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w: [創作] 鬼道品:十五. 舍殺

作者: wu05k3 (山容)   2019-09-02 12:46:09
※ [本文轉錄自 Fantasy 看板 #1TR9vway ]
作者: wu05k3 (山容) 看板: Fantasy
標題: [創作] 鬼道品:十五. 舍殺
時間: Mon Sep 2 12:45:44 2019
鬼道品:十五. 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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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墜落的天眾之後,為濟將休留拔出來,仔細用天眾的衣服擦乾淨。只敢偷看
的柳條躲在一棵樹後面,看為濟施法焚化天眾的屍體。
「你要躲到什麼時候?」施法完畢後,為濟不耐煩地問:「只不過是具屍體而已。」
「那是天眾。」柳條說:「媽媽說不尊重天眾,聖主會降下天譴。」
「我殺了八個天眾力士,怎麼還沒看到舟溺天來天譴我?」
「我、我不知道……」
「我也不期待你說出個所以然。」為濟握著劍,好像突然想到要整理袖子一樣甩一
下手,劍就像變魔術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的劍呢?」柳條問。
「在我身體裡。」
「你的——身體?」
「放心,我沒有吞劍,或是把劍插進奇怪的地方。」為濟說:「天地萬物不過五行
變化,而五行不過無形之氣轉化凝鍊。劍會消失,是我將休留轉成最原始的氣,和我的身
體融為一體而已。休留並沒有消失,只是成了我身體的一部份。」
他講了這麼多,柳條卻連一個字也聽不懂。
「所以,雖然你手上沒劍,但其實劍就藏在你的身體裡?」
「差不多是這樣。」為濟說,柳條試著不去想像他吃東西的時候,如果劍柄頂到喉
嚨該怎麼辦。不過為濟看起來很聰明,應該有辦法解決才對。
「我們快回村子!」柳條說:「我們快點回去把好消息告訴其他人。知道不用種黑
玉靈芝,大家一定會很開心的。」
「我不反對。」
嘴巴上這麼說,但是他眼皮下深沉的陰影卻讓柳條害怕。為濟像個病人一樣,舉手
投足都軟綿綿的。說實話柳條不認為他有辦法走回小福村,像剛才那樣飛來飛去更不可能
。麻煩的是現在又過了下午,再來又要黃昏日落,針口會開始到處巡邏。
更何況,想到剛才發生的種種悲劇,也許為濟並不像柳條這麼急著回小福村。
「我腳痠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好不好?」柳條說:「我知道附近有個山洞。」
「有時候我真是不懂你。」
嘴巴上這麼說,但是等柳條找到山洞後,為濟靠在山壁旁坐下,嘴裡吐出那口長長
的氣可假不了。柳條檢查過四周後,小心把金翼的琉璃心藏在山洞裡,讓為濟一個人休息
,自己趁著還有一點陽光去找野果野菜。因為玄揠的關係,落伽谷四周變得荒涼不少。心
神不寧的柳條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一束管芒,還有一顆過熟的木鱉果。
為濟在山洞裡閉眼打坐,神情肅穆。柳條沒吵他,把乾柴堆成小堆鑽木取火,趁著
火勢還沒燒旺時把管芒的外皮剝掉。
