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邊緣記者事件簿之上吊紅衣女屍(88)

作者: shk91353 (阿港)   2019-09-23 02:16:51
作者:劉虛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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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後面的事.之三
我豎起耳朵,專注傾聽。文一菊也走到我的身邊,並肩認真聽著。
風茂陵道:「你們上樓,開始對著顧米晴上吊的屍體拍照,是不是發生了一件事,就
是所有人的相機或手機,都突然自動關機了?」
「對。」我說:「最後是勇君哥對著顧米晴的遺體,大聲說『抱歉,我們沒有惡意,
這是我們的工作,你有什麼冤情,我們一定替你找出真相,還你公道,但現在,請你不要
捉弄我們。』所有人的相機和手機才又重新復活——風爺,真的是顧米晴不願意讓我們拍
她的遺體嗎?」
「是,這我有問過她,因為她覺得自己死得很難看。」風茂陵道。
我不由得再瞥了顧米晴的靈魂一眼,尋思著,她死之後,靈魂一邊處於上吊的痛苦,
一邊又見到自己的身體呈現眼睛暴突,舌頭掉出,大小便失禁洩了一床的慘樣,心情肯定
是無比難受。
文一菊也同樣哀傷地看著顧米晴。
「但張勇豪的那些話,讓顧米晴無法反駁,她心知肚明,這也只是你們記者的工作,
所以後來就沒有為難你們了。」風茂陵又道:「可是接下來,馮記者,你就開始介入了。

「咦?」
風茂陵伸手指向了電腦桌,我的手機正放在桌上。
「因為當時你也拿起這支手機拍照,還是站在顧米晴的遺體正面。」風茂陵道:「而
這支手機上,有著廣華仲施加的『黨錮之術』,所以就如同我們先前所推測的,你當場就
把顧米晴的靈魂,從她的腳底板硬抽出來,收進了你的手機裡。」
說到這裡,風茂陵忽然對我比了個「三」的手勢,「而你的這個舉動,立刻就觸發了
現場至少有三方的不同反應。」
我聽得一愣,「哪三方?」
「顧米晴、那兩隻貓的靈魂、還有皮子雄。」風茂陵道:「我們就一個一個拆開來講
吧,首先是顧米晴,她的靈魂被你強行從遺體裡硬抽了出來,收進手機裡的時候,她當場
嚇得驚慌失措,因為她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要幹什麼。
「再來是那兩隻貓靈,馮記者,因為黎開山護身符的關係,牠們在無法攻擊顧米晴的
情況下,早就已怨氣沖天,卻見到你一進來,就把顧米晴的靈魂收走——我們之前說過,
這支手機因為附著『黨錮之術』,一旦靈魂被收進去後,靈魂本體會失去意識;而『黨錮
之術』和『鎖魂陰陽陣』一樣,等於創造了另一個封閉的異度空間,靈魂一旦被封入,外
面其他人會就此無法察覺該靈體的存在,這也是我和黎開山之前都無法直接察覺到,你的
這隻手機裡,竟藏著顧米晴靈魂的原因——嗯,我要說的是,我想,那兩隻貓見到你一收
走靈魂,牠們就忽然無法察覺顧米晴在哪裡,然後又看到你準備要離開,牠們肯定是因此
而認為,你是來救走顧米晴的,所以牠們對你的插手感到憤怒,也感到不解,遂轉而將矛
頭對準了你。」
「什麼!」我吃驚地張大了嘴,方才明白為什麼九尾化貓要攻擊我,原來是這個緣故
,先前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但就在你退出房間之際,有一個人就上樓進來了。」風茂陵道:「我想,正是因為
他的出現,讓這兩隻貓靈頓時不敢有任何動作。」
「誰?」
「黎開山。」風茂陵道:「皮子雄請了他來,要處理顧米晴的遺體,他的現身,讓那
兩隻貓靈一時間反而不敢造次,我猜,牠們很可能當場就退避三舍的逃走了。」
「……」我琢磨著風茂陵的話。
的確,既然那兩隻貓靈連黎開山開的紫色「護身符」,都無法突破,那黎開山本人到
場時,這兩隻貓靈更不可能與之敵對了——況且從之前雙方在我租屋處外碰頭的記錄來看
,九尾化貓變成的紅衣女子,沒多久就落荒而逃,而虎斑貓的靈魂也只能乖乖挨打,兩隻
貓靈顯然都不是黎開山的對手——那表示,那一天在命案現場,黎開山的上樓,確實很有
可能讓那兩隻貓靈察覺到危險,於是當場就逃走了。
這或許也能解釋,那天黎開山明明有去命案現場,為什麼卻沒看到那兩隻貓的靈魂?
