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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山老林樹蔭遮天，一塊散落殘枝斷木的空地上，少女與白虎對視。根據前
面眾人的總結，只有做出攻擊行為的場次才會列入戰鬥紀錄，否則她很可能會卡
在烈風灰狼王那邊。
　　「這就是最後一場了。」丹虹只要觸發緊急傳送就能通關，就像前面幾場戰
鬥一樣，可是她無一例外選擇堂堂正正打一場。
　　只打一場，贏了通關、輸了就觸發緊急傳送結束戰鬥。劉傑不知道精神世界
與現實時間的流逝會差這麼多，加上身體承受重傷才選擇閃避戰鬥。既然知道不
差那幾秒鐘，後來的挑戰者都像這樣至少打一場權當鍛鍊。
　　能夠跟大魔法師等級的妖怪一對一廝殺，這機會可不常見。
　　「一個人的生命仰賴無數死亡在腳下支撐，對於被掠奪者我將獻上悼歌，歌
詠你的屍骸、你的血肉。」死靈魔法少女召喚出海量的異界屍獸，以這道魔法作
為契機開始戰鬥。
　　丹虹駕馭白鶴飛上空中，地面留給屍獸和白虎。不用顧及成本肆意召喚屍獸
是件很爽快的事情，此外這次是單打獨鬥，一向擔任團隊輔助的她只會拿出牽制
用的屍獸，如今總算有機會祭出戰鬥力最強的寵物。
　　「所謂的文明從未真正的破壞過自然，只是在破壞自然留給我們的生存之地
。所謂的機械從未違反自然的真諦，而是智慧生命演化出的四肢與爪牙。」隨丹
虹詠唱，天空中開啟了一道傳送門，彼端緩緩送來一頭金屬巨獸：「聽我號令，
鋼鐵屍龍獸。」
　　「轟！」兩層樓高的屍獸一落地就開始瘋狂抽取魔力。
　　巨型屍獸直立站起，身披鋼鐵裝甲、骨骼也徹底金屬化，在肌肉之間用銅纜
線傳遞生物電流達到更快的反應速度。屍龍獸的原型是阿勒克托教會研究出來的
生物，由阿勒克托卵子和砂巨蜥精子的混種，發現時只是一具保存良好的屍體，
才沒有在黃瀚洋攻破教會總部時被毀。
　　以阿勒克托教會的科技水準，能夠讓阿勒克托卵受精、成長就是很了不起的
成就了，儘管從體型來看只是一具死胎，具備神獸血統也夠強大了。劉傑接手之
後就運用死靈界的技術，讓活屍細菌去控制這具屍體，讓從未睜開眼睛看過這世
界的屍龍成為活體兵器。
　　「吼──。」白老虎察覺異狀，要將大敵扼殺於沉睡之中，卻被海量的屍獸
絆住腳步。牠撕裂廷達洛斯時被鮮血沾染，足以感染生物的活屍細菌被牠吸入體
內，卻被靈氣淨化，換成一般的生物老早就變成屍獸的一員。
　　就像孟瀟的旱魃赤屍召喚出來需要時間適應，為了加快召喚速度減少鋼鐵屍
龍獸持有的魔力，需要時間達到完全體。
　　「嗡────。」蜂鳴聲，來自於機械的高頻振動，抽取了大量魔力只為徹
底發揮毒界與主世界融合的尖端技術：核子反應爐。
　　反應爐平常二十四小時運轉，是毒界發電廠的外掛設備，要將運轉功率提升
到戰鬥模式就需要大量魔力制御。電力驅動屍獸的武裝、輻射變成屍獸肉體所需
的磁矩力，只為殺戮的死靈生物。
　　丹虹運用心靈魔法為牠標記敵人：「使用電磁加速，衝鋒。」
　　鋼鐵屍龍伏下身軀，全身被電光覆蓋，當彎曲的後腿蹬直，覆滿裝甲的巨型
爬蟲就化為一束撕裂大氣的光芒。
　　白虎在牠開始衝刺的時候就做出反應，捲起暴風飛上天，反身一爪刮出風刃
。只見白虎曾經的落腳之地噴濺起土褐色的海浪，屍龍右半身一爪一腳煞住自己
砲彈般突進的身軀，用更快的速度追擊上天。
　　白虎御風飛行、留下曲線的軌跡，屍龍踏空轉折、有如子彈四處彈跳而且速
度驚人。屍龍在地三次轉折追上白虎，精鋼鐵爪併攏、一式貫手刺中變化成半人
半虎的妖怪。白山君半化人形才能招架，但這一次結實命中了，變形後輕量化的
白山君狠狠嵌進土裡。
　　速度與力量都略遜一籌，技巧沒有優勢，欠缺扳回五五波的運氣──在這精
神空間本來就不會有超出意料之外的運氣成分。屍龍追擊陷進土裡的白山君，扛
著雷電與風刃一爪一爪刺進牠的身體。
　　天地在剎那間回歸純白，只剩丹虹一人，說明戰鬥結束了。
　　「只剩下最後一個階段了。」少女閉上眼平撫緊張的思緒，身為心靈系魔法
師，她想知道自己能抵抗心底的惡意增長到什麼程度。
　　一股寒意從腦海深處湧現，連精神體都能凍結的戰慄感禁錮了丹虹。再細細
品味，丹虹赫然發現那是一種威壓在控制自己、是思維的鈍化和恐懼讓她誤以為
思緒遭到凍結。
　　來了──丹虹集中精神準備對抗掀動全心全靈的敵意，心底的直覺卻提醒她
這壓迫感的本質是鎮壓、與第四道測驗的煽動與刺激是截然不同的東西。警覺到