夜裡的山嵐總是凍人,太陽下山後得等火勢旺起來,才能驅散了一點涼意。為濟睜
開一隻眼睛,舉起一隻手指不知道比劃了什麼,火光頓時變得黯淡不少。柳條不理他,繼
續烤摘回來的野菜野果。期間為濟只起身一次,然後捧著一個飽滿的水囊回來。
「你有這個好東西?」柳條問。
「你沒問過我。」為濟聳聳肩,把水囊遞給柳條。柳條喝了一大口,繼續烹調晚餐
。雖然火光變暗了,但是可沒減少半分炙熱。
吃飯時兩人一句話都沒說,熱呼呼的蔬果得小心吃才不會燙嘴。為濟吃得不多,柳
條則是一邊吃一邊偷看他,兩人一頓飯拖得老久。柳條腦子轉呀轉地,想著等一下該怎麼
開口。她有好多問題,可是直覺告訴她這些問題的答案就和為濟一樣危險。等到最後一顆
木鱉果的種子丟進火裡,這頓飯總算結束了。
「我知道你在等我開口。」為濟正坐面對柳說:「現在,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
「你等我一下。」柳條起身鑽進山洞深處,找出金翼留下的寶石心臟。「這是什麼?」
「這是純青琉璃心。」為濟從柳條手上接過。「巨鵬吞食毒龍為生,龍的血肉供給
巨鵬體力,但是毒素也會在體內不斷累積。等到毒素累積夠多的時候,就會轉化成惡火燒
死巨鵬。巨鵬的屍體燒化之後,就會留下像這樣的純青琉璃心;你可以說這是巨鵬奉獻一
生消滅毒龍的證明。」
為濟捧著琉璃心嘆了口氣,又伸手還給柳條。「原先金翼以為琉璃心會是我不斷
在尋找的東西之一,堅持要跑鬼蓬萊這一趟。如今證明牠的推斷錯誤,一切又要重頭開始
了。」
柳條接回琉璃心抱在懷中。「你在找什麼?」
「生、老、病、死。」
他又開始說柳條聽不懂的話了。
「你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對付玄揠龍王,好拿到這些生老病死什麼的?」柳條問
:「金翼早就知道牠要死了嗎?」
「他這一趟抱著要犧牲的決心而來。原先我們計畫第一次對戰時就將玄揠擊殺,誰
知道出了意外,我被舟溺天打成重傷,沒辦法在關鍵時刻出手幫忙。也因此才讓金翼和玄
揠兩敗俱傷,把你和小福村給牽扯進來。」
「舟、舟天——」
「舟溺天。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切悲劇的源頭。」
「你為什麼這樣說祂?阿嬤都說祂是護持三千世界的聖者。」柳條抗議道:「沒有
祂就沒有我們的三千世界。」
「事實上,三千大千世界不為誰而生。」為濟說:「但確實有可能因舟溺天而毀滅。」
「毀滅?」
為濟點點頭。「這件事很難說清楚。」
柳條鼓起腮幫子。
「所以,我認為不如讓你親眼看看。」
「你要做什麼?」
「一個夢。」為濟手捻法印在空中比劃。「琉璃心是金翼一生最後留下的結晶,裏
頭應該會有你想要知道的解答。」
「什麼解答?」
「為什麼金翼不惜犧牲性命也要對抗舟溺天的原因,以及我是為何走上這條苦痛之
路。更重要的是年復一年,在天眾轄下的鬼族和人類,遭逢什麼悲慘的命運。」
「鬼族?」
「薜荔多和薜荔果毫無關係。」為濟說:「你們過去的名字是卑帝黎,是負擔祖業
的鬼族。」
「什麼?」柳條想再細問,但是一個哈欠已經忍不住從嘴裡冒出頭。她好累好想睡
,為濟的身影逐漸模糊。
「仔細看,能看見多少,你就能明白多少……」
柳條闔眼入夢。

在朦朧中,柳條夢見自己生出雙翼,從一處險惡的峻嶺向下跳,乘上一股向南湧動
的風飛翔。在遼闊的大海上,浮著一點一點的乳黃泥塊,然後是一大片穿著藍色僧衣、僧
