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六朝燕歌行八-8

作者: roson (roson)   2019-06-12 21:48:12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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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街頭霸王
  旗幟飛揚,鼓聲震天,數十名漢子騎著駿馬狂奔而來。他們戴著猛獸面具,
上身赤裸,下身穿著窄腿的皮褲,雙手不動韁繩,全靠雙腿控馬,手中揮舞著長
索、搭鉤,在馬背上放聲高歌,卻是一幫胡人。
  程宗揚心頭微震,本能地握住刀柄。一向膽小的石胖子卻沒有半點驚色,反
而雙手攏在嘴邊,興奮地叫道:「捉住他!捉住他!」
  街上的士女無不駐足歡笑,高聲助威。那些胡人揮動長索,互相追逐,每當
有人被繩索套中,扯下馬來,圍觀的眾人便鼓掌頓足,歡聲雷動。
  再往後,成群結隊的胡人載歌載舞,一片歡騰。他們有男有女,男的戴著或
是猛獸或是惡鬼的面具,精赤上身,手裡提著圓滾滾的皮囊,女的則戴著高高的
帽子,披著長巾,上身穿著短衣,露出雪白的腰腹,下邊是華美的長裙。
  他們提著盛滿水的皮囊,一邊跳一邊互相潑灑,一邊高唱道:「莫遮本出海
西胡,琉璃寶服紫髯鬚!聞道皇恩遍宇宙,來將歌舞助歡娛!」
  隆冬時節,滴水成冰,狂歡的人群卻毫不畏寒,渾身濕透依然興高采烈。許
多長安少年也擠了進去,他們解下衣物,繫在腰間,光著上身,抓起溝渠中的雪
泥,互相擲抹,不一會兒皮膚就被潑得通紅,仍然樂此不疲,爭相與胡女追逐嬉
戲。
  「這是潑寒胡戲!」袁天罡在程宗揚耳邊叫道:「跳渾脫舞,唱蘇幕遮!乞
寒驅鬼!」
  四週一片歡呼,程宗揚也不得不提高聲音,「狂歡節啊!」
  袁天罡大笑起來,「嘉年華!」
  那些胡人體貌各異,有的金髮碧眼,高鼻深目;有的髮紅如火,有的滿面鬚
髯,還有幾個膚黑如炭,肌肉健碩的怪誕漢子,一個個腿長數尺,嘴唇極厚,鼻
子、耳朵上穿著拳頭大的銅環。
  袁天罡道:「那些是崑崙奴!」
  程宗揚大聲道:「他們為什麼不戴面具?」
  袁天罡大笑道:「戴了面具也能認出來啊!」
  歡騰的人群中裡面還摻雜著不少異族,比如一群有男有女的獸蠻人——程宗
揚還是頭一次看到女性獸蠻人。還別說,看慣了老獸那張能把人嚇尿的凶臉,那
些獸蠻女子看起來居然頗有幾分俊俏。世間如果有美女熊,大概就是這模樣了。
  最漂亮的還是幾名羽族,羽人長相俊美,若不是衣物有別,幾乎分不出來男
女。他們穿著白衣,振翅飛起,提著水囊在人群頭頂盤旋著,將水傾倒下來,所
到之處引起陣陣驚呼。
  最引人注目的是隊伍中數輛綴滿綵帶的花車,一群貌若天仙的女子在車上歡
笑著四處潑水,她們同樣是短衣露腹,甚至還有幾人身後挑著蓬鬆的狐尾,可惜
那些狐尾都是綴在衣裙後面的裝飾品,並不是真正的狐族。
  狂歡的隊伍邊歌邊舞,一路往皇城行去,路人紛紛加入,隊伍越來越龐大。
  程宗揚回頭看著青面獸口鼻噴著粗氣,躍躍欲試的樣子,笑道:「老獸,你
也去吧。」
  青面獸歡呼著嚎叫一聲,一把掄掉皮甲,往地上一摔,露出鬃毛猶如鋼刷的
胸膛。
  程宗揚叫道:「小心點,別傷著人!」
  也不知道青面獸聽到沒有,只見他悶著頭橫衝過去,跟一名高大的獸蠻女子
撞成一團,力道之大,足以把一名壯漢撞成骨折。
  袁天罡吸了口涼氣,「獸蠻人就是這麼求偶的?」
  程宗揚道:「你還沒見過拿嘴巴子下酒的吧?一個耳光一碗酒,打到口鼻躥
血——就是他們幹的事!」
  石超躍躍欲試地說道:「程哥,咱們也跟著去看看吧。」
  「你也想混水摸魚?」
  「可不敢,我這樣的進去就被擠扁了。」
  程宗揚哈哈大笑,「走!」
  人群向北經過安仁、豐樂、開化、通化、興道、善和諸坊,每過一處,都有
少年郎擎著彩旗從坊內奔出,匯入其中。等到朱雀門前,潑胡寒戲的隊伍已有數
