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命、風、歌 第三章之4

作者: benispig (蕭蕭風滿樓)   2016-06-01 20: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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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NCoAtvX
1-1:#1ND7NyET 2-1:#1NFm8-UV 3-1:#1NIkLKS_
1-2:#1NDT0Mjw 2-2:#1NG4uJNR 3-2:#1NJ3I8-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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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NF5v78b 2-7:#1NHkeSUP
1-8:#1NFQhVl8 2-8:#1NI3wHiB
2-9:#1NIP7ZJh
四、
「溫德爾。」
溫德爾猛然睜開眼,卻立刻因為射入眼中的強烈陽光而眨了好幾下眼睛。
「你怎麼還在睡啊?都已經過了早上八點了。」
「這樣啊……」
溫德爾喃喃著坐起身,不知為何,身體似乎比平常還要沉重許多。是因為昨晚輾轉難眠的
緣故嗎?
「之前你不是這麼貪睡的人吧?」
「不知道……」
「不知道?」
法萊雅狐疑道,她湊了過來,看了看溫德爾疲倦的模樣。
看法萊雅的臉突然間靠這麼近,溫德爾睡意頓時消去了一大半,他趕忙與對方拉開距離,
慌忙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累,該怎麼說呢……是一種很難解釋的倦怠
感。」
明明什麼都沒解釋到,法萊雅卻像是感同身受一般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這可能是你通過風域的副作用吧。」
「副作用?」
「對,過度使用御風之力所帶來的副作用。」
溫德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疑惑道:
「我根本沒有做那種事吧,我不是被妳帶進來的嗎?」
法萊雅則是定定地凝視著他。
「你真的不記得你做了什麼事?」
「不記得。」
「好,那我就告訴你。溫德爾,你讓風域的風停止了,而且在那之後你就立刻昏了過去,
可是等我一將你帶到風城的入口,風域便又起風了。你不會要跟我說,這全部都只是巧合
吧?」
溫德爾愣了一下便立刻否認道:
「讓整個風域的風都消失?我怎麼可能做得到這種事?妳如果說這是妳做的我還比較能相
信。」
法萊雅臉上頓時罩上一層寒霜。
「你是在糊弄我嗎?」
對於法萊雅突然間如此不悅,溫德爾有些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這麼說?」
法萊雅不答,只拋下了一句話便從窗口一躍而出。
「動作快點,我在大門口等你。」
雖然這裡是二樓,但早已清楚法萊雅能耐的溫德爾,並沒有驚訝得跑到窗口去確認對方有
沒有受傷。這時,莫恩剛好從房間門口走過,溫德爾叫住了老人。
「莫恩,你有聽到我們剛剛的對話嗎?」
「聽到了。」
「那……法萊雅說的話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
「就算是這樣,她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莫恩嘆了口氣道:
「孩子,你要知道臨界者之中,包括自負的米瑟利一脈在內,根本沒有人能做出讓整個風
域都停風這種事。」
「沒有人嘗試過嗎?」
「別傻了,這種事情我們連想都沒想過,更別說是嘗試了。」
快速梳洗完畢後,溫德爾便跟著法萊雅前往風城,走了一會,溫德爾突然喃喃道:
「這還真是諷刺呢……」
法萊雅轉過頭問道:
「什麼東西真是諷刺?」
「風城這個稱呼啊。」
法萊雅側了側頭,不解道: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明明叫做風城,這兒卻幾乎連一點風都沒有。」
