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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來臨，和布魯諾曼之間的三連戰也已經敲定時間、地點、規則，對戰
組合要對戰前一個月才會抽籤決定。於是研究彼此的優劣、探討各種對戰組合
的情況成為重要的課題。
　　在某一天留給自己的休假日，我招待了客人到自己的狗窩裡，楊雷他們還
在教室裡做王都區的模擬考，家裡只有我和她。
　　「……就像這盞茶杯是由許許多多原子組成，但是包圍他的空氣、裡面的
茶水也是原子組成，你會發現這一杯茶是許多原子用不同的疏密度混在一起。
換句話說，事物的邊界是我們擅自決定的，就像高氣壓、低氣壓不同密度的氣
團，感覺是劃分成不同的東西，實際上卻是同一片天空。」
　　黑人女性如此述說自己的哲學。頭髮花白的她、深棕色的肌膚仍然緊緻細
膩，看不出來歷經了千年的歲月。
　　「也就是說，『我』看起來是獨立的客體，其實只是這個世界密度較高的
一塊原子團，和這個世界並沒有所謂的邊界存在，我跟世界是一體的。」
　　「正是如此，你理解得很快。」
　　感謝前世的大學通識課。
　　「如果自我跟世界是一體的，他人與世界當然也是一體的，因為他人也有
自我，然後就可以推導出自我與他人是一體的。」話題一口氣從哲學轉為魔法
：「既然是一體的，那麼攻擊與防禦、言語和意念都只是密度的變換和流動，
控制這種變換與流動就能在理論上達到無敵，但我不會稱之為無敵。」
　　「您會怎麼稱呼？」
　　「我會稱為『無我』，無我亦無他，無勝亦無敗，所以無敵。」
　　「那戰鬥又有什麼意義？」
　　「看你如何賦予。萬物的流動其實毫無意義可言，賦予意義的是人，人生
就是在追求自己賦予的意義。」
　　「受教了。」
　　洛桑‧雷迪亞克是位頭髮花白的黑人法神，活了超過一千年、還在鵬爺之
上。成為法神八百多年來，洛桑走遍萬界、在許多國家或異界領主麾下待過，
也曾自己開拓異界當個領主。
　　當了一百多年、領地發展得有聲有色以後就嫌管理領地太麻煩，退位改制
為共和國讓領民自治。然後前往下一個國家當王室教師，待了四十多年把學生
扶上王位以後又瀟灑離開，就像在完成課題一樣、每當有所成就後就毫不在意
的開始新的挑戰。即使她終將離開，每個國家仍敞開雙手歡迎這位過客，用權
位、用利祿、用人才希望能打動她，好成為她最終的歸宿。
　　沒有人知道她前往新的國家是為了完成什麼，就像我們也不知道她會留在
聖王國多久，至少她承諾在毒界行結束前都會待在聖王國。
　　四處遊歷的結果是萬界到處都有他的學生，她的「深淵流」成為萬界規模
最廣大也最鬆散的戰鬥魔法流派。
　　據她本人所述：「這世上還有很多國家為魔獸所苦，我在各國旅行的時候
被委託殺了不少魔獸，不知不覺就把信奉的哲學化為一種戰鬥技巧。其實我希
望那些學生們更重視這些技巧背後的意義，就算那並不實用。」
　　這次來到聖王國，洛桑在魔導研究院擔當院長，那些從布魯諾曼軍艦搶來
的軍武都是由她解封。
　　「有興趣鑽研深淵流的思想嗎？」洛桑喝了一口茶，茶葉是上等貨色，可
惜泡茶的我卻是彆腳門外漢，還好她不介意。
　　「那不符合我的性子，我飛揚跋扈慣了、實在低調不下去。」
　　「是思想，不是風格。學識跟性格不一定會契合，不是嗎？」她相當熱情
的推銷自己的理念：「自我與世界本無界限，但是從賦予意義的時候就出現了
邊界。藉由重新賦予生命的意義創造自己的快樂人生，就是深淵流的目標。人
以為自己認知到的一切就是世界的全部，才會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煩惱當
成世界危機，其實許多問題只要把自己當成客觀的第三人就能迎刃而解。」
　　我之前是怎麼說的？大道理跟幹話很接近，講起來容易卻很少人真的去做
，但洛桑顯然是親身實踐一切、真正的哲學家。
　　「很有智慧的話。」
　　「不敢當，只是個人的一點心得。」
　　人不可貌相，洛桑乍一看只是普通的黑人婦女，衣著也平凡無奇，卻是無
庸置疑的聖王國最強者。不出意外的話，她會是聖王國拓荒方針的決策者，在
