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在神國墜落之後2-5

作者: as605224 (timchi)   2018-10-27 18:14:19
羅曼之橋的遊人吟(5)──北境的惡夢
  「魔鏡之森在羅曼北境的東部,只是一塊並
不大的森林,且由於地處偏僻的關係,毫無人煙
。我是在羅曼收購材料時,因緣際會去往該處探
訪,對於那些樹皮光滑如鏡,可以清晰看見自己
倒影的神奇樹木感到讚嘆……沒有人知道魔鏡之
森的樹木為何會生長成如此模樣,包含當地的盧
牧卡族人……我在離開魔鏡之森以前曾聽見一道
怪異的吼叫,不像人,卻也非獸,像是某種拼湊
起來的古怪叫聲,我本該感到害怕,卻只感受到
無止盡的悲傷……」──奧菲里亞,羅曼日記
  冬瓊已經喝了好幾杯熱茶,卻依然無法靜下
心來。冬西亞從昨晚離開後到現在遲遲沒有消息
,基本上能夠確定已遭遇不測。她派人去城郊附
近搜索,卻暗自祈禱著不要有壞消息。
  按了按自己的肩膀,感到如浪潮般的疲倦,
她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好好休息了。提起筆,在
文件上頭書寫著,雖然動作依舊迅速,但從暈開
的墨水可以知道她的不安。
  叩叩的敲門聲捎來了壞消息,冬瓊坐在椅子
上發了會呆,嘆了口氣走出房門。
  城主府後的小院裡,幾人圍著屍體面面相覷
,沒有人多說一句話,都被眼前的慘狀給震驚了
;冬瓊快步走來,眾人像找到個依靠一般紛紛吐
了口氣。
  冬瓊站在幾人中央,看著冬西亞模樣可笑的
死狀握緊了拳頭,不用再特別做鑑定了。她記得
這件衣服,還有口袋裡的通行證,更何況也只會
是冬西亞這種人,才能在死前依然展現自己的性
徵。
  冬西亞以為自己掩飾的足夠好,卻不曉得他
每次的生理反應都被冬瓊看在眼裡。好了,他可
不是個變態。
  他是個死人了。
  冬瓊面無表情地下令:「讓他恢復原狀,之
後冰了吧。」賽杜克族的冰葬,對於亡者來說是
莫大的榮譽了。冬瓊轉身離開,冬西亞的死亡她
並不會感到一丁點難過,甚至會感到一絲愉悅,
但不是在這種敏感的時刻。
  那事情會變得失控。
  據她知道的消息,賽杜克族與盧牧卡族的約
談不會是一場笑著坐在桌前的談話,她的爺爺,
族長冬帝諾打算帶上族內所有的菁英前去羅曼之
橋,而她相信盧牧卡族也一樣。
  兩族的看法難得一致:如果談不攏,那便直
接開戰。
  冬瓊回到辦公室裡,想著要如何跟族裡報告
這樁慘劇。盧牧卡族的殺人魔這一次已經觸動到
了賽杜克族的底線,他讓冰霜間的戰士用醜陋不
堪的模樣離開世間,原本兩族之間還有談和的可
能,現在只要確認殺人魔的身分,等待著羅曼之
橋的就只能是滿地的鮮血。
  就只會是滿地的鮮血。
  她突然想到尤茲,趴在桌面,將頭埋進臂彎
裡頭,那個愛唱歌的人現在去了哪呢?是不是真
的會找到那個殺人魔?
  冬瓊從來沒有擔心過尤茲的安全,這男人總
是讓人莫名的放心,也許是因為他的微笑,他的
胸膛,他的肩膀……冬瓊反手抱住自己的腰,卻
找不到相同的溫柔舒適,她瞇起眼,想好好休息
,但是仍然強打精神,繼續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艾爾德的宵禁暫時不用解除了,沒有任何線
索推測殺人魔會在艾爾德附近待多久。她決定將
巡守的範圍給縮小,只要在艾爾德城的周邊就好
,等到族裡的決議下達之後再做打算。至於往返
的商人旅客,她決定做個人口清查,這並不是個
好選擇,有些強硬,但是在此時說不定特別有用