法萊雅聽完溫德爾的解釋,微笑道: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點道理呢。不過,你如果以為風城的意思是『強風永不止息
的城鎮』,那就錯了,這種說法本身就只是外人毫無根據的想像。只要你換個角度從臨界
者這一方來思考,沒有風的風城就顯得一點都不奇怪了。」
看法萊雅似乎心情已經好多了,溫德爾稍微鬆了一口氣。
「從臨界者的角度?」
「是啊,對我們來說,風城的意思是『被風所守護的城市』。而臨界者們便是只能居住在
這座被風所守護的城市裡、易受傷害的居民。」
聽了這話,溫德爾不禁笑了出來。
「易受傷害?立場好像反了吧,應該是一般人要怕你們傷害他們,怎麼反而說得像是你們
在害怕一般人的樣子?」
法萊雅黯然搖了搖頭道:
「這一點都不奇怪,對人類來說,慾望本身就是能克服一切能力差距的武器。」
溫德爾無法理解這句話,他有些困惑地看了法萊雅一眼,但她並沒有做進一步的解釋。這
時,兩人已經走下了莫恩小屋所在的山丘,來到了村子的入口。
踏入村子前,法萊雅鄭而重之地向溫德爾道:
「記住,等等千萬不要離開我太遠。」
溫德爾啞然失笑道:
「怎麼讓我有種我們即將踏上被箭雨籠罩的甲板的感覺?」
法萊雅聽了不禁微微一笑,但她隨即面轉嚴肅道:
「我不是在說笑。而且,情況可能比那時候更危險。」
看法萊雅確實不像是在開玩笑,溫德爾愕然道:
「會有什麼危險?這不是妳自己的村子嗎?」
法萊雅答道:
「你說到重點了,這是我的村子,但還不是你的村子。對現在的你來說,只要有人,就有
危險。不過你只要跟在我身旁,應該就不會有事。」
接著她便率先踏入村中,還是一頭霧水的溫德爾也只能緊隨在後。
風城的街道並不算十分寬闊,至少跟熙來攘往的密拉吉村相比,這裡的街道顯得窄多了,
而且走到現在,在街道上他們連一個人都沒碰見。說也奇怪,就算就村莊的規模看來風城
的居民可能並不算多,但也不至於如此吧?
「為什麼連一個人都沒有?」
「因為現在剛好是初春農忙的期間,而且我也刻意避開了主要的街道。」
「是為了避免碰到人?」
「沒錯。」
「為什麼?」
「你不會想知道的。」
碰了個軟釘子的溫德爾只好閉上了嘴。隨著法萊雅在村中走著,他注意到這裡的街道似乎
是以棋盤狀方正地排列,而且每條路上都鋪設著切割整齊的石板,這石板甚至方整到就算
赤腳踩在上面,也幾乎不會有凹凸不平的感覺,讓他忍不住讚嘆這加工技術之精細。
「這些石板是怎麼切割的?」
法萊雅頭也不回地答道:
「當然是靠人力囉。」
溫德爾回想著他以前讀過關於裁切石頭的方法,忍不住問道:
「但是光靠鐵釘和鑿子那些工具,很難把石塊裁切成如此整齊的形狀吧?」
「你覺得我們需要依靠那些工具嗎?」
法萊雅俯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並隨手拋向空中。
當溫德爾還納悶著這舉動的用意時,碎石已然掉落在地。
而且變成了兩粒更小的碎石。
「不會吧……」
溫德爾撿起兩粒碎石仔細一看,他立刻發現了兩個互相吻合的整齊切面。
此時,法萊雅續道:
「石材加工的技術在合眾國並不普遍,而且就算是那些專業的石匠裁切的石塊,在品質上
也完全無法和我們比擬。所以我們臨界者所裁切出的石材,在市面上普遍都有十分高的價
值,也因此,這成了臨界者們主要的工作之一。」
「原來如此。」
溫德爾再一次對御風者的技術感到佩服,但他同時也感到有些奇怪。
「但是,既然你們加工石材的技術如此高超,為什麼房子卻都還是木造的呢?」
正如溫德爾所說,風城和哈薩德村十分類似,街道兩旁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單層木造房屋,
由石板所搭建而成的房子,到目前為止他連一棟都沒看到。
法萊雅解釋道:
「因為不論是風城所在的這片山谷還是風域之中、甚至是風域外圍,都沒有出產這種適合
做為建材的石頭。」
「那這些石材都是從哪來的?」
溫德爾用腳尖蹬了蹬腳下的石板。
「我也不知道,一直以來,我們都只負責加工,原料則都是由王室來提供。也就是說,王
室委託我們進行石材的加工,然後再給予我們相應的報酬,但也因此,我們幾乎無法留下
任何的石材作為己用。少數的例外就是你腳下的這些石板,它們是某次王室作為預言的酬
勞而贈予我們的。」
溫德爾聽得出來,法萊雅語氣中隱隱透出一絲擔憂之意。
