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六朝燕歌行27-3 一夫荷戟

作者: roson (roson)   2022-02-05 22:10:10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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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一夫荷戟
  大明宮。丹鳳門。
  當數百名神策軍擁著車輿駛入這座當世最宏偉的大門,仇士良已經帶著一眾
內侍等候多時。
  看到輿駕旁那個麵餅臉,大紅嘴唇的死太監,仇士良心裡一陣膩歪,這廝怎
麼也跟來了?
  也罷,反正他是太真公主的人,搶不了自己的功勞。
  他趨步上前,然後俯身大禮參拜,「奴才仇士良,叩見絳王殿下!」
  後面的內侍齊齊拜倒,「叩見絳王。」
  輿駕上,一個年輕的聲音道:「諸位免禮。」
  仇士良額頭貼在青石板上,腦中一陣恍惚。
  自己突然耳鳴了?
  這是絳王的聲音嗎?
  不像啊?
  弄錯了?不會吧?
  擁立新君,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弄錯?
  不會吧?
  不會吧?不會吧……
  仇士良恍恍惚惚抬起頭,一眼看到江王李炎那張臉。
  他下意識地閉上眼,使勁轉了轉眼珠,然後睜開……
  還是江王李炎!
  絳王,江王……
  江王,絳王……
  仇士良心裡彷彿有一頭洪荒野獸在咆哮:這都能搞錯?有沒有搞錯!!
  絳王江王不分,什麼該死的口音!
  奚族的胡狗就是他娘的不靠譜!
  我得給張忠志他娘的戴個嚼頭,讓他這輩子都別說話了!
  仇士良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怎麼辦?將錯就錯?這可是皇帝!又不是席
間上錯了菜,能勉強湊合!
  正本清源?別鬧了!
  宮裡有品秩的太監都在!知道要擁立新君,這幫沒鳥的貨色一個個頭削得跟
竹籤子一樣,不要命地往裡鑽,巴望著能在新君面前露個臉。
  這下好了,自己要是敢站出來說一句:哎呦,這事鬧的,弄錯人了!這位新
君,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信不信這幫鳥貨當場就敢把自己撕吃了!
  這可是勤王救駕的潑天功勞啊!
  還有高力士那廝,別人不認識,他能不認識?他會出現在這兒,肯定是楊公
主點過頭的。跟楊公主對著幹?那日子,可越來越有奔頭了。
  仇士良腦門的青筋突突直跳,似乎看到一隻天大的黑鍋從天而降,正好扣在
自己腦袋上,瞬間暗無天日。
  接著他心念一轉——也許王爺就是指定江王入宮呢?
  雖然絳王是自己幾個在王爺面前公推的,王爺也點過頭,但王爺吩咐接人的
時候,自己可沒在邊上!
  莫非王爺臨時換了江王,故意看下面人聽不聽話呢?
  田令孜那死狗可就在自己腳底下埋著呢!
  仇士良腦子發瘋般的狂轉,剎那間腦海中便湧出幾百個念頭,最後只剩下一
個:就他了!
  反正人不是我接的,背鍋也輪不到我來背!
  反倒是自己跳出來說搞錯了,那才是不開眼,非要把一個要命的天雷頂在自
己腦門上——找死也不是這個找法!活著不好嗎?
  仇士良心裡的煎熬如同三冬六夏,眼前不過一瞬。
  高力士大紅菊花般的嘴巴張開,尖聲唱道:「免禮!平身!」
  仇士良一躍而起,「江王殿下!」
  他雙手一拍,堆起一臉諂笑,「奴才們可早就盼著殿下入宮呢!快快快,拿
手爐來!今兒這天兒冷的……殿下辛苦!」
  仇士良親自奉上手爐,一番慇勤地噓寒問暖,然後順勢往輿駕旁一立,牢牢
佔住最顯眼的位置,一手扶著輿乘,昂首挺胸,顧盼自雄。
  這叫擎天保駕,擁立的首功!
  至於擋住後面的高力士,那是他活該!楊公主府裡的太監,跑這兒出什麼風
頭呢?這是你出風頭的地方嗎?擋的就是你!
