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最後生還者2不相見已有二年餘了
我最不能忘記的是尼爾的背影。
那年夏天父親節,喬爾死了,艾莉的報仇之路也交卸了,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
我隨著尼爾到街上,打算跟著回到遊民聚集之處。看見滿地狼籍的東西,又想起TLOU2,不
禁簌簌地流下眼淚。尼爾說,「事(暴死)已如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回家變賣高爾夫球桿,尼爾還了虧空,又借錢辦了自己職缺的喪事。
這些日子,尼爾家中光景很是慘淡,一半為了沒工作遊蕩街頭這件事,一半為了東山再起寫
出新的PC劇本。
喪事完畢,尼爾要到紐約找SJW謀事,我也要回到黑宮聲援黑人,我們便同行。
到中途時,有朋友約去看看猩猩,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下午上車北去。
尼爾因為事忙,本已說定不送我,叫旅館裡一個熟識的蟑螂陪我同去。他再三囑咐蟑螂,甚
是仔細。
但他終於不放心,怕蟑螂不妥貼;頗躊躇了一會,塞了不少光碟給他們。
其實我那年已二十歲,美國已來往過兩三次,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了。
他躊躇了一會,終於決定還是自己送我去。我兩三回勸他不必去,他只說,「不要緊,他們
去不好!」
我們過了江,進了車站。我買票,他忙著照看賣不掉的猩還者遊戲。
光碟太多了,得向腳夫行些小費,才可過去。
他便又忙著和他們講價錢。
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說話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
但他終於講定了價錢;就送我上車。
他給我揀定了靠車門的一張椅子;我將他給我光碟片舖好座位。他囑我路上小心,夜裡要警
醒些,不要受涼。
又囑託蟑螂們好好照應我。我心裡暗笑他的迂;他們只認得公關費用,託他們直是白託!
而且我這樣大年紀的人,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嗎?唉,我現在想想,那時真是太聰明了!
我說道:「尼爾,你走吧。」
他往車外看了看,說:「我買幾個喬爾夫球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我看那邊月台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著顧客。
走到那邊月台,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
尼爾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
我看見他捏著鬍子,穿著遊民大衣,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
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台,就不容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
他背包向左微傾掉出了不少賣不掉被退貨的光碟,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
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我趕緊拭乾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喬爾夫球
往回走了。
過鐵道時,他先將喬爾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喬爾走。
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喬爾們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
於是拍拍衣上泥土,心裡很輕鬆似的。過一會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
我望著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裡邊沒人。」等
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裡,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近幾年來,尼爾和我都是東奔西走,
頑皮狗的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少年出外謀生,獨立劇本,做了許多大事。
哪知老境卻如此頹唐,搞砸了一部大作!他觸目傷懷,自然情不能自已。
情籲於中,自然要發之於外;家庭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
他待我漸漸不同往日。但最近兩年不見,他終於忘卻我的不好,只是惦記著我,惦記著我與
他一同經歷的日子。
我北來後,他寫了一封信給我,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惟腦門疼痛利害,舉箸球桿
,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
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政治正確的背影。
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