「而且,王室似乎也不想讓我們知道石材的來源。」
溫德爾有感而發道:
「總覺得你們似乎很依賴王室啊?」
法萊雅皺著眉輕輕嗯了一聲,但她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作討論。
這時,兩人轉過了一個轉角,法萊雅伸手指向前方道:
「除了石板鋪成的道路之外,那就是村子裡唯一石造的建築了。」
其實用不著法萊雅說,轉過轉角的瞬間,溫德爾便立時注意到眼前的高聳建築。
他們的前方,也就是村子正中央之處,有一個十分寬闊的圓形廣場,而法萊雅所說的建築
物,便矗立在廣場之中。
那是一個巨大的石造階梯。
就高度而言約有五層樓高,真要形容的話,它像是一個直角三角形的形狀,通向頂點的階
梯,就是三角形的斜邊,然後在三角形的最高處,有一個並不寬敞的小小平台。雖說看起
來十分壯觀,但是除了爬上去瞭望之外,溫德爾完全想不出這種建築還有什麼其他的功用

「這建築物的功用是什麼?」
「現在的話,通常是用來向村民們宣布消息用的,但據說在更久遠以前,克奈特會在召集
所有臨界者後,直接在石階上舉行預言的儀式,並當眾宣佈預言的結果。只是,這個傳統
似乎已經消失許久了。」
「是喔……」
聽法萊雅這麼一說,眼前的石階似乎又增添了幾分古老的神祕感,溫德爾忍不住問道:
「我可以上去看看嗎?」
法萊雅看了看廣場,露出為難的表情。
「現在的話……我想還是不要這麼做比較好。」
「為什麼?」
溫德爾有些失望。
「因為現在廣場上還有人在。臨界者們都將這石階視為一個非常神聖的場所,如果你隨便
爬上去,他們很有可能會將之視為一種褻瀆。」
聽完這解釋,溫德爾不禁想追問,到底是爬上去本身就是一種褻瀆,還是因為爬上去的人
是自己,才導致人們將之視為褻瀆?但是想了想,這樣問無疑是在刁難法萊雅,於是溫德
爾便打消了這念頭。
「好吧,那就沒辦法了。但是靠近一點看應該不成問題吧?」
「好,那我們就靠近一點去看吧。但是記得進村子前,我跟你說過的話。」
法萊雅又看了看廣場後如此叮嚀道。
順著法萊雅的目光看過去,溫德爾這時才注意到廣場上有好幾個人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們,不、應該說絕大多數都是在看著自己。
而且那些眼神,絕對稱不上是友善。
「走吧。」
法萊雅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只是一走近石梯,法萊雅的腳步就慢了下來。起初溫德爾還不
知道她為什麼要刻意放慢速度,但在瞄了一眼她臉上的表情後,溫德爾馬上理解到,這是
因為她已經將專注力提升到了極限的緣故。
法萊雅會這麼謹慎當然是有原因的,在兩人離石梯只剩十步的距離時,廣場上本來零星坐
著的七、八個人,像是約好了似地同時站了起來。
就在同一瞬間,法萊雅也平舉雙手伸向兩側,而溫德爾立時感受到和在風域時、法萊雅施
展風障域的時候同樣的感覺。雖然感覺起來,風障域的範圍應和當時差不多,但就法萊雅
的專注度來看,強度似乎強了好幾倍。
正當溫德爾還納悶著法萊雅為何要突然造出風障域時,他猛地察覺到空氣中出現了強烈的
違和感,還有緊隨而來的風之尖嘯。不知從何響起的尖嘯聲快速逼近,然後在兩人周圍風
障域的邊界之處,嗤嗤聲連綿不絕地響起,就像是當水滴在高熱的鐵板上化為蒸氣的瞬間
所發出的聲音。
起先溫德爾還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一看到那些人臉上的敵意,他便明白到這
實際上是法萊雅將意圖攻擊他們的強勁氣流在一瞬間分解開來所產生的聲音。只是溫德爾
不知道的是,他其實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又過了一陣子,那聲音終於停止了。似乎是意識到無法突破法萊雅的防禦,那些人原地坐
了下來。
當法萊雅確認到再無人偷襲後,她放下雙手,朗聲道: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其中一人攤開手故作無辜道:
「法萊雅,如妳所見,我們只是在測試他的實力如何罷了。而且妳一定也有發現,我們並
沒有打算攻擊妳,我們的目標只有他而已。」
面如寒霜的法萊雅道:
「測試實力?要是我沒出手,溫德爾早已死了十次都不只了。」
一直不清楚情況有多嚴重的溫德爾這才悚然一驚,原來剛才的攻擊有這麼猛烈?