還有,既然這兩隻貓靈本要攻擊我,但我從離開命案現場後,先去了士林分局,再到了「
食食客客」吃飯,這兩趟路上,我為什麼都沒事?因為牠們當時已逃竄而去,不在現場。
正尋思著,風茂陵又繼續道:「馮記者,你說過,離開顧米晴的租屋處後,你先去了
士林分局,接著到『食食客客』吃午餐,然後黎開山也來了,對吧?」
「對,他也來吃午餐。」
「真是算你好運。」
「咦?」
「我個人研判,那應該只是一個巧遇,黎開山是恰巧來的——他要麼純粹只是為了吃
飯,要麼就是像我們一般民俗的習慣,去完喪兇之地後,要去充滿人氣的地方待一下——
但這一次,他剛好救了你的命,卻也讓你被誤會。」
「什麼意思?」
「我們看著畫面來說吧。」
見我狐疑,風茂陵一邊說,一邊走到了電腦前,重新播放著顧米晴自殺後的那天下午
,我去「食食客客」用餐的影片。我和文一菊都湊過去看。
時間:三月十四日,下午兩點二十分。
監視器畫面顯示,我在下午一點三十四分左右抵達「食食客客」,把黑色GTR機車停
在店門口後,就走進去消費。而黎開山在下午一點四十二分也走進了店裡。
風茂陵道:「馮記者,根據你之前所說的,黎開山對你提過,他是在進店時,在你的
黑色GTR機車上,看到了虎斑貓的靈魂,才會主動加了你的手機,透過LINE的自動加入好
友,傳訊息告訴你,告訴你『卡到陰』了,是不是?」
「是。」
「那換句話說,至少在黎開山進店的時候,虎斑貓的靈魂已經在這裡了。」風茂陵手
指螢幕,道:「但九尾化貓呢?」
「呃……」
「馮記者,其實黎開山『看不到九尾化貓』這件事,我一直覺得很矛盾。」風茂陵語
音一轉,用很懷疑的口氣道:「他跟你說,他始終『只有看到虎斑貓的靈魂』,所以一開
始認為纏著你,並在你背上抓出四道血痕的怨靈,就是虎斑貓;但他卻又看得到九尾化貓
變成的紅衣女子,在『食食客客』店外也看過牠,之前還曾經在你家外面與牠交手過,但
卻又堅定地說,沒有『在她身上感受到陰魂的死亡氣息』?」
「……他是這麼說的。」
風茂陵「嘖嘖」兩聲,道:「沒關係,那我們就先以這個前提,來繼續推論。」
他動了一下滑鼠,「依照這個前提來研判,那代表當時在黎開山進店的時候,確實就
只有虎斑貓的靈魂在店外——好,我們可以推斷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這兩隻貓靈
在黎開山抵達命案現場後,逃竄而去,十之八九是先逃得遠遠的,等黎開山離開後,才又
回來,但大概是在該處附近游蕩徘徊。
「而虎斑貓的靈魂大概是發現你又折了回來,去『食食客客』吃飯,所以跟了過來。
雖然不曉得牠是怎麼呼喚同伴,但我們至少可以研判,九尾化貓是在你和黎開山都進店用
餐後,才在虎斑貓的呼喚下,出現在店門口的。」
我安靜地聽著,不打斷風茂陵的話,但他卻去動了一下滑鼠。
「馮記者,牠們一定很想直接闖入找你,但你之前也說過,黎開山有判斷過,貓靈無
法進入『食食客客』,是因為門神的關係,對吧?」
「對。」
風茂陵繼續把影片移到了一點四十八分,身穿白色短袖T恤與長牛仔褲,留著一頭俏
麗的金色自然捲短髮的女獸醫張瑪熙,抵達了「食食客客」,進店,在櫃台點了餐,然後
又走出了店外,等叫號。
接著,她走到我的黑色GTR機車旁,開始一個人自言自語,彷彿正在與什麼人交談,