  後面的高力士連個屁都沒放,仇士良心裡愈發暢亮。他一眼掃過,在場的內
侍全都笑得跟喇叭花一樣,沒有一個質疑接的應該是江王,還是絳王。
  這幫鳥貨,儘是些滑頭!
  眼見同行們都如此聰明伶俐,乖巧機靈,仇士良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失望,
心裡頭一陣亂罵。
  他長吸了一口氣,然後氣貫丹田,尖著嗓子叫道:「江王殿下!啟駕!」
  眾內侍一哄而上,張開黃羅傘,打起孔雀扇,有臉面的更是拼著命地擠到仇
公公身後,為新君扶輿。至於高力士,早就被擠得沒影了。
  不多時,輿駕被數百名內侍圍得水洩不通,護送著新君緩緩駛入宮禁。
  …………………………………………………………………………………
  從史三處出來,南霽雲橫刀叫開坊門,一行人無視宵禁,直奔十六王宅。
  「來的是神策軍!」中行說頂著風雪道:「他們帶著刀兵前來接駕,太真公
主擔心有詐,臨時讓江王頂替了絳王。」
  「這也能頂替?來接駕的都是瞎子?」
  「那些神策軍都是外郡的,而且一個內侍都沒有,為首的將領還是個胡人,
壓根兒不認識什麼絳王、江王。」
  「楊妞兒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眾目睽睽之下,當面作弊,拿江王調包了絳王。別說自己急切間能不能想到
這一招,就算能想到,也沒這個膽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指鹿為馬。
  這是迎立新君,天底下的頭等大事!
  也就楊妞兒這種奇女子,打小就把耍賴的天賦都點爆了,才能在這種要命的
關頭鎮定自若,面不改色地睜著眼睛說瞎話。
  「江王已經入宮了?」
  「淨街鼓後他們才到坊裡,又找錯了宅院。我來的時候他們還沒出坊門,這
會兒應該已經入宮了。」
  眾人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策馬狂奔,不過一刻鐘便趕到十六王宅。
  坊內瀰漫著一股壓抑而沉重的氣氛,平常伎樂不絕,歌舞昇平的十六王宅,
此時只剩下一片詭異的沉寂。
  宮中輿駕迎接親王入宮,每個人都知道意味著什麼。但正式消息傳來之前,
沒有人敢議論,只有沉默、期盼,隱約的惶恐和不安。凝重的氣氛就如同緊繃的
弓弦,等待著塵埃落定,生死分明。
  就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程宗揚駛入太真公主的府邸,見到了楊玉環和
賈文和。
  「你換了江王頂替入宮,就不怕他們發現接錯了人,惱羞成怒?」程宗揚一
下馬,便劈頭問道。
  雖然不知道李輔國奪舍的細節,但肯定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奪的。李輔國選
了絳王,必然做足了準備,結果楊玉環把絳王換成江王,至少把他的奪舍大計給
廢掉大半。李輔國惱怒之下,說不定不奪舍也要把李炎給弄死。
  「不知道,只能賭了!」楊玉環握起拳頭砸在掌心,肅容道:「現在就看小
五的命硬不硬了。」
  這姑姑當的……李炎孤身入宮,猶如羊入虎穴,我還以為你準備好了後手,
結果倒好,合著李炎一點兒倚仗都沒有,全靠拿命硬扛?
