、所向披靡，到了規則不同的地方是會撞破腦袋的。
「姊妹們，一起上！」
「！」雪莉一臉驚駭，完全想不到前一刻要分兵的獵犬這一刻又一擁
而上，她們跨過了半徑二十八公尺的界線、進入雪莉能獵殺的領域。
這是拚著傷亡也要幹掉雪莉的陣仗！
「噠噠噠噠噠噠噠──。」來自不同方向的子彈是躍動的音符，密集
到有如同一支槍在全自動掃射，但其實每一發射擊都經過預測、瞄準
，不是亂槍打鳥。雪莉第一時間滑壘鑽進警車底下，可是相同的伎倆
哪能再用第二次？
就算雪莉有槍，獵犬們都做好吃子彈的覺悟應戰了，更別說她們看穿
了雪莉手無寸鐵。一鑽進車底、兩名獵犬就地臥倒，標準的臥射姿勢
把雪莉最後一點安全空間都剝奪掉。
野性解放帶來的敏銳直覺，讓雪莉提前一步行動，她剛才能在眾多槍
口下毫髮無傷也是因為她的行動總能領先獵犬們零點幾秒。
「我有病毒的資料！」雪莉大喊，雙手雙腳伸直、在地上躺平，做出
投降的姿態。做好射擊準備的獵犬停止動作，因為已經完全控制住雪
莉了。
「戒備四周，上兩個去把她逮出來。」一個隊長級的獵犬掏出震撼彈
、拔出插銷扔向雪莉。強光和巨響癱瘓雪莉的身體，一名獵犬拿槍瞄
準、另一名抓住她的腳踝把她拖出車底。
「噠噠！」什麼問話都先擺一邊，獵犬們直接朝大腿開兩槍、確保對
方不可能反擊甚至逃脫。
「啊！」雪莉中槍後連掙扎都辦不到，獵犬們踩住她手腳、瞄準用的
紅光閃的她瞇起雙眼。
「有沒有專長審訊的？」
「我來。」一名狼犬朋友靠了過來：「聽著，把妳知道有關於病毒的
一切全部說出來。」
「沒問題。」雪莉看他們那自詡為正義的天真模樣就想笑，可惜大腿
上的兩顆子彈不允許她這麼做：「首先病毒來自藍傘公司地下三樓的
研究所，主導病毒研究的朋友是自稱帝國副帥的愛麗絲‧Ｄ‧斯克羅
法‧多美斯提克。」
「這個姓氏……不要胡說八道！」
「沒錯，就是家豬一族，病毒只是研究成果之一。」雪莉從獵犬們的
眼神中確信她們是帶著「正當的目的」進攻研究所的。
所以包裝給他們的理由肯定是那裡在進行某種犯罪：「愛麗絲在研究
所進行活體實驗，綁架了許多朋友，不知道有多少朋友死在那裡。」
默許幫派綁架、提供實驗體給愛麗絲的警察絕對是少數，否則她們根
本不需要這麼拐彎抹角，直接用司法的力量栽贓嫁禍就好。
「胡說八道！是妳們這些恐怖分子秘密建立實驗室、和黑幫勾結擄走
平民百姓當實驗體吧？」
「地底下一堆家豬研究員，誰有本事使喚她們？」
「碰！」駁斥雪莉的獵犬扣下扳機，槍身卻被旁邊獵犬敲了一下、雪
莉的耳邊出現一道彈孔。
「讓她說完。」狼犬朋友轉頭。
「她滿口謊言！再問下去只是浪費時間！」
「妳想滅口，因為我說出了妳害怕的事情。」雪莉忍痛微笑：「屍體
在地下，妳們下去就能看到、那是鐵證。我有一位摯友被那些王八蛋
抓走，我是為了救她才闖進去的，那些王八蛋不只做活體實驗，她們
還拿朋友做料理吃掉！」
有內鬼出來反駁出乎她意料之外，意料之外的幸運！
「……就算她說實話，我們都打算放走她們了、她們還反過來攻擊我
們，就算他沒說謊，心底也是想把我們全都幹掉。」那獵犬不再否定
雪莉，而是用事實去說服同伴：「進去過的姊妹都說了，一頭東北虎
朋友在攻擊她們，妳就算沒綁架一般民眾也是襲警！殺掉她！」
「這是有原因的，病毒已經在妳們之中擴散開來了，為了廣大民眾的
安全、我們全部死在這裡才是最保險的解決方法。」雪莉想讓對話延
