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翦江湖 前三章

作者: elegy0917 (輓歌)   2023-05-26 14:38:00
第一章 寒夜雪



天水歷473年。大寒。二月三。

斗泉縣。景城。

洛府一家上下屏氣凝神、坐立難安,洛夫人四月嬰誕,臥房內接生婆指揮著眾多家丁
,進進出出、忙裡忙外。

婦人緊握著床旁卷廉,氣喘汗流、一臉慘白,聽著房裏的哀號,沈老爺子內心頓時也
在糾痛。







老爺子今年三十七,十四歲起便四處給人做活兒,省吃儉用,歷經十餘載攢夠了銀兩
便在景城開立一家小飯館,憑著一身好手藝,也訓練了眾多廚手,也是在當時遇見了來景城
經商的沈老爺與沈家四千金沈月華。

洛老爺子為人憨厚老實,誠懇待人,沈月華雖身出豪門,卻也平易近人,毫無半點架
子,見洛老爺時常待自己熱情、做人也端正,日久兩人便情投意合。

沈家位在距離景城東面百里開外的臨溝城,是羅江縣第一大城,沈家在臨溝城內經手
的城內通貨無數,擁有多座店鋪,家世顯赫,是數一數二名門望族。

沈老爺向來反對沈月華的婚事,認為對方只是市小民,多次要求沈月華與其斷絕書信
往來,卻不見其改,勃然大怒,遂即開口:「若再不與那小子撇清干係,我沈常鏡沒妳這女
兒!」

當夜沈月華床前苦思許久,隨即在案前磨墨提筆鐵了心意,辭淚俱下寫道:

「人說常年有春夏 余今二四皆是寒

寸草春暉 景繫心懸 情孝難兩全

華性是骨 難斷心世 便隨那凡塵心世

不孝女沈月華 」

是夜小姐素衣外出,只攜帶少數隨行物品,星夜使馬車赴斗泉縣景城而去。







隨著一陣嬰孩哭嚎,全府上下人人無不長舒一口氣,洛老爺子如釋重負,沈月華立即
給兒起名為長風。

長,正也,風同風度,願其將來見義勇為、氣貫長虹。

洛老爺老來得子,喜出望外,未料往後三年,洛老爺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年末途發病
身,臥病在床,不久後便與世長辭。

沈月華勤操家務,接其飯館,待人可親,雖僅得一子長風,洛老爺數名親友、飯館廚
子、家丁皆同居洛家,人聲鼎沸,府上仍祥和一片。







近年來景城中出了一名武功高強之惡徒,歹事做盡、燒殺擄掠,城中百姓數月不得安
寧。

城衛、當地義勇及江湖之士紛紛投身捉拿行列,奈何惡人功夫了得,挍兔三窟,次次
捉拿行動皆告失敗,傷亡無數。

百姓曾多次涉險登往位在千崛山最高峰的逍遙劍宗,求其派遣宗內高手相助捉拿惡人
,該宗卻數次以門內事務繁忙為由,將百姓拒之門外。







天水歷482年。大寒。二月三。

惡人當晚看上一戶人家,欲搶奪其錢財,一進府內見人就殺,手段很辣如麻,該戶一
家上下二十一人死其二十。

當時漢子在手刃數人後渾身浴血闖進臥房,只見一婦人蜷縮在床前不敢作聲,惡人將
桌子往一旁拍去,滾盪的麵碗灑落而下,隨即衝向婦人,拉扯她的頭髮將她摔在地上,此時
躲在床下的孩童與母親對視,母親迅速地做了一個禁聲手勢,並示意讓其閉上雙眼。

「 臭婆娘,」惡人此時厲聲道:「 全家都是一把年紀的男丁女丁,不見半個孩兒,
藏哪兒去了?」

婦人始終絕口不道,迎來的則是一連串慘絕人寰的拳腳相向,其身軀早已血流成河,
婦人至死沒有發出一聲哀嚎。

案後漢子滿身染血,大搖大擺地在府內肆意搜刮,孩童聽惡人暫時離去後即睜開雙眼
,眼前如同修羅地獄般的場景令孩童痛心入骨,險些昏厥過去。

奈何雙腿發軟,無法站立,不敢放聲而哭,怕再次引來惡人,掙扎地爬向一旁,在櫃
中取出銀針,隨後狠狠地在自己雙腿上扎了數次,數刻後終於能順利站起,孩童奮力起身,
攢起勇氣回頭一望地板上難以分清面龐的母親後便不再猶豫,奪門而出。

