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馬車疾行，衝出森林，來到一片空曠的丘陵，而地上竟有一條平穩的道路，朱韜光急催著
油門，車速又更快了。
鄒靜拿著刀逼問朱韜光隱藏的實情，張登峰也追問著朱韜光自己久思不解的問題：「王是何
物？」
這固然不是鄒靜想問的，卻是張登峰所欲知的。
張登峰又問道：「王是類似像總統的統治者嗎？」
「是……」
朱韜光語音一頓，原因無他，只因鄒靜抵住自己背心的刺刀刻意往前了幾分，是要他說話注
意分寸，只要一講到了關鍵字眼，必定立時殞命。
看來鄒靜仍是不打算讓隊員知曉全局。
「其實我沒見過這裡的王……」朱韜光小心謹慎選著適合的字眼。
「這裡又是哪裡？」張登峰道。
「按照文獻記載，此地稱之為桃源鄉。」朱韜光道。
「桃園鄉？我們在桃園？還真看不出來。」張登峰喃喃道。
「至少那些外鄉人是這麼說的。」鄒靜微微點頭。
「沒想到桃園深山裡有那麼多的堡壘與大型防禦設施。」張登峰從車窗向外看去，地平線上
依稀有座城堡基地。
朱韜光搖頭，道：「應該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桃園。是泉源的源，語出陶淵明一詩，桃花源記
。」
不知有漢，無論晉魏。
神將落凡，轉世共居，
張登峰又豈能得知箇中經義。
「所以我們在中國？」張登峰依稀記得國文課本裡頭有提到，好像是某個漁人迷了路，意外
跑到一個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桃源鄉不在中國。」朱韜光道。
「那在哪裡？」張登峰道。
「在世界的盡頭。」朱韜光道。
「講詳細一點，好不？」張登峰道。
「天之涯，地之角。」
張登峰忍不住接了下去：「芳草碧連天？」
「北之荒原、南之蜀山、西域崑崙、東之蓬萊。」
「嗯……蓬萊米我倒是吃過。」張登峰道。
「古之蓬萊，今之臺灣。」
「所以說臺灣真是海外仙島，所以我們還在臺灣囉。」張登峰道。
「蓬萊的確藏有通道能到桃源鄉。」
「人間仙境的桃源鄉？這裡可一點都不像啊？」
張登峰被迫接受軍事化訓練，體內注入了「星惑銀」，印上了「戰階」，現在又有黃巾少女
要殺了自己，這算哪門子的仙境？
仙境真如此，下輩子我寧可要下地獄。
「所以，王統治著這桃源鄉？」張登峰問道。
「是。」朱韜光頓了一頓，又道：「也不是。」
「那統治者究竟是誰？」張登峰道。
「能統治天下的唯有天子。」
提到天子，張登峰心臟猛地一跳，嗓子不由得激動了起來：「天子與王不一樣？」
朱韜光亮起手背上的戰階：「我們是天子的士兵，不是王的士兵。」
「嗯？」張登峰抓了抓頭，越發不明白。
「王乃桃源鄉、地上的統治者，天子乃天下的擁有者。」
張登峰猛然意會，合掌拍手：「簡單的說起來，天子比王大，是不是？」
「君主能易，王公更替，唯有天子之尊不變。」朱韜光道。
「喔喔…… 我瞭，王雖然統治著桃源鄉，但還是跟君主一樣，君主可以有很多，也能換來
換去。」
鄒靜聽到此，不禁有些動容，鮮唇微顫，欲言又止。
張登峰觀察著鄒靜的臉色，又道：「正如同我們的君是顏正良，他若被董卓打死了，董卓就
變成我們的君，甚至是王，可是天子還是只有一個。」
顏正良本在車子后座的角落瑟瑟發抖，聽到自己名字被提起，開口罵道：「別……開玩笑了
，你這雜兵。」
「我倒是很高興你仍是我們的主君喔。」
因為贏了，鄒靜就不會淪為董卓的女人
。
鄒靜生得花容月貌，身材姣好，就這麼給董卓糟蹋，張登峰是說什麼也不樂見。
「這君主真不好當。」顏正良捂著自己額頭的傷口，想起方才被李傕挾持還心有餘悸，索性
鐵牆沒通電，要不然早一命嗚呼。
顏正良的母親華緣樺一邊幫他包紮，一邊低聲說道：「階級是君主，代表你很優秀，你也要
像朱韜光和張登峰試著撐一點大責。」
「他？」
顏正良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張登峰」。
都是張登峰的餿主意，讓自己深陷險境，好險鄒靜與朱韜光的身手不凡，所有人才得以逃出
生天。
不是所有人……還有個喬曉米。
顏正良咧嘴邪笑，嘲諷道：「大責？那喬曉米的命應該算在誰頭上？」
董卓的火神長槍遠遠投擲，如一道流星射出，在那之後林中再無掩護射擊，也沒有傳來半分
消息，喬曉米多半死了。
張登峰神色暗淡，低下頭，深深自責。
除了顏正良之外的眾人也同樣哀傷，皆回憶起一齊訓練的往事，喬曉米平素文靜，不大愛說
話，最讓大夥印象深刻的是她「貪吃」，就連公認最難吃的D式乾糧也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全
部吃掉。
張登峰甚至發現喬曉米會偷偷掰下乾糧內的一小塊蘇打餅乾，好似要當作宵夜一般，寶貝地
藏起來。
那蘇打餅乾質地比石頭還硬，若碾碎餵鳥，鳥還嫌棄呢。
張登峰打從心底佩服喬曉米的胃，只可惜這麼一個乖巧的女孩就這麼殞命，隊伍裡再也看不
