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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歡耍帥，將自己的帥氣昭告天下、用浮誇中二的姿態讓人震驚再震驚
已經是我的癖好了。這次跟蹤東方璃，我始終掌握著她的狀況，尋思要在什麼
場合、用什麼方式狠狠刷一波存在感。
　　比方說，我可以將計就計，把所有惡名攬在自己身上、惡狠狠地說句「沒
想到你們能看穿我的陰謀」，然後帶走東方璃。這樣不會給東方璃家人帶來半
點麻煩，還能救出東方璃，問題是東方璃未必領情。
　　她寧死也不肯投入魔道，我這一救等於讓她在正道沒有容身之處，而且說
自己陰謀敗露太不帥了。此外我可不想受到精神污染，所以會殺死修真者的方
法一律不採用，那該怎麼辦才好？
　　我手拿鐮刀，在一片金黃的稻田裡幫忙收割，這是借住一晚的代價。披散
的頭髮重新紮起，身上也穿著髒兮兮的麻布衣。
　　「小兄弟！你不累嗎？」老農夫坐在田埂上招呼，手拿斗笠搧風。
　　「沒事兒、沒事兒！我再割一下子。」
　　「休息一下吧！」
　　「……好。」我伸直腰桿，拿著鐮刀和一把稻穗回到田埂上：「老丈，今
年想必是大豐收吧？就您一個人還真幹不過來？」
　　「豐收倒不至於，是人都跑光了。」
　　「跑光了？跑去哪？」我佯裝不知緣由，想聽他的看法。
　　「隔壁郡出了一個大魔頭，聽說降伏了郡裡的妖怪、帶來許多稀奇古怪的
東西，最重要的是租稅低廉。好多人都跑去投靠了！」
　　「放著田跑過去，那要怎麼謀生？」
　　「我也想不透，如果沒有妖怪肆虐，那很多地方都能開闢成良田，但是從
頭開墾談何容易？那些修魔的老爺會這麼好心幫忙開墾？」
　　你猜對了，就是這麼好心。還有閒置屍獸可以當耕牛用。
　　「還是這裡日子已經太難過了？」
　　「唉，老頭子沒幾年好活，跟老伴咬著牙撐一下就好了。」老農的兒子在
十年前趕車衝撞到修真者的座駕被殺，老農也只有他一個子嗣。
　　「……老丈，我有急事該走了，可惜來不及割完稻子。」我脫下斗笠和上
衣，抽掉綁頭髮的布條：「一宿一飯之恩，只能改日再報了。」
　　「哎！小夥子幫了這麼多忙，足夠了。」
　　「別這麼說，我去去就回。」還以為能教出東方璃的門派應該會有所不同
，結果絕對的權力終究會帶來絕對的腐化：「祕法。」
　　隱鴆上身，一飛沖天，低頭看見那表情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來不及想到完美的解決辦法，退而求其次選個我能接受的──我不懂他們
的想法，索性不管他們能不能接受。
　　「九式。」兩顆彈莢入手、雙雙拋到北斗山巔，祕法脈衝波爆發出來、先
癱瘓北斗派的護山大陣。
　　東方璃戴著枷鎖走上一座擂台，有位男子手握飛劍拄著石板地面，想必就
是負責行刑的劊子手。最上層的看台坐滿北斗派高層齊聚，其餘修真者把擂台
包圍的水洩不通，我提起全身魔力往下急墜。
　　「二型。」腳底生成護盾，踩上石板的同時力量平均分散、留下一整面完
美的半球形凹陷，護盾炸開朝四周噴濺石塊。完美！
　　根據我的計算，要是不用護盾、會因為施力太集中整隻腳插進擂台，這樣
登場就遜掉了。
　　「劉傑！」蘇祐離座大吼：「我們沒照你算帳，你倒找上門來！」
　　「我來不及阻止他們傷害妳，至少要阻止他們殺妳。」我無視北斗派掌門
，走向東方璃，押送她的弟子頭也不回逃開。
　　「為什麼要來？」
　　「我想來便來了，同樣的，想救妳便救了，不行嗎？」
　　「你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沒錯，你們在血爪門都有耳目監控，你們的書信可以安然送回門派是因
為內容錯誤百出或者對我有利。」我真羨慕那些能偷看劇本的故事主人公：「
那些人集結起來討論要如何陷害妳，我都知道，但我只能暗示妳。」
　　「我連你的暗示都不相信，你說實話我只會當你挑撥離間。」東方璃坦然
回應：「看來我的報應先到了。」
　　「妳甘願接受這報應嗎？只要我原諒，那等於沒有。」