孩童出門後只見天空降雪,隧一路街嚎巷哭,奔往城衛府告諸此事,惡人行蹤抹盡不
及便立即遭到數名高手追殺,一路遁逃至北面千崛山中才得以甩開眾人。

景城北面,千崛山,林木獵獵,逍遙、百川、落魄三峰聳立、數脈相交、連景百里,
此彼一時,或柳煙花霧、水碧青山,或五彩繽紛,風月無邊。

惡人入山後,眼簾中的佳景使其目瞪口呆,野果遍布、鳥語花香、如世外桃源般讓漢
子看得魂顛夢倒,決心就此藏身於此間,日後再做打算。

隨後數月眾多江湖高手多次前往千崛山追捕該名惡賊,奈何該山實在太過廣袤,行動
屢告失敗,但自惡人入山以來,從未有人見其下山,景城遂後恢復以往平靜。

而逍遙劍宗當時拒眾多百姓請求於外,又因發生景城百年來最嚴重血案,礙於其強硬
背景,人人怒不敢言,使城中諸多文人墨客每當提筆千崛山之事時,皆把逍遙峰改寫成「不
出峰」。







自洛府血案,洛府除獨子洛長風以外,一家二十餘口全數身亡,洛家在景城中的飯館
想當然耳的也遭到併吞。

洛長風當夜遂即被安置在鄰居家中,鄰居老夫婦看這孩子可憐,年紀輕輕卻家破人亡
,有心想收留其作為自己孩子,未料當晚,老婦人煮了粥欲叫長風來吃晚飯,卻見留信一封
,雪夜當空,房內已無人。

在信中誓死表明要前去千崛山手刃仇敵,老夫婦擔心之餘,更令其不解的是,信內落
的名卻是寫著「沈長風」!



第二章 少女名叫紫心汐




天水歷491年。二月三。

洛府血案轉眼已過九年,如今景城百姓安居樂業,各城貿易往來不斷、人聲鼎沸、絡
繹不絕。

逍遙劍宗時常派遣弟子外出,有時是獵殺凶獸,有時則是外出採買。

四名弟子今日正巧被安排在一起行動,自景城採買而回,登山返宗途中,沿路眉開眼
笑、神采昂揚地一路交談。

「 心汐師姐,我要多久才能像師姐妳一樣厲害呀,師傅七長老在師姐手上都討不了?
宜,真要比起來,我甚至連師姐的衣袖都碰不著呢。」王師弟問到。

年紀最小,身為外門弟子的他,好不容易有機會跟心汐師姐外出行動,定要抓住機會
好好求教一般。

「 王師弟切不可好高騖遠,我終日見師弟你混水摸魚,」紫心汐微微一笑,說道:?
武道一途,從來就不是一步千里的。」

逍遙劍宗每年都會招收新弟子,只要孩童年紀達到七歲,便可入宗成為臨時弟子,來
者不拒,若家裡有成員為劍宗正式弟子,不僅門庭風光,更有年賦減半,民生物品買賣折扣
等福利。

劍宗表面看起來極為大方,實際上,若不能在一年內悟得逍遙十二式之中的第一式「
臨風」,便會遭宗門無條件逐出,這個檻看似平凡無奇,實則如同天塹,能達到此要求者,
十不足一。有的弟子人即便是習得第一式,耗費數十年,也終究無法觸摸到第二式的檻,常
念混跡外門,遭人冷眼,遂即自請離宗。

紫心汐,逍遙劍宗內門七長老親傳弟子,因家境困窮,七歲便被家人抱著僥倖心態送
入劍宗,本以為一年後便會被遣回,未料紫心汐入宗才十日便悟得逍遙一式臨風,即便是宗
門現今宗主當初也整整耗時百日才悟得。紫心汐被檢核人員評為資質過人,百年罕見,當即
破格成為內門弟子,並被數名內門長老相爭收其為親傳。

十年過後少女早已亭亭玉立,其對真氣的掌握早已達出神入化之境,在白璧無瑕、玲
瓏剔透的外表下,使得數年來從不乏宗內男弟子的追求,紫心汐卻始終不理不採,終日摸索
劍道。現為逍遙劍宗宗主以下第一人,仍未選擇離宗闖蕩江湖的原因,便是放心不下情同手
足的王師弟。