萬人,歡聲直上雲霄。
  敖潤去鴻臚寺遞交文書,正好被堵在朱雀門內。陪客的鴻臚寺少卿段文楚笑
著說道:「每至冬末,京中以潑寒胡戲為樂,前後七日方止。有詩云:臘月凝陰
積帝台,豪歌急鼓送寒來——此誠樂事也。」
  唐國以科舉取士,進士科考尤重詩賦,官員無不精通詩文,才華出眾,錦詞
麗句信手拈來。
  可惜段文楚的錦繡文才全曬給瞎子看了,敖潤別說撇文,認識的字一隻手都
能數過來,聞言只覺這人好生高深,說的話自己都聽不大懂。
  段文楚道:「要不從東邊的安上門走?」
  好不容易聽懂一句,敖潤趕緊道:「成!」
  「請。」段文楚在前引路,邊走邊道:「聽聞貴使是新晉的列侯?」
  敖潤大咧咧道:「列侯!實封的。」
  「居然是實封的列侯!」段文楚驚歎道:「漢制異姓不得為王,舞陽侯以異
姓而封疆裂土,可是數百年未有之際遇。」
  敖潤牛氣烘烘地說道:「還行吧。反正我們程侯也不稀罕這些。」
  段文楚笑容僵在臉上。封侯都不稀罕,他想幹什麼?難道傳聞……
  敖潤似乎沒看出他的臉色,「我們程侯在乎的是做生意——誒,段少卿,有
沒有興趣投一股?」
  「投一股?」
  敖潤頓時來了精神,張口將自家主公的生意說得天花亂墜,然後又提到商會
一年的分紅。
  「……兩千金銖的本錢,一年!翻五倍!」敖潤張開蒲扇般的大手,使勁翻
了翻。
  「一年五倍的利?」段文楚聞之咋舌,「不過兩千金銖……」
  「兩千已經是最少了。不過我在侯爺面前也是有面子的,你要誠心相投,我
去替你說說……」
  這邊程宗揚隨著人群來到皇城前。長安皇城東西寬五里,南面開有含光、朱
雀、安上三門,三條筆直的大道將四坊分開。人群聚焦在皇城前的橫街上,歡呼
拜賀。守衛宮禁的是左右監門衛,他們頭戴鳳翅盔,披掛著金燦燦的明光鎧,手
執儀刀,威武雄壯。
  朱雀門前人山人海,程宗揚擠得立不住腳,只好隨著人流沿皇城大道東行,
來到安上門。吳三桂眼尖,一眼看到敖潤從門內出來,當即用中指、拇指頂住唇
內,打了個呼哨。
  敖潤聽到聲音,趕緊牽上馬,靠著自家過硬的身板,從人群中硬擠過來,「
程頭兒!」敖潤見面便興沖沖說道:「我剛見了鴻臚寺的少卿,他想投一股!」
  「怎麼了忽然就投一股?」
  敖潤說了原委,然後道:「段少卿錢不湊手,說最多只能拿出五百金銖,問
能不能先佔個四分之一股。我說要跟上頭商量商量,回頭再答他。」
  程宗揚與袁天罡、石超、祁遠等人面面相覷。
  袁天罡上下打量著敖潤,「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搞傳銷的人才?頭回見面
就空手套白狼,得了五百金銖?」
  「我想著多個朋友多條路不是?」敖潤眨巴眼睛道:「程頭兒,這事我沒辦
砸吧?」
  「幹得漂亮!」程宗揚狠狠誇了一句,「咱們來長安是幹正事的,但生意也
不能忘!老敖這事幹得好!」
  敖潤心裡像喝了蜜似的,樂得幾乎冒泡。
  石超殷切地問道:「程哥,你這回打算做什麼生意?」
  「這不正在看嗎?」程宗揚道:「胖子,你地頭熟,有什麼地方合適做生意
的?」
  「那還用問?當然是東西兩市啊!」石超道:「東市賣的是高檔貨,窮鬼們
買不起。西市那就雜了,裡頭光店舖就有兩萬多間,實打實的萬商雲集!要不長
安百姓把購物都叫做買東西呢?東西兩市貨物應有盡有,只要世間有的,東西兩
市都能找出來。」
  「一個西市就有兩萬多間店舖?」
  這數字完全超乎程宗揚的想像,洛都也是頂級的名城大邑,可洛都九市的店
舖全加起來,也未必有西市這麼多。
  袁天罡道:「東西兩市各佔兩坊之地,長寬各有兩里。市內百貨雲集,店肆
林立,單是胡商就有上萬人。」
  一平方公里的話,每間店舖實際佔地大約五十平方米,加上樓閣,面積還要
翻倍。這樣算來,僅西市的商賈、店員,只怕就有十萬人。如此規模龐大的商業
場所,讓程宗揚再一次感受到長安城的宏偉與氣勢磅礡。
  這可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啊!