續下去。
「放屁！那妳怎麼不把那些跟妳一起逃走的朋友都殺掉？」
「等等。」狼犬朋友直覺地發現不對勁，仔細琢磨雪莉脫口而出的話
語：「妳說『我們』的意思是包含妳自己在內的在場所有……。」
「我不是這個意思！」雪莉驚覺自己一急就說錯話，被逮到破綻。
「大家全部散開！散開！」
但已經來不及了。
砂之星火焰燒卻街道上的一切，為了射殺雪莉而靠攏、站位太過集中
的獵犬們被捲入熊熊烈火中，連同雪莉一起被活活燒成焦炭。
恐怖分子的入門攻擊手法：自殺式攻擊。
第一波爆炸植入經驗、第二波垃圾車衝撞吸引注意，當獵犬們集中圍
殺雪莉，安琪拉就能去處理掉遠方的狙擊手、指揮中心的警官。最後
回到雪莉那邊的戰場外圍，雪莉站在粉末散播的中心地帶，她只要站
遠遠的點火就能燒光所有獵犬，包括雪莉。
如果雪莉太早被殺死，砂之星擴散的不夠廣，全殲獵犬的計劃就會失
敗。獵犬們看雪莉死命的逃、閃躲子彈，也料想不到她從一開始就打
算同歸於盡。獵犬們集中圍殺的「過程」正是雪莉期待的「結果」。
「很好。」安琪拉點點頭，跑去爆炸中心打破焦屍抱走一頭小老虎，
打開人孔蓋鑽進下水道和其他朋友會合。
至此這世上已經不存在愛麗絲研究出來的邪惡病毒，但不保證將來會
不會有其他野心家發明類似的東西。就好像任何遊戲只要鑽研透徹都
會有最佳策略，如果一個體制讓殘忍邪惡的人有競爭優勢，那麼能屹
立於頂端的就會是最殘忍邪惡的人，讓她們取得大量的資源和權力對
任何人都是災難。
豬狗當道，龍虎死無葬身地。
蛇鼠橫行，牛馬耕耘苟活命。
尾聲
逃脫後又花了一個禮拜，安琪拉她們才把那些被抓走的朋友們一一送
回家。失去記憶的都讓親族看過那些朋友寫下的紙條，大部分都相信
這離奇的發展、把她們接回家裡，因為她們的長相就跟兒時一模一樣
。少部分不相信的、沒辦法再養一個小孩的家庭，安琪拉只好把孩子
們帶走。
也有幾個朋友跟雪莉一樣從外地來到砂星市工作，路途太遠不方便送
她們回家。至於雪莉，根據她失憶前的願望，並不想回到老家。
她離鄉背井是為了工作賺錢奉養家人，被捲入事件失去工作已經夠糟
了，要是回頭讓她們照顧、造成負擔還不如不要回去。
於是失去記憶浴火重生的雪莉變成安琪拉底下的童工，安琪拉照顧她
、她變成恐怖分子養的少年兵。
「哇嗚哇嗚哇嗚哇嗚──給我站住！」
「小笨狗！想辦法追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唔奴奴奴奴──去死！」
「好痛！賤狗！妳竟敢丟石頭！」東北虎女孩大聲哭喊：「安琪拉姊
姊──凱爾她作弊啦！賽跑哪有這樣丟石頭的！」
砂星市市郊，杳無人煙的森林是三個女孩的遊樂場，比起繁華吵鬧的
城市她們更喜歡這種地方。
「呼……。」安琪拉頭很痛。
浴火重生的凱爾、艾妲和雪莉得從頭學習戰鬥技巧，退回到初代朋友
的她們理解能力遠遠比不上經過好幾世代混血的朋友。而且這三個野
性超強的小孩子鬧起來簡直要天翻地覆，讓安琪拉很頭疼。
「欠揍啊！丟石頭要是她受傷怎麼辦？」來幫忙照顧孩子的蒼鷹朋友
蒂娜大聲斥責，也只有會飛的朋友才能避免三個體能超強的孩子走丟。
她們要能成為戰力，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妳還有多的砂之星嗎？」家豬研究員麥拉，被認定為協助恐怖分子