時而搖頭嘆氣,時而侃侃而談,偶爾又恍然大悟地朝店裡張望。
風茂陵把影片暫停住。
他問:「好,馮記者,先前在顧米晴的靈魂還沒附進你身上前,我們是怎麼推論這一
段影片的?」
我微微思索後,道:「嗯……我們是推論,這位女獸醫張瑪熙,百分之百是在和這兩
隻貓對談,而從顧米晴亡魂的回憶,可以知道,她確實有能力與牠們交流,而且雙方在此
之前就認識了。」
「還有呢?」風茂陵又問道,口氣活像是他正在課堂上,正在對學生丟出問題。
「唔,依照影片後面,張瑪熙對這兩條貓靈,朝我的背影比了『請』的手勢來看,風
爺你是懷疑,她是要幫助牠們,纏上我,進而找上顧米晴;你還懷疑,這兩隻貓靈之所以
都能順利突破你『鎖魂陰陽陣』的封鎖,是因為張瑪熙幫助了牠們。」
「沒錯。」風茂陵道:「馮記者,所以根據我們先前的討論,以及搭配你在顧米晴的
『人生跑馬燈』中所看到的實情,我想許多事情的情形,大概是這樣的——」
我和黎開山先後進店後,九尾化貓在虎斑貓的呼喚下也來了,但牠們被門神阻擋,所
以進不去。
而且,黎開山也在裡面,並在我的身邊,讓牠們忌憚。
「這就是所謂的黎開山救了我一命嗎?」我問。
風茂陵點點頭。
接著,張瑪熙來了。
她應該也只是剛好要來買午餐的,卻恰巧於門口看到了九尾化貓和虎斑貓的靈魂在徘
徊。
先前有接觸過,原本還活生生,而且還是妖怪的貓,突然變成了滿腔怨氣的亡靈,任
誰都會感到意外且驚愕的。
而見到認識的靈能力女獸醫,這兩隻貓靈,顯然也找到了可以吐訴怨恨的對象。
雙方大概是這樣子開始攀談的吧。
「這兩隻貓靈一定是告訴張瑪熙,牠們在不明就理的情況下,被顧米晴突然殘忍殺害
了,還被肢解來吃,但牠們自認從未傷害過顧米晴,卻得到了這樣的下場,所以牠們感到
無比憤怒。」風茂陵指著電腦螢幕道:「且既然他們能交流,那我想,這兩隻貓靈十之八
九,也有把顧米晴先前在客廳裡有擺著青色『淨符』,手機皮套裡也放著紫色『護身符』
,總會燒《太平經》,以及最後上吊自殺的事,都一併傳達給了張瑪熙。
「那在張瑪熙聽來,這種感覺,就像是顧米晴終於知曉自己養的兩隻貓,都是妖怪,
這些舉動,都像是在作法,企圖除妖,可是最後行為越來越怪異瘋狂。
「我想,這就是讓張瑪熙決定幫助這兩隻貓靈的原因吧。因為她曾經見過這兩隻貓有
保護顧米晴的舉動,知道牠們的確沒有加害飼主的意思,現在卻見到護主的寵物,最後竟
慘死在自己飼主的刀下,我研判,這位女獸醫多半是生氣了——方才我們也臆測過嘛,會
去當獸醫的人,對動物的愛心,多少會比一般人還要來的多一些——我猜,這位女獸醫一
定是認為,就算是妖怪,顧米晴這樣對牠們痛下殺手,已經超出她的容忍範圍。
「接下來,張瑪熙大概是詢問這兩隻貓,為什麼要在『食食客客』店門口徘徊,而我
想,牠們是就此吐實了,也就是說出牠們想要報仇,準備攻擊顧米晴的靈魂,但卻被紫色
『護身符』所阻;而馮記者你一進來,又突然就把顧米晴的靈魂收進手機裡,在牠們看來
,是你把顧米晴救走了,因此牠們憤怒且不解,想對你興師問罪,卻被門神擋在門外。」
「……難怪影片裡,張瑪熙會忽然恍然大悟地朝店裡張望……」
「是的,馮記者,現在可以確定了,她就是在打量你。」風茂陵道:「張瑪熙顯然是
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突然插手這件事。」
