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城市長說的感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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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罷免通過就有許多人開開心心要回家慶祝，並在路途中買些好料，所以兩人抵達電車
站時，長長人龍排在他們眼前，一時半會也搭不上車。
著紅色背心的志工舉牌喊著小心月台間隙，在這躁動環境，微醺的學妹仍舊緊偎學長手臂
，帶有嬰兒肥的小圓臉白裡透紅，蹭著學長胸膛，讓只能無奈地輕撫細柔而亮澤的黑髮，
不隨著站內電風扇擺動，散發出特有的芳香，自然還有酒味來擾亂年輕的嗅覺。
「學長...好喜歡你喔...所以別掉下...到月台罷工。」胸口持續傳來酥麻的嚶嚀。
「......」
「不行嗎...哭給你看喔...嗚嗚嗚...」
「好～我不會掉下月台罷工的。」
此時，站台灰藍鐵架懸掛的時鐘響起，正是午後六點。學長似乎想起什麼，撫順少女瀏海
後，拿起靜音的手機確認，泛黃的保護貼映出一小時前發出的信件：
『學弟！
今夜要記得聽 Missile Asunció n 有我的投稿喔～
還有下周一在老地方要討論第30屆
模擬市長選舉，別只帶紙跟單眼過來。
庶』
被稱作學弟的學長其實不清楚Missile Asunció n究竟是哪個節目，也不確定老地方究竟
是指車站旁的咖啡廳，還是青年廣場；至少他知道需要打字聯網的工具，他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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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北回，往北回的電車即將進站，請注意空隙，請注意空隙。」
開啟熾白頭燈的電車隨著喊聲劃入車站，原本喧鬧的人龍突地緘默，大小腳都緩步緩步向
前，待車門開啟時快步遁入能棲身的空間，而年少又排在隊伍尾端的兩人自擠在車門口。
被學長摟上車的學妹發出無意義的呢喃，讓新月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照射出誘惑，而夕陽
下隱約浮現的金星，好似煥發少女淚痣般迷幻。
忘了提及，今日學妹穿著白色細肩背心，搭配牛仔短褲及黑色懶人鞋。雖身體尚待發育，
仍讓不少喝到忘我地大學生在騷擾邊緣搭訕著學妹。
「唉呦...學長...不要...別摸那邊...」
「抱歉，車廂人有點多，不然你腿開一點，我比較好撐。」
「嗯..嗯...學長好熱喔～」
「(吞嚥聲)......可以別突然用成人小說的語調說話嗎？」
「真的很不舒服嘛....」
學長一手抓著車門旁扶手，一手攬著學妹肩頭，彼此肌膚可以感受到對方的鼻息和體溫。
「常常在..在懷疑要吃掉我...」
「我才常常覺得你不是我的學妹，而是學姊。」
認識數個月以來的互動，他逐漸被這位接近過動的好動，接近天才的笨蛋吸引，不論初次
自我介紹時的生疏戒備；還是社團活動同組的交流，一起聽著podcast，哼著爵士放克特
別的旋律；還是校外活動時被她「特立獨群」的穿著，以及更為熱情的內心感到徬徨不已
。
當然，還有陪她偷溜進去live house，同時隨著身體最深處的頻率舞動；在午後的河堤上
聊心到午夜，又從電話的一端聊到時間的另一端；以及今天在公園從一個市長狂歡到另一
個市長......
放學的道路，一起吃飯的餐桌，陣雨跑過的巷子，這一切一切都渲染著彼此生活。女孩還
是靜靜蜷縮在男孩的胸膛，抵著悸動的喉頭。什麼時候會說出更青春的話語呢？
『唧唧唧唧唧！！硄當！！！』
如方才的繁瑣思緒，學長內心未有答案，甫行進的列車嘎然而止，乘客如被浪拍打的海
草前傾又往後失衡，他勉強撐住衝擊，趴著車窗看看發生何事。
只見路線旁人行道和橋畔擠著人潮，有的略帶揶揄，有的略帶同情的眼神望向橋下。
「趕緊起來啦!」、
「別在假哭扮戲囉～」、
「還這鬧劇未演完喔？！」的呼喊此起彼落。
而車廂上大人們原在抱怨，不久開始交頭接耳，一會竟躁動起來擠向兩人身處位置。學長
還未反應過來車門就刷地打開，一群人大步跳下電車湊熱鬧。
「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啦！！我人生都敗了了啦！！！」
橋下的熟悉聲音透過敞開的車門傳進。
「翁欸啊～～你別在這傷心了，自古哪有議長像你活的那麼難堪的啦？！」橋下的女聲哀