  她寫了封信,走到窗邊呼喊斯諾的到來,卻
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她盯著那人看,等到那人
轉過頭來露出微笑。她看見一雙漂亮的灰色眼珠
,比起大部分族人的眼睛都還要漂亮深邃。但更
令冬瓊訝異的是那笑容,真的很像尤茲,她禮貌
性地笑了笑,將信交給飛來的斯諾,關上窗戶,
有意無意地又看了眼街上,那人已消失在人群之
中。
  夢魘掛著好看的笑容,往城外走。他今天穿
上了鞋,在城門口叫來了雪怪,在賽杜克的城鎮
完全沒有絲毫不自然,除了高大了點的身材。
  他給了城門旁的守衛幾枚銅幣,作為看著雪
怪的酬勞,讓雪怪跟上,在雪地裡緩緩離去。
  他要離開艾爾德了。

  尤茲離龍樹之森越來越近了,腳下的速度略
微加快了些,他得快點了。他難得沒有欣賞沿途
的風景,甚至沒有彈個幾首歌曲,只是徑直前進

  龍樹之森附近的天氣比起北境的其他地區都
還要炎熱,即使是在樹蔭之下也會滿頭大汗,但
尤茲臉上一派輕鬆,看不見半分倦容,腳步輕盈
。他停了下來,看著眼前樹幹中間一顆顆如龍頭
顱的突起樹皮,仿佛下一刻從牠們口中就會噴出
火來。
  他沒有立刻進入其中,反而是在周遭繞了一
圈,像是在觀察什麼。過了小段時間,他又回到
原地,朝著前方的紅石路前行。
  當尤茲的腳踏上紅石路的那一刻,周圍的龍
頭同時開了口:「旅人,停下你的腳步。」
  尤茲沒有踏出第二步,但也沒有把前腳收回
,他還想往前,只是先聊個天:「拉貢?」
  龍頭在樹上開口的模樣有些詭譎,發出的聲
音很厚重,大概像是枝上肥大的樹葉,尤茲感覺
那就像是龍的翅膀。「你知曉我的名,那就早點
離去。」拉貢像是要展現自己的威嚴一般,龍頭
的眼睛逐一亮起,在樹幹上移動,都往尤茲望了
過去。
  尤茲雖然不怎麼害怕,但被那麼多雙亮著的
眼睛給看著總會讓人身體發毛,他微笑請求:「
能不能先讓這些眼睛閉起來?尊敬的拉貢先生。

  沒有人會拒絕微笑時的尤茲的要求,就像是
沒有男人會拒絕面前絲毫未著、風姿綽約的女人
一樣,拉貢沉默了會,將一雙雙眼睛移開,再次
要求:「旅人,你該離去。」
  「為什麼?」尤茲笑著問,像是懵懂的孩子
,朝著父母詢問那般天真無邪。
  「旅人。這是最後一次的警告。」拉貢不打
算多做解釋了,聲音聽上去有些慍怒。
  尤茲還是收回了前腳,搖頭嘆息:「原來你
快死了。」
  拉貢又把眼睛望向尤茲了,用與此地炙熱完
全相反的冰寒語氣低聲道:「旅人!」
  尤茲卻感到難過,沒有被外強中乾的威脅給
嚇阻;他坐了下來,拿出豎琴撥動琴弦說:「我
覺得很可惜。」他彈了幾個音,忽高忽低沒有絲
毫章法,就如孩子在樂譜上隨意的圖畫而成的音
符。
  但拉貢卻開始怒吼:「你是誰!停止彈奏這
個旋律!你會喚來惡夢!」周遭的龍頭露出木色
的利牙,用一聲接著一聲的嘶吼想蓋過那荒腔走
板的音調。
  尤茲停止彈奏,手指放在豎琴中央的琴弦之
上笑著說:「我可以進去了嗎?」他如果去當個
商人想必能夠賺到不少錢,總是在合適的時間提
出不容拒絕的條件。
  拉貢的聲音聽起來虛弱不少,猶如患了一場
大病的老人,只能顫巍巍地抬手,卻再也無法合
掌祈禱:「如果你想進來的話……」
  尤茲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塵,突然回頭
望了一眼。他愣了一會,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剪刀,將最舊的那根弦剪斷,
換了一根新的。
  他看著手上的一根斷髮,思索過後微笑著放
入口袋,「這樣就聽不見了……」他輕聲喃喃。
邁開腳步,踏上紅石路,消失在龍樹之森的入口

