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雙面女俠-4-離山

作者: a101400085 (小緯哥)   2018-10-21 16:2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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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101400085 (小緯哥) 看板: emprisenovel
標題: [創作] 雙面女俠-4-離山
時間: Sun Oct 21 16:24:08 2018
不過一柱香時間的追逐,所有人都累壞了,包括那頭阿毛。石巖旁剛好有些乾草,趙鐵與小
玉幫忙鋪著讓慧難得以躺下,之後他們兩個也相擁而睡,在這等險惡的情狀下,再也顧不得
男女之嫌。
  
慧難手撐著頭,靜靜的看著這對好眠中的兩小無猜,心裡不禁有點羨慕,彷彿看見了自己和
胡靈曦的影子,不由得又是一陣悲苦,轉過頭去,心思如潮,深吸一口氣,闔上雙眼。
  
「小鐵,小鐵!你快醒醒阿,大師變得好奇怪!」
  
洞中透出一絲光亮,趙鐵揉揉眼睛,只見小玉驚惶的蹲在自己身邊,便問道:「怎麼奇怪?」
  
小玉答道:「他身子變得好燙,一直流汗,好像發燒一樣,又...」趙鐵不待她說完,當即微
笑道:「別擔心,大師的身體本來就會自行發熱,否則如何能光著膀子在雪地中睡覺?」
  
小玉遲疑了一下,搖搖頭,道:「那為何只有半邊熱而已?另一邊卻凍得像冰棍似的。」
  
趙鐵眉頭一皺,爬起身走到慧難身邊,只見他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唇一下乾燥欲裂,一下又
漲成紫色。身子左半邊燙如炙鐵,不住冒汗;右半邊凍如寒冰,發顫不止,口中嚷嚷道:「
水....水...我要喝水...」
  
見他這副模樣,趙鐵心下大駭,只聽小玉在一旁急道:「大師....是不是發燒了?我...我出
去找水來給他喝!」便要往洞口奔去,連忙將她拽住,道:「妳忘啦?外面還有那頭大怪獸呢
!」
  
小玉急的哭出來,道:「但...但如果不給他水,他...他看起來好像會死阿!怎麼辦!怎麼辦!

  
只聽慧難的嚷嚷聲越來越大,與小玉的哭聲夾雜在一塊。趙鐵心下正亂,又聽見阿毛在巖石
邊亂叫,終於忍俊不住,大吼:「別吵啦!」
  
這時,慧難的上半身忽然僵直而起,雙手疾探,同時抓住了兩個孩子的頭頂,往懷裡一拖,
趙鐵與小玉大吃一驚,以為慧難已經瘋了,急著想掙脫,但他的雙手宛如捕獸夾一般,牢牢
的鎖住頭頂,而且有越來越緊的趨勢,小玉當即痛得哭嚎起來。
  
忽然,趙鐵隱隱感覺到一股炎熱的暖氣從頭頂透入,宛如一道細流,往下流至四肢百骸,在
腳底迴轉而上,變化為一屢輕煙,氤氳傳到腹部,就此打住,只覺熱氣越積越多,肚皮漸漸
熱脹了起來,熱氣在裡頭盤徊不走,不停的打轉著。起初感到些不適,後來慢慢習慣,到最
後竟覺身子飄飄然,十分享受這股感覺。
  