  …………………………………………………………………………………
  長安宮城。西北官署。右千牛衛府。
  座中面容清懼的老者放下書卷,「見到了嗎?」
  「沒有。」段文楚道:「來的是一名冶禮郎,姓敖。」
  旁邊一名鼻青臉腫,手臂還纏著繃帶的大漢道:「應該是敖潤了,他原來是
晴州的傭兵,一年多前跟著他,算是貼身護衛。」
  段文楚道:「那人雖然粗鄙無文,舉止倒是守規矩的。只不過滿口生意經,
銅臭逼人,不似君子。」
  老者莞爾道:「可是拉你做生意了?」
  段文楚笑道:「讓衛公猜著了。方一見面,他便鼓動我往程氏商會的生意投
上一股。按衛公的吩咐,我故作讓他說得心動,只推說手頭乏錢,先拿五百金銖
投四分之一。他說要回去商量。」
  「一百萬錢才佔四分之一股?要是有個百十股,豈不是股本就有好幾億?」
王忠嗣腫著臉咂舌道:「這小子太有錢了吧?」
  段文楚道:「那姓敖的吹得極大,說去年一年便拿到五倍的分紅。」
  「五倍?牛皮都被他吹破了!」王忠嗣壓根兒不信。
  「五倍還是少說了。」李藥師道:「霜兒信中提到,江州的水泥生意,其利
十倍。」
  王忠嗣埋怨道:「我就說當初不該讓月姑娘去六扇門,要是留在天策府,她
還跑到江州去?」
  段文楚道:「月姑娘畢竟是女子,在天策府多有不妥。」
  「六扇門就妥當?」王忠嗣啐道:「一幫子賊胚!」
  段文楚道:「這麼瞧不起六扇門?等你傷好了,趕緊先把場子找回來是正經
的。」
  王忠嗣被戳中痛處,悻悻道:「那小子……衛公,讓他學主簿可惜了啊。姓
呂那臭小子天生就當騎兵的料,下力氣打熬幾年,肯定不比姓霍那賊胚差。」
  「為將者不知祿米,到底只是匹夫之勇。讓他先學著再說。」李藥師叩了叩
桌面,「先說這位程侯。洛都亂事方平,他就匆忙趕來洛都,究竟何意?」
  王忠嗣道:「我數過,他從盤江到建康,沒幾日就有了玄武湖之變,晉國內
亂,最後蕭侯南下,佔了江寧二州。到了江州,沒多久就是江州之戰,宋國上四
軍被打得灰頭土臉。曾在府裡遊學的張亢信中說,江州用水泥築成堅壘,就出自
他的手筆。到了洛都,有洛都之亂,數萬人在宮中血戰數日,殺得人頭滾滾。最
後他倒好,裂土封疆,佔了舞都——這是個災星啊!」
  段文楚道:「也不能一概而論,他去過晴州和臨安,還不是平平安安。」
  「那是他待得時間短!依我看,趕緊把他打發走得了,這傢伙比姓岳的還掃
把星。」
  段文楚道:「先問清他的來意。他一路避不見客,反而有些欲蓋彌彰。說不
定長安之行只是個幌子,實則別有所圖。」
  王忠嗣道:「那邊誰在盯著?」
  「法曹參軍,獨孤謂。」
  「六扇門的獨孤郎啊。有動靜嗎?」
  「昨晚來了一批客人,石家主親自去接的。姓敖的就在裡面。」
  「沒跑!肯定是昨晚剛到。怪了,他怎麼走陸路?」
  「說不定是跟人見面。」
  「等等!金商那邊不是又鬧起來了嗎?」王忠嗣拿沒有受傷的那隻手一拍大
腿,「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啊!」
  …………………………………………………………………………………
  程宗揚絲毫沒有身為夜貓子的自覺,他原本想去西市,可實在擠不過去,與
敖潤匯合之後,眾人沿朱雀門前的橫街東行,準備從平康、宣陽、親仁、永寧諸