這異變的時候，她的胸口開了一道甜甜圈似的大洞。
　　「啊啊啊啊啊啊────。」少女尖嘯，只有這樣才能激起內心的反抗意志
去克服那道撕裂心靈的空洞。
　　洞中飄出一縷紫煙，飄渺的煙霧擴散成稀薄不可見的幻影。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金白道袍的老道士現身，正是魔道始祖：「一個身
懷天命的小子不夠，『天』也降臨到這裡來了。」
　　「我原以為過了八千年，你們已經安分許多，沒想到在這時候又要捲土重來
。」幻影現形，一名丹鳳眼女子身著翠衣華冠，不染塵俗、飄逸若仙，腰懸一把
鎏金古劍。十來歲的青春面孔有二十來歲的成熟氣質、三十來歲的高雅身姿，然
而臉頰全無血色，有一種薄命凋零之美。
　　「什麼人？」丹虹胸口的空洞隨著女子現身逐漸填滿。
　　「天道。」鵬洛克逕自解答：「將來的手下敗將。」
　　「我更希望你叫我紫鴻。」人稱天道的女子，表情比起憤怒、更像是在哀憐
：「那畜生如此毒害你，你竟然還要幫她嗎？」
　　「只因我相信那樣才有活路。」
　　「只有我們的做法才能保護全世界，為什麼你就是不懂？」
　　「當你們選擇保護而非奮鬥的時候，生命就已經快到盡頭了。」鵬洛克的表
情也是哀憐，某種信念上的衝突讓他們對立、彼此歧視。
　　「那我只問：八千年來你可曾懺悔過？那怕只有一秒鐘。」
　　「不曾。」鵬洛克閉上眼睛，不再直視天道：「我始終認為就算是形式上的
也好，人都要能選擇自己的將來。這樣的話還能期待、還能努力推動直到擺脫形
式的束縛，獲得真正的自由。」
　　「那便消逝吧。」紫鴻閉上眼，腰際懸掛那把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出
鞘了。
　　丹虹驚覺兩人已經開始鬥法，心念一動、對峙的道士與仙子被她放逐到無窮
遠處只剩一顆看不見的黑點。但他們的一思一想仍強烈到自己一清二楚，就像核
爆的巨響在數百尺外依然能發聾振聵。
　　精神世界的戰鬥與現實世界得套用完全不同的概念，這裡並不存在真實的距
離與變化，一切現象都要以自己的內心為主。自己如何定義、如何認知精神世界
中的變化就能改變事物顯現的型態，好比心象空間中、作夢時永遠不是自己在移
動，而是周遭環境在變化。
　　天道腰間的劍會消失並不是因為天道拔出劍，是鵬洛克讓劍出鞘。在鵬洛克
心思念想下，古劍一分為千、如陽光照射灑向精神世界各處，光是飛行與穿梭就
在精神世界蠶食出突破三維空間的「蟲洞」。
　　鵬洛克的道袍中湧出一道道黑色的人形剪影，鬼魅般鑽進空洞企圖控制複製
出千千萬萬把的古劍。這也不是出自鵬洛克的操作，是天道的意志創造出鵬洛克
的反擊。
　　他們一邊調整精神力攻擊、一邊「創作」對方是如何攻擊的，因為意志與情
感無形無體，無法被認知的攻擊不可能被防禦或閃躲。
　　在精神世界的戰鬥中，當你感受到對方的敵意時就已經中招了，就像一句髒
話直到你理解意思的時候才汙辱到你。只不過這裡傳播殺傷力的手段比語言、文
字、圖像……等等我們用來表達概念的任何事物都直接。
　　他們將虛幻的概念轉換成真實的意象，才能安全處理掉充滿惡意與感染力的
意念，丹虹不由自主的被他們的思維影響、只看見安全的幻象。
　　假如他們投注百分之一的敵意在丹虹身上，丹虹會連自己的精神是怎麼崩潰
、消滅的都不知道。
　　「不錯的劍法。」鵬洛克開口，用語言幫助自己將那些虛幻的想法轉變成真
實的斬擊。純白的精神世界切換到群山之巔，山脈被天道的偉力劈碎，大大小小
的山峰飛上青天、鵬洛克甚至側身躲開劍氣。
　　他將天道的精神攻擊化為無比真實的現象，真實到能用動作來迴避！能夠想
像光憑奔跑和翻滾就把新聞媒體的口誅筆伐化為無形嗎？
　　「雕蟲小技。」四字脫口而出，群山之巔變成夜空銀河，天道將計就計、將
精神攻擊化為具體，具體但未知的不可名狀存在：「當你仰望星空，星空中也有
雙眼睛在俯瞰你。我們是如此渺小、脆弱，當深空黑暗中不可名狀的存在降臨，
則星球必遭毀滅或奴役。」
　　本以為是遠在幾萬光年外的星星，在那有如詠唱的宣言中化為異形存在的雙
眼。一灘巨大、似黏液、似煙霧、似膿疱、似泥漿……有如疫病與詛咒的凝聚，
似生物又似非生物，似蠕動又似流動，可以用一萬個形容詞描述但這一萬個形容
詞都會描述錯誤的存在超脫了恐怖的概念。
　　所謂，不可名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