　　「你想做什麼我都阻止不了，隨你吧。」東方璃望著看台，面若心死，我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記得是名叫蘇士的修真者與沈蝶互相依偎。
　　「妳若決意赴死我也阻止不了。」我掌心凝聚祕法護盾，反手一拍、將不
知誰偷襲過來的飛劍震斷。
　　嘖嘖、生鐵，好歹也拿鋼來鍛劍吧？冶煉技術這麼差就不要學人煉劍了，
我從主世界買把菜刀附魔都比這好。
　　「我……不能陷父母於不義。」
　　「妳希望我救妳，用妳無法拒絕的方法，例如把妳擄走。因為妳害怕做出
選擇，對或不對？」我腳底延伸出的護盾形如蛋殼，將我倆包覆其中。
　　「……沒錯，我不能這麼自私。」
　　「讓我做決定就不自私了嗎？」
　　「我不能……。」
　　「妳以為自己能看見未來？以為自己的預料總是準確無誤？人生最大的幻
覺就是自以為能預測未來，認為世事必然如此。」我打爆一把飛劍後，四周竟
然沒有追加攻擊：「妳怎麼知道妳的選擇是害了家族、還是給家族留一條活路
？妳接觸浮蓮魔道這麼久，如果還是認為正魔之別大於生死，我會很難過。」
　　「給家族……留一條活路？」東方璃顯然被我說動。
　　主世界的男女地位相差不大，玄靈界則不然。
　　玄靈界的修練體系在起步階段太看重身體素質，使得男女生理差異對修練
速度影響巨大，馬太效應說起點的高度會決定將來的高度。前世我曾經吐槽男
女生都一樣有超凡力量的話、憑什麼玄幻社會重男輕女？實際看了才知道……
這跟作者設定息息相關。
　　一個女孩在家族裡的地位，很難有多高，縱使是天才也會被捨棄。這裡的
觀念傳統、古板，而且萬年不變，包含貞操觀念。
　　「妳可以做選擇了嗎？」
　　東方璃想吶喊卻無法吶喊、想要訴求卻無法訴求的張開嘴，又抿著嘴唇想
封印住心聲。她雙手摀嘴，痛苦的皺起眉頭，這不只關係生與死、還關係到背
叛生涯至今走過的路。
　　「不要問蒼天，問妳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救救我。」她低聲說出口，下一句話為號泣：「我想活下去！」
　　「沒問題！」我抓住她腕上的枷鎖用力一扳將其破壞。
　　「讓我……成為……魔法少女吧。」
　　我愣了一下，想起當初俘虜她的時候確實和她這麼講過，卻不好意思說當
時只是開個玩笑：「契約成立，成為魔法少女吧！」
　　就像三藏入魔只在一念之間，東方璃身上的靈氣完全蛻變成魔力也只花了
幾秒鐘，可以明顯感受到她的力量飛快茁壯、就連我也得到些許提升。
　　「這就是入魔……沒有我想的……那麼討厭。」東方璃全身的封禁紛紛突
破，魔力高漲：「讓我見他們吧，有些事情必須由我了結。」
　　「我尊重妳的選擇。」我撤掉護盾，現身於大庭廣眾下。
　　「妳果然入魔了！」蘇祐站上擂台，不客氣地指著我大罵：「劉傑小賊，
蠱惑我北斗派弟子、只會用巧簧之舌引誘人入魔，今日我誓殺爾等！」
　　「哈哈哈哈──北斗派果然能人輩出，竟然能識破我的計謀。」雖然遜了
一點，就這樣落荒而逃也符合我的利益。
　　「掌門大人果然可笑。」東方璃拽了我的手，一臉輕蔑搶過我的話，唯獨
眼角的淚痕無法掩飾：「我早在與浮蓮宗接觸之前就嚮往魔道，聽聞浮蓮宗的
時候更是一拍即合。要不然哪會自願留下來，熱心學習魔道？今日還要多謝你
們給我機會展現必死的決心，宗主一直都看著呢，否則哪有這麼剛好？」
　　哇，小姐妳也是影后？一套謊話說的渾然天成，張無忌她媽說的沒錯，越
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我優哉游哉聽她表演，四處張望，忽然心底一火。
　　「妳早有打算入魔？為什麼？妳身為東方家掌上明珠、千年一遇的修道奇
才，有什麼理由入魔？」蘇祐的表情顯示出心裡大受打擊。
　　「我恨自己身為女兒身，縱使資質過人、東方家的家主始終輪不到我，北
斗派掌門之位也不可能落入我手中。」東方璃笑得有如貪戀權力的女魔頭，勾
住我的手、傾倒在我肩上：「既然不能得到他們，又有什麼好留戀的？」
　　「逆徒！逆徒！」
　　「宗主，別理這些無知蠢人，用縮地成寸祕法一起離開吧！」
　　「還想走？賤人！」一名男子踏空輕飄飄地飛過來，正是蘇士：「想不到
妳狼子野心，覬覦北斗派掌門之位，甚至不惜犧牲色相勾引那黃毛小子。」