師弟王不凡,父母雙亡,兩年前入宗,做事粗心、笨手笨腳,同時卻心地善良,在練
劍一途上資質平平,眼看一年期限將至,始終無法使出臨風,頓時自暴自棄、嚎啕大哭了起
來,正巧被當時的紫心汐撞見,特意悉心指點,終在一年之期的最後一日,以最低的門檻通
過考核成為正式外門弟子,從此將心汐師姐視為大恩人。

「 得了吧,王師弟,就憑你那愚蠢的資質,能成為正式弟子已該謝天謝地,」同行
四人年紀最長的莫師兄此時冷言道: 「 乖乖當個外門弟子,給師兄端茶倒水,打掃房間,?
中少一個人吃飯又可享有諸多好處,起不美哉? 」

「 莫師兄,有點過了呀! 」 同行四人中年紀次長的秦師姐說道。

「 我哪一句話說錯了? 」師兄莫豐行一臉不屑道: 「 他在我手上甚至撐不了三個?
合! 」

「 莫師兄,秦師姐,都別說了! 」此時沉默一時的紫心汐打斷道: 「 不凡師弟有?
己的路要走,雖然武道還未開竅,卻也心地善良,在這世道上,屬實難能可貴。 」

論年紀,雖然紫心汐不及莫豐行以及秦如月,但論實力紫心汐為逍遙劍宗宗主以下第
一人,全宗上下弟子早已以她為馬首是瞻,年紀長的師兄姐們,在她面前也不敢有甚麼架子


「 沒關係,心汐師姐,」 王不凡說道:「 我自己的實力我自己清楚,師兄說得很?
,或許,我這輩子真的老老實實當一個外門弟子就夠了。」

「 你們看 !」 紫心汐本來還想安慰,卻被秦師姐打斷道:「那人是誰呀? 」

三人同時抬頭望向秦師姐抬手指向之處,正是逍遙峰與落魄峰交會的山路要徑,此逕
如同草原,一片平袤,只見其上,突兀地躺著一位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的布衣少年,面朝天空
,手臂枕著後腦,時不時揣摩著手中捏著的數個石子,拋了又接,來回數次。

「 亨,怪人一個。」秦如月嗤笑道:「 我入宗十五年有了,外出次數難以計數,往
返途中從沒見過這人。」

「 找死,千崛上野獸眾多,一般人怎會獨自上山,又毫無防備地躺在地板上」,莫?
兄此時開口道:「若是山上的獵戶,也不該這麼毫無防備的躺著,而且,我也沒看見他身上
有任何武器,八成是嫌命長吧。」

「 我們要不要過去提醒他一下呀? 」王不凡此時開口。

「 王師弟,找事兒呢?」話音未落便遭莫豐行開口打斷: 「 那人趕著投胎,我們
為何要阻止他? 不趕緊回宗門,等著挨罵? 」

「 於情於理,我們都該去體醒他一下, 」 此時紫心汐開口: 「 畢竟攸關人命,
他人身處險境卻視而不見,非我輩江湖人士所為,你們先回去吧,別耽擱著了,若有人問起
就說我修練去了。 」

這時莫豐行回憶起,十年前,十五歲的莫豐行,自七歲入宗以來八年時間,逍遙十二
式已悟得前四,算得出眾,

那天,正巧是宗門一年一度招納新一批臨時弟子的日子,本來莫豐行不感興趣,卻聽
聞宗內同門傳著,當天竟然有一名七歲女孩,不僅生的美麗動人,年紀雖小卻玲瓏有致。厲
害的是,聽說她只聽長老念一遍口訣便成功引動出丹田真氣, 數息不到就由太沖穴至百會?
運行一個周天後成功引氣入丹田,嚇壞了眾人。

而十日後便將臨風演練了出來,打破了逍遙劍宗創宗以來的紀錄,從此如同開了竅搬
扶搖直上,也因爲此,名叫紫心汐的女孩便破格直接進入了內門。

因受到重點培養的緣故,莫豐行與其往來甚少,除非同樣身為內門弟子,外門弟子若
欲賭其風采,多數時候,只可遠觀。

如今莫豐行已二十五歲,僥倖悟得逍遙第八式「秋水」才被內門二長老看中,收其為
親傳弟子,入了內門後,有了底氣,自視甚高。

外出完成宗門交代事項時,以鼻子見人,囂張跋扈,常以身分自詡,進出飯館、酒樓
不付銀兩是常有的事,眾人雖受氣但也拿他沒辦法。

本以為同身為內門弟子,可與紫心汐一同論劍,卻在一日恰巧撞見與七長老對練的紫
心汐,雙方無數劍光交織,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井然有序,雙方有來有回,互不相讓。
忽見少女抽身遠離,左手負劍在後,右手並指如劍,一個吐息,少女原地舞劍了起來
,過程中右臂巧然揮動,無數劍光嘯出,齊齊飛向七長老!