坊中間穿過,順路觀看各坊的風物,再回宣平坊。結果剛進平康坊,石超就不想
走了。
  平康坊是長安城有名的聲色場所,一眼望去,沿街全是青樓。滿坊的翠衫紅
袖,美女如雲,蘭車過處,香風四溢。
  石超苦苦勸道:「程哥,來長安不入平康坊,等於白來啊。你看,那是群芳
院,裡面都是能歌善舞的絕頂粉頭!前邊的燕婉閣,好幾個紅牌,最擅長唱曲。
雅韻台,那個不行!全是清倌人,就會吟詩,來往的都是些酸丁。藏香樓,這個
好!裡面個個都是胭脂嬌娃,又香又媚。碧池館,裡面陪浴的都是些胡姬,那身
子,雪白雪白的!就是有味,天天都得洗……」
  石超從坊北進門開始逐一點評,一路上如數家珍,等到出了南門才戀戀不捨
地閉上嘴。
  程宗揚笑道:「接著說啊,我聽著比進去花錢還過癮。」
  石超打起精神,「要不我們去道觀吧?」
  程宗揚以為自己聽錯了,「哪兒?」
  「咸宜觀啊。就在前面的親仁坊,裡面全是女冠,房中術賊溜!」
  「道觀還做這生意?」
  「哎呦程哥,何止道觀啊!那些尼寺幹這個的也不少,人家玩的是歡喜禪,
性命雙修。」
  袁天罡笑道:「也不盡然。咸宜觀的女冠以清靜自守,偶有幾個遊歷風塵,
與文人墨客詩文唱答,以至於情投意合,共度良宵,可不是墮入風塵。」
  「我遇見的可不是這麼說的啊,」石超愕然道:「她說五十金銖一晚,明碼
標價的。」
  「一晚十萬錢,」程宗揚同情地說道:「你是讓人宰了吧?」
  石超身後的美姬都掩口而笑,石超訕訕道:「我說這麼貴呢……」
  出平康坊,往南便是宣陽坊。眾人正待穿過兩坊之間的橫街,忽然周圍響起
一片驚叫聲。
  幾名戴著面具的少年縱馬狂奔而來,一邊嚷道:「讓開!讓開!」
  程宗揚道:「不去朱雀大街潑水玩,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袁天罡道:「被人攆了吧?」
  那些少年在街上狼奔豕突,接著便聽到一陣急劇的「轆轆」聲響,當先兩匹
白馬並肩奔來。那兩匹馬身高腿健,渾身雪白,沒有半根雜毛,矯健的馬腿即使
在疾馳中仍然步伐一致,絲毫不亂,飛舞的馬鬃如同白雲一樣,猶如天馬下凡。
  馬後拉著一輛雙輪單轅的輕車,車上卻是一名女子。那女子戴著一張遮住鼻
眼的青銅饕餮面具,下方的紅唇嬌艷欲滴。她體形豐腴,上身穿著碧綠鑲紅流蘇
的短胸衣,渾圓碩大的雙乳高高聳起,露出半截乳溝,白膩的肌膚猶如凝脂。下
面是一條紅底的百花褶裙,中間一段腰肢柔潤而又纖細,白得耀眼。
  戴著饕餮面具的美女一腳踏在車上,一腳蹬著車前的橫木,身子前傾,挽起
的雲髻鬆開半邊,青絲迎風漫舞。她左手扯著韁繩,右手揮著長索,毫不憐惜地
抽打著馬匹。馬車以驚人的高速駛過橫街,包鐵的車輪碾在石板的車轍中,濺出
一連串的火星。
  尤為引人注目的,是那饕餮美女的胸部。她身材高挑,胸前那對乳球尺寸大
到誇張,隨著車身的顛簸,沉甸甸的乳瓜抖動著,顯示出驚人的彈性。旁邊的石
超張大嘴巴,幾乎看傻了眼。
  戴著饕餮面具的美女恨聲道:「敢摸老娘!找死!」
  那幾名少年連屁都不放,只悶頭狂奔。
  「去!」饕餮美女嬌叱一聲,長索游龍般飛出,越過近十丈的距離,套住一
名少年,將他上身連同雙肩一併捆住,然後回手一收,把他硬生生扯下馬來。
  那少年從馬背上墜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慘叫起來。
