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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剛愣了一下，就像失去力氣一般全身癱軟。他屈膝將要跪下的時候，腳
尖驟然發力，彈指間從放鬆全身到獵豹飛撲向羚羊一般蹬腳跨過桌子。空間戒指
彈出一把小刀、嘴唇動了動施展魔法。
早在進客廳之前他就念過啟動咒語了！
其實我也是！
「二型。」雙手往前一擋、展開祕法護盾，魔力激發祕法戰袍、衣服破裂露
出已著裝的隱鴆。金屬零件在我腦袋四周組裝成隼形頭盔，將最後的要害也保護
妥當：「明知道我有所準備還敢主動進攻，這份勇氣值得稱讚，五型。」
我拔出雙槍射出魔力索，擊中借護盾踏腳倒退飛射出去的李儒剛，隨手舞了
一下手槍、他就像提線木偶在空中扭圈變換姿勢朝我飛回來。即使他半途砍斷魔
力索，慣性仍讓他在地上滾了半圈，我趁機射中他的軀幹、把他釣回來。
「好不好玩？」我一腳踩在他身上：「可以帶我們去地牢了嗎？」
「……你們……懂什麼？為什麼我……非要被這樣對待？」男子仰躺在地上
，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一點錯都沒有！」
「你怎麼看？」我把頭轉向武譽。
「讓他辯解一下。」
「正好我也想聽故事。」腳掌從他胸口挪開，我倒退坐回軟椅上：「我也很
好奇，團長康順榮、副團長孫崇、副團長之子孫孝元，他們三個有緊密的關係，
你是憑什麼跟他們分贓的？又是怎麼黑吃黑的呢？」
聽那個海明瑞坦白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我得為影視儀前面的觀眾服務，
讓他們聽聽幕後黑手的自白。
沒錯，我開了實況，要洗刷名譽怎麼能沒有合適的舞台？
「呵呵呵……分贓？」李儒剛扶起身子、坐倒在地上，陰沉地笑著：「就像
你說的，我憑什麼跟他們分贓？我只是被他們看上的一枚棋子。」
我靜靜的聽他繼續述說。
「我是在邊境的孤兒院長大的，從來沒見過、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大
概是十三歲進入獵魔學校的。畢業後被團長相中，在黎明獵魔團從裝備保養幹起
，二十多年來一步一腳印成為第一線的導航手。」
壯年男子沉浸在回憶裡：「獵魔團是我的家，而老爹就像我真正的爸爸一樣
，我一直這麼深信著。所以在老爹找我討論運營上的困難時，我就想自己能為獵
魔團做些什麼。」
「所以你害死了你的家人？或者你不把那些戰友當成家人？」
「我拒絕不了！他們拿阿寧威脅我。」
「阿寧……是指你的夫人吧？」
「是的，我這輩子唯一想要一起建立家庭的女人，知道他們計畫的時候我就
沒有拒絕的權力。孫孝元不只是實行者、也就近監視我，如果我有什麼異動，也
會成為絕境山脈裡的一具屍骸。」李儒剛握緊拳頭：「我只能乖乖照做，既然做
出這種事、只能捨棄身分在異界活下去，沒想到他們奪走了錢、解散了獵魔團、
還想殺我滅口，我只好先下手為強。」
之後的事情我也從海明瑞口中得知。
李儒剛以鉅款為代價，帶著能指控三人的證據（為了反制三人而刻意保存的）
找上海明瑞。他和海明瑞聯手、調動戰隊俘虜那三人。那些錢本來就是黑錢、他
們也是躲藏到天山界，就算吃下去也不會有人出面主持公道。
問題在於他們並沒有把所有贓款移入天山界，李儒剛和海明瑞只好先囚禁三
人，慢慢逼問其餘贓款的下落。三人很清楚一說出下落就要被「處理」掉，承受
各種拷問，包括自白劑、催眠術……等等手段，就這樣過了五年。
禁咒也分三六九等，不過不是依威力，而是依據使用者。最高階的第一級禁
咒是國際公約限制，任何國家、任何人都不能使用、學習或散播。第二級禁咒則
是中央政府機關有條件使用，到了第五級，執法單位可以有條件使用禁咒。聽起
來很複雜，其實就像警察能調閱路口監視器、法院能搬出測謊儀、總統能下令發
射飛彈這種感覺。
異界領主手中多的是禁咒，也有施展禁咒的權力，那三個人能捱過五年真不
簡單。然而這樣用禁咒，外傳出去觀感不佳，海明瑞的行為本質上就是用政府特
權抓起有錢人拷問、奪取財產，對天山界發展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不過好就好在這些錢是贓款，還有辦法模糊黑白、硬說是為了調查而行動。
防治異界走私、洗錢，也是主世界各宗主國打擊的重點。
「可是，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我手指端著下巴：「你怎麼知道他們想殺你
滅口的？」
「當然是偶然聽到的。」
「……字面上，你這句話並沒有錯，就別再多問了。」