「好!」七長老一喝道:「劍意竟以無劍之勢而出,哈哈哈,不會是心汐徒兒。」

此時七長老原地佇立,雙腳如柱搬深立於地,腰弓步,體內渾厚真氣隨劍法引動,使
出逍遙第五式「納海」,此為逍遙十二式中唯一一個守勢,只見由真氣化作的劍障出現在身
前盤旋,游刃地擋下紫心汐地所有劍意,如同劍海環繞搬,滴水不漏。

見攻勢全數被擋下,紫心汐卻微微一笑,緩緩吐吶,少女融會所有劍招,心隨意動,
如同突破一股桎梏,頓時縱身躍起至高空中,全身真氣飛快地運轉,劍招隨即而出。

「 這是…不好!」七長老急喝道,同時也同紫心汐一般,縱身一躍,使出相同劍招?


一聲猛喝。

「 嗡... 」

只見雙方的千道劍氣並撞在一起,無數劍光交織,鏗鏗作響,硬聲斷裂,雙方仍不停
地引氣出劍 ,引的正是逍遙第十二式「無悔」

凌厲的劍勢令七長老難以招架,七長老作夢也想不到少女竟然悟得了第十二式,否則
自己斷不會早早納海,名列天下守招前十的納海防守能力自不容小覷,卻極消耗真氣,此時
七張老體內真氣以所剩不多。

紫心汐本就以速度見長,眼光犀利,雖然七長老時戰經驗豐富,但少女快!太快了!


「七長老,徒兒敵不過您,」紫心汐眼看七長老引劍速度漸減,再比下去恐傷了七長
老,隨後道:「 徒兒真氣已耗盡,就此收手如何?」

「 哈哈哈!」七長老放聲大笑道:「好!」

只見兩人劍勢驟減,慢慢停下動作,劍光不再躍出,遂即停止了攻勢,七長老頓時走
向到汐身邊。

「 哈哈哈!還懂得給長老面子!」七長老此時拍著少女肩膀笑道。

「 啊!徒兒聽不明白。」紫心汐頑皮地回復。

「 別謙虛了,」七長老此時笑著說:「 再比下去輸的定然是我,走,帶妳去見宗主
去,這事定要告訴宗主。」

紫心汐點點頭。

遠遠撞見此一幕的莫豐行,找紫師妹論劍的想法頓時雲消霧散,然而卻也阻止不了莫
豐行對她的愛慕,平日裡仍有意地找其攀談,卻也只是被簡單客氣地應付,處處受挫。







「 好吧心汐師妹, 」 莫師兄開口:「 盡早返宗。 」

「 知道了,莫師兄。」 少女開口道。

眾人便先行而去,毫不擔心她的安危,因為,她是逍遙劍宗宗主之下第一人。

少女名叫紫心汐 !