帽,皮肉半透明的僧人。
看著他們漂浮在海面上,讓柳條又驚又怕。僧人身上的衣帽顏色好美,像琉璃珠一
樣在陽光下閃爍,倒映著令人驚豔的光芒。但是骨肉不全的軀體卻彷彿在提醒旁觀者就是
再華美的寶宅,也有腐壞崩毀的一天。
柳條趕緊往前飛。除了害怕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心繫天之彼端,在日月光華同時照
耀的地方有個聲音呼喚著她。
從這麼高的地方看下去,柳條的視線能看清整個世界。她看見西方日落之處,有
一大片荒涼蒼白的沙漠,和東方生機盎然的綠地藍海恰成對比。南方深如墨汁的海水和陸
地,即使隔著大半個世界她也能聞到濃厚的鹹酸味。
在諸海、諸天的中央,有座美麗的宮殿漂浮在上頭。亭台樓閣層層疊疊,無止盡
的金沙鋪地。琉璃磚瓦沿著上寬下窄、漂浮在半空中的高山堆疊而上,直到柳條看不見、
也飛不上的九重天深處。
焦臭傳來。
柳條來不及摒住呼吸,一下子失了方向往下直墜。那惡臭好可怕,比起來落伽谷
的氣味根本連個臭屁也算不上。這焦臭有毒,毒得柳條神智渙散,氣力全失。
好在海中有座礁石,柳條運氣好落在上頭,雖然重重摔了一下,但也好過給那無盡
的火海漩渦捲入。她喘了幾口氣,恢復一點力氣和神智,爬起來往漩渦中心望。
那漩渦就是將上頭的宮殿整個投進去也是綽綽有餘。漩渦裡萬千怨靈哀嚎慘叫,淒
厲的聲音隨著焚風毒水繚繞旋轉,永無止盡。柳條在把視線放遠一些,看見漩渦中心有條
白龍,渾若山柱的身軀翻騰扭轉,帶動漩渦流動。牠的頭像散了套的麻繩,分裂成一百個
、一千個、億萬無數吐出赤火的小嘴巴,不斷尖叫撕咬周圍的怨靈。
「那是舍殺。」
為濟淡得像霧氣的身影出現在柳條身邊。這一幕讓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低頭發現果
然沒錯,她又變回小小的薜荔多了。
「誰是舍殺?」柳條問。
「獨一無二的阿難陀龍王,護持聖者遍入天的坐騎護法,那伽鱗蟲之祖。」為濟說
:「你應該看得出來,牠瘋了。」
確實,不然沒有什麼可以解釋牠每一張扭曲變形、交錯變換的恐怖臉孔。牠毫無意
識,只剩本能掙扎扭動,攪起火海吞滅世界。
「這裡是哪裡?」柳條問。
「地獄口,血渤海。」
「這裡發生什麼事?」
「我這麼說吧,有人想要那座顛倒山,但是顛倒山有個主人叫遍入天。」為濟說:
「於是想要顛倒山的這個人,把遍入天和他的護法龍王舍殺騙到這裡來,請他救救受困於
火海地獄的眾生。」
「然後呢?」
「就在遍入天起了惻隱之心,用上所有的法力打開地獄口的當下,想要顛倒山的這
個人也用上了全部的法力,將遍入天和舍殺推入地獄口。當下遍入天的法身立時遭毀,地
獄道中無堅不摧的毒邪水火將他燒成灰燼。
「但在這個時候,憑著最後一絲意識,遍入天將自己殘餘的法力輸進護法的體內,
保住阿難陀龍王的法身。阿難陀龍王天生鱗甲殊異,再加上主人臨死前神力加持,居然奇
蹟似地在地獄口活了下來。
「但是奇蹟有其代價。失去法力撐持,地獄口收攏時舍殺來不及脫出,又來不及墜
入,便困在這火口漩渦中。牠一身法力保牠不死,卻保不了牠往日的智慧清明。舍殺瘋了
,靠著捕食墮入地獄的怨靈而活,從此四海動盪,五濁惡勢擴張,三千大千世界危若累卵
。」
「五濁惡勢?」
「就是你眼前所見的火水漩渦。當地獄口四周的靈氣不夠補足消耗時,舍殺就會向
外擴張身驅,去侵吞更遠處的靈氣。而為了阻止牠向外擴張,舟溺天想出了一個好法子。