發起攻擊的另一人嗤之以鼻道:
「法萊雅,妳也太誇張了吧,死了十次都不只?只要是有點基礎的臨界者,面對剛才那種
攻擊,好歹也都能勉強護住自己。」
法萊雅哼道:
「哦?是嗎?那要不要我拿你家剛滿七歲的兒子來試看看他能不能擋下剛才那種程度的攻
擊?反正照你的說法,你兒子肯定也能保護自己吧?」
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方才對於法萊雅的說法感到不屑的那人登時氣得滿臉通紅,他結結巴
巴道:
「妳……妳要是敢……」
法萊雅冷笑道:
「不是你自己說有基礎的臨界者都能在那種情況下保護自己嗎,既然這樣,用兒子來測試
身為父親的你所說的話,應該是再正當不過了吧?」
「妳要是這麼做,我……我肯定會……」
「別說了,萊爾特。」
這時一個中年男出聲制止了他,以防他說出更難聽的話。中年男子轉過頭對法萊雅肅然道

「法萊雅,就算妳是克奈特的女兒,說這話也有些太過份了。不,應該說正因妳是克奈特
的女兒,這種話妳是不該輕易說出口的。」
法萊雅向那中年男子質問道:
「那你們肆無忌憚的攻擊溫德爾就是應該允許的事?」
中年男子理直氣壯地反駁道:
「風城本來就是只有臨界者方能踏入之地,連一點最基礎的御風之力都無法展現的這個外
人,根本沒資格踏入這裡!」
相較於愈講愈激動的中年男人,法萊雅顯得十分冷靜。她冷冷地問道:
「那我問你,你看過連最基礎的御風術都不會的人呼喚出瑞駒嗎?」
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過了一會,他才理解到法萊雅話中的涵義,他驚疑地看了看溫德爾,
不可置信地說道:
「這……這絕對不可能!」
「哦,你覺得不可能嗎?還是說,你在懷疑我的眼睛?」
聽法萊雅這麼說,廣場上的那些人都不禁面面相覷。
趁這個機會,法萊雅回過頭對溫德爾努努嘴,示意他跟著自己立刻離開此地。溫德爾和法
萊雅都知道,現在已經顧不得看石梯了,在這裡待得愈久只會愈危險,畢竟溫德爾隨時都
有可能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偷襲給殺了,於是兩人大步向廣場外走去,同時,法萊雅也已
經做好了隨時可以再度發動風障域的準備。
幸好,因為那番話而心存懷疑的眾人,直到他們走出廣場,都暫時沒有發動攻擊的打算。
法萊雅回過頭看了看他們的表情,拋下一句話。
「如果你們覺得那是不可能的,那麼在昨天之前,你們難道又曾認為風域之風停息是可能
的嗎?」
稍微遠離廣場之後,法萊雅這才重重地吁了口氣。見似乎已然脫離險境,溫德爾再也按捺
不住心中的疑惑,他問道:
「為什麼那些人要突然攻擊我們?」
法萊雅更正道:
「不是『我們』,你沒聽到嗎?他們攻擊的對象只有你一個人。」
「只有我?」
「當然只有你,他們有什麼理由要攻擊我?」
「我有做出什麼不敬的舉動嗎?」
「沒有。」
溫德爾大惑不解道:
「那又是為什麼?」
法萊雅停下腳步,轉過頭直視著他的雙眼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嗎?」
聽到法萊雅這麼問,溫德爾不禁默然,從剛剛法萊雅和那些人之間的對話,他其實也隱約
猜到原因了。
「御風者們……真的這麼討厭外人嗎?」
然而出乎溫德爾的意料,法萊雅卻搖了搖頭。
「也並非只是單純的討厭。其實,我們對於外界的人抱持的感覺是相當複雜的。有許多臨
界者抱持著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也有不少臨界者對於外人抱持著好奇心,但也有些臨界者
,對於總是身陷戰亂中的人們感到憐憫、甚至是懷有罪惡感。」
「罪惡感?為什麼會有罪惡感?」
法萊雅不答,只是自顧自地說道:
「但是,絕大部分的臨界者對於得以進入風城的外人,都有一種普遍的感覺。」
「什麼感覺?不安?」
「不對,是恐懼。」
溫德爾完全無法理解。對看似無所不能的御風者來說,普通人怎麼可能有什麼好怕的?瞄