「原來我是這樣子被誤會的啊……」我嘆道。
「還不只呢。」風茂陵道:「馮記者,你被誤會的還不只這點。」
「喔?」
「你覺得從門外看進去,當時在店裡的你,是什麼樣的情況?」
「呃……」
只見風茂陵對影片繼續點下播放。
兩點十一分左右,黎開山走出店門,張瑪熙與空氣聊天的狀態忽然停了下來,她望著
漸漸走出鏡頭外的黎開山,開始面露輕笑,並繼續對著空氣聊天。
我登時醒悟,一旁的文一菊亦失聲道:「啊,從門外的角度看起來,馮先生和黎開山
在同一桌吃飯,又一直在互動聊天,感覺就像彼此是認識的,對吧?」
「你說對了。」風茂陵道:「我們就從他們的角度來看當時的情況吧——馮記者你進
到命案現場,收走顧米晴的靈魂,接著穿著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個宗教人士的黎開山再出現
,解下顧米晴的屍體——命案現場請人收屍本屬正常,但先收靈魂再收屍就幾乎沒有,且
之後你們兩人卻又再碰頭,一起同桌吃飯互動。」
他一邊說,雙手一邊比劃著。
我和文一菊一同點點頭,示意我倆都聽得懂他要表達的意思。
「嗯,就像是我之前誤認你是黎開山的弟子一樣,任何人看到此幕,都會直接懷疑,
你和黎開山之間是不是有關係。」風茂陵道:「姑且不論名聲好壞,黎開山這傢伙在我們
這行裡,再怎麼樣,都還算是有些名氣,既然這位女獸醫張瑪熙也是同行,那我想她曉得
黎開山是誰的機率,相當的高——就像我不認識柯文哲,但卻知道他是誰,長什麼模樣,
是一樣的道理。」
我心裡暗忖,風茂陵的這些話,等於間接也承認了,黎開山其實在業界裡十分有名。
沉吟之際,我望著電腦螢幕裡的張瑪熙,她對著漸漸走出鏡頭外的黎開山,開始面露
輕笑。
我不禁回想起,顧米晴第一次帶貓去「烏拉拉動物醫院」的情形,那時張瑪熙似乎還
無法判斷,這兩隻貓身體器官的衰竭,是因為黎開山下符的關係。
——如果現在,風茂陵的推測是正確無誤,那知悉了顧米晴生前有許多宛如作法的行
徑,張瑪熙一定也會去聯想到,先前第一次看到這兩隻貓時,牠倆都是病懨懨的模樣吧。
腦袋裡,像是有一整櫃鎖住的櫃子,被一個接著一個的打開。
於是我沉聲問道:「風爺,所以你覺得,那個張瑪熙不只認為,我和黎開山是認識的
,很有可能還是一夥的,使得讓她就此懷疑,顧米晴生前那些像除妖的舉動,搞不好是黎
開山插手了這件事,對嗎?」
「沒錯,我是這麼認為的。」風茂陵道:「我想張瑪熙應該就是這樣判斷的——她覺
得,一定是有人讓顧米晴知道,她養的貓,是貓妖,以致於讓原本很疼愛這兩隻貓的顧米
情,態度忽然轉變,開始想作法除妖,最後走上了殺貓、食屍、自殺的瘋狂道路。
「而馮記者你用手機收走顧米晴的亡魂之舉,多半是讓張瑪熙進而懷疑,認為『那個
人』應該就是你,或是黎開山。
「蓋因若不是你們所為,正常自殺案,只會等著家屬請道士來招魂,其他人沒必要搶
先去收走亡靈,就靈能力者的角度來看,那種感覺,就像是始作俑者在事後補救地出手救
人,不讓顧米晴被兩隻貓靈所害——張瑪熙當然不曉得你的手機上附有『黨錮之術』,也
不會曉得顧米晴的死與鄒政東有關,因為這兩隻貓看來也不清楚那些事,自然更不可能傳
達給張瑪熙知道——在資訊有限,眼前又見到兩隻貓慘死的冤魂,以及馮記者與黎開山互