李儒剛驚愕，手掌按住嘴巴、像是要抑制住吶喊一般。
那三個人也找過海明瑞、想殺掉他，但顯然他是比較好操縱的那一方，才會
被選上。四個人分贓款怎麼可能比兩人分還要多？海明瑞也沒有說實話，前面提
到的應該是：海明瑞找上李儒剛、合謀制服三人才對。
就算摔在泥濘裡、一敗塗地，也想看起來好看一點。於是反派們總在失敗後
吐出悲慘的過去或不得已的理由博取同情，俗稱洗白，只有事不關己的人才會感
到同情吧？因為武譽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李儒剛帶著我們到酒窖，觸動機關移開陳列紅酒的架子、用鑰匙打開暗門，
穿過螺旋向下的階梯，來到監禁三人的地牢。
地牢環境和我的刻板印象不符，燈光明亮、室溫適中，但一進門護腕就提示
我空氣中混著致幻藥物。
「把毒氣關了。」我說道。
「是。」李儒剛到牆邊對魔法陣的開關注入魔力。
銀白發亮的鋼鐵柵欄、刻有強化的咒文，一間約六平方尺，三人戴手銬腳鐐
、脖子掛著一條鎖鏈連接到與地板一體的鋼環。三人分開關押、各自的牢房內只
有一座馬桶，他們有的衣著破爛、有的嶄新潔淨，有的地上有書本、有的則空無
一物，很明顯被差別待遇著。
「分化囚犯、引誘他們彼此出賣的設計，應該還有一間懲罰房。」希兒芙說
道：「長時間的痛苦只會讓人麻痺，然後漸漸適應，拷問的強度也不可能無限提
升，不然弄死他們只會適得其反。」
「怎麼不殺一儆百？只要把三個人分隔開來、放話說會殺掉最晚說錢在哪裡
的那個，其他兩人等錢到手就能釋放。」囚徒困境，最適合互相猜疑、互不信任
的組合，人數越多就越有用。
「因為三個人分贓後都藏在不同地方，也不知道其他人的藏匿處。」李儒剛
回答：「這裡有魔法監視，我讓他們接觸、互相刺探別人藏錢的地方，訂下契約
承諾他們只要兩人份的錢、有一個人能活著帶錢走。」
「看來還沒分出勝負。」
「原以為半年就能有個結果，因為第一個月孫孝元就被他老爸出賣了，我拿
到其中一份錢。」
「然後康順榮跟孫崇就僵持到現在？孫孝元靠出賣兩人的情報，看起來過的
最好。」我注意到最年輕的囚犯待遇最高，顯然自知必死無疑、只求餘生能過的
舒適一點。
「正如您所說。」
「真蠢，進入一對一的時候就該改變模式，讓給錢的活下去，不然互相敵對
又不知道彼此情報，怎麼出賣都沒用。」希兒芙說道。
「可惜契約沒辦法改變。」
「把他們都放出來吧。」我說道：「這些人要交給聖王國審判，相信我國的
檢察官比你有辦法從他們口中撬出贓款的所在地。」
李儒剛點點頭，從口袋拿出鑰匙、把三座牢房一一打開，囚犯們開始從幻覺
中恢復。
「恭喜、恭喜，三位獵魔人，我是來拯救你們的。」我走到牢房之間：「相
信三位這些年來親身體驗到私刑有多麼黑暗，以及法律有多麼美好，接下來一定
很樂意接受人道的審判與刑罰。」
他們還沒辦法理解眼前的狀況，我就控制隱鴆的大衣、分裂成幾條衣帶，纏
住背後武譽伸出的雙掌。
武譽的眼角和鼻孔都流下兩行鮮血，顯然是用神通默唱法以無詠唱施展得意
的鞭術。要是我再晚個半秒鐘出手，那四人的頭顱會在瞬間被一鞭抽爆。
「你知道我會動手？」武譽嘴角冒出血沫。
「我不知道。」我誠實回答：「我只是覺得常理來說，你很有可能動手，就
留意了一下。」
「你從未相信我說會讓他們完全交給你處置？」
「拜託，當我說禁止你隨便處置他們的時候，你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一聽就
知道是在敷衍我。」我沒好氣地說道：「我何德何能，這種血海深仇可以一句話
就讓你放棄？」
當然，我還是有百分之一左右的冀望，冀望自己有某種王霸之氣、可以收服
武譽，要他至少在表面上不動手殺人。
我加強輸出魔力，企圖壓下他掙扎的雙手：「你啊，在涉及自身仇恨的時候
，腦袋似乎會不太靈光呢。」
「呼……你說的對，老闆，以那四個人渣敗類為目標的時候，我總會太過心
急、失去一點理智。」武譽手掌的抵抗力道稍微減輕：「但仔細想想，這些人就
在眼前了，我何必維持自己的理性？」
汙濁的魔力，一如千百道混雜的精神、意志，來自不同死者的念想同調成一
致的殺意。人稱暴君的獵魔人七孔流血，無數絲線鑽過大衣的縫隙，下一秒鐘編
成繩索撕裂他雙手的束縛。
同時，我構築好祕法護盾轉身朝他一推，在近距離吸收他鞭子的所有力道、
在護盾龜裂破碎的時候轉換成衝擊震開他。
「啊啊啊啊！！！！！！！！」
思念是一縷一縷、心弦也是一條一條，數十具憎恨滲入血肉的屍骸被一人吞
食，死者們各自的一縷思念、一條心弦只有在這種特定的目標下才會統合為一，
猶如被編織成一條鞭子。
鞭，是用來懲戒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