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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不照劇本走的耶！說好的批評阿勒克托教會呢？」
主世界第三天，我出現在久違的工作室大樓，辦公桌前看著兩名立正站好
的少女，她們脫稿演出、在影視台裡面對自身的經歷侃侃而談，毫無虛假。
「對不起。」
「沒有怪妳們的意思，妳們這次應該是說真的吧。」原本想撥放敦克爾克
錄好的訪談，但朵莉絲跑來說當時騙了我們。我很好奇她們的真實經歷，就安
排了這次重新錄製。
「真的，我發誓。」她們一聽我說不怪她們，站姿就鬆懈下來了。繃緊的
肩膀稍微垂下，背脊也沒那麼挺直。
「那就沒問題了，仔細想想，比起批評對手多邪惡、還是主張自己有多麼
光明偉大正直善良真誠可靠比較好。」會對邪惡落井下石的人到處都有，能代
表正義把那些王八蛋推下井的人卻寥寥無幾。
「你是光明偉大正直善良真誠可靠沒錯啊。」
「希望妳不是以毒界的標準來看。」
唉呀！沒有吳羽霞吐槽，這樣自吹自擂我都覺得不好意思。
「可是這樣好嗎？」朵莉絲一臉憂心：「你不是還要找出想殺你的法神？
這樣悠悠哉哉的沒問題嗎？」
「妳看我悠悠哉哉的，可是我的手下很忙啊！」這叫做安樂椅偵探，絕不
是因為我搜查能力不足、沒辦法發掘出關鍵的線索，適才適所很重要的。
我離開辦公椅，算算時間也到了，拿起門口直立衣架上的大衣式法袍披上
身：「再說，我有很多只有我能做的事情要做。一個失敗的暗殺者沒辦法絆住
我，粉碎他的計畫才是我最棒的復仇。這裡可不是毒界，人不能想殺就殺。」
走出辦公室，從口袋拿出希兒芙訂製、薄薄一片材質柔韌的通訊器，我詠
唱控制咒語聯絡萬界公民協會的大人物。
「你好，這裡是劉傑。」
「劉傑先生嗎……關於你的申請，我們需要更多資料來確認安全性，可以
請你提交證明嗎？」
「今晚我的影視台會撥放一部份的證明，另外一部份，請你們派出法神當
面進行確認。評估的同時，先提供我陣圖和咒文，儀式流程就算了。」
「不行，在許可前我們不能提供。」
「叫有權限許可的人來跟我談，時間寶貴。」我加重語氣威嚇：「毒界的
情勢已經改變了！傳統的拓荒模式跟不上變化，阿勒克托多休眠一天就會讓牠
多恢復一分力量。阿勒克托教會總部跟其他毒界人組織不能相提並論，分部一
顆卵就搞到好幾個大魔法師差點陣亡，總部只會有更多蛋、更強大的運用方法
！其他法神蒐集到的情報都不完整、他們誤判了毒界的武力！」
我堂堂毒界開拓指揮官聯絡協會，接聽的人當然不可能是底層辦事員，最
起碼也是處長、界長這種中階主管，但位階還不夠高。
「……我了解了，請靜待我方聯絡。」
通訊結束。
可以理解對方為什麼慎重其事，因為我申請的就是這麼危險的東西：第一
級禁咒「萬魔破界弒神陣」的改編使用權。
國際公約中不可使用、散播甚至學習的第一級禁咒，會對世界造成不可逆
轉的傷害而成為禁忌中的禁忌。有一些禁咒在經過改編後運用在拓荒上，過程
中無可避免要學習原版的禁咒，所以第一級禁咒一般來說不能改編。
然而法律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保存禁咒、記錄它的功能就是因為在遙遠