了一眼溫德爾臉上的表情,法萊雅大約猜到了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因為對於我們來說,悲傷和苦痛,總是伴隨著外人而來。」
吱呀一聲,克莉絲多拉開了老舊的木門,一看到洛爾‧比崔特帶著另外兩位同是引導者脈
系的家主站在門外,克莉絲多就大略猜到他們所為何來了。
克莉絲多領著他們來到客廳的長桌,她率先坐上了主人的位子後,向三人說道:
「各位,請隨意坐。」
本來基於禮貌,主人應該要等客人先坐定後才就座,但是為了明確向對方傳達「我才是這
裡的主人,做出決定的人是我」這個意思,她也顧不得禮數了。
洛爾‧比崔特冷冷看了她一眼,克莉絲多這個舉動之中的含意,他馬上就理解了。
儘管理解,他卻不打算退縮。洛爾與另外兩人很快地在長桌另一側各自找了個座位坐下,
洛爾理所當然地坐在正中央,與克莉絲多、也就是主人的位置遙遙相對,至於其餘兩人,
則是各自坐在洛爾那一側的左右兩個位置。
克莉絲多打量了一下另外那兩人,霍普‧優瑟培,優瑟培家的現任主人、杰勒斯的父親,
坐在洛爾的右手邊;至於法羅爾‧斯雷傅,斯雷傅家的當家、同時也是娜伊芙的父親,則
是坐在洛爾的左手邊。
引導者三大家族的代表都來了啊,克莉絲多心中暗嘆,這下可麻煩了。不過老練如她,當
然不會輕易將心中的想法透露在面容上,她客氣地問道:
「三位特地前來,請問是有什麼事呢?」
洛爾清了清嗓子道:
「克奈特大人,依您的聰明才智,應該早就猜到老朽為何而來了吧?」
雖然克莉絲多本來想蒙混過關,但這時如果表示自己完全猜不出來,就顯得對方高估自己
了,這可不行。在談判開始之前就先示弱,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再說,她的身分也不允許
她這麼做。
百般無奈下,克莉絲多只能嘆口氣道:
「是啊,我大概猜到可能是哪幾件事了,卻不知您是為了其中哪一件事而來?」
洛爾的年紀和莫恩相差無幾,然而,儘管老邁,眼神依舊相當銳利。
他蒼鷹般的目光緊盯著克莉絲多,接著以低沉的嗓音緩緩說道:
「所有的事。所有的事,我們都希望您能給個交代。」
見已然避無可避,克莉絲多也只能認了。
「好吧,那您要從哪一件事情開始呢?」
「就先從那個少年的事開始好了,您肯定清楚我說的是誰吧?」
「這是當然。」
「那好,我想問您,將他帶入風城,是法萊雅自己的決定,還是出於您的意思?」
克莉絲多坦白道:
「是我的意思。」
洛爾追問道:
「那是什麼讓您做出如此的決定?」
對於咄咄逼人的洛爾,克莉絲多不以為然地答道:
「發現流落在風城之外的臨界者後代時,為了正確地培養其能力、同時也為了防止臨界者
的存在因此被世人所知悉,我認為將他帶回村子裡是再合理不過的決定。而且,這應該也
是我們一直以來的共識才對。」
洛爾先是點了點頭,但又接著搖頭道:
「確實原則上是如此,但我們懷疑您的決定中參雜了私情。」
克莉絲多沉聲道: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先問您,那位少年並非純血的臨界者,沒錯吧?」
克莉絲多遲疑了半晌,答道:
「這我無法確定,但一般而言,會流落在風城之外的臨界者,基本上都是臨界者與外人私
通所生下的後代,甚至其血脈可能已經流傳了好幾代,這您也知道吧?」
「這我當然清楚。」
「那就好說了,您肯定也記得,根據傳統,即便是臨界者與外人私通而生下的混血後代,
只要我們沒能及時發現、並在其幼年時便將之扼殺於襁褓之中,此後我們便無權再剝奪其
生存的權利。因為……」
這時,早已聽得不耐煩的洛爾接口道:
「因為其存活已證明乃命運之賜予。您是要這麼說對吧?」
克莉絲多心中暗喜,她就是在等對方說出這句話。這麼一來,她就能順著這邏輯做出毫無
爭辯餘地的結論。克莉絲多提高音量道:
「正是如此,所以這個決定不應有任何人存有任何異議。」
但洛爾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反擊道:
「就這個邏輯看來,您的決定當然有憑有據,但是,我們懷疑您邏輯中的假設首先便有了
瑕疵。」