  龍樹之森之內更加炎熱了,四周的樹木表面
都染上了些許紅色,不是鮮血的豔紅而是如火光
的橙紅。尤茲還是流汗了,他沒有理會流進眼裡
的汗水,即使那帶來了一點不適。
  他抵達了紅石路的盡頭,看見一棵巨大的龍
樹,拉貢在底部的寬闊樹洞裡,坐在如皇座的木
椅之上。
  尤茲盯著像是龍角的扶手,再看了眼座椅上
的壯碩男子,他的皮膚像是烙鐵一般發紅,盧牧
卡族的耳朵在他身上看起來有些駭人,更重要的
是,尤茲聽得見死亡呼喊著他的聲音。
  拉貢不在乎尤茲的打量,只在意尤茲的身分
,「你是誰?」他問,聲音沒有了方才的威嚴,
只是瀰漫著如秋日落葉的味道。
  尤茲想了一會,考慮著要用什麼方式來介紹
自己,他決定了:「我以前住在山頂。」
  拉貢笑了,浮誇地笑,他壯碩的身體顫動讓
木椅發出吱吱的抗議,但他無法停止大笑,就像
是聽見世上最可笑的笑話。
  尤茲不明白拉貢為何笑得如此瘋狂,有些不
解地問:「很好笑嗎?」
  拉貢的眼裡布滿血絲,似乎再多動一會就會
迸裂,噴出滿地的黏液,「山頂上沒有住人!」
他狂笑著嘶吼。
  「如果可以,我想讓你去看看,那裡有一幢
木屋,裡頭還有暖爐,冬天的時候也不用害怕更
強的風雪。」尤茲想起小屋,緬懷地笑了出來。
  拉貢仍然不相信,或者說選擇不去相信,他
重重地拍了扶手,上頭的龍角好像裂了幾條縫,
「山頂不能住人!」
  尤茲望進他的眼珠裡,拉貢感覺到冷意,即
使對面的少年依然掛著微笑,他討厭這種眼神,
像是看著樹幹下遷徙的螞蟻,或是即將枯萎的樹

  尤茲撫摸著琴身,別開眼睛,輕聲自嘲:「
也許山上住的不是人。」
  拉貢愣愣地看著尤茲,很想要讓自己不這麼
害怕,在迎接死亡之前他以為自己沒什麼好怕的
了,直到遇見眼前的少年。「我去過……我去過
山上……那裡的確有一幢小屋,但是那是以前,
已經沒有了!」他閉上眼說。
  「現在有一間一模一樣的了,我蓋的,用的
是琴木,還有檀木。」尤茲走向前去,在離拉貢
十步左右的距離佇立。
  拉貢聽見腳步聲,看見走近的尤茲,開口提
問:「你今年幾歲?」
  「二十幾了。」
  「這樣搭不上的,真的,時間是搭不上的…
…」
  尤茲點點頭同意:「如果是人的話,是搭不
上的。」他將手伸向自己的雙眼,拉貢聽見了噗
滋的爆裂聲,從尤茲的手下傳來──他戳進了自
己的雙眼。
  尤茲的雙眼流著血,藍色的血,就像是賽杜
克人的血色,只是更淡了些;他眼裡的血管像無
數細小的觸手蠕動著,緩慢地接觸在一起,拉貢
看得更清楚了,那是如細枝的血管,他只能笑了