他隱約感受到慧難手上力道越來越弱,想掙脫似乎不成問題,但他正沉浸在飄然的感覺,一
時捨不得脫身,彷彿盼望慧難永遠不要鬆手,眼皮不自主的慢慢閉上,意識漸漸模糊。
  
過了一柱香時分,只聽兩聲悶哼,趙鐵與小玉一齊俯身倒下,再度昏睡而去。慧難這時身體
已平復,慢慢睜開眼睛,心道:「好險有這兩個孩子,否則我便要氣脹而死。」
  
原來他重新修煉「乾坤二極功」後,體內的陰陽二氣尚未融合,至於互調之法他未曾學過,
先前乃因受雷擊方能大成,但此法實在太過兇險,幾年來苦思他法無果,又一心記掛找出救
胡靈曦的解藥,對於內力調不調合也無所謂,便任由隱疾於身。
而這十幾年來他鮮少與人動手,自也沒什麼催動內功的機會,一時也不至於發作。但自遇上
了趙鐵與小玉後,為了救人,不得不再度大催內力,自是讓潛伏的陰陽二氣蓬勃而起,再加
上背傷嚴重,久久未治,導致邪寒侵體。此時正是身體最虛弱之刻,陰陽二氣便如兩國戰爭
,在血脈中劇烈廝殺,他心中卻又憶起昔年情事,七情六慾不受控制,無法收束心神,導氣
歸元,以致二氣此消彼長、此長彼消,宛若在爭奪身體的主導權,是以才會身子半邊熱,半
邊冷。
  
在二鼓內力衝盪之下,只有說不出的痛苦,只想趕快找個管道疏通,雙手不自主的亂抓,卻
意外的抓到了兩個孩子。在這痛苦之際,心裡竟然莫名的清明起來,當即以二人頭頂為導,
一心二用,將陰陽二氣分傳到他們體內,心想之後便要在胡靈曦的屍身前自伐,留著這一身
功力實也無用,便絲毫不留的將內力盡瀉出身。
  
趙鐵與小玉這輩子未練過武,一時收到如此巨大的內力,駕馭不住,腦中昏昏眩眩,當即沉
睡過去。慧難忍不住吐了一口氣,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體內真氣半點不存,空蕩蕩的,心想
這輩子終究還是要孑然而去,不禁苦笑幾聲。
  
經過這一番折磨,口渴之感更甚,但見那頭巨獸的大嘴仍死靠在洞外,此時武功盡失,出去
更是凶險萬分。他左顧右盼,在洞裡繞了一圈,只有乾稻草及灰冷的石壁,一點水源都沒有

  
就在這時,他想起了一件事,阿毛從剛剛便一直不斷嚎叫,低著頭在巨巖邊嗅啊嗅的,好像
發現了什麼事物,突然心中一亮,知道這種幼獸嗅覺甚靈,大部分時間都在為了找食物,此
時不斷鳴叫,說不定是找到了什麼出路。
  
他走到那塊巨巖旁,蹲下身朝阿毛嗅的地方凝神一看,似乎有條微乎其細的裂縫,隱隱有陣
陰風透出,登時心想:「難不成這巨石下有出路?」伸手往石上一推,接連出了幾次力,卻宛
如蚍蜉撼樹。他內力盡失,此時力氣便如普通人一般,哪裡能推得動這塊千斤巨石?
  
他喘了幾口氣,頹然坐倒,苦思該用什麼辦法。想了片刻,仍毫無頭緒,不禁心裡有氣,抓
起乾草亂扔,忽然,阿毛快步來到他身旁,在地上亂舔一片。
  
此舉吸引他低頭看去,卻是一驚,透過微弱的陽光下,只見地上刻著幾行漢字,全都深入石
中一吋,顯是有人以利器刻上。他大略看了一些,似乎是寫著「密宗灌頂」、「無上金剛乘
」、「寶瓶」之類的文字,隱約對「無上金剛乘」這五個字有些熟悉,心裡不禁升起一股好
奇,於是便將趙鐵和小玉抱至牆邊,掀開所有稻草。
  
果見地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都是漢文,仔細看將下去,似乎跟打坐行氣、修心練性、
抱神歸一之術有關,似乎蘊含著武學之道,在這等奇妙之地見到這等熟悉的物事,胸中不禁
熱血上湧,當下竟忘了自己身犯險境,細細的去研讀地上的一字一句。
  
