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虛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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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定計
我呆住了。
把許薏芊「真的」變成鄒政東的人？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許薏芊不是本來就是鄒政東的女朋友嗎？
「廣華仲當初不就是用這一招，讓那個叫程毓梅的女大學生，對他服服貼貼的嗎？」
哪一招？
廣華仲是用哪一招，讓程毓梅對他服服貼貼？
拼命攪動腦汁，包真晨寫的新聞稿內容，漸漸一個字一個字的從我的記憶裡流將出來
——
「沒想到廣嫌只是以符水將程女迷姦，還將她當作洋娃娃擺弄動作，再拍下畫面存檔
，等程女醒後以影片檔案強逼她交往，宣示主權『妳已經是我的人』，並藉此對她進行控
制。」
彷彿有人拿了一根棍棒，朝我當頭重重的一棒敲下。
我聽懂皮子雄這句話的意思了。
只聽鄒政東沉吟半晌，遲疑道：「有必要做到那種地步嗎？」
「哼。」皮子雄啐了一聲，低聲道：「反正你剛才說了這麼多，翻成白話文，不就是
因為還沒把高鐵妹搞上床，所以你才會感到捨不得嗎？現在不是正好，讓你一兼二顧，摸
蛤仔兼洗褲，把高鐵妹搞上床，同時弄些照片或影片，讓她不敢違抗你，不得不聽你的話
，只要這樣，她肯定不會再繼續對顧米晴的命案調查下去，甚至從此對你千依百順。這樣
對你我不是都是最保險的做法嗎？」
鄒政東又沉吟了許久，仍是遲疑道：「這可是犯罪啊。」
「犯罪？我可不這麼認為。」皮子雄冷笑道：「只要你不要像廣華仲做得這麼絕，把
人弄死了，那一切就很好辦。」
「什麼意思？」
「廣華仲的錯誤在於，他真的把那個叫程毓梅的女大學生給弄死了。」皮子雄道：「
你把人弄死了，當然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可是如果人還是活著的，那一切就都還有解釋的
空間，萬一東窗事發，還可以推說，那些照片或影片都是在兩情相悅時拍下的，因為現在
確實有很多情侶流行在上床後，拍攝彼此的裸體，不是嗎？他們都說這叫『愛的證明』。
只要你在拍照片或影片的時間之後，和高鐵妹還有交往的記錄，那一切就能變成公說公有
理，婆說婆有理。」
「原來如此！」鄒政東又拍了一下桌子，「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靠，把妹仔搞上床這種事，你這個花花公子怎麼反過來問我？」
「幹，我以前沒遇過這麼棘手的情況啊！」鄒政東煩躁地說。
「回去跟她大吵一架吧。」皮子雄長長地吐了一口菸，淡定地說：「我處理過很多情
侶因分分合合而衍生的刑案糾紛，而他們分的時候，如果發生過劇烈的爭吵，在復合之際
，往往很容易上床。蓋因那個時間點，女人極易在感情的催化下，想要去珍惜得來不易的
復合，而輕易地獻身。」
皮子雄的聲音，一絲情感也沒有，彷彿他只是在談論著現在近二十八度的悶熱室外氣
溫。
「所以你回去，就反客為主，先直接逼問高鐵妹，問這影片怎麼來的，然後再反過來
污衊她，說她明明在電話裡跟你說要加班，結果卻私底下跟那個男記者馮惲霆出去，是不
是腳踏兩條船？早就跟這個馮惲霆有一腿？高鐵妹一定會極力否認，不過那個時候，就等
