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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上所有生命都與星球意志相連，絕大多數生物順從著本能日復一日的求
生、一代一代演化，從根據外界刺激做出機械式的反應到能夠自主判斷。越接近
世界本源、演化程度越低的生物，就越單純。
有一個指標可以來判定生物是否可以獨立於世界本源活動，那就是「夢」。
根據科學研究，貓、狗睡眠時，在快速動眼期有目睹影像的反應，更有實驗指出
一隻貓的大腦被切除掉「睡眠麻痺」功能的區塊，當牠在睡眠時會莫名其妙飛撲
、捕捉並不存在的老鼠，就像在夢遊一樣。
許多生物在睡眠期間都會做夢，只是全部忘記了。我們會記得的夢境總是荒
誕、不合常理的劇情，因為那是處理錯誤、不適合沉澱到世界本源的記憶。換句
話說，會做夢就代表該物種和世界本源之間存在一定距離。
魔法師們強化精神力、強化與世界本源之間的聯繫，一方面讓他們方便接觸
其他人沉澱下去的記憶、借用他人的經驗去思考，一方面讓他們離世界本源更近
，削減了自我的獨立性。
有這麼一個星球，沒有魔力也沒有靈氣。人們比起探求內心更在乎外界的感
官刺激，要獲取他人腦中資訊的方法主要是靠對方用語言或文字描述。世界本源
就像死去一樣完全不干預星球上的種種發展，那裡的人距離世界本源極度遙遠。
他們除了做夢以外幾乎沒有和世界本源交流的管道，也沒辦法和他人心靈連結、
心心相印只可能是一種比喻。
心靈上的孤獨換來時空全域中都極為罕見的獨立自主性，當這樣的靈魂、這
樣的人格取得了連結他人的力量，心智都將獲得飛躍性的成長。就好像雙腳健全
的人來到了全民拄著拐杖的國度，不只是能跑能跳而已，別人拿拐杖得撐起自己
、雙腳健全的人拿拐杖可以當武器揍人，競爭起來優勢巨大。
劉傑這個穿越者最作弊的外掛既不是前世記憶、也不是一出生就有成熟的心
智，而是無須依賴世界本源的思考能力。這項能力在與世界連結後一飛沖天，才
能屢屢做出超越他人想像和智識的決策。
反觀天道，組成她意識的固然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的頂尖修真者、世人所謂的
菁英，但篩選的第一道門檻不是智商高低而是忠誠與否，加上構成連結的人數比
起主世界少得可憐。縱使集結上萬仙人的意志，也在受「天人合一」影響高度統
合過後喪失了多樣性，欠缺通盤考量、多角度思考的決策往往一廂情願且存在盲
點，就是這一來一往讓雙方的智能差距沒有理論上的那麼巨大。
再加上資訊不對等，成為以小搏大的關鍵。
※
「故事裡常出現，以為陰謀得逞的壞人洋洋得意的向主角們交代自己的手法
和動機，結果在意氣風發地當下被主角逮住機會粉碎陰謀。」我看還有一小段時
間，索性先跟丹諾斯他們解說自己的計劃，他們一發現破綻也才能修改：「作為
戲劇手法，這種反轉已經老梗到大家都開始嫌反派話太多了。」
「那麼你所謂的逆轉秀，是在這種老梗上逆轉什麼？」
「一般而言，打敗這種反派的都是決不放棄希望、在絕境中求生存的主角。
比較差一點的編劇靠氣勢跟努力來解決問題、演出卻不能打動人，就顯得反派輸
得很冤枉。比較好一點的是利用智謀去扭轉勝敗，這很考驗敘事技巧，把觀眾沒
想到的關鍵點出來才能讓人拍案叫絕。」
「嗯哼，重點？」
「如果在這情境站在主角位置上的人，是一個性格卑劣的人，會有什麼結果
？不是普通人，是比普通人更糟糕的人渣。」我刻意強調。
「那不就是逼她跟我們同歸於盡？輸了也要拖人下水。」
「不，我認為她知道月球即將掉到仙界，她有把握在短時間解決，才打算嘗
試破壞主世界直到最後一刻。」
「聽起來你根本沒把她逼到絕望的地步啊。」
「所以才要等待、所以才要在最後關頭現身。」
「我明白了，但是那個『五分鐘』的期限是怎麼決定的？」
「我預測她削掉整顆月亮得花多少時間，以這為基準往上加幾分鐘。」月亮
距離太遠天道反而不好削，我認為天道也在等月亮接近。
「怎麼可能這麼快？」
「送到月亮上的仙人，實力都得衰退大半，何況是跑到主世界？她回到仙界
以後，力量起碼是在主世界表現出來的百倍起跳。」而且對仙界時空熟門熟路，