動吃飯的場景,我想女獸醫大概是這樣先入為主的判斷了吧。」
「嘖……」
我咬了咬下唇,頗感無言。望著電腦螢幕裡輕笑的張瑪熙,內心不禁無奈,此時此刻
,我多少已曉得,這位金髮女獸醫對著黎開山背影輕笑的意思。
——幕後的主使是你嗎?黎開山先生。
——是你在顧米晴背後下指導棋,要她拿「淨符」和「護身符」回家,要她燒書作法
,害這兩隻貓的身體越來越差,對不對?
——是你導致這位飼主與寵物的感情,最後走上一發不可收拾的破裂,對不對?
——這不是除妖吧?
——這是離間與謀殺!
這一抹輕笑,是女獸醫在宣告,她已決定要插手這件事。
我看著風茂陵,他的眼神透露著,他也是這般心思。
張瑪熙要幫這兩隻貓的冤魂,討個公道。
風茂陵繼續對影片按下播放。
兩點十七分,結完賬的我,匆匆步出「食食客客」的店門,對著張瑪熙示意我要牽車
,她朝著空氣看了一眼後,一聲不響地離開我的機車,走到旁邊。
隨後,我轉頭要牽車,並對著空無一物的機車座墊,做出揮手驅趕的動作,而張瑪熙
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
「女獸醫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呢。」文一菊悄聲道。
我不曉得該說什麼來應對,只好沉默不語,同時暗忖,當時我是在把那隻虎斑貓趕下
去,但在張瑪熙看來,恰好卻成為了「這個人確實能看得到鬼魂,那這兩隻貓說『這個人
收走顧米晴靈魂』的事,不是說謊,他肯定有靈能力」的印證。
人的觀念一旦先入為主後,看什麼事都會戴上有色眼鏡了。
影片裡,我把機車牽到馬路上。
張瑪熙對著空氣,朝著的我的背影,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心底不由得微感緊繃,現在我已明白,張瑪熙這個手勢的意義了。
只見影片裡,「食食客客」的自動店門又再度自動打開,在我回頭一望時,張瑪熙低
頭看了看手上的號碼牌,走進店裡去領她的便當。而我騎車離開之後,沒多久,她提著一
袋便當,走出店外,逕自離去。
畫面定格在這裡。
「好,接下來,我們就來談談這裡吧。」風茂陵道:「談談影片,還有馮記者你當時
自身所遇,以及你之後所做的惡夢。」
他指著螢幕,道:「馮記者,文小姐,你們覺得,張瑪熙比這個『請』的手勢,是什
麼意思?」
「就是叫這兩隻貓先纏上我吧……」我沉聲道:「難怪那時候我把機車牽到馬路上時
,背後突然有一股冷風襲來,因為『食食客客』的店門剛好打開,所以我還以為是店裡冷
氣的關係……現在想想,九尾化貓肯定就是那個時候,在我的背上抓出四道血痕的吧——
因為我回頭看,還有騎車離開時用後照鏡去看,都有看到牠變成的那位紅衣女子,用充滿
厭惡的表情,冷冷的瞪著我,但牠一直站在原地沒動,而那隻虎斑貓也還在街心舔腳——
所以那四道血痕,看來是牠在對我做記號,方便牠尋找我,後來牠才能順利附到我的身上
吧。」
「你的想法跟我不謀而合。」風茂陵道。
文一菊卻問:「可是……那牠為什麼不直接當場攻擊馮先生呢?」
「我想是因為,張瑪熙也和這兩隻貓、我、以及黎開山一樣,都察覺不到顧米晴的靈
魂在哪裡。」風茂陵道:「她和這兩隻貓靈還是想要找到顧米晴,馮記者是收走靈魂的人