  剩下幾名同伴死命打馬狂奔,終究比不過那兩匹白馬的神駿,眨眼工夫又被
饕餮美女追上一人,攔腰套住,扔到路邊,磕得面具破碎,滿臉是血。
  一名少年大叫道:「誰摸你了!我就摸了摸你的馬屁股!」
  「老娘的馬屁股你也敢摸!去死吧!」
  饕餮美女長索一揮,將那少年套住,直接扔到街旁的溝渠裡。
  只聽「呯」的一聲,渠中的冰面破碎,積雪連同污水濺起一人多高,那少年
跟死狗一樣被貫進渠底,生死不知。
  另一人眼尖,一眼看見人群中有兩名捕快打扮的差役,立馬叫道:「我要投
案!這馬是我偷來——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那少年像放風箏一樣飛向半空,然後大字形拍在路面上,
手腳抽搐幾下,便不再動彈。
  眼看著車上的饕餮美女目光掃來,兩名捕快麻利地把差服一扒,連同佩刀捲
成一團,然後堆起笑臉,抬手打了個招呼,「仙子,忙著呢?」
  「你們這些廢物!還讓老娘親手抓人。」
  「我們哥兒倆下班了。路過,路過!小的就不打擾仙子。」
  「滾!」
  另一名少年嚇得面具都扔了,回身拱手道:「太真仙子!小的……」
  話沒說完,便見眼前索影橫空,將他小臂、前臂、上身一併捆住。那美女腳
蹬橫木,仰身回手一提,那少年如同騰雲駕霧一樣直飛起來,依舊是抱拳拱手的
姿勢,攻城槌一樣直挺挺撞上坊牆,頓時暈了過去。
  最後一人戴著惡狼面具,露出的鬈髮濃鬚,顯然是個胡人。長索捲來,他斜
著身往下一撲,來了個鐙裡藏身,堪堪避過長索,然後頭也不敢露地一扯轡頭,
坐騎盤旋著在橫街上拐了個彎,幾乎撞上正在看熱鬧的程宗揚等人。那胡人一腳
踏著馬鐙,一手扯著鞍帶,眨眼工夫便撥轉馬頭,沿著橫街逆向猛衝。
  吳三桂與敖潤同聲讚道:「好騎術!」
  那胡人整個身子都藏在鞍側,緊貼著溝渠邊沿,與追來的輕車擦肩而過。饕
餮美女的長索失去用武之地,當即蹬緊橫木,雙手用力一扯,兩匹白馬齊齊偏轉
馬首,輕車猛地衝出一截,又被馬匹硬生生拖得轉彎,車身傾斜過來,一側的車
輪在車轍中摩擦著,火花四濺,然後猛地彈出,車身飛起半人多高。
  圍觀的眾人發出一片驚呼聲,那饕餮美女身在半空,長裙飛舞而起,鮮紅的
裙上刺繡著無數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同時綻放開來。剎那之間,百花齊放,鮮
明奪目的花中之王在冰天雪地的街頭盛開,滿眼的富麗堂皇,艷冠群芳。
  這兇猛飆車的美女拐彎實在太猛,飛揚的裙角直接捲到程宗揚臉上,一股如
蘭似麝的馥華香氣撲面而來。憑借自己六級通幽境大高手的驚人目力,電光石火
的一瞬,程宗揚便將饕餮美女裙內的風光一覽無餘——可惜她裡面穿著與胸衣同
樣質地的翠綠綢褲,白瞎了自己火眼金睛般的目力。唯一能夠確認的是,這美女
的美臀是貨真價實的極品,不僅豐腴飽滿,而且又圓又翹。
  饕餮美女雙足用力一蹬,輕車落回地面,接著再次彈起。她斜著身,竭力保
持著車體的平衡,可還是羞了少許。眼看車身就要傾覆,程宗揚伸手一按,一股
恰到好處的力道送出,將失控的車身推了回去。
  饕餮美女險些栽到程宗揚懷裡,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胸前那對圓碩的豪乳