克莉絲多蹙眉道:
「您難道是要反對長久以來臨界者們奉行的傳統?」
洛爾搖頭道:
「不,我們並沒有懷疑長久以來臨界者奉行的傳統之正當性。相對地,我們懷疑的是在奉
行傳統之前,您並沒有確實遵循此傳統的先決條件。也就是說,在這位少年剛出生時,您
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但您卻沒有斬草除根。」
克莉絲多臉色一沉。
「您有什麼依據這麼說?」
看見對方的表情,洛爾對自己的推測又多了幾分把握,他續道:
「不,這只是我們的猜測,並沒有依據。但是在這二十年間,與外人私通的臨界者僅有一
例,而且算起來,這位少年的年紀剛好與那件事發生的時間相符,再加上位於那事件中心
的臨界者生前乃是您的摯友……」
說到此處,洛爾驀然停了下來。不只是他,一旁的霍普和法羅爾也都察覺到屋子中的氣流
開始有不尋常的波動,他們看了克莉絲多一眼,又彼此交換了下目光。他們都知道,御風
之力到達極致的臨界者,在情緒激動時,會在無意間影響到周遭的氣流。而在這個房間中
能做到這點的,毫無疑問,就只有克莉絲多一人。
這時,面如寒冰的克莉絲多瞪著洛爾,一字一句地說道:
「也就是說,即使我當年親手制裁了佩絲,你們還是覺得不夠。即使到了今天,你們依舊
懷疑當年她的孩子和霍恩之所以能逃脫,是因為我手下留情?」
洛爾深吸口氣後,下定決心道:
「不錯,我們……」
然而洛爾的同伴並不像他有如此強烈的決心,為克莉絲多的氣勢所懾,法羅爾慌忙打斷洛
爾以防他說出更難聽的話,並諂媚地笑道:
「不,克奈特大人,我們絕不敢如此懷疑您。我們只是對這樣的,呃、巧合……稍微有點
疑慮罷了。但既然您心知沒有,這件事便到此為止吧。洛爾大人和霍普大人,如何?」
打圓場的同時,法羅爾向洛爾使了個眼色,希望他別再繼續追究下去。洛爾看了看霍普,
對上老人的目光,霍普點了下頭表示他也和法羅爾意見一致,沒必要為了這件事和克奈特
鬧翻。洛爾皺著眉頭看向克莉絲多,她此刻冷峻的表情清楚表明了要是他再說下去,事情
肯定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很有可能,他們三人便得當場面對當代最強臨界者的怒火。
洛爾嘆了口氣,身為引導者的代表,他不能做出如此無謀的決定。一個不好,可能連整個
村子都會分崩離析,於是洛爾妥協道:
「好,這件事便就此作罷吧。」
聽到老人讓步了,克莉絲多深深吐了口氣。她摀住雙頰,努力要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但
還是等了好半晌,適才空氣中逐漸增強的波動才完全消失。
克莉絲多放下了雙手,盡可能保持平靜道:
「好,那就接著下一件事吧。」
這時霍普確認似地看了洛爾一眼,對上霍普的目光,老人點了點頭。
霍普於是道:
「下一件事,也還是和這位少年有關。據我兒子杰勒斯所說,風域之風停息正是發生在法
萊雅帶著這位少年穿越風域的時候,對此,克奈特大人您有何看法?」
看著身為引導者第二把交椅的男人,克莉絲多冷冷地說道:
「霍普大人,您應該不是要問我的看法吧?既然您提出了這個問題,表示你們心中早已對
此有所定見了不是嗎?不用客氣,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被克莉絲多一陣搶白,霍普脹紅著臉大聲道:
「確實,我們已經對此抱持某種猜測。在臨界者的歷史上,從沒有發生過風域之風停息的
例子,而唯一提到這種可能性的,只有我們的遠祖,葛雷夫‧米瑟利所留下的預言詩。」
克莉絲多露出一個啼笑皆非的表情。
「難不成你們認為,溫德爾就是預言之子?」
儘管克莉絲多語氣中嘲諷之意相當濃厚,但三人可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打退堂鼓。
「我們確實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性,而且我們猜想,克奈特大人您是否也是因為考慮到這種
可能性,才將他帶回村中呢?」