而遭到通緝，一不做二不休變成夜影團的團員：「要是有，把野生動
物變成朋友，一開始可能會辛苦一點，但是培養起來的話就會多一群
忠心耿耿的手下。」
「都燒光了，要不是不得已我才不會用朋友的骨灰。」
「太可惜了。」
「哪裡可惜了？」安琪拉嘆息：「絕對不能習慣使用那種東西，最糟
的情況是妳可能會藉由殺害朋友來製造自己的軍隊。」
「只要掌握能讓記憶復原的方法，這玩意兒在妳手中就會變成治百病
的秘藥。就算身受重傷，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妳就能治好。為了拯救更
多朋友，犧牲一點點死者的灰燼又有什麼關係？」麥拉知道這些恐怖
分子不會殺掉自己後，說話也變得膽大無畏。
「先把復原記憶的方法拿出來啊。」安琪拉沒好氣地瞇著眼睛：「我
受夠了那些只因為有著崇高目的，就覺得做什麼事都沒關係的傢伙，
最起碼心裡要過意不去吧？」
「我覺得犧牲那些警察的妳也差不多就是了。」
「確實差不多。」安琪拉大方承認：「我也曾經憧憬過能夠拯救一切
、不犧牲任何人的英雄，直到發現自己的能力和智識都壓倒性的不足
。她們就是希望妳去追尋虛構故事裡面的完美解決方案，但我又不是
能偷看劇本的主角，盡全力做好就夠了。」
安琪拉說道：「國內肯定還有像愛麗絲那樣吃朋友肉延年益壽的家豬
，凡是涉入其中的知情朋友，我會全部殺掉，不管是出於自願還是被
迫。」
「哇哇哇……那妳豈不是要先從我殺起？」
「我還沒說完，立刻背叛、倒戈協助的底層人員例外，不過也免不了
一陣毒打。」安琪拉看著邊嬉鬧邊訓練的三個女孩子，語氣充滿感慨
：「只是現在還不適合行動，再等等吧。」
砂星市警察特殊部隊一夜間死掉一半，主導這次行動的常務委員因此
被政敵攻擊、遭到免職。官方宣稱主謀是外國勢力滲透的恐怖分子「
人類薇薇安」，遭到全國通緝。關於她真正的來歷、人類與朋友的混
血兒，也因為涉及國家政策被扭曲編造。藍傘公司的真相就更不用說
了，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帝國看起來歌舞昇平，暗中卻不知道有多少貴族在同類相食，或許安
琪拉終其一生也無法剷除乾淨。只要長生不老的誘惑還在，就會有權
貴前仆後繼，她的行動可能改善不了現況，甚至只會讓社會動盪、帶
來負面的影響。
但我們不妨換個角度來看，首先想想：為什麼要處罰殺人犯？
處決兇手也不會讓被害者復活，只是讓社會少一個可以利用的勞動力
，如果囚禁起來甚至要浪費納稅人的錢去剝奪一個人年輕時的生產力
。這個理論破綻百出，但你的回答就是安琪拉繼續行動的理由。
有些成本你看起來只是徒然浪費，但其實是必要的支出，懲罰不是為
了獲得什麼、而是要讓侵害他人權益的傢伙付出代價。即使現在不付
出，代價也會累積起來直到將來某年某月某日一口氣爆發。
犧牲者的灰燼看似無法再燃，但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能把它們轉變成
燎原烈火的人，燒滅一切。
（完）

姊妹們。一起上

你來了

我來了

你不該來

可我還是來了

既然來了就先乾了這杯

完結灑花。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