如同灌滿水的皮球猛然跳動著,左右亂晃,乳波滾滾,餘韻未止。劇烈的追逐之
下,那道白膩的乳溝間沁出星星點點的香汗,愈髮香艷誘人。
  伸手的一瞬間,程宗揚都有些後悔了,還不如讓這個香噴噴的豐艷尤物一頭
摔到自己懷裡得了……
  饕餮美女穩住車身,接著駕車猛追。那胡人還沒來得及翻上馬背,就又被銜
尾追上,索性故技重施,以精湛的騎術撥轉馬頭,再次回身,從橫街北側轉到南
側。
  饕餮美女緊跟著轉過車身,她追得氣勢如虹,腳下的輕車卻不堪重負,發出
「吱呀吱呀」的響聲,像是要散架一樣。
  就在這時,遠處一道纖長的身影沿著溝渠旁的石欄,如煙般掠來。她戴著遮
面的黑紗,外面還戴著唐國仕女外出時常用的罩紗——一頂竹製的斗笠,笠沿一
圈黑紗從頭頂一直垂到腳下,把整個人都罩得嚴嚴實實,只能勉強看到裡面是一
件玉白色的絲袍。
  溝渠旁的石欄寬不及一掌,年深日久,上方早已滑不溜手,尋常人只怕站都
站不穩,那女子卻如履平地,她穿著一雙繡著雲紋的白蓮絲履,足尖在欄上輕輕
一點,便飛出丈許,就像一隻振翅飛翔的白鶴,身形優雅而又輕盈,不帶半點煙
火氣。只是她手中提著一柄澄若秋水的長劍,劍鋒兀自滴著鮮血。
  程宗揚目光犀利,先是一眼看到那柄滴血的長劍,覺得有點眼熟,接著再看
那具重重包裹仍不失柔美的身姿,豐挺的胸乳,纖細的小腰,再與自己記憶中那
具玉體一對比,不禁大吃一驚——這不是潘姊兒嗎!
  潘姊兒也在長安?小香瓜呢?不會真讓她帶回光明觀堂禁足了吧?
  程宗揚心裡一陣打鼓,潘姊兒戴著一層面紗還不夠,外面又加一層,這是沒
臉見人啊。她拿著劍幹嘛?當街殺人?幹!不會來找自己玩命的吧?
  潘金蓮揚聲道:「太真!小心!」
  那饕餮美女一時抓不到藏在馬側的胡人,乾脆將長索貼地揮出,捲住馬匹的
四蹄。
  狂奔的馬匹嘶鳴著側翻過來,躲在鞍側的胡人踢開馬鐙,躍到地上,然後從
袖中擎出一柄尖刀,用純熟的六朝話叫道:「楊玉環!別欺人太甚!」
  「呯」的一聲,饕餮美女抬起一條大長腿,一腳踹中那胡人的面門。那胡人
直挺挺倒在地上,惡狼面具下鮮血狂飆,還迸出幾顆牙齒。
  饕餮美女從車上躍下,一隻羊皮小鞭毫不客氣地踩在那胡人腦袋上,雙手叉
腰,當著滿街看客的面,放聲大笑。
  「敢跟我鬥!你不打聽打聽!長安城一百零八坊,誰敢來惹老娘!」
  那胡人滿臉是血,牙齒漏風地說道:「我是陳王門下……」
  「呸!那小兔崽子算個屁!立了太子還是個屁!別說他了,十六王宅那幫廢
物點心,哪個我沒揍過?」
  兩名捕快見機得快,這會兒早就溜得沒影了,圍觀眾人大氣都不敢出。
  程宗揚瞠目結舌,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這個名傳千古,艷傾天下的大唐第
一美女。
  飆車、行兇、鬥毆、罵街……這是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的太真
妃子楊玉環?這活脫脫是長安街頭惡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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