,雖然遷怒於他,但如果當場把他幹掉,豈不是自斷線索?」
「原來如此。」文一菊恍然道:「所以馮先生只是被貓靈附身,一直沒有出事,是因
為牠們還找不到顧小姐的靈魂呀。」
風茂陵道:「對,所以後面,就跟馮記者當晚開始做的惡夢有關了。」
「夢嗎……」我忍不住呢喃道。
「是的,夢。」風茂陵朝地上一指,道:「綜合所有狀況來推斷,雖然還不曉得她是
用了什麼方法,但應該可以確定,就是這位女獸醫張瑪熙暗中幫助了這兩隻貓靈,才讓牠
們順利突破我的『鎖魂陰陽陣』,進來了這裡。馮記者,而你做的惡夢,其實就是這兩隻
貓靈,終於找上了門,開始在對你,以及對被你收走的顧米晴,發出憤怒的質問。」
風茂陵的判斷,是這樣的。
當晚,我在床上輾轉反側,半夢半醒間,像倒帶重播似的,一直見到九尾化貓變成的
紅衣女郎,在「食食客客」的店門前瞪著我。
「託夢。」風茂陵對我解釋道:「馮記者,這兩隻貓靈找上門後,是選擇以託夢,來
對你進行質問。」
我疑道:「牠們為什麼不一進來就直接攻擊我呢?」
「我想,是因為牠們進來這裡後,在這個房間裡,還是找不到顧米晴,所以還是只能
找你。」風茂陵道:「對這兩隻貓靈而言,你收走顧米晴,只有你才知道顧米晴身在何方
,所以那個時刻找你,與找顧米晴是一樣的,在攻擊你之前,必須得先對你託夢,質問你
,逼你吐露顧米晴的所在位置,要她出來,解釋那個讓牠們充滿憤怒與不解的死因。」
我仍是疑惑道:「可是,既然牠們的執念夠強,為何牠們不像顧米晴這樣直接現形來
質問,還要靠託夢呢?」
「我想,牠們應該是研判,這麼做不妥。」風茂陵道:「馮記者,你可別忘了,這兩
隻貓靈和張瑪熙,可是認定你有靈能力啊!況且牠們來,見到『鎖魂陰陽陣』,一定認為
是你佈下的!牠們怎麼可能想得到是我佈的呢?我認為,牠們多半這麼想——要是直接現
形,只怕對你什麼都還沒問到,雙方就會馬上進入收妖的對戰交鋒了,還不如靠託夢。」
「是經過小心翼翼計算後的行動嗎……」我慨然道。
「而且『夢』是一個另類空間的環境。」風茂陵道:「只有在『夢』裡,貓靈才能製
造牠們想要的情境,並主導夢境裡的情節走向。」
我疑道:「所以在夢裡,已經騎上機車的我,動念想要調轉龍頭,回去質問那個紅衣
女子,為什麼這樣看我,也是那兩隻貓靈在主導我這麼做嗎?」
「對,既然是牠們『託夢』,製造了這樣一個夢境,那夢裡的主導權就在牠們。」風
茂陵道:「不過,馮記者,你個人的意志力應該算是很強的那種,所以你不是也說嗎,你
在做這個夢的時候,不停地驚醒,直到進入第八次睡眠後,才在夢裡終於調轉機車,朝那
位紅衣女子騎過去——這就表示,其實你潛意識裡,是在抗拒著的,你一直處於半睡半醒
,保持著一定程度的清醒,代表你不想被夢控制,所以才會不由自主地不停驚醒,自我阻
斷這個夢的延續。」
「可是那個夢最後還是延續下去了。」我說。
風茂陵道:「那當然,你又沒靈能力,在夢境的控制權裡,最終輸給貓妖的亡靈,是
再正常不過的事。」
「這樣啊……」我暗自尋思,所以在那一夜,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時醒時昏之際,那
兩隻貓妖的陰魂其實正在屋裡,怨怒交加地看著我——只要牠們願意,當場就能把我給宰
