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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湛藍的寂靜大海環繞，波浪似有若無，甲板比嬰兒安眠的搖籃還要平穩。
如果是調查團隊的一員，會看見粉紅色的幻象壁壘切過船隻，而柳隨風待在壁壘
旁的陽傘下靜靜等待。
他躺在白色沙灘椅上顯得極為舒適，旁邊帆布與中空鐵柱組成的折疊桌上疊
滿文書，最上方壓著紙鎮、在這風平浪靜中毫無作用。而我和他被文書隔開，也
躺在椅子上喝著冰涼的麥酒。
「老實說，我不建議你在這邊喝酒。」他冷不防這麼說。
「為什麼？」我把玻璃杯湊到嘴唇前，前方莫名其妙飛出一顆塑膠球擊中玻
璃杯底部，害我門牙嗑到杯口：「靠！」
「這就是原因。」
「你有辦法透過接縫傳遞東西了！」我不感到生氣，因為眼前這現象代表重
大的突破。
「是的，可以掌握傳送距離、方向，從ＡＢ兩界的接縫進入，在ＢＣ、甚至
ＣＤ兩界的接縫出來。」
「接縫可以這樣相連的嗎？我以為Ａ跟Ｂ、Ｂ跟Ｃ是獨立的兩條通道，你這
就好像我走通往死靈界的傳送門、卻從毒界出來一樣。」
「那麼三個世界連接在一起的地方會出現一個無法通過的奇異點，嗯、因為
接縫是一整面，所以是線才對，經過的話可能會被切成兩半吧？」柳隨風解釋道
：「事實上，在通過傳送門的時候我們到底經過了什麼、經過了哪裡，我們一無
所知。如果這樣傳送是可行的，正好能篩選掉一些假說。」
「那什麼時候能去邊界對面？」
「快了，下一個階段是人體實驗，如果能夠順利來回，基本上就宣告能通往
邊界了。接縫地圖的描繪作業也很順利，最快一旬內就能往邊界對面送人。」柳
隨風伸手接住第二顆從粉紅壁壘飛出來的塑膠球：「你最好早點決定送到接縫對
面調查的人選、規模，以免耽誤行動。」
「我早就決定好了，首先有我跟我的快樂夥伴。」
「雖然會擁有法神力量，但你那些夥伴的知識和經驗明顯是最差的吧？」柳
隨風毫不留情地指責。
「……雖然我已經成為大魔法師、又沒有人壓制我的精神力，但我最主要的
攻防手段還是祕法飛彈加祕法護盾。夥伴也是一樣的，最有默契的夥伴才是最棒
的夥伴。」
「對面的詳細情報都不明瞭，第一批過去的人風險最大。你不像會以身試險
的人，有什麼理由讓你覺得自己必須第一個過去？」
「我有駕馭法神力量的經驗，在抵達魔界的當下，我敢說自己是最強的。最
糟糕的情況多半是一抵達就被仙人埋伏、要立刻進行戰鬥，我是最有機會全身而
退的人。」我不否認這是以身試險，但換成其他人不只危險更高，還很容易造成
後續行動的不便：「最有可能的狀況是那裡在天道的嚴密監控下，一現身馬上就
會被仙人發現，然後她們趕過來追殺。」
「那你還找他們？你那些夥伴就算提前學過咒文，也不可能一到魔界就知道
怎麼使用閃現術最好吧？沒有機動性談什麼躲避？」
「拜託，我要逃就直接利用接縫移動，這比閃現安全多了，等人體實驗成功
後叫他們來練習怎麼穿牆。」當然，閃現也是必要的技能，我也得找時間給他們
惡補魔法師都聽得懂的閃現術。
「看來你已有策略，那麼期待戰術討論的日子到來。」
「只有大方向，還有許多細節需要完善。」
「大方向是什麼？」
「用體系內的力量反抗整個體系是不可能成功的，我們需要的是體系以外的
力量，才有辦法推翻體系。這種力量越多越強大越複雜就越好，特別是複雜度，
用未知的資訊構成難以理解甚至無法理解的資訊，才有勝算。」
就像夏琳絲塔薩說的，多元性是我們的唯一信仰。
人文主義或神話主義、前進宇宙或固守星球、多元價值或一元價值，這是兩
個世界紛爭的根源。專注在單一一個系統不可能勝過天道，夏琳絲塔薩正是充分
理解這道理，才會在這八千年來做出這麼多改變。
必勝的策略一直都在，極為明顯。
「勝利常在我掌中，緊握拳頭堅持到底就能戰無不勝。」我握拳舉向天空，
另一隻手拿起杯子給自己灌一口酒。
這次行動備受協會關注，我和其他助手團隊派出的代表一齊回到主世界報告
。在萬界公民協會的影界總部那裡等待我們的各級官員陣容浩大，比擊敗仙人後
匯報結果那次更誇張。
協會總部在影界的規模刊比一座小城市，附設大量的商店、餐廳，商務旅館
經常處於客滿的狀態。每天早上在高架軌道上運行的列車，裡面有七、八成是隸
屬於協會不同單位的職員，包括要上班的日行者、剛下班的夜行者。
我們在玄靈界的行動隨著浮蓮宗勢力拓展，加上新界審核部在偵查過程中的
瑕疵（他們竟然把隱瞞精神污染稱為小瑕疵）開始受其他部門關注。在極黯谷發
現到鵬洛克遺留訊息後，一口氣躍升為協會關注焦點，主世界各國安插的職員也
紛紛向母國回報。
這一次關注層級再度提升，多半是打敗仙人後學會「澄心境」的關係。當時
我們這些討伐者串過口供，口徑一致表明是我和仙人在精神空間戰鬥中，從仙人
那裡學會的，後來測試出能化解一些由禁咒造成的精神污染。