　　這是出來刷存在感、切割關係了，把自己塑造成苦主，編一頂綠帽戴在自
己頭上真是辛苦你了。
　　東方璃的魅笑僵住了，她撥動瀏海的同時抹去眼角的淚光，卻抹不盡。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她帶著沉重的鼻音
笑道：「不過是仗著祖上餘蔭混個真傳弟子之位，算得上什麼本事？宗主神功
蓋世、威能無雙，就連在床上都雄姿英發，你那不像樣的玩意兒還是別出來丟
人現眼。知道我為什麼始終一根手指頭都不給你碰嗎？因為你……無能。」
　　等等妳他媽的在說什麼？被人侮蔑清白後還能這樣將計就計？不過念在妳
吹噓我的性能力讓我感覺很爽就算了。女人真恐怖，還好我從來沒有真正的惹
火她，她那不配合的態度已經稱得上彬彬有禮了。
　　「妳、妳、妳這賤貨！不知廉恥的淫娃蕩婦！」
　　「包莖短小的公子哥，人家看在你的地位多叫兩聲你還當真了啊？」東方
璃這下真的從頭到腳都壞光光了，千萬別讓女人做出玉石俱焚的決心，以及她
八十一歲的年紀真的不是擺設。
　　……咦？黃毛、苦主、惡墮還有魔法少女，這片我看過。
　　「唉。」拙劣的演技也會因為觀眾想要相信而被當真，從一開始就明白真
相的我，卻再也看不下去這種戲碼：「我改變主意了。」
　　「宗主？」
　　「妳，難道沒有想殺的人嗎？」
　　「這……。」她一遲疑，忘記了偽裝。
　　「我明白了，若我猜錯的話、儘管恨我吧。」我護盾往前一推，蘇祐死死
抵抗。我趁機從空間戒指中迅速拔槍叩下扳機：「一式。」
　　兩顆祕法飛彈無聲無息飛出，蘇士的腦袋有如西瓜落地四分五裂、鮮紅血
肉到處噴濺，看台上的沈蝶與他落得一樣的下場。我對這些人的惡感大增，但
是受過鵬洛克的測驗，要拉回這點程度的殺意輕而易舉。
　　「啊……。」東方璃雙手掩嘴，阻止自己驚呼。
　　「他們不值得讓妳演這樣的猴戲。」
　　「士兒！」蘇祐被我推倒在地，眼睜睜看著無頭的屍骸倒下。
　　「你……何必這樣弄髒自己的手？」她手摀著嘴，因為她知道我動手殺人
要背負怎樣的代價。
　　「我不只怕打雷，還意外的，抵擋不了女人的眼淚。」上一次好像是吳羽
霞吧，為了我在燃燒的森林裡哭泣。為了別人什麼原則都忘了，不殺修真者也
變成一句幹話：「走吧……收斂魔力，『我本來不想用這招的』。」
　　我碰觸東方璃和她一起從傳送門閃現離去。
　　落地就抵達楓城郊外，不直接進城，是因為我覺得東方璃需要靜一靜。當
她不再需要偽裝以後，抑制不住的眼淚終於再也不必抑制。
　　「……謝謝。」東方璃掩面哭泣：「謝謝。」
　　「我很好奇，妳直到最後都不像對北斗派死心，為什麼還是入魔道？」我
不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東方璃明明是那樣的敬天、愛地、尊師、重道，
甚至不願意做選擇去報復那兩人。
　　「我也很難說清楚。浮蓮魔道或許有很多缺陷，它可能是魔界最糟糕的道
理，但比起那些修真者的『假道學』還是好太多了。」
　　「這樣啊……。」
　　「比起這個，你看見了？」
　　「看見什麼？」
　　「在大庭廣眾下講出這種話，我……已經嫁不出去了。」她拉住我，羞紅
著臉欲語還休：「你要負起責任。」
　　「好，我一定負起責任。」我認真的點點頭：「我會讓浮蓮宗大肆宣揚妳
是受人暗算受傷失貞的、我倆只是師徒關係，還妳清白。」
　　「你！」東方璃杏眼一嗔。
　　「哈哈哈……我說笑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汙衊妳的人自有因果報應
。」我走向楓城：「要是不相信妳，結果錯失這麼一位仙子，豈不就是最大的
報應了嗎？」
　　「……你果然還是個油嘴滑舌的小子。」
　　仙靈般貌美的女子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她不值得修真，她有更好的路能
走。修真不好嗎？也許修真不是不好，只是太過理想、忽視人性。把東方璃推
入魔道的，恰巧是修真中隱藏的人性。
　　她的報應告一段落，我的報應才準備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