剛與三人道別,紫心汐信步前往少年之處,卻見該處草原一旁矮叢中緩緩步出一頭惡
狼,虎視眈眈、狼身雄偉、面容兇惡、長牙利利,悄悄地接近少年,蓄勢待發。

「 不好 !」 紫心汐發覺不妙,頓時拔劍縱身一躍。

奈何少女即便用盡全力,也無法在片刻之內趕往少年身在之處,眼看來不及,只見那
頭惡狼便伴隨一聲哀號倏地倒下。

然而少年仍然在旁無動於衷地拋接著石子。紫心汐一臉不明所以地慢下腳步,試圖了
解情況。

惡狼起身後正氣急敗壞地找出元兇,原來,惡狼剛才發覺自身的前腿被甚麼東西砸中
了一般,關鍵是還砸在要穴,頓時發不出力而失足。

一無所獲的惡狼戛然間發起了第二次撲擊。

「 糟了! 」 紫心汐驚呼,內心一陣自責,只顧著自己思考,竟然沒意識到惡狼有
發起第二次攻擊的可能。

電光石火間,只見惡狼卻又如同一開始一樣硬聲倒地,伴隨著更劇烈的嚎叫,原因是
同一個地方受到兩次攻擊,疼痛程度猶如疊加般席捲而來,努力起身後便夾著尾巴倉皇而逃


數息過後,少女來到少年身旁,只見少年穿著草鞋、一身布衣、膚色古銅,一頭雜亂
的長髮用一條束帶挽著落於身後,英俊的側臉、刀刻搬立體的五官、眼神犀利且深邃。



第三章我有一顆俠義之心




九年前當晚,天色昏暗、雪夜當空,似乎是連上天也在道著不公。

一名孩童出城一路往北方奔去,入山以後,飢腸轆轆、寒冷交加,卻澆不息他的意志
,邁步向前,千息過後,終因體力不支而倒下,含淚道著蒼天不仁。

「 今天是長風生日啦!」孩童稚氣地纏著母親道:「長風想吃麵!」

「 好,」孩童的母親溫柔說道:「 娘正就去給你準備 。」

「 娘!我以後要做個拿劍的大英雄行俠仗義!」長風正氣凜然地說著。

「 不拿劍也能是英雄呀!」母親笑著回復。

「 娘!長風才不要去那什麼逍遙劍宗。」孩童撒嬌道:「長風想永遠跟娘在一塊兒?


「 咱母倆永遠在一起!」母親抱著孩童說道。

長風自記事以來,父親洛老爺早已不在身邊陪伴,相依為命的是其母親沈月華。

「 我家長風九歲啦!是個大人了!他日若闖蕩江湖,一定是個家喻戶曉的大英雄。?


「 長風,遇事不決,先問本心,如果這件事是對的,就堅持到底。」

「 爹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跟娘一樣愛長風。」

「外祖父當然也喜歡長風呀,將來有機會帶你去見見外祖父,但是長風要好好聽話,
娘才帶你去!」

「 是是是,娘知道,長風以後肯定會保護好母親。」

「 長風,瞧娘給你說多少次,男兒有淚不輕彈。」

孩童闔眼前只模糊看見前方有一道身影,再看不清其它,只知道好像睡了很久。

這時男孩眼前出一幕幕場景,彷彿當晚之案歷歷重現,躲在床下的他,沒有閉上雙眼
,他想要再看一次母親的臉,但是這回,他沒有選擇沉默,他爬出床下,看著惡人,卯足全
力向對方衝去,一拳揮出。

「 死!」

一聲大喊後,雙目頓時睜開,原來孩童只是做了一場噩夢,並發覺自己身再一個簡陋
木屋之中,一旁土灶上正燒著水,屋內器具簡陋、牆上掛著幾條獸皮、幾把弓、以及一把老
舊鐵劍,劍鋒上坑坑洞洞,看得出陳年老舊。

片刻後木屋門被由外向內推開,孩童屏氣凝神地看著木門的方向,只見一位身卓布衣
草鞋,皓首蒼顏,看上去極老的老先生,肩上背著柴火,進門後看著自己。

「 你醒啦?」老先生語氣祥和地開口道。

「 請問這裡是哪裡?」孩童問到。

「這裡是落魄峰,」老先生回復:「兩天前去景城買賣些獸皮,回山上途中,正直二
月,卻下了場瑞雪,看來是有好兆頭呢!然後發現倒在地上的你,見你昏厥過去,就先把你
帶回來,幸得只是氣力耗盡昏了過去,無礙。」

「好兆頭...落魄峰....嗎?」孩童苦笑著:「我娘死在那天雪夜,家中還有二十人?
一倖免,這也算是好兆頭嗎?」

「 你...你是!」老先生驚訝地問:「你是洛家的...你叫甚麼名字?」

「謝謝你救了我,」此時孩童想起自己還沒道謝:「 我叫沈長風。 」

「為何姓沈?」老先生又問。

沈長風選擇沉默。

「你為何一個人上山?」見孩童久久不語,老先生開口問:「 你一人獨步在雪夜裡?
衣衫單薄,還有可能遇上野獸,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我要報仇!」沈長風頓時激動道:「我要殺了那個惡人,大家都說他跑進千崛山躲
了起來,我要找到他,並且殺了他,為我娘報仇!」

「赤手空拳?你可知千崛山有多大?」此時老先生開口:「即便你找到他,聽聞那惡
人武藝高強,眾多江湖人士都奈何不了他,你這樣與送死何異?」

「 我... 」孩童無語,便留下了眼淚。

「 男兒有淚不輕彈。」老先生這時說道。

此時沈長風全身一抖,想起了母親也說過一樣的話。

男孩這時抹乾眼淚,振作了起來,他也意識到了當晚的舉動非常愚蠢,自己憑什麼跟
那位惡人相搏?