那個幾乎無法依賴過去經驗的異界裡，現場的即時反應和決斷權肯定會大於主
世界的指揮中心，最起碼也是不相上下。
　　是的，我是為了知道拓荒方針才邀請洛桑作客的。
　　「不知道深淵流在待人處事上有什麼見解、」對她的思想有一定了解後，
我才更能問出她真正的想法：「例如，妳對異界的智慧生命有什麼看法？」
　　「沒有接觸過、並不了解的東西不應該妄下判斷。」
　　「我同意，那就妳在資料中所看到的毒界人，有什麼感想？」
　　「跟邊境的人民很像，只不過更殘酷。他們要和無數的兇狠異獸搏鬥才能
生存，水和食物極度匱乏，別說乾淨的、連骯髒有毒的都未必能吃到。可以預
料到在這種環境，只有最兇狠、最殘忍、最強、最狡猾的人能活下來。」
　　「妳和那位的看法一樣呢。」
　　我拿起茶桌上的遙控器，打開影視儀、撥放錄下來當參考資料的影像紀錄
。屏幕中央是一位蓄鬍的男性白種人，白金色長髮紮成一束馬尾，仙風道骨、
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氣息。
　　「根據現有資料，我不得不假設毒界擁有智慧生命是個假象，或許曾經有
過十分輝煌的文明，卻被他們自身毀滅，連帶著墮落到只剩下殘暴與凶狠的生
命。這些人嗜殺，有崇拜異獸的傾向，我不認為可以與他們建立友善而良好的
交流，甚至懷疑他們是否還具備締造過往文明的那些知識。」男子在鏡頭前侃
侃而談：「所以我的看法是必須嚴格控管這些生命，先進行魔力化改造，運用
召喚契約限制他們的行動、用侵入式的心靈魔法灌輸我們的語言。目標是取得
他們關於舊文明的知識以供研究，然後教化他們，讓他們投入異界開墾之類的
勞動消磨他們的戾氣，而新開墾出的土地與萬界人民分享。」
　　布魯諾曼方參與三連戰的法神之一：鐵珀。專攻生體機能強化和生物改造
，百分之百的武鬥派，其他兩名也是。布魯諾曼能請出的法神有兩位數之多，
在這場合當然是挑選適合對抗我方兩大法神的武鬥派，這就是強國的底蘊。
　　「我不贊成使用召喚契約，畢竟蒐集到的生物樣本中的遺傳因子和人類幾
乎百分之百相同，和精靈、獸人、矮人也有九成五以上的相似度。」洛桑說道
：「召喚契約是給召喚獸用的，侵入式心靈魔法就更不用說了，其中有一些魔
法用在動物上都有虐待動物的嫌疑。」
　　如果懷抱著惡意去執行鐵珀的辦法，那就是奴役毒界人、讓他們成為拓荒
異界的勞力來源。就算懷抱著善意，也是近似寵物般眷養毒界人的保護管束，
因為他不相信毒界人有自制力。
　　也對，能搞垮自身文明的人我也不相信有自制力。
　　「至於毀滅自己的文明這點，我不太相信，我覺得這是為了後面這個結論
而被創造出來的推測。」洛桑沉吟半晌，編排話語：「他們的城市看起來沒有
防禦異獸的設施，也沒有那類設施被破壞的痕跡，說明從一開始就沒有規劃。
那些異獸一定是很突然、非自然的狀態下產生的。」
　　「我有同感。」不就輻射突變嗎？
　　「人為是不可能讓這樣的異獸遍及全世界的，如果沒有遍及全世界，那麼
我們所知道的這座小城市怎麼能代表所有的毒界人？」
　　「嗯……咦？」
　　差點忘了高能量的輻射幾乎不可能讓生物進化，只會讓細胞壞死。發生一
次就跟奇蹟差不多了，以世界規模發生的話……就只能認為有某種惡意在背後
運作。例如瘋狂科學家進行基因改造、大量製造異種生物毀滅世界──最好是
！異變發生時間大概在九零年代，那個時候只有侏儸紀公園。
　　所以是外星人？異界生物入侵？宇宙病毒？某種超越人類力量與知識的東
西在毀滅人類。
　　各式各樣的幻想在我腦海中翻騰，一時之間出了神。
　　「我的看法是，需要有更多更深刻的了解，才能決定我們與毒界人之間的
關係。」洛桑喚回我的注意力：「雖然你好像希望能和毒界建立良好的關係，
我基本上也認同這樣的作法，但這個世界可不是少數人、單方面就能決定的。」
　　保持中立嗎？很像是她的風格，正因為擁有過各式各樣的角色與立場，才
會自然而然站在平衡一切的位置上。
　　贏下開拓權的理由又多了一個。這是第一次遭遇異界的智慧生命，如果開
啟了某種先例，就等於打開一道封印地獄的蓋子，後患無窮。
　　我和洛桑愉快的交談，直到模擬考結束、小夥伴們回到住處都還在聽她分