到她那細心進食的倩影。
「董卓那混帳！」張登峰內疚不已：「我也是混帳……」
朱韜光別過頭，勸誡道：「人死不能復生，活者要記取教訓。」
張登峰提議道：「我們要不要去找喬曉米的屍首安葬？」
鄒靜咬著下唇，嘆道：「這恐怕不是個明智之舉。」
「為何？」
「妖物湧進，此地已不再安全，我們需趕緊離開這區域。」鄒靜道。
「所以我們該前往何處？」張登峰道。
鄒靜向朱韜光問道：「這一點還望你能告知。」
「天大地大，桃源鄉哪兒都能去。」朱韜光聳肩，神色悠然坦蕩。
「我們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王的所在。」
張登峰清楚那「護駕」訊息一傳達，石像有所感應，有著戰階的士兵亦有所感，跪下接旨，
就此停戰，王的重要性可見一般。
鄒靜深知「王」一日不尋回，桃源鄉就無一日平靜，姑且不論是何人綁走了王，那黃巾少女
「張漫澄」同樣會對王不利。
「你不知王在哪？」
「不知，得知王失蹤時我也很驚訝，而且訊息出現時我不是都你們一起行動嗎。」
「你該不會是要說你有不在場證明？」
「的確是有。」朱韜光道。
「王一定是先失蹤，後發現，然後才有訊息通報。」張登峰道。
「這是很正常的邏輯。」朱韜光道。
「昨晚你曾經一個人站夜哨，說不定你趁機去綁了王。」
「哈哈哈哈哈……」朱韜光縱聲大笑。
「笑啥？」張登峰道。
「王身為電池，只要源內仍有電力，王就仍存……」
朱韜光語音立時停住，他感覺到銳利的刀鋒刺進了自己的肌膚內。
雖然鄒靜不像張漫澄蠻橫不講理，但為了目的，她手段一樣狠辣。
「王原來是電力來源嗎？」張登峰眉頭深鎖，思考起種種疑點。
據顏正良早晨時的發現，石像能傳輸電力，石像又是由人所變，難不成「王」原本也是尊石
像？說不定還是神像？
而且星惑銀能觸發石像的導電現象……
「救我！」
張登峰猛然想起早上在試驗石像的導電時，曾聽到一股細微的聲音，那是王的聲音？不對，
也有可能是石像轉生的人類所發。
那究竟是誰的聲音？
線索實在太少，尚不足以串連。
此時，朱韜光車頭猛然一歪，撞到了一根石柱，張登峰所在的右側窗戶飛進大量的碎石。
「怎麼了？」張登峰一愣，被外頭的砂石弄得灰頭土臉。
「抱歉，有人拿刀要脅，很難保持車的平衡。」
張登峰皺起眉頭，追問可疑的朱韜光，道：「就算你有不在場證明，也難證明沒有你的份，
說不定你還有同黨。」
「同黨此刻沒有，未來就不一定了。」朱韜光向眨了眨眼。
張登峰翻白眼，你把我矇在鼓裡，還想拉我入伙？你要招夥伴，也不帶這樣的。
「那……王原本在何處？」張登峰 轉頭問鄒靜，因為他發現鄒靜的刺刀正滴著血。
看來王是電池一事，鄒靜是想極力隱瞞，再追問也是無果。
「在王位之上。」鄒靜回道。
「在實驗室裡。」朱韜光答道。
欸……怎麼答案差那麼多。
張登峰接著問：「實驗室在哪？」
鄒靜將刀從朱韜光的背心拔出，刀鋒一轉，抵在張登峰的鼻子前，狠狠道：「士兵不需知道
，只要服從。」
「好，不問。」張登峰舉手投降。
「好，不答。」朱韜光笑了笑：「那我們該去哪？」
「你該去見閻王。」鄒靜對朱韜光的容忍已到極限，手一橫，反握刺刀，眼睛瞄準了朱韜光
的頸動脈。
朱韜光刻意扯嗓子，大聲說道：「報告長官，我們隊伍現在可是只剩下五人！」
「四人亦無妨。」鄒靜冷冷道。
張登峰不願在見到有人死去，壯著膽，抓住了鄒靜的刺刀，道：「別在做無意義的殺生了。
」
「蛆蟲不除，難成大事。」鄒靜道。
「朱韜光是不是寄生蟲，我們還無從得知。」張登峰道。
「對王不利，有害無益。」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排除異己，像來是穩住王權最佳的辦法。
張登峰還發現到一點可疑之處，朱韜光的血液腥紅，其中竟然沒有參雜任何星惑銀的物質。
不過朱韜光說他並非「朱韜光」本人，這星惑銀恐怕也沒有注射到體內。他甘願自廢一臂換
取戰階，其城府之深實在難測。
但也到此為止了，張登峰鬆開握住刺刀的手，任由鄒靜處置朱韜光。
朱韜光卻淡定道：「那讓我慢慢把車停下，否則我一死，手一滑，你們也一起陪葬。」
「你心到好。」鄒靜提防著，不知朱韜光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我只是為‘多數’著想而已。」朱韜光道。
「別耍花樣。」
悍馬車的輪胎慢慢停住，張登峰卻忽然覺得手槍有千斤重，雙手的力氣也難把持，手一鬆，
手槍墜落。
張登峰難以置信，望向鄒靜，發現她亦產生異狀，持刀的手已開始顫抖，但還是苦苦支撐。
鄒靜一驚，道：「這裡是安定區！」
「安定區內，禁止使用任何武器。」朱韜光側頸，緩緩避開刺刀刀鋒，氣定神閒地走下悍馬
車。
鄒靜咬牙，眼睜睜地看著朱韜光離開，前方還有幾道人影飛至。
後話：原本昨天趕完要發文，才發現是星期五。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