只是當時自己心思太亂,理智全無,滿腦子都是母親的身影,比起憤怒,更多的是害
怕與悲傷,在雪夜裡狂奔,試圖減緩內心的劇烈痛苦。

老先生沒再說話,放下柴火,坐在桌上拿起瓷碗喝了喝水。

「老先生,您會武功嗎?」此時蹲坐在床上的沈長風問。

「何出此問?」老先生放下瓷碗,不疾不徐地回復。

「我見老先生您外表猶如謪仙,慈眉善目,說話和藹可親,屋內又擺放著弓和劍,看
起來像是居住在這裡好一段日子了,我娘說,落魄峰是千崛山最多野獸出沒的山峰,多數獵
戶皆居於此,想必您一定不簡單。」

「哈哈哈!」老先生一陣大笑後說道:「小小年紀,倒是挺會說話,不過,恐怕要讓
你失望了。」

此時,老先生向孩童說出關於自己的事,原來老先生名叫蘇問,六十多年前被家裡送
到了逍遙劍宗,成為臨時弟子,半年不到,便已悟得逍遙一式臨風,成為正式弟子,蘇問本
以為自己資質還算不錯,沒想到往後數十年間,始終停留不前,無法寸進。

那一年,蘇問年紀已來到四十歲,武藝仍然停留不前,成為了最老的外門弟子,在宗
門內飽受譏笑,終下定決心,負劍離宗,蘇家的親人早在數十年間相繼離世,孑然一身,畢
竟好手在身,決定自此居身於落魄峰,作一獵戶,採集打獵維生,生存溫飽不成問題。

而每隔一段時間,蘇問皆會下山至景城將多餘的獸肉、獸皮兌換成一些民生物品,這
樣的日子,轉眼便是三十年。

「逍遙劍宗...」孩童冷冷地低咕著。

「唉!」老先生嘆了一口氣說道:「至於為何當時劍宗不願出手相助你們捉拿惡賊,
其中緣由,我不清楚,也說不清,但我能保證,並非所有宗門之人都是冷血無情之輩。」

話音未落,只見孩童自床而下,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三個想頭。

「你這是何意?」蘇老先生問到。

「請蘇老先生收我為徒!」沈長風開口道。

「這...」老先生愕然。

「先生您既然沒反對,我就當作是同意了!」沈長風起身笑著說:「我今年九歲了,
在娘親督導下琴棋書畫皆有所涉,自問還算聰明,下過廚、理過家務,唯獨這武學麻,尚一
竅不通也,懇請蘇老先生教我武功,我有一顆俠義之心!」

「亨!俠義之心是自己說的算嗎?」蘇老先生被孩童逗得開心道:「若跟著我學武,
哪怕你天資再高,終究只能習得一式,你可還願意?」

「講禮法,不守舊,於情也;論武學,不在高,於義也,」沈長風說道:「若無得俠
義心腸,又不懂得急人於難,哪怕那人身懷天底下最上乘的功法,縱死,我沈長風也不瞧上
他一眼。」

「哈哈哈哈!好!說的好!」蘇問開心笑著說:「想不到我蘇問年近八旬,又無家室
,如今卻得一徒兒,哈哈哈哈哈!」

三日後。一林間。

「 長風,你可知何謂真氣?」蘇問道。

「 徒兒不知,」沈長風接著說:「 但師父只要說一遍,我一輩子也忘不掉!」

「 哈哈哈,好!」老先生道:「 真氣,可藉由自身吐吶,去感受空氣中一股沁人心
脾的力量,感受心與周遭的念動,心隨意轉,念隨意動,投身於自然,萬話冥合。這說難不
難,說簡單也未必,有人一下子就能感受得到,有人卻感悟了半輩子。」