  程宗揚吸了口氣,「江王身邊有誰跟著?」
  「來的人誰都不讓跟著,還是高力士臉皮厚,腆著臉跟在車後面。」
  程宗揚一時無語,只好道:「魚朝恩有消息嗎?」
  「沒有。」楊玉環道:「方纔倒是有人送來消息:一個時辰之前,李輔國入
覲太皇太后,隨即召見張忠志,命他迎絳王入宮。」
  「魚朝恩事前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聽到?」程宗揚道:「李輔國對他防得夠嚴
啊。」
  楊玉環道:「你知道是誰送來的消息?」
  「誰?」
  「衛公。」
  程宗揚訝然道:「他還在宮裡?」
  楊玉環道:「那幫太監本來想用瑣事纏住衛公,但衛公察覺宮裡出動了神策
軍,當即自請入衛。」
  「那些太監能答應嗎?」
  「不答應又能如何?」
  以李衛公的資歷和身份,他主動要求充當侍衛,那幫太監除非翻臉,又能奈
何?況且即使翻臉,他們又能拿衛公怎麼樣?天策府那幫悍將還在宮外守著呢,
真要撕破臉,指不定誰先倒霉。
  那幫太監也是有心計的,李衛公若是在外,神策軍赴十六王宅的事肯定瞞不
過他。反而把他留在宮裡,隔絕耳目,才好瞞天過海,可李衛公豈是好瞞的?結
果請神容易送神難,李衛公不走,只能乾瞪眼,誰也拿他沒轍。
  程宗揚心頭稍定,有衛公守著,李炎的小命多少有了幾分指望。
  「李輔國呢?他在做什麼?」
  「神策軍出動之後,李輔國便陪同太皇太后前往太液池。」
  「他陪著太皇太后?不是應該等著見李炎嗎?」
  去太液池並不奇怪,畢竟李昂名義上是在蓬萊秘閣駕崩,說來總要去見上最
後一面。問題是大家都知道李昂早就死了,李輔國幹嘛要多此一舉?
  楊玉環道:「若是立嗣,李炎必定會去見太皇太后。」
  程宗揚明白過來,守株待兔啊!
  太皇太后郭氏作為皇祖母,皇室碩果僅存的長輩,地位之尊毋庸置疑。
  就禮法而言,新君繼位之前,必然要去拜見尊長。而從政權合法性而言,更
是如此——李昂未留下遺詔,宗室如今有資格繼位的親王不下十人,李炎並不是
唯一的選擇,太皇太后的認可尤為重要。
  無論李炎怎麼小心謹慎,李輔國只用守著太皇太后,就能等著他自己送上門
來。
  不過李輔國等的是絳王,來的卻是江王,多半能給他一個驚喜。
  賈文和默然無語,狹長的雙目不住閃動。
  「太液池……」程宗揚思索道:「李輔國佈置的奪舍地點,在蓬萊秘閣?」
  楊玉環道:「若非如此,李輔國何必把太皇太后請到太液池?留在仙居殿不
好嗎?不好!我只提醒他不要跟李輔國同處一室,萬一去了太液池,恐怕就由不
得他了!」
  「先別急。」程宗揚道:「小白呢?是不是跟太皇太后一起?」
  這個問題無人能回答。
  程宗揚看了眼滴漏,「離子時還有兩個時辰,再等一個時辰,魚朝恩如果還
沒有消息,就不再管他,我們自己想辦法入宮。無論如何,不能讓李輔國奪舍成
功,登上皇位。」
  潘金蓮開口道:「我先入宮看看。」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你先設法找到白霓裳,問清宮裡的情形。」
  「不行!」楊玉環道:「蓬萊秘閣必有佈置,你去太危險了。」
  潘金蓮道:「我去過一次,也吃過虧,這回會小心。」
  「不要去太液池!」楊玉環道:「要緊的是李炎。」
  「我去見江王。」黎錦香道:「還請公主給我一件信物。」
  楊玉環咬了咬牙,然後解下腰間的玉珮,「你告訴他,無論怎麼拖延推諉,
都不要去太液池,至少也要等天亮之後。」
  「好。」黎錦香拿起長劍,與潘金蓮一道悄然而出。
