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秉燭遊
作者：小黃叔
願天下讀書人，
不為大勢所趨，
不為大義所困，
不為大局所惑，
不畏前路漫漫無光，秉燭而行。
── 李惜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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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致良知
第七章 資格
打開門，一股霉味隨之而來，袁世榮毫不在意。走過了陰暗的走道，跨過滿地的酒罐和垃
圾，瞥了一眼半年沒撕的月曆，他來到冰箱前，拿出了一罐啤酒。
一抬頭，卻被冰箱上的小鏡子映照出的臉龐給止住了動作。
厚重的黑眼圈，憔悴的臉龐，滿臉的鬍渣，還有右臉上綠色的網狀條紋。
嘿嘿，才25歲不到就把自己搞成這樣，不簡單。
袁世榮沒有任何表情的在窗口旁坐下，靠著窗稜，俯瞰著沒有人煙的街道。
今天又把一個孩子從地獄裡拉了出來。
只不過接下來是會上天堂，還是墜入更深層的煉獄，沒有人會知道。
袁世榮灌了一大口酒。
如果當年有人拉自己一把就好了。
不，確實有人拉了，只不過晚了幾年。
晚了好幾年。
只要在那一天前就好，只要在那一天的前一天就好。
但是無數夜裡這麼哭訴的自己得到了什麼？什麼也沒有，只有更噬人的寧靜，還有永無止
盡的後悔。
如果他還有後悔的資格。
袁世榮想起自己被拉了一把，成為讀書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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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休學後，行屍走肉的度過了好幾年，每天出去打零工，有一餐沒一餐的過著。
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就像往常一樣，袁世榮在超市裡買了快要過期的半價便當，步履蹣跚，面色空洞的走回家
裡，卻被一個在傍晚還戴著墨鏡的怪胎攔了下來。
他拿出了一隻漂亮的水晶毛筆，說自己有文采，有沒有興趣成為讀書人？
是不是騙子？袁世榮一點都不在乎，他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
那一天他成為了讀書人。
那個墨鏡怪胎帶著他加入了一間叫做粉紅刺蝟的公司。
「為什麼你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年輕人，歡呼一下吧？你成為斬妖除魔的英雄了耶
！你是小說裡的超能力者耶！你是呼風喚雨的讀書人耶！」
有一天，眼鏡男終於忍不住問道。他是少數那種會開著文眼，沒事就在街上亂逛找新人的
人，因此也引薦過不少新人進公司，那些有文采的幸運兒一踏進讀書人的世界，要不是欣
喜若狂要加入龍組、要不是得了主角病說要修仙，往往都要被現實痛毆幾次才會回歸正常
。
但沒一個像這樣要死不活、行屍走肉、什麼都無所謂的木然模樣。
「讀書人又怎麼樣？有氣機又怎麼樣？有辦法回到過去嗎？」
袁世榮回話時沒有看著墨鏡男，只是兩眼無神的看著前方，就像在看著回不去的過往。
「唔...我覺得應該是可以的。」
袁世榮猛然轉頭。
他的心裡有了後悔以外的情緒。
這個瞬間，已經死去的灰白世界彷彿重新有了色彩。
────
袁世榮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靠著牆，他從連衣帽的內側口袋裡翻出了一張舊舊的相片，就這麼呆呆地看著。
照片上只有兩個人，一個胖嘟嘟的男孩，和一個瀏海蓋住半個眼睛的瘦小女孩。
兩個人都笑得很靦腆。
────