一研讀之下,卻發現文字中所提到的修行之法,每三句便會有一句不符常理,似乎刻意顛
三倒四,與中原武學大相逕庭,整篇讀將下來,竟然有七十幾句古怪的句子。
  
他雖然年逾而立有五,仍不改天生的好奇個性,此時腦海竟拋開所有想法,一心一意的研讀
奇怪的句子,彷彿見到了一片新天地,越讀越是欲罷不能。
  
不知不覺中,頭皮隱隱有股麻癢,好像有無數小珠子在裡頭滾動著,但此時他已神遊物外,
完全沒發覺身體的變化,突然之間,心中種種煩惱、瑣事盡數消失,靈台一片清明,好似這
輩子再也沒有如此自在過。
  
他忍不住一聲大笑,往石上一拍,嚓嚓兩聲,沒想到這麼隨心一推,巨巖竟晃了兩下,地上
的裂縫加大了幾吋。
  
他頓時一陣錯愕,心道:「我的內力不是已經沒了麼?怎麼還能推晃巨巖?難不成是沒抓好角
度?」當即起身,走到巨巖的另一邊,出力推了一陣,卻絲紋不動,眉頭不禁一皺,又在石
頭的四面八方各試一次,依然是同樣的結果。
  
他再度坐下存想,試試深提丹田,一樣空蕩如也,不禁雙手托腮,始終不得其理,心想:「
難不成是錯覺麼?」
  
他忍不住躺下仰望上方,霍然驚起,只見石壁頂上刻著無數小點,點與點之間按著某種規則
排列,似曾相識,形成一副不規則圖,有點像是星空,不禁覺的有些奇妙,心想:「這是星
宿圖麼?」
  
看著看著,腦海突然浮現地上開頭第一段文字:「金剛大乘,以天為體,以地為用,以人為
神,其堅如鐵,亦無可不破;其柔如水,亦無可不固…」
  
霎時間,他明白了那圖是什麼,乃是人體的穴道,整塊石牆便是人的身體。他霍地站起,爬
上巨巖看個仔細。原來那些小點旁還劃著細細的小線,標示著箭頭,全部的小線自一塊凸石
而發,分別沿至各處,匯聚在牆頂四方。
  
他心想那塊石頭相當於人的頭頂,相當於頭頂「百會穴」,不禁感到奇怪,武學中凡是所有
內功心法均是要從壇中穴而發,行過周身諸穴後,復回歸於丹田氣海穴之中,而依壁上所示
,真氣卻是從頭頂「百會穴」運出,全然不符合武學常理。
他蹲在石上思索良久,突然腳底一麻,忍不住後仰墜落。他反應奇快,在頭頂要撞地時,雙
手當先一撐,作倒立之姿。就在此時,發生了一件令他匪夷所思的事,連忙倒翻一個觔斗坐
倒地上。
原來適才他倒轉的那一霎那,百會穴上隱隱有股波動,那股波動越來越強,宛如滾沸的熱水
,幾似要衝破頭顱。嚇得他連忙盤膝而坐,身子一坐正,那股波動便又消失,百會穴上也復
歸平靜,忍不住摸摸自己的頭,尋思:「怎麼會有如此怪事?」
頃刻之間,地上那七十幾句古怪的文字閃過腦海,與小點旁的箭頭細線連在了一起,頓然醒
悟,眼睛一亮,叫道:「我懂了!我懂了!」隨即又頭下腳上倒立,如同適才的姿勢,果然百
會穴上波動又起,越來越強,起初有些不適,習慣之後,便覺有如有人在為自己的頭皮按摩
,十分舒適。
  
他心中存想石璧上的圖案,波動果然沿著箭頭,遊走而上,卻不是遊走經脈,而是沿肌肉勃
勃滾動。片刻之間,只覺全身肌肉緊繃,充滿了無窮力量,好像到達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境界

那地上的文字與石壁上的圖形,乃是百餘年前一名藏教僧人所刻,此人便是「至尊真言門」
的創者。其年紀輕輕便精通密宗佛法,渾覺不滿足,因此便下中原修行。中原佛理博大精神
,浩渺無邊,這麼一待便待了五十年,二十歲的年輕小和尚也變成了年餘古稀的老僧。
  
