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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哥就是個臭裝逼仔。」
「你問裝逼是什麼意思嗎？裝逼就是打腫臉充胖子，裝出一副很強、高深
莫測的模樣，實際上卻並非如此。我看你應該也是個學霸，有沒有說過『這次
考試我都沒讀書、題目又這麼難，肯定考砸了』結果成績出來卻拿了個滿分？
這也是裝逼，傑哥最喜歡玩這一套。」
「不對，他不是把自己的強大貶的一文不值、讓其他人自卑從而感到優越
感。他是明明努力個半死卻裝作沒有努力，好讓人以為他是天才，讓人羨慕嫉
妒恨。我真正察覺到這點也是在幾年前的事情。」
「小學的時候，有一年傑哥魔力盡失，但他仍然繼續冥想鍛鍊精神力。」
「對嘛！他怎麼可能堅持一整年？按照他的性格早該放棄了，可能會改用
那什麼科學的力量大賺特賺。沒有魔力就沒有魔力，有錢請魔法師就好了。可
是他卻堅持住了，我到後來才知道為什麼。」
「他不是說出生的時候就有相當於成年人一輩子的記憶了嗎？而且記得一
清二楚無法遺忘。沒到那個境界還不了解，覺醒後我才意識到，他就好比一出
生就要承受相當於『真我境』魔法師的精神負荷，鍛鍊精神力是為了從這重擔下解脫。」
「然後鵬洛克還壓制住了他的精神力，只讓他保持最低限度的施法專注，
他中學剛開始學魔法的時候，就像戴著手鐐腳銬加上一顆大鐵球。然後你猜怎
麼樣，他站在大鐵球上像滾鐵球一樣往前衝刺輾過一個又一個好手好腳的我們
，遙遙領先。」
「只是比喻而已，不要對裡面的物理學太認真。」
「小虹也看出來啦！雖然她在一開始對傑哥努力的程度也只是一知半解而
已吧？不過能看穿他背後付出努力也很不簡單。那句諺語叫什麼……天鵝水面
上的優雅全靠水底下的雙蹼死命地划。」
「我真正想說的是，他在討伐阿勒克托前跨入真我境、有能力負荷並且運
用兩輩子的記憶，沒過多久又和鵬洛克徹底斷絕聯繫。從出生至今限制他的一
切障礙都掃空了，你以為這兩年他是白混的嗎？」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這兩年只是在鍛練基本功而已，他的基本功可不是行
為導向，例如每天冥想、跑步、舉重……這麼具體的內容。從他企圖佔有世界
之石這點來看，他說的基本功是目的導向。培養魔力、增進施法技巧，去鍛鍊
這些的就叫做基本功，至於怎麼鍛鍊？我不知道。」
「反正佔有世界之石、製造那什麼機批欸死、在毒界炒地皮、經營卡牌遊
戲通路……他這兩年做的種種事蹟，我不敢說全部，可能大多數都是為了鍛鍊
他的基本功。」
「炒地皮要怎麼鍛鍊魔法？這我哪知道！」
──楊雷訪談記錄其之四。
※
楓城中央本來立了一座明玉派祖師的雕像，我們毀掉之後在原地架設地晶
塔開啟傳送門、整理四周變成一座廣場用來講魔法。明玉派藏汙納垢，上層的
修真者堅守道心、寧死不屈，基層的修真者、結黨的凡人卻馬上倒向我們。
一下子是練氣期弟子哭訴長老如何暴虐殘忍、一下子是鍛體期弟子指控真
傳師兄玷汙她的清白。倒戈者忙著抹黑，新仇舊怨都要我們來處理，有納投名
狀的感覺。
「這些傢伙都不是好人，真的要教他們魔法嗎？」張榮請示。
「都說了既往不咎，當然要教。」
「他們是毒蛇，關鍵時一定會出賣您、背叛您。師尊，如果不防患未然，
他們遲早會成為禍害。」
「那麼，那個『關鍵時刻』是什麼時候？明天？明年？」
「師尊你失勢的那一刻。」
「不對。」
「不對？」
「是浮蓮宗不能帶給他們好處的時候，而我對浮蓮宗的好充滿自信，只要
他們學聰明了自然會擁護浮蓮宗。」入魔後還想洗心革面回正道？做他媽的春
秋大夢吧，玄靈界不會有人像我一樣給人轉換陣營的機會。反正玄靈界最不缺
人，殺了那些一度背叛過的傢伙才叫防患未然，我就不一樣了。
一個老是天打雷劈考驗人忠誠的統治者，真正想要的不會是忠誠心，他只
想要恐懼與服從而已。包裝成忠誠心、愛國心是為了讓底層的人心裡暗爽，覺
得自己是在為有價值的東西犧牲、自己有某種崇高的精神。
本質上就是為自己的懦弱與奴性找藉口。
楓城被我們當成拓荒基地的前線來經營，我來玄靈界從來就沒想過要賺錢
、加上有的是錢，所以協會一放寬限制後砸下的成本也重。我懶得等協會慢慢
審核通過，得自己買單也沒關係，速度第一。
這一天我在楓城廣場講法，影音設備把我的講課內容在全城、血爪山，甚
至是滅魂宗總壇全程直播。
「……所謂的自我意識，就是對於自己的認知。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記憶
、自己的體驗，這些讓你之所以是你自己的東西支撐著自我意識。要駕馭魔力
，就要去了解自己、去掌握自我意識。很多人以為自己有什麼想法可以隨心所