  觸手纏繞在一起,逐漸形成一個圓球,那是
新的眼珠,尤茲又看得見了,他眨了眨眼,習慣
了眼前的世界,用灰色的瞳孔。他找了棵樹,放
下自己的豎琴,伸出右手,有冰晶從皮膚裡浮現
,「賽杜克總是喜歡用斧頭,因為他們討厭北境
的樹。」
  於是他的右手有了一把冰藍的斧頭,冒著寒
氣,光滑鋒銳的斧面有流光,像是一場雪。「你
呢?盧牧卡族的戰士,用什麼武器?」他微笑詢
問,像是家人之間的寒暄。
  龍樹之森開始怒吼,即使它們的主人已老去
,沒有當初的強大,但仍舊是龍樹之森的王者,
不該有人在此地挑釁他的威嚴。
  拉貢從座椅上起身,血液在滾燙,身上冒出
蒸氣,他穿上龍頭木甲,戴上木製拳套,用他的
生命,用他的一切,用他的火焰給出回答:「我
會直接把那些冰塊給打碎。」他跨步,像是噴發
的岩漿,熾熱且爆裂,來到尤茲面前,他揮拳。
  尤茲卻像是知道拉貢的動作一般,舉起右手
一翻,用斧鋒直接對拳!
  寒氣越來越重了,冰斧嵌進拳套之上,不停
閃爍著想凍結看上去脆弱不堪的木頭;拉貢低喝
一聲:「吐息!」從木甲中央的龍頭之中出現了
一道燃燒著的火球,勢如破竹地朝尤茲的腹部襲
去。
  尤茲只能收斧,他將身體轉向另一側,險之
又險地避開蘊含恐怖能量的火球。「碰!」火球
掠過身體,在森林深處爆發,炸斷了好幾棵龍樹
,甚至可以聽見龍頭的痛苦嗚鳴。
  拉貢見機踢出左腿,狠狠地命中轉身的尤茲
腹部,將其踢飛出去;尤茲感覺到湧上咽喉的血
液,吞了回去,留了滿口的血腥,他將冰斧倒轉
,用斧鋒凍住地面,不再讓自己身體往後退。
  拉貢不會放過任何機會,雙手抱拳,他的身
影早已不在原地。那,在哪裡呢?在尤茲後方的
龍樹之中!他從樹幹中出現,從天而降,直接暴
力地朝著尤茲的頭顱捶了下去!
  頭顱仿佛脆弱的果實,啪地血肉飛濺開來,
被冰斧的寒氣給凍成冰塊,像是一顆顆藝術品。
拉貢卻突然背脊發冷,他趕緊轉身,卻見到一個
微笑,還有穿胸而過的斧頭。
  尤茲從龍樹之間出現,跌落地面,嘔了幾口
血。他招回冰斧,那是他的手,撐著地面站了起
來,勝利者不該倒地。
  拉貢的身體被冰斧來回穿過,癱倒在地,他
感覺到阿米拉之樹的呼喚,眼神逐漸迷離,「是
真的……你住在山頂……」
  尤茲緩慢地走近,「是的,我住在山頂……
」他又吐了口血,但還是笑著。
  盧牧卡族的生命力果然強大,拉貢的血流了
滿地,被炙熱的地面給蒸發,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但他仍沒有死,「我們錯了嗎?」
  「我不知道……就像你吃人這件事,對我來
說不算錯……」
  拉貢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就像是殘餘的火苗
:「我想活下去,所以吃人,但那是沒用的……
不會讓我的壽命變長……」
  「錯了,活下去吃人很有用。」尤茲笑著說
,卻有些陰森。
  拉貢用了最後的力氣轉頭看他,給出生前最
後的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尤茲蹲了下來,撫上他的眼說:「惡夢……

  拉貢聽不見了。
  尤茲看了眼天色,拿回自己的豎琴再次歌唱
:「怕冷的孩子你別哭,父親唱歌給你聽;怕冷
的孩子你先笑,父親唱歌給你聽;父親的孩子,
不會怕冷……」
  他起身,在月色之下拖著拉貢的屍體離開,
單手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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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有個計劃,還在考慮中,希望能成功@@
正在思考羅曼篇的結局該選怎麼樣的,結局恐懼
症整個發作了ㄎㄎ
請多多支持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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