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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都是一無所有的來到這個世上，才被贈與許許多多的美好。我與他人的
不同之處，在於出生那一瞬間我首先感受到自己失去了所有。因此儘管都是從零
開始這個人生，我的心靈卻是從「負數」開始的。
　　沒辦法自己翻身，那就放棄吧。
　　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大小便，那就放棄吧。
　　沒辦法克制自己的悲傷而嚎啕大哭，那就放棄吧。
　　因為再也追討不回來，只能用放棄追討來安慰自己，最後習慣了放棄那些無
力追求的事物。真正改變我想法的是九歲那年，一覺醒來魔力盡失。
　　從錯愕到混亂，最後看開接受。
　　「就連從嬰兒開始鍛鍊魔力，所以比一般小孩子來要強──這種轉生系列作
的常見套路都不肯給我嗎？」我從冥想狀態脫離出來，感受不到半點魔力：「反
正都失去過整個人生了，不就只是魔力而已嗎……沒有魔力還不是能活好好的？
失去這點東西不算什麼……。」
　　才怪，他媽的這是我從三歲冥想至今練出來的魔力，誰會接受啊！
　　不管再怎麼憤慨，我還是拿不回失去的魔力，但我也沒有停止例行的冥想，
因為不這麼做就負荷不了前世的記憶。
　　「傑哥，為什麼沒有魔力你還要浪費時間冥想？」楊雷擺弄著貼補家用的手
工藝品，我則翻書尋找回復魔力的方法。
　　初等學校只有上午要上課，所以我下午如果沒被抓去田裡幹活，就會往楊雷
家跑。
　　「沒有浪費啊！我是在鍛鍊精神力。」
　　「沒有魔力，鍛鍊那個有什麼用？」
　　「練心理健康的，不行嗎？」
　　「你爽就好。」
　　楊雷年紀很小就要幫忙家裡工作，不太會找我去玩那些小孩子的遊戲，可以
不用耍白痴輕鬆多了。要扮演一個正常的小孩子其實很困難，尤其是一般大人心
目中的正常，有個要好的朋友可以掩護自己做很多事情。
　　「傑哥，你失去魔力怎麼不去看醫生？」
　　「早就去城裡看過了！沒人知道怎麼會這樣。」
　　「連那些醫生都不懂，你翻書也只是白費工夫。」楊雷捧著包裝好的木雕裝
飾、一個個裝箱：「我們只是小孩子，浪費時間在這上面還不如出去玩呢！」
　　「你要我放棄？我才不要放棄咧！」
　　「那樣要花多少時間啊？」
　　我不禁語塞，因為我想到這個問題的延伸。假設成功取回魔力，我想最多也
只有失去魔力當下的強度，正常來說等同於初等學校畢業的小孩子持有的分量。
如果我用十年來找回自己的魔力，十九歲時還只有不到初中水準的魔力，落後這
麼大一步、為了這件事情還得投入不知道多少心血和努力，划算嗎？
　　六年的努力，要付出多少年換回來才合理？
　　「不對，我的專長可不是學習魔法、考慮到我的優勢……。」我專注的思考
到忍不住自言自語：「放棄才合理。」
　　「我就說吧！」
　　楊雷可能只是無心的提議，卻提醒了我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時間是最高昂的
成本。你不可能知道眼前一道白光閃過會不會變成嬰兒、一覺醒來會不會花費六
年學習的東西都歸零，就像大學四年加研究所兩年畢業後、學校課程派不上用場
只能從頭培養職場所需的專業。
　　為了找回失去的過去，我得失去多少未來？
　　「放棄才是尋回，追尋才是放棄。」
　　「又在講奇怪的話了……。」
　　小孩子的時間真的是多到讓人發慌，彷彿一年有二十幾個月，長大成人是那
麼的遙遙無期。我上一輩子糊裡糊塗地度過了童年，這輩子才能完整回想起來自
己是如何揮霍這段金黃的歲月。
　　回到家後用半個小時完成今天的作業，我卻沒有做例行的冥想，而是試著捕
捉在楊雷家中領悟到、閃光一般消逝的靈感。
　　「來到這世界已經九年了……為了找回上一個人生，我得消耗掉這一個人生
多少時間？」
　　失去魔力讓我想起這輩子剛開始的那幾天，一個淺顯易懂的道理擺在我眼前
，那就是人生有可能在你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結束。可能是雨天的一
道閃電、大馬路上一輛暴衝的卡車、從天而降的跳樓自殺者……再怎麼渺茫的機
率，只要剎那間的不幸就能讓你失去一切。
　　為了珍惜現在的所有，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放棄過去。
　　「不對，不是這樣子的。」我蒙住自己的眼睛：「我是憑自己的智慧、一次
又一次的思考，才決定放棄的。我並不是沒得選擇，我根據自己的想法做出對自
己而言最好的判斷，這是用盡所有腦細胞做出的決策。我所放棄的一切都是必要