他知道自己就算再活七十年,也無法洞澈佛法的盡頭,心下坦然,在回家鄉的途中,意外之
間闖入這世外密境。為躲避巨獸,便在此處鑿了一個洞,在裡頭打坐參禪,融悟畢生之所學

  
殊不知他這一番遊歷,無意間也習得了佛家上乘武功,經過他這一番融悟後,竟轉變為兼具
藏、漢兩家之長的武功心法。
他在石洞裡不知不覺又過二十年,自知命將終至,便開始在石壁、石牆上刻下畢生所悟,盼
日後有緣法者能習之傳承。其天資過人,自知所學之中包含著攻敵傷人之法,因此將心法的
總綱寫在地上,並以佛家的詞句代稱,唯有精通佛法和武功之人,方能理解其中之奧祕。
至於牆上的穴道圖,是「無上金剛乘神通」的修行之法細節,這門武功與中原的武功修行之
法大相逕庭。其所練的並非所謂的「真氣」,是另一種存於肌肉間的力量,該力量所聚會之
處乃頭頂百會穴,藏教僧人稱之為「寶瓶」。此自非中原習武之人能理解,饒是你智慧過人
、武功蓋世,也未必能從百會穴上聚氣,而地上的心法總綱便是教人打開自己的「寶瓶」。
然而要打開「寶瓶」卻不是件易事,乃是因其必須以密宗的「灌頂大法」開通,修練者必須
被渾厚的勁力通入頭頂,此是最為危險之處,只要施力不甚,便有可能一命嗚呼,當須循序
漸進,一般人少說也得數十年才有辦法開通,就連當年橫行中原的至尊真言門四大尊者,亦
未完全開通靈台。
  
此凶險對慧難來說卻是已迎刃而解,他福大命大,早先讓雷劈了二次不死,雷電之力均是當
頂擊入,便有如被施以灌頂之法,是以「寶瓶」早已開啟,只因其不懂密宗武功,渾然不覺
有異樣,始終沒去用,便有如一座巨大的水池卻未聚水。
  
而要在寶瓶中囤積力量,關鍵便是在那七十幾句文字,也是無上金剛乘神通最別出蹊徑之所
在,其內容顛三倒四,不符常理,乃因結合了密宗的瑜珈神功,必需頭下腳上倒立修練。慧
難若非機緣巧合,恐怕也始終不得其理。
  
  
慧難倒立已足足超過一頓飯的時間,絲毫不覺腦內充血難忍,反覺全身精力越來越充沛,宛
如恢復到武功未失之時,四肢充滿無窮無盡的力量。突然翻身一躍,砰的一聲,竟一頭撞在
洞頂上,登時石塊紛飛,被撞凹了一個坑洞。
慧難以往武功以百變機巧為主,並非以力大見長,要在這厚逾數尺的石壁撞出一個凹洞決計
是不能,但「無上金剛乘神通」可為外功之最,能讓人全身肌肉堅硬逾鐵,同時激發平時隱
藏在肌肉裡的潛力,使人有無堅不摧的巨力,就算是堅若鋼鐵的花崗岩也能擊破,更別說是
這一塊普通石牆。
他落地後摸摸頭,只是有些微痛,此時不過是初學乍練便有如此功效,將來若功德圓滿,當
如修煉少林的「金剛不壞功」,全身上下皆無破綻。
  
他見自己的武功似乎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內心卻是不怎麼驚喜,嘆了口氣,心想:「沒
想到剛傳完內力給別人,現在又回來了,唉,命裡有時終須有。」
  
待又要運功推石,驀見到大石的一塊平滑處刻細文字,寫著:「得悟我授者,持神通佈乘法
於天下」
  
慧難心中暗念:「對不起阿老前輩,晚輩命將不久,只剩一年的時間能活,無法完成您的遺
願,請您不要見怪。」便跪下磕了頭,以示感謝。
  
「咦!大師為什麼要跟石頭磕頭呢?」趙鐵與小玉已醒,只覺這一覺醒來後,身子說不出的
精神有力。阿毛見到主人醒來,興奮的跳到她懷裡,用鼻子搔了搔她耳盼。
慧難運起神通,全身肌肉發出暴豆響,大喝一聲,巨巖微微一晃,接著慢慢移動了起來,石
底的縫隙越來越大,趙鐵與小玉都瞪大了眼,在一旁連喊加油。
  