欲決定，其實不是這樣的，分享一個鍛鍊方法。」
我講著粗淺的精神力鍛鍊法：「這方法叫做『念動』，是用來訓練意識的
收放，首先請大家隨便想像一樣物品，最好是隨處可見、接觸過的東西，比方
說樹葉好了。首先集中注意力去想像樹葉的細節，閉上眼睛想像葉子的形狀、
葉脈的分布、顏色、有沒有蟲蛀、摸起來的質感……盡力讓細節完整。」
我停下來喝水，讓人們花時間去想像，修真者們在一旁無所事事。東方璃
倒是聚精會神的思索，可能是在推敲我這訓練的用意吧？
「好，停止想像。接下來去忘記你剛才想像的那片葉子，不要去想它以及
跟它有關的細節，也禁止專心去想其他的東西轉移注意力。要放開意識、不要
有強烈的念頭，要控制自己的想法。等一下子再重新回想起它，你要回想起同
一片葉子、跟剛才你想像出來的有相同的細節。就好像心中有一片真正的葉子
，可以隨你高興從心底取出來、再放回心底。」
回想與遺忘的週期越長越好，每一段能堅持三分鐘就算不錯的成績了。監
督者要用心靈魔法去探測，確保鍛鍊者每次回想起的物品是一致的、而不是重
新想像出一個很相似卻不一樣的東西。
難就難在白熊效應，白熊效應簡單來說越想要忘記一樣東西就會越難忘記
。所以這裡遺忘物品的方法就是放鬆心情、讓想像出來的葉子自然的沉到意識
深處，但也不能真正遺忘，你還要能隨時打撈上來，記得它的所有細節。這是
轉譯詠唱法提取腦內咒文的前置訓練，如果提取不完全、威力就會大打折扣。
我講述鍛鍊法的一些小訣竅，讓他們自主練習，有一點基礎的負責監督。
像這樣觀察他人的心思念想，也是一種修行。
這時狗子跑了過來，自從五牛村被襲擊、他就不當店小二了，目前專心跟
我學魔法，算是我的二號弟子：「師尊師尊，有個賊禿求見。」
「怎麼講話這麼難聽？哪有人自稱賊禿的？」
「是是是、瞧我這張嘴……自稱『三藏』的和尚在城外，說要找您。」
「三藏？」難道是取西經那個？我單手結印切掉轉播聲音，轉頭問那些修
真者：「有個叫三藏的和尚來了，你們認不認識？」
一個叫苦禪的老和尚渾身一顫：「師父？」
「他來做什麼的？」我問狗子。
「聽底下的人回報，說想來和師尊探討佛法。」
「……好好招待他，請他稍候片刻等我講完法。」有金丹弟子的師父，怎
麼想都不會是弱者。
「遵命。」
「這位……苦禪大師，既然你師父來了，要不要見他一面？」
「貧僧無臉見師父。」
「不見就算了。」
講法過後，我一如往常帶著東方璃行動。要談論魔法與佛法，有個得道高
僧幫忙、就更有機會辯贏我──我猜她是這樣打算的。
人稱三藏的和尚千年前渡海遠赴淨土大陸，學習當地的佛法後又回到玄天
大陸，經書裝了好幾個乾坤戒。他的佛法在玄天大陸毫無疑問是第一人，修為
就不得而知了，他取經時就是化神，最近一次出手是在六百年前。
至尊魔道系統中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高手。
這樣一個事蹟流傳千年的和尚，卻生得細皮嫩肉、文弱書生的模樣，看起
來是二十好幾的青年才俊。他身上的紫金袈裟看似華貴，卻是一點靈氣都沒有
的凡品，作為外交的服裝得體而友善。
「三藏大師。」
「劉宗主。」三藏眼神柔和，從等待到看見我、表情沒有半點變化。太習
慣修真者的仇視和一般人的恐懼，這反應很新鮮：「聽聞宗主入魔以前佛法精
深，貧僧特來向宗主討教，是什麼魔法能讓宗主放棄學佛。」
「本座初到凡間，不識大師威名，不如我們先介紹自己，如何？」
「甚好。」
「我姓劉名傑，魔界人士。少時學佛、有感佛法無力，聽聞浮蓮魔道救世
之法心悅誠服，棄佛入魔。」
「貧僧幼時家貧，被父親送入觀禪寺做沙彌，學習佛法數百年、有感佛法
不彰，西渡淨土取經。僥倖成功帶回佛經千卷，得一虛名三藏。」
同樣感到佛法的極限，卻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若拍成電影就是正反兩大
男主角互為光影、針鋒相對的雙主線劇情。
可惜主題是佛法，感覺不夠帥氣。
「大師取經的時候有徒弟或是其他人陪伴嗎？」
「貧僧是獨自一人上路的。」
「可曾遇過猴妖、豬妖，或是水鬼？」
三藏法師的眼神有如寶刀出鞘，唰一下閃出銳利的精光：「你是從哪裡知
道這件事情的……不對，你並不知道。那麼，是什麼讓你問出這樣的問題？」
「在我故鄉也曾有個遠赴外地取經的和尚，收了三個徒弟，分別是猴妖、
豬妖跟水鬼。聽了大師的經歷，就想起那個和尚。」
「原來如此，或許那位大師也不是真的收了徒弟，只不過是取西經的和尚
都得遇到那三個妖怪。」和尚點點頭，說道：「世人稱貧僧三藏（ㄗㄤˋ），
但貧僧更希望被稱為三藏（ㄘㄤˊ），只因貧僧心中藏有三個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