了,我當時其實跟被牠們逮住了老鼠沒什麼兩樣——想到這裡,身體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我訥訥地道:「可是,在那個惡夢裡,牠們沒有對我質問什麼啊?」
風茂陵道:「是嗎?你要不要想一下,在你的夢裡,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我皺眉,腦裡不由得轉了起來,開始回想著,那個過度延長
到真實的夢境——
「你——為——什——麼——殺——死——牠——?」
夢裡,那紅衣女子曾對我嘶聲厲吼的聲音,漸漸浮現在耳畔。
「喔!」
在那個夢裡,我先調轉機車的龍頭,往紅衣女子騎去。
但我馬上聽到「砰」的一聲,撞到那隻還在街心舔瘸腳的虎斑貓。
夢裡,我的車輪輾到了牠,虎斑貓的頸子當場斷了,頭歪成很怪異的角度,從牠的眼
睛、鼻孔、耳朵、嘴巴裡開始流出鮮血,牠倒在血泊裡抽搐個不停。
我當場又驚又慌,連忙下車察看,沒想到虎斑貓竟然也看著我,表情哀怨而且不解,
似乎在質問我,為什麼要殺死牠?
牠沒有繼續發出慘叫聲,反而只是溫柔地「喵喵」兩聲,聲音輕輕的,像是被拋棄的
嬰兒,在哭泣。
一回想起夢裡的這一個畫面,我的心頭登時「格登」一聲。
當時,在夢裡的我,是慌張地伸手抱起虎斑貓,想去找動物醫院。
沒有想到,才一起身,就突然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原本站在「食食客客」店門
口前的紅衣女子,倏地衝將過來,一下子就衝到我的面前。
我永遠記得那個畫面。
九尾化貓變身的成紅衣女子,披頭散髮,整張臉孔扭曲且猙獰,月牙型的雙眼陡然圓
睜,暴突出眼眶,眼白裡的血絲漫布,纏繞著已放大的瞳孔,原本噘起的嘴業已裂開,露
出森森的利牙,吐著長的怪異的鮮紅色舌頭。
「你——為——什——麼——殺——死——牠——?」
牠對著我發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厲吼。
「……原來如此啊……」我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文一菊朱唇微啟,似要發言,但風茂陵卻伸手制止了她說話,他看著我,也沒有出聲
,顯然知道我正陷入回憶中,於是就任由我自言自語著。
我的腦海繼續翻攪著。
——那一次,夢到這裡就斷了。
——但隔天,我又再度夢到了這個夢,而且是繼續延續下去的。
——這表示,那兩隻貓靈,一直在這裡徘徊,沒走。
那後來,我又夢到了什麼?
我暗想著,接下來在夢裡,紅衣女子是猛地把我懷裡的虎斑貓搶去。
「你幹麼?」我當時對牠怒道。
但紅衣女子卻笑了,嘴角幾乎快裂到耳朵,鮮紅色的長舌頭掛在嘴巴外面,口水從舌
尖滴落,一滴一滴緩緩地滴在胸部上,染濕兩乳之間的衣服。
我記得,我是那時才注意到,牠沒有穿內衣,紅色緊身連身裙底下,乳頭激凸著。
——紅衣女子的模樣,就是九尾化貓將程毓梅和顧米晴的長相與穿著,融合在一起的
結果。
——月牙型的雙眼,是顧米晴的特徵。
——身穿這件紅色緊身連身裙,底下卻不穿內衣,也是顧米晴的特徵。
——牠原本的意思,就是在把自己的許多部分,都變成顧米晴!