為濟正說著,兩艘大船由遠而近,東邊的船上有無數的薜荔多,披掛著簡陋的戰甲
和武器,挨在船舷旁探頭探腦。北邊是一群人類,他們的船更快更穩,四周的風和潮水彷
彿他們的僕人,恭敬地推船前進。
「看看海裡。」
柳條依為濟的指示凝神細看,看見許多細長的影子在海中游動,推著大船前進。
「這就是舟溺天的解決之道。」為濟哀傷地說。
先抵達的是薜荔多,大船上突然有道虹橋昇起,帶頭的小隊長們一聲呼喝,薜荔多
們拿起武器向前衝。他們跨過虹橋,往地獄口的漩渦邊緣殺去。
「不——」
柳條驚呼,但是為時已晚。縱使薜荔多有無上的勇氣,但是面對舍殺他們毫無勝算
。舍殺千萬餓狼般的大口一咬,薜荔多們立刻兵敗如山倒,成了阿難陀龍王的餌食。剩下
的薜荔多想逃也無處可去,虹橋斷了,海裡的影子推著大船向東遠去。他們落入海中,被
五濁惡勢捲進地獄口,毫無例外成了舍殺的食物。
「你看看他們。」為濟又說。這時另一艘船上的人類紛紛跳了起來,他們好厲害,
像鳥兒一樣憑虛御空,手上的諸般武器散發五顏六色的神奇光芒。當他們武器向下揮動,
可以看見銳利的氣息劃破空氣,往舍殺的喉嚨砍去。那是牠最脆弱的部位,遭利器一砍便
爆裂粉碎。
「人類受過訓練,知道怎麼對付舍殺。」為濟說:「這讓他們以為自己會有所不同。」
舍殺斷裂的脖子噴出毒霧,霧中飛出形貌各異的惡鬼抓住半空中的道士,尖牙利
爪並用將人拖下漩渦。道行稍淺的立時斃命,道行高深的道士懂得用手掌揮開妖鬼,手上
的利劍快如疾風迅雷,舍殺的龍頭一個接一個落入海中。但是到最後一切就如為濟所說,
沒有一個例外,面對殺之不盡的舍殺龍首,再厲害的道士最後也要被拖入海中,張大嘴巴
吞下敗果……
「不要!」柳條大聲尖叫,但是阻止不了舍殺將一個好不容易的游到漩渦邊緣的道
士拖回地獄口。滿布利齒的蛇嘴含住他的頭,將他半張臉撕裂,鮮血碎肉撒入大海。
「他們的肉身死去後,靈魂也會和那些怨靈一樣,永遠在五濁惡勢裡輪迴,讓舍殺
一次又一次反覆吞食。」為濟說:「多虧舟溺天的機智和這些人的犧牲,五濁惡勢經過五
百年的光陰,好不容易才擴張到地獄口千里之外。」
「五百年?」柳條抬起頭看著他,腦中滿是疑惑不解。「我為什麼會看到這些?到
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為什麼……」
她不知道該問哪個問題才好,太多可怕的事出現在眼前。她只想快點回到小福村
,躲在地洞裡好好發抖打盹,快點從這場惡夢中醒來。
「如果你害怕五濁惡勢把我們的立身之地打壞,那大可不必。」為濟跺跺腳下堅固
的礁石。「這只是金翼的記憶,牠的一生全凝結在純青琉璃心裡。這裡的一切傷不到你。」
「金翼到過這裡?」柳條問。
「牠目睹過五濁惡勢成形。如今的五濁惡勢已經太大太危險,就算是我們兩個也只
能在邊緣觀察,沒辦法接近中心的舍殺。」
「這個漩渦還會更大?」柳條頭昏了起來。「你說的是真的嗎?」
「這個漩渦會繼續擴大下去,直到三千世界都被舍殺吞食為止。」
「那舟——聖主——薜荔多——」
「舟溺天。你該試著說出這個骯髒的名字,只有這樣你才能正視真相。」為濟說:
「沒錯,不要訝異,舟溺天這全能無上的諸天聖主,將薜荔多視作耗材,每年用無數的薜
荔多餵食舍殺,拖延五濁惡勢擴張的時間。」
柳條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為濟說的是真的嗎?剛剛她親眼看到的是真的嗎
?或者這又是另一個金翼的恐怖故事,專門用來嚇唬柳條?