於你已經拿到主動權了，你只要歇斯底里地跟她大吵就可以了。簡單來說，就是她懷疑你
是不是偷吃，你就反過來咬她是不是也劈腿，先用抹黑的方式，把戰局扯平。
「然後過幾天後，你再改採柔情攻勢，主動先低聲下氣跟高鐵妹認錯，說你已經自我
反省過，覺得自己對她太兇了，想道歉，所以想請她吃個晚餐。然後找一家高級餐廳，帶
她去，並準備個名牌包，或是個什麼貴重的飾品送她。到時候，焦點早就已經模糊掉了，
你和顧米晴怎麼樣，就已經不是重點，場面會變成你和高鐵妹的復合大會，剩下的甜言蜜
語和哄騙上床，以及拍照或攝影的部分，就不用我教你了吧？花花公子？」
「妙啊！老皮！」鄒政東「啪」的一聲，用力地拍了一下手，以極度佩服的語氣，讚
嘆道：「欸，你怎麼這麼懂這個？」
皮子雄哂道：「我以前當派出所所長的時候，處理過一堆八家將跟他們馬子的分分合
合，女的差不多都是被男的用這類模式，再一次拐回來並騙上床。只是他們水準比較低，
找的店家和送的禮物都比較廉價而已。可是幾乎屢試不爽，女的大多都會被拐回來，不騙
你，至少有八成以上的女人會心甘情願地被拐回來。」
「哈哈。」鄒政東笑了起來，那是一種茅塞頓開的笑聲，「老皮啊，這樣我是不是該
感謝那個叫馮惲霆的記者呢？他等於是幫我製造了一個天賜良機啊！」
「哈哈哈哈，我會幫你好好感謝他的。」皮子雄也笑了，這位士林偵查隊長的笑聲，
像是懷著劇毒的響尾蛇，正在搖響著尾巴，「就這麼說定了啊，你去搞定高鐵妹，我去擺
平馮惲霆——不過記得啊，別弄出什麼人命來。我接下來還要去考分局長，別讓我的轄區
裡又出現命案啊！」
「當然，當然。」鄒政東笑著應道：「他媽的，你知道嗎，我為了追這個女警，這幾
個月來花了多少心血，我還為她去研究怎麼養貓耶！整天在那邊當鏟屎官。如果沒有從她
身上拿回一點報酬，我豈不是虧大了？」
柱子後方的笑聲，開懷的宛如歡樂的慶典。
可是我卻覺得好冷。
明明是氣溫很悶熱，至少有二十八度，可是一陣一陣的寒意，卻開始無止境地從我的
腳底一路升了上來，牙齒不由自主地「格格」打顫著。
我到底聽到了什麼？
他們竟然打算要這樣對付許薏芊！
為了不讓顧米晴命案背後的真相曝光，他們竟然要像廣華仲控制程毓梅那樣，用這種
傷天害理的殘忍手段，去對付許薏芊！
這些人，完全………不把人當人看！
垃圾。人渣。雜碎。狗娘養的王八蛋。畜牲。混帳東西。殺千刀的機掰人。良心被狗
吃了。衣冠禽獸。狼心狗肺。陰狠歹毒。喪心病狂。豬狗不如。喪盡天良。泯滅人性。…
…
我整個腦袋嗡嗡作響，這些同義詞，一個接著一個刺激著腦神經，一切理智似乎都在
當機中，中燒的怒火，漸漸取代了滿腔的恐懼。
咖啡桌對面的周劍瑛，突然急匆匆地在筆記本上寫下幾個字，遞到我面前：
「你幹啥啊？」
我這才驚覺，不知不覺間，我竟然微微地站了起身，而且是伸手去緊抓著椅子的把手
。
我想要抄起椅子，轉身就對皮鄒兩人的腦袋狠砸下去。
「欸，對了，講到這個。」
柱子後方，又傳來鄒政東的聲音：「你有去探望過廣華仲嗎？」
「怎麼可能？」只聽皮子雄道：「師尊下過令，不准任何人去探望他，我又不是吃飽
撐著，沒事違背師尊的命令幹麼？」
一聽到這段話，我整個人當場頓住。
不准探望？黎開山下令？黎開山有什麼權力，可以對誰下令？
「也是啦。」鄒政東道：「不過我現在想想，廣華仲沒被判死，只判無期徒刑，還真
是奇蹟耶。」
「哪是奇蹟啊？」皮子雄吐嘈道：「小鄒，在台灣這種地方，如果是殺到皇親貴族，
或與高官有關係的人，肯定是罪該萬死。但如果只是殺平民百姓的話，只要懺悔認錯，就
表示你深有悔意，法院保證不會判死的啦。我們有偉大的廢死聯盟在影響著法學界和知識