克莉絲多立刻否認道:
「你們的猜測毫無道理,我決定將溫德爾帶回來時,完全沒有料想到風域會出現這種異狀
,當然更沒理由將他視為預言之子。而且單憑風域停風這一點,不足以當成足夠的理由吧
。照你們這麼說,第一和第二首預言詩的內容要怎麼解釋?」
霍普說道:
「如果他真的是預言之子,只要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相信要做出解釋並不困難
。所以我們才想問您,在法萊雅將這少年帶回來的途中,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克莉絲多沒有一絲猶豫地撒謊道:
「完全沒有。」
她很清楚,這時絕對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動搖。
看著面無表情的克莉絲多,洛爾在心中嘆了口氣。這種時候要是自己的兒子還在就好了,
他肯定能看出克莉絲多到底有沒有在說謊。但是老人也心知肚明,這種假設終究是毫無意
義,畢竟要是他還在的話……
他們之間的關係肯定也不會演變到如今這種地步吧。
見到對方否決得如此果斷,霍普求助似地望向洛爾,但他立刻便發現對方同樣一籌莫展,
於是霍普嘆口氣道:
「好吧,那我們也只能靜待之後的發展,再來判斷到底這少年究竟是不是預言中提及的命
定之人了。」
克莉絲多不予置評,她只道:
「好了,那麼第二件事也解決了。接下來,三位還有其他疑問嗎?」
雖然嘴上這麼問,她卻衷心希望對方的答案是否。
可惜,十次的祈禱,卻總有九次落空。
「當然,我們還有最後一個疑問。」
克莉絲多心中暗嘆了口氣,一看到洛爾的表情,她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掉,洛爾緊盯著克莉絲多問道:
「您還是執意要讓法萊雅在春分時使用歌嗎?」
克莉絲多一步不讓地對上洛爾凌厲的目光,說道:
「沒錯,我心意已決。」
「儘管法萊雅以前從沒使用過歌?」
克莉絲多硬著頭皮道:
「每個人都有第一次。」
「儘管妳知道這會對那孩子造成極大的負擔、甚至是難以復原的傷害?」
隨著心情變得激動,洛爾的聲音也愈來愈大。
克莉絲多注意到了這點,但她還是冷靜地以敘述事實的口氣道:
「那孩子的狀況我比誰都清楚。而且,不論再怎麼拖延,她終究是逃避不了的。身為米瑟
利家的繼承者,她鐵定會有需要使用歌的一天。」
「那也不用急於一時啊?身為她的母親,妳不是應該盡可能讓她避開危險嗎?如果又像當
時一樣,可能就連米瑟利一族能不能延續血脈都成問題了!」
「不會的,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她的。」
聽到這話,洛爾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憤怒地站起身拍桌吼道:
「妳還說什麼保護!就因為那次的歌,尼歐死了、許許多多的同胞死了,結果在血戰之後
,活下來的人有誰?就只有妳!只有發誓會保護眾人的克奈特自己活了下來!結果呢?現
在妳竟然還口口聲聲說能保護得了那孩子?妳分明……分明連一個人都保護不了,妳根本
就誰都保護不了!」
洛爾一針見血的指責,令克莉絲多不禁全身顫抖了起來,此刻,她正在努力壓抑住瀕臨爆
發邊緣的情緒。克莉絲多緊握著拳頭道:
「對於那件事,我不想再多做解釋了。確實那時是我的能力不足,但就算如此,這也不能
改變我依舊是克奈特的現實。既然現在我還是克奈特,我就不能只是以法萊雅母親的這個
身分來考慮未來,而且對法萊雅來說也是一樣的,她也是即將成為克奈特之人,不論是從
哪一方考慮,這件事都是勢在必行。」
一根根的青筋從洛爾衰老而削瘦的手背上浮現,愈聽愈是氣憤的他,右手用力捶在桌上,
發出碰的一聲巨響。
「法萊雅可是我的孫女啊!」
克莉絲多再也忍無可忍了,她也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像是呼應著她的動作,一陣強風