削的範圍遼闊一點也不用擔心真空衰變會失控。
要讓她相信我是一隻井底之蛙。
牆這種東西只要蓋的夠高、不留門路，牆裡的人就會跟身陷井底一樣。妙就
妙在牆裡的人以為這是保護自己的城牆，不認為自己處於井底，偶然翻過了牆、
覺得自己眼界開闊，就把其他不知道牆內情報的人當作井底之蛙，殊不知在翻牆
後才能站在跟正常人相同的水準上。
要讓她相信我是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
「時間到，我要出發了。」我仰望天空中碩大的藍月，輸送重力波的傳送門
早已關閉，月亮已經近到放著不管也會墜落到仙界上。
跨界傳送門開啟，我回到主世界為夏琳絲塔薩與天道之間橫跨數千年的爭鬥
揭開最終幕。
天道花招百出、鵬爺見招拆招，即使沒辦法完全阻止天道出手，由於那些沒
被仙劍追殺的法神們努力幫助民眾避難，大大減少死亡人數。一次真空衰變能削
掉大約半徑一、兩百公里內的所有物質能量，相當於大半個台灣的面積，減少的
死亡人數可能還是沒有罹難的多。
人命只是數字、城市只是一個點、島嶼只是一個圈，消滅的速度跟塗抹地圖
差不多。而這一切都該畫下句點了。
「結束了。」我閃現到其中一具天道分身面前：「臭婊子，妳怎麼就是學不
會？早說過精神集中和意志統合不一定是好事情。」
「……確實就快結束了，這個星球的一切。」
「怕妳等不到那個時候。」我得意洋洋地看著她：「妳所有精神都集中在這
裡，難道不怕仙界的本體出什麼意外嗎？」
「不就是注入魔力嗎？了不起從月亮上多扔幾顆石頭，小意思。」
再裝嘛，丹紅她們都開始把妳的意志從主世界拉走，妳哪可能不知情──我
知道這句話是誘導，她想試探我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如果是整顆月亮砸下來的
話呢？保證可以把妳的本體砸爛，事實上也已經砸爛了。」
「你說什麼？」天道大驚失色，演技極佳。
「就跟上次一樣，我一定是破壞掉妳的本體才敢出來解說計畫，當我是那種
陰謀還沒成功就出來炫耀、讓人逮破綻的弱智反派嗎？」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我就像逮住了她的語病，睜大雙眼、深吸一口氣：「因
為妳還有意識，果然只要仙界一被摧毀，妳的意志就會徹底消失。」
「……真蠢，月亮是那麼容易移動的嗎？」天道在斟酌字句，裝傻裝得恰到
好處也是一門學問。
「妳不相信就算了。」
我正在偽造自己的企圖：要讓天道回仙界、抵達同時月亮擊潰星球，讓她沒
辦法跟主世界玉石俱焚。
要讓她相信我這個動機，就得隱瞞我心底其實認為：天道很清楚月亮在墜落
、天道有辦法在短時間消滅月亮、天道的計畫並非同歸於盡而是捲土重來。從我
做出的試探、我發言的態度，都要避免透漏這些訊息。
五分鐘，扣掉天道消滅月球的時間還能互相試探一陣子，如果天道果斷回仙
界去就很難幹掉她，所以我要讓她對我扮演的無知與可笑深信不疑：「就算還沒
砸爛也差不多了，妳要破壞星球不可能不用全力。從妳那招真空衰變削去的大小
、發動速度、出手頻率，就算在仙界威力會增強十倍也來不及了。」
「你這雜種……。」
「哈哈哈哈哈哈哈……知道自己的生命來到盡頭，感覺如何啊？」我得注意
演出別太浮誇，嘲諷必須裝作真情流漏。最好讓她知道我在演戲，演出刻意收斂
、不會表現太誇張的傲慢。
這種色厲內荏的囂張，正是有把握毀滅仙界、卻害怕她會跟主世界同歸於盡
的應有態度。
以上這些演技簡單來說就是為了：讓天道相信我不相信天道能短時間消滅月
亮，讓天道相信我相信天道不知道還有多久月亮會擊碎仙界，讓天道相信我相信
天道會不顧一切回仙界自救，最後讓天道在仙界死去。
如果以上三點都沒有成功，也沒關係。
劇情本身就是目的，就像上面的解說其實是在騙字數、灌水擴充篇幅，讓人
讀過去浪費時間我就成功了。讓天道見識我的無知、讓天道想要戲弄我、讓天道
想要勝過我，讓她在決定競爭的時候就已經輸了。
這時候就要用最棒的挑釁：「我問妳，人定，勝天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