慧難推了一陣,縫隙已變成了一二尺見方的洞,再推半晌便能容得下人,但他初練神通不久
,肌肉中的力量積存甚少,開始喘氣了起來,巨巖移動甚緩。連忙叫道:「你們兩個別光著
看戲,快過來幫忙!」
  
趙鐵與小玉齊聲一應,上前來推石,卻覺力氣似乎比平常大了數倍,腹中氣流鼓動,不由得
有些駭異。
  
多了二人的協助,慧難立時輕鬆了不少,神力一催,砰的一聲,石子竟被推至貼牆,露出了
四尺見方的洞。一股寒流直衝而上,三人都不禁發了個冷顫。
  
裡頭有條石型短階,延伸至無底處,慧難正要一腳踏入,卻聽趙鐵問道:「裡頭....會不會
還有怪獸?」這腳竟凝在半空,慢慢的縮了回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不定主意誰要當先,便在這時,一道黑影飛煙似得鑽入洞裡,卻
是阿毛。只聽小玉大叫一聲:「阿毛等我!」竟也跟著跑了進去。
 
趙鐵擔心小玉安危,於是緊跟著下去,同時叫道:「小玉,別跑那麼快,等等我!」
  
慧難不禁莞爾,回望了洞裡一眼,當即不踩階梯,一躍而落 ,半晌後,砰的一聲,雙足終
於踏到實地,忽然一陣刺眼,洞中底部連著一條狹長的通道,盡頭有一個小亮點,似乎能通
往山外。
  
兩個孩子蹦蹦跳跳的跑上前去,跑到盡頭時,猛地止步,盡頭外的,居然是一條深不見底的
大冰崖,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雪山,寒風冷冽,二人不自主的後退一步。
  
沒想到唯一的出口竟是一條死路,小玉不禁又想哭,拉著趙鐵道:「小鐵,小鐵,怎麼辦...
我想回家...」趙鐵亦是十分失望,忍不住抱住了小玉的頭,兩人一齊放聲大哭。
  
就在這時,慧難正好來到,他往下一看,不禁打個寒噤,點頭道:「有點深那!」 雙手突然
閃電伸出,提住兩人的衣領,右腳同時跨出洞外,小玉尖叫了起來,趙鐵原本也被此舉嚇到
,隨即想起當日慧難在平滑冰壁上行走如魚得水,這一叫方才忍住。
當他們躍到半空時,慧難正想提氣凝於腳,忽然啊的一聲,想到自己已無真氣可運,暗叫不
好,眼見落下之勢越來越快,山風直衝而上,吹得臉上肌肉飛橫,忽然雙足往山上一蹬,喀
啦一聲,牢牢的插入冰壁中,金剛乘神通無堅不摧,冰壁亦非可擋。
  
三人這麼垂直插在壁上,宛如一棵突出的樹木,小玉的叫聲在谷中迴盪著,呼應著冷颼颼的
風嘯。慧難將小玉揹到身上,一手提著趙鐵,一手抓著阿毛,慢慢的拔出一隻腳,運起神力
,往下用力一踏,牢插入冰壁後,再抽出另一隻腳,重複同樣的動作,緩慢走下。
  
他還未能善用神通,只能用此方法行走於壁,一步又一步的穿越層層白霧。待走到後來,只
覺這方法太慢,雙足同時飛起,飛落數丈後,再插入冰中,兩條腿宛如鐵錐一般。飛落又插
,插入又飛,。總算是快了一些
就這麼跳了約莫過了二柱香的時間,慧難忽道:「到啦!」 雙足一蹬,向外空翻個跟斗,噗
噗兩聲,雙腳已經踏陷雪裡,小惠與趙鐵只覺天旋地轉,落地後顫顫巍巍,險些站不住。
小玉心情稍稍平復後,笑道:「大師真是好本事,連這麼高的一座懸崖也難不倒你,莫非你
是天上的神仙,懂得騰雲駕霧、御風飛行?」
  