「 感受到後,試著將其吸入自身,」老先生繼續說道:「 接著引向太沖,再至百會
,一個周天後再導向丹田,這便是平凡人踏入武道的第一步,也是唯一一步。」

「 這時,若丹田能感受到一絲壓迫,便試著將它... 」蘇問話沒說完,表情一變,?
時目瞪口呆。

只見沈長風早已入定,遵循口訣,投身自在,一股股氣流從身體上出現,環繞在周圍


「 師傅,徒兒做的對嗎?」半晌後,長風睜開眼對著師傅道。

蘇問笑著但沒回覆,然後說道:「 只要有了真氣,便是開了丹田竅,同樣也是平凡?
姓眼中的江湖之士,但其實,只要稍有慧根,人人皆可辦到,難的是在後頭,一個人剛開了
丹田翹後之後,對真氣的掌握還很微弱,與平凡人無異。」

「 與平凡人無異?」沈長風問。

「 不錯!」蘇問說道:「 庸俗來說,區分一位踏入武道之人是強是弱的辦法,就是
其對真氣的掌握度! 」

蘇問接著說:「 真氣的掌握度,自初排列,乃脫胎換骨、爐火純青、出神入化,至?
最後一個境界,實在過於虛無飄渺,對你來說言之尚早,連師傅我也只不過是爐火純青的地
步而已。 」

沈長風聽得入迷,隨後問:「師傅, 那劍宗的長老呢?劍宗宗主呢?境界高了,有?
麼區別嗎?」

「 能成為長老及宗主的,對真氣的運用自然出神入化!」蘇問說:「 境界高了,更
能領悟上乘功法不說,招式自然也愈發凌厲。」

「 師傅現在便教你逍遙第一式『臨風』」蘇問說道。

「 師傅,『逍遙』這個功法一共有多少式呀,又是誰創的呢?」沈長風問。

蘇問笑了笑,似乎對沈長風的好奇心感到很滿意,說道:「 逍遙一共十二式,分別?
臨風、輕澗、盤河、催山、納海、流星、春朝、秋水、蛟戲、鳳遊、龍騰、無悔,有攻有守
,各有其長。至於你第二個問題,為師我也不知,我不過只是個當年自請離宗的外門弟子罷
了。」

「 師傅切勿妄自菲薄,」沈長風赫然說道:「 在徒兒眼力師父你好厲害的!」

「 別拍馬屁了」師傅笑著說:「 聽好了,臨風口訣,為師只念一遍。」

「 立樁而起、盤樁、側樁、再以後樁為終,真氣由丹田出發,再至氣海、梁丘,以?
御風,身隨行而動…」









九年後。



微風輕拂少年的臉龐,草地上野花搖曳著,彷彿在述說著故事。

他的眼神透著深邃,就像能洞悉世間的迷離。周遭的嘈雜聲都被他過濾掉,只留下內
心的沈著與寧靜。

「 師傅,徒兒想念您了呀!」沈長風道。

與師父待在落魄峰的日子,是除了與娘在已起以外,令少年感到最快樂的日子。

今日是少年的十八歲生日,同時也是母親及洛府一家上下其餘二十口的祭日。

「 娘,長風正就去給妳討公道,師傅,徒兒會給那個甚麼大長老說您的事的,若他?
從,徒兒綁他來見您。」

沈長正要前往逍遙劍宗,途經此處,這裡正是落魄峰前往逍遙峰的必經之路,只見眼
前綠油油的草皮一片廣袤,頓時身心一陣平靜,少年就地躺了下來,回想與母親的種種過往
,隨手拾起一旁的石子把玩了起來。

這時,一旁的矮叢中像是有甚麼東西緩緩走了出來,聲音雖小但仍瞞不過長風的感官


「 唉,真會挑時間。」沈長風輕嘆,同時丹田一發力,真氣猶如走龍搬平穩運轉,?
至指尖。

咻—

一顆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從長風手中脫手,看也看不清,直直撞在靠近長
風那不明物的腿上,伴隨一聲哀嚎。

本以為牠會就此放棄,沒想到反而更加憤怒地撲了上來。

咻—

沈長風再次重複一模一樣的手法,只聞一聲劇烈哀嚎,以及遠遁的腳步聲,少年這才
放下心來,繼續一個人沉思。

好景不常,才片刻不過,沈長風再次察覺有腳步聲往自己靠近,餘光一掃,竟是一名
身著逍遙劍宗白衫,體態修長的少女,只見其面龐清秀絕俗、膚如凝脂,那波流秋盼的雙眼
又夾帶著一絲英氣,已然站在自己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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