享過去在各國的見聞。我最喜歡聽故事跟異域文化了，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多
的少數民族和奇特的傳統。
　　四位少年少女在踏進房子時完全鬆懈下來，剛經歷一場目的在挫敗學生信
心、讓他們奮發圖強用功的考試，精神就像連續施法十幾個小時一樣被抽空。
　　「我回來了──。」
　　「回來啦？」我朝門口望一眼：「阿雷呢？」
　　「說工作室那邊有事情，要去幫忙。」丹虹回答。
　　「是跟妳那些姊妹淘廝混吧？居心不正、用心不良。唉！」沒有中學生能
抵抗一群高中、大學年紀的偶像藝人的魅力。如果有，那一定需要中、小學生
年紀的偶像藝人。
　　「太墮落了，在這重要的考試之前竟然還到處拈花惹草，正所謂……嗯…
…我再想一下。」周雅仁說到一半忽然詞窮。
　　「寫作文寫到腦中風了喔？」陳碧陽賞了一記白眼，接著注意到貴客：「
傑哥，這位是？」
　　「雖然是個法神，不過不用在意，叫她洛桑就好。」
　　「哈？法神？」吳羽霞陷入了混亂狀態。
　　「洛桑小姐，妳好。」丹虹很快就適應了這個情景。
　　「妳好，稱呼我洛桑就可以了。」黑人女性點頭致意。
　　「好的。」
　　「在討論決鬥的事情嗎？有沒有打算狙擊對面哪一位法神？那個沃爾迪昂
的絕技有對付手段嗎？」說到決鬥，最興奮的莫過於周雅仁：「這麼多年沒有
在公開場合戰鬥，一定開發出很多絕招吧？」
　　「跟決鬥無關，策略還在討論中，應對方法一定有，新的魔法當然有在持
續開發。」洛桑心平氣和地回應那些過於熱情的提問：「我也有好奇的事情，
你們與劉傑相同年紀，對於他能跟法神決鬥是怎麼看的？」
　　「這傢伙一定作弊，不可能學魔法頂多四年就達到法神境界，絕對是學了
禁咒或嗑了禁藥。」周雅仁不假思索說道：「……不認識傑哥的人大概都會這
樣想吧？但是我相信，他真的有能和法神戰鬥的實力，是他努力的結果。」
　　「我也相信。」洛桑點點頭：「在他身上的力量絕對不是來自禁藥或禁咒
，為什麼能擁有這股力量……至少沒人能說他是靠作弊得到的。」
　　話中有話，鵬爺的存在已經曝了光、只是沒有人能證明，畢竟憑法神的手
段無法證明他作弊。
　　「世界之石與世界本源相連，可說是法神的分身，藉由世界之石向世界汲
取法神規模的魔力並非不可能。施法能力的部分也有辦法解釋，法神和其他人
在頭腦上的差距並非不可彌補的程度，只不過法神可以借用他人的腦袋幫自己
思考、運算，因為世上所有人的心靈都在世界本源相連。」然而洛桑下一句話
又像在為我辯白：「換言之，你的法神實力全在世界之石上頭，要用自己的大
腦使用它自然要付出一點代價。但是只要稍微調養，對於你本人有很大的幫助
，你的心象空間會在崩壞與重塑的過程中更加堅強、精神力也會有本質上的飛躍。」
　　「我要更正，傑哥你果然作弊了對吧？」周雅仁冷眼瞪我。
　　「你要把祖傳下來的財產稱為作弊我不反對，啊我就運氣好不然你想怎樣
？」我的臉頰立刻被拳頭重擊，因為有護盾常駐、純屬打鬧。
　　「你有不錯的朋友。」洛桑平和的笑著。
　　「是兄弟。」我和周雅仁異口同聲糾正法神。
　　無論出身或成就，支持彼此、平等對待彼此，那就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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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的哲學來自於存在主義，原子疏密度的論點來自沙特的《嘔吐》一書
但是這觀念最早可以追溯到佛教的性空甚至是印度教的梵我一如
共通點在於「無我」的觀念：所謂的思想、感覺、意識、行動都是物理和化學的變化
所以自我（所謂的自由意志）並不存在，只是自然現象的一環。
理由就像文中提到茶杯與水的比喻，為什麼原子的密度比較高就會被當成獨立的個體？
高氣壓與低氣壓都是人類定義出來的，邊界這種東西就是這樣的存在
洛桑會用這樣的哲學發展出怎樣的戰鬥風格呢？
我希望能帶給你們耳目一新的感覺，以及見識到法神是多麼超出規格的作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