慧難嘴角不禁一揚,突然間臂裡一空,阿毛已躍回小玉的懷中,突然一凜,心想:「怎麼剛
才沒注意,連這頭怪獸也帶出來了?」
趙鐵忽然咦了一聲,叫道:「這….這…這不是凌霄崖嗎!我那天便是在這採蔘的」 他走到
峭壁邊,那天攀壁踩的石階依稀可見,這連下了半個月的雪,峭壁上的人蔘大多被蓋住,有
些依然可以看到突出的頭部。
他回頭抱住小玉,欣喜若狂的叫道:「小玉,我們可以回家啦!我們可以回家啦!」 小玉聽
了他的話,又驚又喜,跟著齊聲歡呼,這幾日來他們歷經種種患難,最後不但大難不死,甚
至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數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兩人手攜手尋路跑去,只覺腳底輕便,
健步如飛,以為是人逢喜氣精神爽,也沒發覺自己體內多了真氣的事。
慧難却想著一件事:「這裡真的是凌霄崖嗎? 怎麼我來了那麼多次卻從沒見過那個洞口?」
他此番腿力大損,也不忙著跟上,倒立而起,存想洞裡的經文與穴道圖,讓寶瓶漸漸凝回氣
力。
忽然,一陣尖銳的哭叫聲打破了安寧,仔細一聽,竟是小玉,慧難猛地翻過身,暗道:「發
生了什麼事?難道還有巨獸?」 當即朝哭聲方向發足奔去。
  
跑出幾十步路後,拐過一條山道後,眼前的景象令他呆若木雞:一片白茫茫的厚雪,雪地上
僅露出突起的屋脊,還有零零散散的斷木,其餘全部被覆蓋在厚厚大雪下。
  
他這才明白,凌霄崖上的洞口,以前是沒有的,乃是因為雪崩後土石坍方才露出。
先是跌落秘境躲過了雪崩,又因為雪崩而找到了出口,誰知最後全村覆沒,只剩一片漫漫白
地,這究竟是因福得禍,抑或是因禍得福,恐怕連孔孟聖賢也無從解釋。
小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趙鐵也淚流不止,不斷的朝地上亂扒,雙手指甲縫滲出鮮血,抱著
無謂的希望能挖開雪救出家人。
  
慧難雖知道徒勞無功,卻不出聲阻止,驀地想起了自己已死的恩師,忍不住嘆了口氣,雙手
合十,緩緩的念道:「人生在世,情欲愛恨,一切虛相。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福
禍相倚,勿悲勿喜…」
兩人哭了兩時辰,方才接受滅村的事實,慧難幫著他們收拾殘骸,並立了一塊石碑,喚名「
拜雪嶺」,盼往後路過此地的路人,見到這塊碑可以不吝磕上幾個頭,紀念因雪崩而死的村
民。
立完碑後,慧難念了幾遍往生經文,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起身後不禁思量,趙鐵、小
玉二人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突然,小玉拉著趙鐵,跑到他身前跪下,咚咚咚連磕了好幾個頭,哽咽道:「請…請大師收
我們為徒,咱們必盡心竭力,服侍大師」說完又將頭磕下,跪地不起。
慧難一怔,心想自己此番下山,便是要在愛妻的屍身前自盡,再收這兩個徒兒有何用處?當
即搖手道:「不行,我自己都管不好了,怎麼還能收你們當徒弟?你們跟著我們沒用的。」
  