份子呢，一切只能怪那個叫程毓梅的女孩自己倒霉囉。」
「靠，這話從你這個執法人員嘴裡吐出來，還真是諷刺。」鄒政東道：「不過話說回
來，老皮，有件事其實我一直很在意。」
「什麼事？」
鄒政東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顧米晴在牆上寫那些紅字用的顏料，是貓的血，所
以你們偵查隊懷疑，是顧米晴殺掉自己養的貓，然後用貓的血，寫到了牆上，對不對？」
「對。」皮子雄道：「所以呢？」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啊，那顧米晴養的那兩隻貓，到底去哪裡了？」鄒政東道：「如
果那兩隻貓都被顧米晴殺了，現場總該有個屍體吧？可是我記得，你跟我講過，說你們警
方在現場並沒找到任何動物的屍體，也沒看到有貓沙之類的養貓用具，只在廚房找到了兩
包貓飼料，對不對？」
隔著柱子，我沒料到鄒政東突然會提起貓的問題，頓時一愕，急忙豎起耳朵，仔細聆
聽。蓋因這的確也是當初我懷疑顧米晴自殺命案不單純的原因——是不是有人把貓屍帶走
了？——我還把這些關於貓的疑點，全部寫進了那篇特稿裡。
不料，皮子雄卻沉默了。
「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鄒政東詫異地問。
「我不知道。」皮子雄簡潔有力地說。
「蛤？」
「我們警方確實是沒有找到貓屍，而除了廚房裡的那兩包貓飼料之外，也確實沒有找
到什麼養貓用品。」皮子雄道：「但關於這一點，我們警方調過監視器，從早上八點，到
顧米晴自殺前的十一點多，都沒有外人進出過那棟公寓。而在她房東的兒子秦台生於中午
十二點進來之後，從他報案，到警方趕到現場的這段時間裡，秦台生也沒有外出，或拿什
麼東西出去，那換言之，就代表秦台生也沒有把那兩條貓屍拿走的可能性——所以我說，
我不知道那兩隻貓屍，到底去哪裡了。蓋因除此之外，我們警方就沒有繼續深入追查了。
」
「幹麼不深入追查？」鄒政東問：「你不覺得很詭異嗎？兩條貓屍憑空不見耶！」
「幹麼要繼續追查？」皮子雄微微煩躁地說：「小鄒，追查這個有什麼屁用啊？我才
懶得管他媽的那兩條貓屍去哪裡了嘞？我們的目標，就是要讓這起自殺案低調化啊！要是
追查下去，反讓顧米晴的命案受到更多的關注，豈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啊，說得也是……」
「奇怪，你幹麼這麼在意那兩條貓屍去哪裡了？」
不料，這回，卻換鄒政東沉默了。
半晌，他方徐徐道：「老皮啊，你記不記得，之前你有把顧米晴生前抱著那兩隻貓的
照片，傳給我看過？」
「記得啊。」皮子雄道：「就那張她一左一右各抱一隻貓的照片嘛，我也有傳給師尊
看過。」
隔著柱子，我暗忖，看來他倆所指的，是那張警方從顧米晴的臉書上截取下來的照片
。而我記得，那張照片的畫面，是顧米晴一左一右地抱著藍眼白貓，和左前腳已瘸的虎斑
貓，她笑得很燦爛，月牙型的雙眼彎的非常甜，削瘦的尖下巴親暱地抵在兩隻貓靠在一起
的頭上。
「老皮，我不曉得你有沒有察覺到一件事。」
只聽鄒政東吞吞吐吐地說：「我第一眼看到那張照片時，就一直在想，顧米晴養的這
兩隻貓，是不是……就是以前程毓梅養的那兩隻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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