的某天可能會派上用場。好比我前世的天花病毒在人類歷史數千年來殺死數以
百萬計的人，用疫苗克服後從地球上絕跡，但科學家留下病毒保存在實驗室裡
，用於研究或素材。
縱使地點在異界、目標是異界神獸，為了杜絕我在將來濫用禁咒，也要設
下一層層禁制。我有沒有能力駕馭禁咒、有沒有資源施展禁咒，都需要審核，
就像在評估一個人有沒有資格持有核彈的發射按鈕。
就算是國際公認的法神也要實地檢查測試，因為法神也有比較不擅長的屬
性，精神狀況、生理因素也會影響施展禁咒的穩定度。根據測試情形就能知道
對象施展禁咒有多少風險，我沒辦法借助鵬爺的力量，只能靠我自己。
說實話，我沒什麼信心，因為這是一條危險的捷徑。
弒神，也就是弒殺法神，不趁現在學更待何時？
※
回到毒界傳送門重啟的現在，聽到話鋒指向自己，丹諾斯仍笑容不改。
「沒錯，只有掌握傳送門的人才有辦法修改座標，但是這個『修改』的動
作只有當我踏進傳送門的時候才會執行。換句話說指揮中心不可能有紀錄，因
為是從未發生的事情。」我緊接著說：「先別急著罵！我還不至於會拿沒發生
過的事情出來指控人，我只是論述傳送門不會留下證據而已，不代表別的地方
沒有。」
「所以，襲擊你的人是誰？直接具名、不要浪費大家時間。」鐵珀逼問。
「丹諾斯‧盧‧沃爾迪昂，你就是行兇者。」
對於我大膽的指控，精靈法神抿抿嘴、但顯得不以為意。
「首先來看看事發當時由我裝備記錄下來的影像。」
影像從皮卡汀尼兵工廠撤退行動開始撥放，穿著鐵珀名牌的防護服的男子
閃現過來，與我談話、然後動手襲擊。我閃現前的最後一道畫面，是他凝聚魔
力、手刀快若閃電的一掃。
「有意思。」鐵珀陰沉著臉：「雖說我的確不是行兇者，但劉傑先生又是
如何認定那個人不是我、而是丹諾斯呢？」
「當時毒界法神眾多，不要說留下實體的證據，就算留下不當的發言都會
被懷疑。鐵珀大人看守傳送門不讓異界生物通過、理所當然；丹諾斯大人可以
及時修改座標、把異界生物放逐到火元素界這種無法生存的環境，理所當然。
相反的，如果鐵珀大人做出非必要的偵查行動，例如讓召喚獸地毯式搜索，那
就很不自然了。據我所知各位的一切動向毫無疑點。」
「既然沒有可疑之處，想必是毒界以外的地方讓你起疑。」
「錯，就是沒有半點可疑的地方，才讓我確信問題出在傳送門上。」
我徐徐說道：「任何死守傳送門的方法，我都有機會用閃現闖入。刻意為
之都有空隙可循，更不要說只須提防異獸的狀態下看守會有多鬆散。不做多餘
的行動是因為不需要做，你以為只要把唯一的通道封鎖住就安全了。如果我不
曾離開毒界、到主世界確認各位的行動，還真沒辦法懷疑到你。」
我在毒界時不會知道、也不敢去測試鐵珀有沒有讓召喚獸四處巡邏，回到
主世界後了解他們這一個月以來的動向，才敢如此篤定。
「什麼都沒做也要被懷疑，你太過分了。」丹諾斯眼神充滿憐憫，只要不
留證據，無論如何被指控都無所謂，他是明白這點才用這手法的：「我雖然不
認為鐵珀會做這種事，但影像中襲擊者既然是他，怎麼不先懷疑他呢？」
「你還敢說這個？說到我就有氣。那個鐵珀外表偽裝精巧，言談中卻到處
顯露破綻，只有毒界人的研究是真的，那是真正的鐵珀分享出來的情報吧？你
這麼晚才襲擊，就是在等鐵珀把資訊散播給所有人，避免自己被懷疑。就算如
此我也不敢不相信襲擊者可能是鐵珀，所以必須假設鐵珀的手段、盡可能遠離