忽地從屋內一掃而過。隨之,半開的窗戶猛烈地晃動著,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而四人座
位前方的瓷杯也全被這陣異風給掃落在地,一陣鏗瑯聲響過,木頭地板上只剩下了滿地的
陶瓷碎片。
突如其來的異變,也讓以洛爾為首的三人都呆住了。
這時眼中已經泛著淚光的克莉絲多,帶著哭音尖聲道:
「難道她就不是我的女兒嗎!」
屋內陷入一片死寂。
過了良久,霍爾才緩緩道:
「妳真的不打算改變心意?」
他突然顯得衰老的聲音之中,帶著掩不去的疲倦。
比起詢問,老人的語氣已經更近似於懇求,但是克莉絲多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
看到克莉絲多的反應,老人於是下定了決心。
「既然如此,春分的歌,引導者們絕不會出手相助。」
洛爾事前想盡辦法要避免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最終證實,他的努力不過只是徒勞。命運不
會放過他們,克莉絲多和他對於這件事迥然不同的看法,注定了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是
啊,也許從十年前就注定了吧。
自從那時起,克莉絲多便拋棄了當下,只是一味著眼於未來。
但是他卻剛好相反,自那時起,他便不再擁有未來,而是只剩下了現在。
然而諷刺的是,十年過去了,他們的時間,卻始終停留在過去的那一刻。
「但是引導者不幫忙的話,歌就算成功了……」
坐在對面的克莉絲多瞪大眼睛道。
洛爾接口說了下去:
「儀式也很有可能不會完成,我知道。所以我希望藉此能打消您決意這麼做的念頭,而且
在無法確定這一次會出現什麼樣的試煉之前,我不能讓引導者們冒這麼大的風險。」
克莉絲多聽洛爾這麼說,顯得十分氣憤。
「我說了,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你這樣只是讓法萊雅白白付出代價!」
「這話我原句奉還。而且再怎麼說,這麼做至少比讓那孩子、還有許許多多其他臨界者去
送死來得好吧?」
「你又不能確定這一次會和上次出現一樣的東西!」
「那妳能保證不會嗎?」
老人這句話,讓克莉絲多頓時啞口無言。接著洛爾向另外兩人使了個眼色,三人便一齊站
起身準備離開,但才剛向門口走了兩步,克莉絲多便示弱了。
「洛爾大人,我能保證不會,請您幫幫我吧。」
洛爾停下了腳步,他回頭深深看了克莉絲多一眼,雖然她現在的表情很誠懇,但老人只能
認為這不過是另一個謊言罷了。
「克奈特大人,和您一樣,我也不會改變心意。同時我也希望,無論莫恩那個老傢伙怎麼
說,不論您是以克奈特的身分、還是以法萊雅母親的身分考量,您都會為了臨界者們、還
有米瑟利一族的未來,做出真正明智的決定。」
作者: alerzart (Alerzart)   2016-06-01 20:58:00
嗯~感覺現在的發展是讓溫德爾成為關鍵的前步呢@@a?
作者: benson820827 (班森宏)   2016-06-01 21:07:00
推 突然發現溫德爾有上統計榜ww
作者: jason7086 (神經病)   2016-06-01 21:33:00
正在努力追進度
作者: benispig (蕭蕭風滿樓)   2016-06-01 21:50:00
什麼是統計榜?
作者: benson820827 (班森宏)   2016-06-01 21:51:00
#1NJgU0j1 這一篇文章 的關鍵字
作者: benispig (蕭蕭風滿樓)   2016-06-01 21:54:00
XD 了解
作者: DarkHolbach (宇智boyo)   2016-06-01 22:32:00
改天有時間會發篇文來評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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