總之，協會已經認知到玄靈界在知識和技術方面是一座寶庫，我們既然要前
往玄靈界核心：仙界，又涉及到營救法神（當然，這理由不能對外公開），就必
須對協會大老們交代清楚。
好處是，可以趁機漫天要價、索取物資和額外的報酬。
要是沒好處我才不要出來被人檢討咧！
我率領著一干助手和隨扈走過舖著大紅地毯的長廊，盡頭安保人員一左一右
站在刻有五大種族、主世界地圖浮雕的氣派金黃大門前面。當門扉敞開，萬界議
事廳內吹出清涼的風、我沐浴在燈光之下走到中央的主席台上。
萬界議事廳呈現圓環狀，最多可提供萬人出席討論，依照出席者的地位由高
到低，座位也從具備隔間可讓助理和秘書團陪同的最上層、只能帶一名助理的上
層、限定代表本人出席的中層及下層，到只能用魔法傳遞聲音及影像的無位。本
來無位的目的是讓不便出席的異界領主發生，又因為不方便出席的異界都可以當
做窮鄉僻壤，逐漸變成一種地位低下的象徵。
順帶一題，我身為毒界領主也曾經來這裡開過會，協會看在毒界的特殊性給
我混了一個中層的位置。
本次會議還不到動員萬界的水準，所以出席者只坐滿中層而已。我眼前都是
空蕩蕩的座位、還有一群人從高處往下看，直到現在還把我們當成顧傭關係來看
嗎？不然應該從下層開始往上填補座位才對。
罷了，他們愛拿身分地位出來顯擺就隨他們高興吧，從「世界」的格局來看
，我和我的助手們任何一個人的位階都比他們高。
「咳咳，各位協會的長官大家好，我是玄靈界偵查行動全權指揮官劉傑，現
在開始向各位說明，首先從現況報告開始。」我低頭操縱主席台上的影視屏幕，
放置一顆儲存魔法的晶核讓儀器提取內部儲存的資料，分享給出席者：「自從一
個月前擊敗仙人以來，玄天大陸已經沒有足夠強大的反抗勢力，設置在接縫的偵
查裝置也沒有發現天元大陸修真者通過的跡象，情勢趨於穩定……」
照稿念了老半天，穿插一些無關緊要的提問後，總算進入正題。
「……而就在日前，也達成透過接縫進行人員與物資的運輸測試。在水準遠
比玄天大陸落後的大陸上可望進行殖民，但實力超出大陸限制的人員一踏上陸地
仍會有面臨天劫的風險，以及仙界隨時可能派出仙人摧毀基地。」
在極黯谷的發現之所以重大，在於確立鵬洛克曾在玄靈界開拓勢力、引導魔
力進入玄靈界。鵬洛克所屬的國家如今已經滅亡，代表玄靈界是一個曾經開拓過
、有大量人民的無主之地，加上地域遼闊，可說是夢幻般的異界領地。
「法神一進入玄靈界就會遭受天劫、強制飛升到仙界，所以要對抗仙人的成
本極度高昂，必須從源頭上解決問題。在這裡提出潛入仙界偵查的計畫，確保法
神被強制飛升後仍能回歸、調查仙界的軍事水準以便擬定策略、還有最重要的：
評估仙人入侵主世界的可能性。」
可能性是零，因為仙界都後院失火了，還找人進入主世界是自找死路。何況
主世界法神高手如雲，不可能馬上取得戰果。但要是據實以報就沒辦法恐嚇我的
客戶了，談判需要籌碼。
「而這項任務將由我、丹虹、吳羽霞等八人執行，詳細資料請看附件。我們
計畫將在下個月……」「稍等一下。」
位在最上層的協會理事打亂了我的發言：「這個人員名單，閣下沒有弄錯嗎
？閣下至少是一名大魔法師，關紫雲和白思雅也很合理。其餘五位不僅不是大魔
法師，連真我境都未達到的學生為什麼能參與這次行動？」
我得隱瞞到達仙界會變成法神、帶領他們的真正原因，在滿足這兩項前提的
同時拿出能說服他們的解釋。說服五個小學徒憑什麼能去一群實力超過法神的地
方當間諜。
「因為我要保護我的機密技術。」百分之百的實話，哪方面的機密不好說：
「眾所皆知毒界在應用無魔力技術這方面領先萬界好幾個世代，玄靈界修真者對
魔力的敏感度極高，仙人只會更強。為了確保隱密行動，我要運用大量無魔力道
具和毒界最尖端的科技，使用者在學習操作時無可避免會觸及技術核心。」
最後這句是謊話。使用科技跟理解背後的技術原理是兩回事，但這種觀念很
魔法師。魔法師都是在理解咒文原理的前提下才敢施法。
「如果是這樣，協會可以無償提供禁咒強制學習對象保密及使用技術，若對
方允許甚至能在事後強制抹削這方面的記憶，你儘管提出更適合的人選。」協會
理事的語氣似乎不認為我有所圖謀，是真心站在協助者的角度。
「我認為這五位是最佳人選，因為不僅需要學習，熟練和判斷使用時機這方
面，我們比任何人都有經驗。重要的是我們有積年累月的默契，這是最難能可貴
的事情。」我繼續發出誠摯的眼神話唬濫：「仙人強度更勝法神，大魔法師實力
再強也無法抗衡，關鍵在於如何不起衝突、徹底的潛入。當一隻陰溝裡的老鼠好
過招搖過市的老虎，他們的弱小是一種武器。」
「……我沒有問題了。」
當然，賭命的人是我，想也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的小命。如果連我都
不認為這樣有危險，其他人更沒有理由否決。
調查小隊名單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