傳送門以免被逮到。」
我想通了一切環節，不得不驚嘆法神對人心掌握之強、理解之深：「一邊
假冒、一邊透露破綻的目的在於提醒我接觸到的法神都可能是假貨，阻絕我找
我國法神求助的念頭。一般人可能會相信我方法神會維護自己的安全，但我寧
可走一條遙遠卻安全的路徑，所以我創造了一條自己專用的通道，我的暗號公
開透明、誰都看得見，誰敢變造掩飾就是自曝陰謀。」
我反手指著丹諾斯：「你以為自己是典獄長，其實只是個囚犯。感謝你不
僅封鎖了毒界、還斷絕了次元邊境與外界的一切往來，才讓我有機會繞到敵後
抄掉你的老巢。」
逃跑？這叫轉進！
「明明什麼都沒做，我感覺我很無辜啊。」一張涉世未深的美少年面孔真
是太犯規了，丹諾斯的苦笑倒顯得我像是隨便冤枉人的反派角色。
「給你最後一次自首的機會，別說我殘忍無情。」
「沒做的事情就是沒做。」
「好！先從你的動機談起吧。」他最好不要自首，不然我怎麼裝逼：「你
需要大量且合法的人體，不曾受魔力影響過的最好，所以這些行動的目的在於
影響拓荒計畫以及毒界人的物種判定。」
「那怎麼會要藉由襲擊你來達成這個目的呢？」
「因為這世上很少人像我一樣會關心毒界人的死活，希望能和毒界建立『
對等』的關係。看到殘破落後的環境、野蠻殘酷的人，心中懷有優越感的萬界
公民自詡為征服者、解放者、拯救者，這才是常態。」
作為文化優越的一方，自視高人一等在所難免：「拓荒就是在征服異界，
幾千年來上萬次的勝利成就了萬界公民共同的驕傲。去異界就是要掠奪資源，
受我們庇護、需要我們拯救的毒界人得擺在次一等的位置，這才是常態。」
「這些『常態』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的是我，我以為拯救與被拯救沒有所謂上下關係，就像幫助自家
兄弟度過困難一樣。今天你家兄弟姊妹欠了一屁股債，你幫他還債，他還你錢
天經地義。但是，如果你說『這傢伙根本沒有理財觀念，應該由我來全權管理
他的財產』就太超過了。」
布魯諾曼所謂的嚴格控管，就是來自這種心態，更像是企業破產被收購、
新任的董事大刀闊斧的改變制度。
可是，人不應該被當成資產來管理。
「我回到主世界之後，看見許多對我的批評，說我太仁慈、太相信毒界人
。我以為我能代表聖王國對毒界的看法，結果是我錯了。你不需要爭奪主導權
、不需要當上指揮官，你只要讓我消失，我國自然會順應民心改變對待毒界人
的方式。權貴得到毒界人這『素材』和勞動力，民間得到優越感與爽快，誰管
幾十年、幾百年後毒界人有可能作亂？」
我搖搖頭：「你不需要殺我，只要讓我和主世界永遠斷絕聯繫就好。結果
毒界發生了太多前所未有的例外，讓你的計劃破產。」
「這樣違背主流的思想，何苦？」
「不好意思，十天下來主流已經改變了。」我雙手一攤：「那麼，來細數
你的罪惡吧！」
我創造上億的偽善者，他們憤怒並非同情毒界人或心底的善念覺醒，而是
得知有人操弄。無關他們生活的毒界人，重要性哪比得上自己被人愚弄呢？如
果丹諾斯希望人們仇視、歧視毒界人，被揭穿時激起的逆反心裡就會引火上身。
人們還是會歧視毒界人，但仇恨會轉移到丹諾斯那裡。
罵一群沒沒無聞的難民哪有批評一個法神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