文守信打開了六台螢幕，每台螢幕上都已經有人準備就緒。
「文在明教授、白茜副教授、還有諸位白家前輩，我是文守信，這次『守候』計畫的全權
指揮。」
「廢話不多說。這次的目標有兩項：其一，殲滅殺手集團『遊子』。其二，擊殺『遊子』
首領──」
說到一半，文守信像是忘詞一樣頓住，直到他低頭看向備忘錄後，才又繼續說道：「其二
，擊殺『遊子』首領陳柏宇。第二項任務是重中之重，由六位前輩負責。」
才剛要張嘴繼續說，文守信又停頓了，他面無表情的低頭再次確認了備忘錄，繼續說道：
「陳柏宇是第五境，但他將他的本命字發揮到了極致，契合度極高，讓人隨時隨地都會忘
了他的名字、忘了和他相關的事情。我推測他的本命字應該是『隱』、『匿』一類，威脅
性極高。」
「忘記對方的存在在戰鬥中極度危險，因此，我準備了會重複覆誦他的名字的錄音檔，我
也建議在手心手背上寫上他的名字，請務必在戰鬥中明確記得自己正在與對方戰鬥。」
「以上。」
啪啪啪啪啪的拍手聲突然從文守信身側傳來，讓他瞳孔微微一縮，因為這是極機密的會議
，室內明明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唉呦，2個耳順境、4個天命境的圍殺1個天命境的年輕人，真是讓人不得不想到討魔之
戰，不愧是十二家的風格，噢！錯了！現在應該要叫八大家了。」
那是乾癟又充滿嘲諷意味的聲音。
文守信冷靜的側頭一看，是一個老的不像話、矮小的陌生老人駝著背站在一旁。
這個老人穿著黑色的唐裝與長褲，臉上的皺紋密集到已經看不太出面容，只有混濁的眼珠
子得以辨識。
任何人看都會覺得這是一個行將就木的人瑞，然而他卻能在文守信、門外的守衛與眾人都
沒發現的情況下站在這裡。
「刑老鬼，你居然來了。」最右側螢幕上，蓄著小鬍子的中年男子文在明有些驚訝的說道
：「這種小事情你也會在乎？」
一聽到刑老鬼這個稱呼，文守信立刻知道眼前這詭異的老人到底是誰了。
刑老鬼。
沒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也不知道他究竟幾歲，從哪裡來。
每逢有影響著讀書人界的重大事件發生時，他總是會在場，靜靜的在一旁當一個旁觀者與
見證者。幾年前，文家某位已經半隻腳進棺材的族老曾說過，教育部、研究院相繼成立時
刑老鬼就已經在現場了，雖然那時的他看起來相當年輕。
研究院成立是約80年前的事情了。
讀書人雖是讀書人，但活的歲數可同樣跟一般人相差無幾，甚至還可能因為傷亡導致平均
壽命更低。
但是刑老鬼似乎就這麼一直存在著，長壽到讓人開始懷疑的程度。
刑老鬼到底幾歲了？
當然會有人想要試圖抓住他，但卻從來沒有人成功過，哪怕刑老鬼看起來、感覺起來一點
也不強，甚至文守信都不覺得對方能威脅到自己。
因為刑老鬼神出鬼沒、速度極快，那是與他的年齡與孱弱的外表完全不相襯的快。曾經有
三個第六境的強者張開各自的「領域」，想要活捉刑老鬼，但是卻失敗了。
耳順境已經是讀書人中幾乎最頂端的戰力，這樣的結果簡直不可思議。
因此有人開始猜測，要不是刑老鬼的本命字與速度有關且契合到了極致，要不是他的列傳
已經練到了極致，達到矩步之上的境界。
所幸，刑老鬼對於名利等事物似乎沒有任何興趣，就這麼持之以恆的當一個旁觀者。因此
哪怕出現在這裡，對於整體計畫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只是，這個守候計畫並不是足以吸引刑老鬼旁觀的大事件啊？
「刑前輩，討魔之戰時您也在現場嗎？」文守信試探性的問道。
「嘿嘿，小娃子覺得呢？」
刑老鬼似乎想勾起嘴角笑，只不過臉上的皺紋實在太密集，感覺相當滲人。
「想必是在場的。」文守信略為思量後，輕聲地說道：「如果可以，我也真想親眼看看傳
說中那位繼文聖之後的第一個第七境、卻也是讀書人最大的嗜血叛徒　──　劍魔。」
良久，刑老頭漠然地回了一句。
「你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