小玉依然不住磕頭,直磕的額頭的是鮮血。慧難不禁有些於心不忍,忍不住就想直接答應,
只聽趙鐵道:「我...我知道大師不久後便要殉情,就算是這樣,我們也不怨懟,哪怕是短短
一年也好。若大師不收我們為徒,我們…我們就長跪不起,直到凍死餓死,甚至是被野狼咬
死為止。」
  
慧難噫了一聲,心道:「沒想到他們的心這麼堅決!連誓都下得如此狠毒,我如不收他們反倒
是我不對了?」但卻下不了決心,支支吾吾道:「這個….這個…」
  
小玉突然拉住法空的褲腳,啜泣道:「村裡只剩我們兩個人了,我們什麼都沒了,大師您菩
薩心腸,行行好讓我們伴你上路。如果嫌我是女孩子不方便,那…那收小鐵為徒弟就好了,
小鐵心地好,又孝順,一定不會讓大師失望。我…我...願意作大師的妻子,陪著你說話聊
天,服侍你吃飯睡覺,讓...讓你不用殉情而死。」
  
趙鐵忙道「小玉!」只見她雙目紅腫,神智茫然,顯然已經沒有能力思考。
慧難眉頭深鎖,這幾日的相處下,似乎已將他們當作了不可或缺的人,此時要硬下心腸與他
們分離,倒是大為不捨。隱隱有種感覺,這兩個孩子,說不定會是他生命中的救贖,說不定
會令他改變自殺的念頭。
  
忽然他靈光一閃,想起小師妹慧寧當初也是死纏著要當自己師妹,這兩個孩子現在孤苦無依
,與慧凝當初的情形倒有九分相似,不妨先收他們為徒,下山後再薦入六師姐慧妙門下,想
起了這位六師姐,心情又是一陣激動。便說道:「本來嘛,要收...也不是問題...只不過你
們久住深山,對於山下的世界一無所知,而我在中原有些仇家,你們跟著我定會遇上諸多危
險。我實在不忍心讓你們陷入這動盪不安的亂世…」
趙鐵忙道:「沒...沒關心,再多的危難,咱們...咱們都不怕,大師要死,咱們陪你一起死
!」這句話說的甚為堅定,令慧難不由得嚥了下口水,支吾道:「是...是也不用作到如此...
不...不過是當個徒弟罷了...又不是作死士...」
  
趙鐵與小惠聽他語氣已有應許之意,當即又磕了八個響頭,一齊叫道:「師父」
  
慧難搔搔頭,尷尬的嗯了一聲,點了幾下頭,將他們扶起,說道:「你們...你們兩個今日起
便是水月庵的弟子,你們的師公為人圓融,當年見我孤苦伶仃,破例收我為徒,不顧世俗眼
光,讓我成為尼姑廟裡唯一的和尚。如今我也破例收你們當俗家弟子,但你們卻不能忘本,
凡是見到僧人、尼姑更需禮敬三分,什麼賊禿啊,淫僧啊,妖尼姑等辱罵出家人的話不可再
講,而且正因為你們是首批俗家子弟,更需謹言慎行…」 突然想起「謹言慎行」四個字自
己其實也未必能遵守,便改口道:「大事謹言慎行即可,偶爾插科打諢、怡情自娛也不無不
可,只要不傷害他人就好。」
慧難又講了幾條清規,其實有些他自己也記不得,有些只適用出家人遵守,便自行增補刪減
,加油添醋,竟也湊出十來條,其中最後一條竟是:「不準在我面前打情駡俏、卿卿我我。
」乃是為了怕自己觸景傷情,所訂下的一個荒謬的要求。小玉與趙鐵初涉此事,自是不懂,
只得唯唯諾聲。
三人在拜雪嶺石碑旁生火過了一夜,次日一早,由於房舍全被埋在雪下,三人均是孑然一
身,也沒什麼行李可收拾的,當即動身下山,帶著一頭奇珍異獸,離開了這不食人間煙火的
深山雪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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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章雖是新篇的序幕,但也可當作是外傳,接下來才要正式進入故事主軸。新篇中有作了
一些突破傳統武俠的小嘗試,請大家鞭小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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