「人類中的仙人也是幫兇。他們組成幫派,吸收不知情的年輕子弟,用對抗五濁惡
勢之名訓練他們。等時機成熟,就會有一批年輕的生力軍來到此地,對抗地獄口的妖魔大
軍。」
為濟揮出劍指指著漩渦中心,一滴淚劃過他扭曲的笑臉。
「神來一筆!果真神來一筆!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為了對抗邪惡而捐軀,殊不知正
是惡魔指引他們來到此地。他們到死都抱著自己即將成就無上功德的信念,相信自己是為
了正義犧牲。他們是英雄,是我們這些只敢苟且偷生的螻蟻無可比擬的典範……」
為濟的聲音漸漸變低,柳條想起一件事。
「仰澤來過這裡嗎?」她問。
「他來過,也想辦法活著回去。我聰明的師兄發現了真相,所以用上所有的狡詐心
機,不惜觸犯禁忌與龍女接觸。他是一個為了活命不擇手段的小人,相信只要成仙就能擺
脫宿命。而在計畫曝光之後,又安排龍女暗殺我,幫我詐死逃離仙門的掌控。」
為濟看著漩渦中心,淚水簌簌而下。柳條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這和金翼的故事
有所重疊,卻又有所不同。不管仰澤做過什麼事,為濟依然敬愛這個師兄,將他當成救命
恩人。
「仰澤呢?」柳條問:「他救了你一命,然後他人呢?」
「他死了,由仙門的領導者親自行刑,屍身在我眼前灰化。這是觸犯禁忌唯一的下
場。」為濟說:「我孤身踏上苦修之旅,度過惡障重重的乳海,在鐵圍山下的寒獄流浪,
直到遇上金翼為止。金翼憐憫無知的我,將所有的真相告知。直到那時,我才知道仰澤師
兄的一生因誰虛擲,我的苦難又是從何處發源。又是誰逼金翼遠離故鄉須彌峰,避走鐵圍
山下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
為濟深深嘆了口氣,低下頭看著柳條。柳條牽著他的手,學阿嬤摩擦他的手背。
「不要難過了。」她說。
「我不難過。只是好不容易,我和金翼研究出結束這一切的方法。好不容易奇蹟出
現,讓我手上握著衰敗之劍和苦痛之氣兩項關鍵。金翼賭上所剩不多的性命,就為了賭你
手上的琉璃心是關鍵的死之玉。但是他賭錯了,白白犧牲,最後又剩我一個……」
為濟的聲音愈來愈小,四周的景物慢慢變淡,柳條感覺眼皮和身體變得好沉重。有
個硬硬的東西壓著她的太陽穴,害她睡得渾身不舒服。為濟的臉淡去又重新變得堅實,清
晨的陽光照進山洞裡,山嵐霧氣還沒完全散去。昨天柳條生的火已經熄了,只剩焦黑的枯
枝堆在地上。
「你醒了?」斜倚在山洞口的為濟問道:「這場夢精彩嗎?」
「我不喜歡。」柳條說。她爬起身,把昨夜壓在頭底下的琉璃心捧在手中。「這個
我該還你嗎?你說金翼答應過要把它交給你。」
「這不是死之玉,我留著沒用。但你不一樣,金翼如果知道你留著牠的遺物,應該
會非常開心。」
柳條抱住琉璃心,裏頭隱隱散出一股沁涼。為濟心中盈滿憤怒,柳條不知道該怎麼
幫他抒發。他雜亂的髮絲在日光下像一把零落的野火,昨天大戰在他身上消耗不少。
「你這樣沒關係嗎?」柳條問:「我是說讓我看到你的臉。」
「我殺了羅天部七個力士,外加他們的將首,掩型術已經無關緊要了。」為濟說:
「我太衝動了。」
柳條抱著琉璃心走到他身邊,像在夢裡時握住他的手,用拇指摩擦他的手背。唯一
和夢中不同的是少了輕飄飄的虛無感,現實中為濟的手粗得像是枯樹皮,硬繭扎得人含淚
欲滴。
「你的手好粗。」他說。
「我每天都要幫媽媽種田。」柳條說:「昨天可能是我第一次沒下田就在外面混一
整天。」
為濟嘆了口氣。「我送你回去吧!」
「我們可以就這樣回去嗎?」
「你記得回去後把琉璃心藏好就是了。我已經把看過你的力士全殺了,現在只剩這
顆琉璃心是你的罪證。我會盡快處理完生之息,再想辦法轉移三十三天的注意力。」
「你還要去天門?」
「那個地方我常跑,我沒去天眾會想念我的。」
柳條笑了兩聲捧場。洞外不知何時陽光普照,籠罩在落伽谷周圍的陰霾散去。雖然
天邊依然有烏雲籠罩,心情依然沉重,但至少柳條不必摀著鼻子走路。這是件好事,畢竟
她得一手牽著為濟,一手抱著金翼的心臟,實在沒有多餘的手去顧鼻子和嘴巴。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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