  程宗揚對賈文和道:「家裡可好?」
  「已經安置停當。趙氏姊妹與幾名傷者都已送往天策府。」
  程宗揚鬆了口氣,天策府怕是如今長安城最安全的地方了,飛燕她們有天策
府諸將看護,自可無憂。
  眼下暫時只能等待消息,剛見過帛十三,程宗揚急需找人商量。可他剛一開
口,楊玉環立刻豎起耳朵,「什麼事?不許瞞我!」
  「男人的事你也要聽?你這手偷天換日,自己倒是痛快了,留下好大一個爛
攤子,你還是抓緊時間,趕緊想想怎麼收拾吧。」
  楊玉環玉容難得多了幾分郁色,顯然是在擔心李炎。畢竟她親手將李炎送上
輿駕,若是李炎真被李輔國奪舍,魂魄無存,她一輩子都難有安寧。
  …………………………………………………………………………………
  大明宮。
  輿駕在太監和軍士的前呼後擁之下,沿著作為中軸線的御道,穿過御橋、棲
鳳閣、含元殿、宣政殿,最後停在進入內宮的最後一座宮殿,紫宸殿前。
  仇士良俯身叩首,「江王殿下,請入殿升座。」
  李炎下了輿乘,他吸了口冰冷的空氣,昂首望著眼前巍峨的宮殿,心頭禁不
住一陣戰慄。
  紫宸殿是內朝三大殿的最後一座,雖然不及含元殿萬邦來朝,海納百川的恢
弘壯麗與至高無上,但含元殿的大朝會更多是禮儀性質,真正的決策從來都是大
朝會之前,在這座宮殿中議論、確定,可以說,這裡才是唐國真正的權力核心。
  而現在,自己即將踏入其中,成為這座宮殿的主人。
  李炎沒有舉步,他立在丹墀前,開口道:「皇兄可還安好?」
  方纔還滿臉笑容的仇士良表情陡然一變,唇角哆嗦著,瞬間垂下兩行熱淚,
仆地泣聲道:「回殿下,先帝沉痾未起,今日已然……大漸……嗚嗚……」
  都知道李昂已死,但李炎仍作出驚色,「這……皇兄!」
  「請殿下節哀。」仇士良抹了把老淚,往地上一甩,然後利落地爬起來,說
道:「先帝未曾留下遺詔,奴才們不敢耽擱,稟報了太皇太后,迎殿下入宮。殿
下,咱們大唐億萬子民,今後可就指望你了。」
  李炎摘下帕頭,「皇兄不幸薨逝,本王須得服喪的。」他一邊除去身上的香
囊、玉珮,一邊問道:「皇祖母何在?」
  「殿下先歇息片刻,奴才這就去稟報。」
  仇士良話音剛落,幾名內侍匆忙趕來,為首的竇文場揚聲道:「太皇太后有
旨,命絳王殿下前往太液……呃!」
  竇文場話未說完,便是一愣。
  仇士良肅然喝道:「看清楚了!是江王殿下!爾等還不行禮!」
  竇文場一時茫然,本能地跪地行禮,一個頭磕到地上,腦子才轉過來,他急
忙堆起笑容,改口道:「江王殿下,太皇太后有詔,請殿下前往太液池,有要事
相商。」
  「殿下,」仇士良躬身道:「太皇太后既然在太液池,咱們也過去吧。」
  李炎點了點頭,剛要登上輿乘,忽然心頭一動,想起姑姑臨行前的告誡,回
首問道:「博陸郡王如今何在?」
  「回殿下,」竇文場道:「太皇太后傷心過度,如今王爺正在旁邊伺候。」
  李炎雙足像被釘住一樣,立在原處。
  竇文場禁不住催促道:「還請殿下快快啟駕,莫讓太皇太后久候。」
  原本被擠得沒影的高力士,這會兒像個氣球一樣冒出來,尖聲道:「殿下!
使不得啊!」
  眾人齊齊側目,只見高力士一邊拍著身上的鞋印,一邊慇勤道:「這會子落
了雪,地上滑,再說天兒也晚了,殿下趕過去拜見,驚擾了太皇太后安寢,那可
是不孝啊!」
  李炎挽住腰帶,沉吟片刻,「有理。」
  竇文場沒想到竟然會有這一出,愣神之下,不由朝仇士良望去。
  仇士良心裡大叫冤枉,好端端的,怎麼就疑心是我唆使的呢?沒踩死高力士
是我的錯,可這話又不是我教的!