接著,在夢裡,紅衣女子突然將頭埋進虎斑貓的身體裡,將貓的腸子硬生生地咬了出
來!
「啪擦」一聲,牠頭一扯,一條斷腸從虎斑貓的腹部傷口斷裂彈出,如一條殷紅的繩
狀物,隨著她的散髮血淋淋地甩到半空中,鮮血如珠,漫天飛舞。
然後,那條斷腸陡然一捲,纏住紅衣女子的脖子。
想到這裡,另一個曾經目睹過的畫面,卻倏地像利箭一樣,驀地破空而來,正中我的
腦門。
——顧米晴緩緩舉起菜刀,刀鋒在半空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然後,她對準虎斑貓的腹部,砍了下去。一條斷腸,從虎斑貓的腹部傷口斷裂彈
出,如一條殷紅的繩狀物,血淋淋地甩到半空中,鮮血如珠,漫天飛舞。
我頓時忍不住張大了嘴,「啊」了一聲,腦袋像是瞬間通了電。
接下來,在夢裡,那條斷腸陡然一捲,纏住紅衣女子的脖子。
我大吃一驚,急忙伸手去把虎斑貓奪回來。可是低頭一看,血泊裡,那隻虎斑貓睜著
琥珀色眼珠,依舊哀怨而且不解地望著我。
「喵……喵……」
聲音輕輕的,細細的,如絲如絮,像在哭泣。
為什麼要殺死我?
虎斑貓抽搐著,想要舔自己已瘸的左前腳,但已經辦不到了。
這時,紅衣女子一個踉蹌,我一看,牠已經被虎斑貓的斷腸勒得窒息,虎斑貓的斷腸
像有自己的意志,頻頻緊縮,緊縮,於是牠開始口吐白沫,眼珠子睜得像銅鈴一樣大,全
身瘋狂地亂扭。
回憶起夢裡的這個場景,我的頭皮依舊感到發麻。
只見紅衣女子的臉開始變形,一直扭曲。
牠痛苦地低下頭。
終於,牠一動也不動了。
牠的兩腿間,漸漸開始滴出尿液,在牠紅色緊身裙底下的柏油路,暈開,成一個不圓
的圓,如漣漪。
糞便滑落。
接下來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驀地,紅衣女子猝然抬起頭。
那是顧米晴上吊自殺後,屍體的臉。
「……」
過了一段時間後,我才從這段夢的回憶抽離。
「呼……」我緩緩吐了一口氣。
風茂陵的一對丹鳳眼,炯炯有神地看著我,「懂了嗎?」
「懂了。」我也望向他,沉聲道:「但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搞懂。」
「呃,等等!什、什麼意思啊?」說話的是文一菊,美麗卻憔悴的菱形面孔,流露出
疑惑的神色——雖然她聽過我敘述過這個惡夢,但此刻,她顯然無法理解。
我倆看向她。
「馮記者,由你說吧。」風茂陵道:「我還是也聽聽看,你對這個夢的理解,是否與
我一樣。」
「好。」我應道。
正要開口,卻見風茂陵拿起他放在電腦桌上,那杯還沒喝完的咖啡,喝了兩口。
那是先前,所有人一起聽我偷錄皮鄒兩人的對話錄音檔時,我出去幫大家買的早餐飲
料。
我忍不住瞥向時鐘,想看一下時間。
今早我起床時,是七點半。實在想都沒想到,醒來之後,竟馬上就面對了這麼多事情
與突發狀況,感覺像是已經經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卻沒想到,現在才十點八分而已。
〈後記〉
有突如其來增添的靈感
有原本就預定好的故事情節
經常片段片段的在思索中躍動著
但一開始下筆
卻總是很難行雲流水地順暢組織起來
寫小說之艱辛
莫過於這種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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