的取捨，我才不是被迫放棄這些、它們是出於我的意志捨棄掉的。」
　　「就算將來證明這份決策是錯誤的，那也是因為我的情報不足，我可以毫無
悔恨的說自己盡了最大的努力。」
　　回顧自己上一輩子，充滿各種未完成的悔恨。
　　人們最常出現的悔恨就是礙於現實的不足被迫放棄什麼，但其中絕大多數其
實都是自己選的。我本來想成為畫家、但是這個行業很難養活自己，我本來想唸
文學系、我想要學音樂、我想要……可是我有家人要照顧、我沒有天分、我沒有
錢、我沒有人帶我入門……。
　　動機不純粹才會有這麼多顧忌。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又想賺錢、還想收
獲名譽？這只是徒然增加實現夢想與希望的難度，最後只好哭著放棄。
　　然而需要顧忌這麼多事情才是大人，也正因為需要考量的事情太多，更應該
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放棄的理由。
　　肯定自己絞盡腦汁做出的決策，無論人生重來多少遍、以當時掌握的情報和
智識都會這樣選擇，因為那是最好的選擇。而不是在往後回憶時後悔自己為什麼
要放棄、後悔自己沒有走上另一條路。
　　「我放棄，是因為我選擇了更重要的東西、更好的方法，我相信自己做出自
己所能做出的最佳選擇。」我深呼吸一口，握拳高舉向天：「我的生涯一片無悔。」
※
　　說服自己放棄很簡單，但說服他人放棄就很困難了。
　　Ｃ計畫施行當下，我忍不住回想起九歲那年我如何體悟到放棄的訣竅。放棄
很簡單，知道什麼時候該放棄、放棄之後毫無悔恨才是困難之處。可以放棄方法
、放棄理論、放棄經驗，唯獨要堅持住最初、最純粹的目的。
　　「Ｃ計畫，開始。」藏雲峰回覆。
　　「聽到了嗎？各位……」我彈指：「快逃啊！」
　　五法神一英靈同時閃現，分散到月球各個角落，魔力灌注腳下靈脈、讓魔力
在不同節點位置湧現，偽造出幾百道傳送門湧出魔力的反應。
　　最需要守護的基地都被一擊殲滅了，放棄戰鬥才是唯一正確的選項，
　　我閃現到月球另一側，武裝靜靜適應從月球向陽面到陰影面高達三、四百度
的溫差。因為能承受火屬性和冰屬性魔法的連續攻擊，就算是在真空環境我想也
不成問題。
　　仙人見我們落荒而逃，並不急著追擊，仙劍一扔分散出鋪天蓋地的劍雨，超
音速射向月球各處。
　　「月球面積三千八百萬平方公里，飛劍……秒速十公里，估計還會上升到秒
速一百公里吧？考慮到我方絕對會阻撓，一萬把飛劍要偵查全月球的時間……太
慢了！」我一預估到所需時間會超過五分鐘後就放棄計算了，如果她知道我們只
需要拖延五分鐘，也會放棄這戰術吧。
　　仙劍一從地晶塔附近飛過，仙人立刻閃現過去，手比劍指、靈氣為刃，一劃
粉碎一座。
　　「暗黑星辰，廣布諸天。流星飛刃，削金斷玉。」黃瀚洋詠唱，散佈在月球
上空的一團團黑霧球體釋放出內部流動的光芒，和推進、灌注魔力的雷射完全不
同，流星一般穿越天際的光芒是為了破壞而釋放，分裂出來的仙劍紛紛被光束掃斷。
　　「銀河流轉納星塵，光輝融合創新生。」丹諾斯將粉碎的晶核塵收集起來，
在新的地點重建地晶塔。
　　「嗯，就是這樣。」我很滿意仙人的偵搜方法：「只要不拿來傳送實體的物
件，地晶塔是可以埋起來的。」
　　這種掩埋法也適用於一般拓荒，保護魔力供應源的地晶塔不被破壞，但不能
傳送兵力、也不能拿來逃生，有著致命的缺陷。
　　不需要從主世界要求增援，只要魔力持續灌注在月球上就夠了，只傳輸魔力
的話甚至不用限定來自新凱蘭界禁咒博物館，我們從協會在萬界不同地方設立的
據點抽取魔力、加大流量。
　　三個法神被殺回祭壇也沒關係，因為……
　　在我身後，龐大的金屬造物穿越過傳送門降落到月球表面，揚起大片的塵埃
。英靈與法神們閃現到金屬造物四周，設置起防衛陣法。從虛空中閃現而來的法
神越來越多，對付一個仙人不在區區話下。
　　「都完成避難了嗎？」我問道。
　　「是的，多虧屏障被毀，原以為要飛上月亮才能開始避難。」藏雲峰說道。
　　Ｃ計畫，放棄地心谷和仙界地表的勢力，將祭壇搬上月球。這部分和原定計
畫有一點點不同，仙界地表的跨界傳送封鎖被打破後，炎嵐鎮們直接把兒童們轉
移到其他異界安置了。
　　將力量集中在天道難以介入的地方，隔空打擊。
　　「那麼，各位。」我換個舒適的站姿：「大家一起圍毆幹掉那傢伙，再丟一
百顆石頭下去，勝利已在我掌中。」
　　「一如往常的卑鄙戰術。」周雅仁不會放過貶損我的機會。
　　「沒有規則的話，哪來的卑不卑鄙？」我說道：「廢話少說，幹掉她。」
　　我提起雙槍，閃現過去和仙人開始第二回合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