  「殿下,」仇士良勸道:「太皇太后既然召見,並算不得打擾。」
  李炎搖頭道:「太皇太后上了年紀,本王若是深夜拜見,勞累她老人家難以
安寢,豈能心安?還是等天亮再去吧。」
  「江王殿下!」竇文場著急地說道:「此刻時辰尚早,博陸郡王和太皇太后
都在等著,如此大事,哪裡能拖延?」
  高力士道:「太皇太后是在仙居殿吧?」
  李炎點了點頭,「正是。皇祖母的寢宮在仙居殿,那便去仙居殿。」
  仇士良看看高力士,又看看竇文場,心裡不禁犯了嘀咕,這蹊蹺勁兒……莫
非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竇文場道:「殿下,太皇太后在太液池啊。」
  高力士道:「太皇太后為何會在太液池?」
  竇文場手一揮,身後幾名內侍撲上前去,摀住高力士的嘴巴,將他拖到輿駕
後,扒下襪子塞住。
  李炎咬緊牙關,然後開口道:「皇祖母為何會去太液池?」
  「皇上是在蓬萊秘閣駕崩的,」竇文場道:「太皇太后和王爺親自去看過,
只等殿下前去,商量發喪的事宜。」
  高力士被塞住嘴巴,作聲不得,李炎再無借口,一時間萬般為難。
  「殿下哪裡都不去。」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
  「衛公!」李炎眼睛一亮。
  衛國公李藥師袍角掖在腰間,手握笏板大步行來,「殿下尚未登基,仍是外
藩親王,夜入內宮,於禮不合。以臣下之見,當在此等候,等天亮再行入覲。」
  「衛公!」竇文場頓足道:「這事能耽誤得起嗎?」
  「離天亮不過幾個時辰而已,如何等不得?」衛公向李炎施了一禮,「恕臣
護駕來遲。臣冒昧,請為殿下執戟。」
  李炎大喜過望,「有勞衛公了。」
  竇文場急道:「李衛公!你敢抗詔嗎?」
  「詔書何在?」
  竇文場一時語塞,他是聽王爺的吩咐來此,哪裡有什麼詔書?
  四下一看,仇士良離得遠遠的,兩眼盯著腳下,似乎在找雪地裡有沒有螞蟻
路過。
  其他內侍也都跟鋸嘴葫蘆一樣,嘴閉得緊緊的,絲毫指望不上。
  只有高力士使勁掙扎,似乎想說什麼。但他那狗嘴裡吐不出來象牙,竇文場
只恨不得掐死他。
  竇文場心一橫,尖聲道:「請殿下啟駕!」說著揮手道:「上!」
  隨行的內侍壯著膽子上前,想扶住江王。
  李藥師袍袖一揮,像趕蒼蠅一樣,將幾名內侍拂開,然後微微躬身,「江王
殿下,請。」
  李炎心下大定,舉步踏上長階。
  「李藥師!」竇文場上前喝道:「你敢違抗王爺的旨意?」
  「聒噪。」
  李藥師舉起象牙笏板,「呯」的拍在竇文場面門上。
  竇文場眼看著笏板拍來,有心擋格,卻氣勢被奪,只能眼睜睜看著笏板由小
變大,最後重重落在自己腦門上。
  竇文場口鼻眼耳同時迸出鮮血,木樁般直挺挺往後倒去。
  周圍一片驚呼,連同張忠志在內,齊齊退開一步。
  隨竇文場趕來的內侍亂成一團,有些跑去扶起那位已經嚥氣的神策軍新貴,
有些機靈的繞開衛公,往階上追去。
  李藥師將笏板插到腰後,猿臂一伸,從一名神策軍手中奪過長戟,數點流星
般的寒光閃過,將追來的內侍盡數刺斃。
  鮮血飛濺,染紅了飄舞的雪花。
  仇士良、張忠志等人怔在當場,一時間紫宸殿前寂無聲息,數以百計的太監
和神策軍士卒眼睜睜看著李藥師在禁中大開殺戒,然後孤身持戟,從容跟在江王
身後。
  趁著眾人心神被懾,高力士終於掙脫,他連滾帶爬地追上去,一邊不忘拽出
襪子,扯著嗓子叫道:「衛公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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