戚的喊道。
沒錯，橋下聲音正是全桃城......不，是全南部人人皆知的桃城議長夫妻，平日風光的政
治人物竟然在橋下哭喊，自然讓沉浸在罷免餘勁的市民爭相目睹。
「議長先生，你先冷靜！也許今日選舉不如意，但也何必自走絕路呢？」
橋上站著一位倒楣的年輕巡警，她想過去制止，卻又被下方悲情的氛圍鎮住，不知如何事
好，只能溫情喊話。周圍民眾倒還無這種壓力，大聲各抒己見：
「你都60多的老大人，整天到晚鴨霸市民就別在這哭爸哭母的，自己做的就要擔下來呀！
」
「自己愛喊發大財這款沒大腦的話又真的信道，虧你還做了六屆議員呦！我看你先入閻羅
見先市長婆較快！！」
「先上來啦，在哭也沒大家為了市長吵了兩年多更加累，就賣賣厝過逍遙啦～」
透過前方各色錄影畫面，學長能清楚看到半躺在溪川中央，滿身泥濘和暗紅鮮血的議長，
他的眼神渙散，兩手抓著頭髮，狼狽程度可說前所未見。
方才開票便知大勢已去的議長，不顧家人阻攔衝出家門，落魄的走在橋上。手上不斷催鳴
的手機，四周嫌棄的目光，讓他深感無望，身子一晃就摔落橋下。
「你們都不了(解)！我為著他，為著近20年來最特別的市長花多少心力！」議長伸手比向
橋上眾人，目光愁苦嘶喊道。
「你賺多賺少干我何事？我們就不想桃城有這種市長不行嗎？」橋上群眾仍不領情。
「你們過往有看過桃城這麼有人氣嗎？有看過桃城天天被全國媒體報道嗎？有全國電視台
跟網路記者天天報導桃城的大小項事物嗎？有全家灶參與政治沒？
這就是市長的力量！這就是我們都市應該有的關注！不然連『小白羊』是有什麼政見你們
也不知道！
你們都嫌他講不三不四、講白賊、講白日夢，那你們之前連作夢的渴求都沒！
我為著這一切，付出這個人生代價，當作我只會鴨霸，只會袒護徇私，只會賺錢。
我也想如他一樣的力量想作大官、救世人、當梟雄呀！結果連這條生命都不保了.......
」
他嘶吼完又顫抖的號哭起來，平日囂張的議長落魄成這德性，這時圍觀的群眾也不知如何
是好。
『滋～～～～』
突然傳來喇叭的噪音，是從電車上的廣播傳來的，橋上橋下所有人轉身察看：
「議長阿叔！要做梟雄也要有曹孟德的運氣跟膽識，他可是敗袁紹、挾天子的奇才，可不
是跟著賣菜郎嘴巴賺錢的。他有多少斤兩，背後有多少勢力你難道不知，還傻傻像粉絲支
持？
就算他好好當更上層樓，還是繼續當市長，憑實力還能穩固眾人乃至自己的小內閣嗎？更
不用說你我沒經歷大世面的人。
我們小市民是沒知道你壓多少在他身上，但你也是桃城的人，這是不會讓邪道輕易奪取性
命的，不然就是近來市政敗壞，治安淪喪了......」
年少清晰的嗓音響起，借用駕駛廣播的是一位背著軍綠側背包，一手扶著少女的男生。
誰也沒想到有個少年用廣播說出一番道理，讓空氣在那愣了一會兒。直到一道清脆的掌聲
劃破尷尬，是依在少年身旁的長髮少女，輕輕地拍在麥克風前，擴散到所有人心底。人們
這回過神，毫不吝嗇地伸出雙手鼓掌叫好，聲音幾能傳達半里，直到剛剛慶祝的公園，像是對這
場鬧劇最佳的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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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下次還是騎腳踏車載你來，今日遇到一堆症頭，真是敗給這座城市。」
待群眾擠回車廂上，關閉車門發車後，學長呼一口氣依靠扶手，這神奇的小城市日日都有
妙不可言的鬧劇上演。
「不行......就算學長剛剛超帥......不行......」雖然在關鍵時刻拍過手，但學妹似乎
仍茫茫的。
「只少議長最後被拉上來坐救護車了，我可不想天天經過出人命的橋。」他喝了口水說道
。
「嗯......最喜歡學長了......」學妹晃頭笑嘻嘻說完，又倒在學長懷中。
「好好好，最喜歡你了。」學長敷衍著想摸她頭，但學妹不領情地抬起頭，直視著學長。
「學長真的很帥......是無可救藥的帥......就算學生會那些人比起來你就是最帥的。」
身體仍然無力，學妹抵著學長肩膀才勉強撐起搖晃著，喘著大氣說完便又埋首在學長頸間
呼吸。
即使橙黃的夕陽奪目，擁擠燠熱的電車上，他還是能注意到懷中粉嫩臉蛋露出皓齒輕笑
，這或許是讓他在校務活動中，與師長和學長姐周旋的助力。
在近暑六月天，距離自己生日有八個月，距離她的生日也還有兩個多月。
學長腦袋只有浮現一個念頭，他大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學妹，還醒著嗎？如果醒著的話，我想......」
【桃城市長說的感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