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六朝燕歌行3-3 不忠不義之徒

作者: roson (roson)   2018-04-05 19:19:39
  從霍府出來,班超已經等候多時,「大將軍可曾答應?」
  程宗揚收起在霍子孟面前的憊賴之色,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班超欲言又止。主公在國喪期間大辦喜事,未免太過孟浪,他匆忙趕來本想
勸諫,卻沒想到霍大將軍竟然會一口應諾。主公看似魯莽的一著,卻試出朝臣能
夠容忍的底線,可以說錯有錯著。他思來想去,最後長歎道:「天子屍骨未寒,
恩澤已盡,連霍大將軍也棄之如蔽履。」
  「知足吧。」程宗揚對劉驁沒有什麼同情,「人都涼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要是還活著,少不得被人扣上一頂失德的大帽子。這一死,倒是省了。」
  班超也只是感歎一句,隨即把劉驁放到一邊,「可要大發喜柬?」
  「不必了。」程宗揚道:「有霍大將軍點頭就夠了,多少還要給天子留點面
子,喜事要辦得熱鬧,還要注意分寸。」
  班超鬆了口氣,「那這賓客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程宗揚翻身上馬,「你來作主。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就跟單超和徐璜他們商
量——我去見金車騎。」
  金蜜鏑傷重不起,這些天不少人前來探視,都被拒之門外,連敖潤這個治禮
郎打著宮裡的名義探望,也沒有見到人,只是傳出的消息頗為不妙。
  程宗揚親自登門,倒沒有吃閉門羹,通報姓名之後,不多時,趙充國就出面
來迎。
  「怎麼樣?」
  趙充國搖了搖頭,「還在昏迷。若是挺不過去,只怕就在這三五天。」
  程宗揚心下一沉。長秋宮能夠依仗的重臣,首推金蜜鏑,他若有不測,只剩
下一個霍子孟,朝野之中再無人可與之抗衡。
  「進來看看吧。」
  趙充國領著程宗揚來到內院一處向陽的暖閣,向服侍的老僕點了點頭,然後
排闥而入。
  陽光透過窗欞落入閣中,只見金蜜鏑與嚴君平隔幾相坐,兩人分持黑白,正
在對弈。他腰下蓋著一條毛毯,氣色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威嚴的氣度已經不遜往
日。
  程宗揚驚訝地看了趙充國一眼,他剛才說的自己都以為金蜜鏑快要死了,這
也差得太遠了吧?
  「是我讓他們這麼說的。」嚴君平放下棋子,「防人之心不可無。」
  程宗揚有些不解,「那些逆賊都完蛋了,還要防誰呢?」
  嚴君平肅然道:「諸逆在朝野經營多年,黨羽甚多。眼下大局雖定,餘波未
止,不可不防。」
  金蜜鏑開口道:「坐吧。」
  程宗揚拂衣坐下,「金車騎的傷勢,看來不要緊了?」
  金蜜鏑掀開毛毯,只見他腹間纏著厚厚的繃帶,散發出濃濃的藥味。
  「董破虜箭法超群,老夫能撿回這條命,實乃僥天之悻。」
  程宗揚放下心來,笑道:「吉人自有天相,金車騎此番居功至偉,宮中不日
便有封賞。」
  金蜜鏑淡淡道:「不敢當。」
  嚴君平岔開話題,「看程侯的氣色,莫非有什麼喜事?」
  「讓嚴先生看出來了,在下要成親了,請兩位喝杯喜酒。」
  金蜜鏑和嚴君平還沒有說話,趙充國先叫了起來,「天子的喪事都還沒辦完
呢,你成啥親呢?真毬不懂事!」
  程宗揚黑著臉道:「姓趙的,咋說話呢?宮裡賜婚,我能拒絕嗎?」
  「賜婚你也該推了!二十七個月內,婚喪嫁娶一概禁絕。」趙充國一邊說,
一邊朝他使了個眼色。
  程宗揚只當沒看到,「推不掉。等不及。」
  「好你個無君無父的逆賊!」趙充國大吼一聲,拍案而起,抬手一揮,掄開
武士氅,露出腰間的長短兵刃。
  趙充國暴跳如雷,擺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倒讓金蜜鏑和嚴君平不得不出
來勸阻。
  嚴君平道:「趙長史,你先把刀收起來。」
  趙充國怒髮衝冠,「別攔我!待我斬了這廝!此等不忠不義之徒,人人得而
誅之!」
  「好好說話,動輒拔刀像什麼話?」嚴君平道:「程侯的忠義有目共睹,絕
不是恣意妄為之人!」
  趙充國就等這句話,大氅一翻,跪坐下來,一臉憨厚地說道:「我是粗人,
別見怪啊。」
  程宗揚肚子裡大翻白眼,這鳥貨!
  趙充國已經裝過忠了,嚴君平不好再板起臉來痛斥,只好說道:「程侯此時
成親,其中必有緣故,我等願聞其詳。」
  「嚴先生剛才也說了,大局雖定,餘波未止。我們可以猜測一下,假如有人
心存歹意,我此時成親,他們會不會藉機生事?」
  趙充國一臉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往左掌重重一擂,「引蛇出洞!高啊!」
  「高個屁!」嚴君平火氣上來,「京畿之地,首善之區,豈無忠義之士!」
  程宗揚笑瞇瞇看著他,「誰的忠義之士?劉驁嗎?說來新君登基,帝位回歸
大統,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你——」嚴君平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一拍桌子,「絕對不可!」
  「為什麼不行?」
  「新君繼嗣,繼的是先帝之嗣,豈能繼嗣戾太子一系?」
  「為什麼不行?」
  「動搖國本啊。」嚴君平苦苦勸道:「局勢方定,豈能再生波瀾?程侯,此
舉切切不可啊。」
  「京畿之地,首善之區,豈無忠義之士?」程宗揚原話奉還,「帝位回歸大
統,是人心所向。」
  「千萬不可!」嚴君平苦口婆心地說道:「陽武侯是受了委屈。可先帝已歷
三世,豈能再改弦易張?」
  「只能怨他們命短了。」
  嚴君平叫道:「程侯!高抬貴手啊!」
  「我要成親。」
  「只要不改帝統,我給你抬轎子都行!」
  程宗揚轉臉道:「金車騎,你看呢?」
  金蜜鏑摩挲著手背上的軟甲,默然無語。
  程宗揚起身揖手一禮,「在下還要進宮,改天再來候教。金車騎、嚴先生,
告辭。」
  趙充國一路護送出來,小聲道:「你小子耍詐,太賊了。」
  「他們要不答應,就變真的了。」
  「你就吹吧。陽武侯但凡有點心思,宮裡早就沒活人了。」
  「哎喲老趙,你是明白人啊。那你剛才怎麼不攔我呢?」
  「金車騎給我使眼色你沒瞧見?」趙充國道:「金車騎剛交待的,你娶媳婦
就娶吧,別太聲張,不聲不響把事辦了算完。喜酒呢,他就不去吃了,朝臣你也
別去找了,相安無事最好。」
  「……金車騎一個眼色說這麼多?」
  「要不怎麼說我識眼色呢?諾,這是我的賀儀。」
  趙充國塞過來一隻破破爛爛的羊皮錢囊。程宗揚掂了掂,懷疑地說道:「你
不會就拿個十文八文打發我吧?」
  「十文八文?你想啥呢?」趙充國嗤之以鼻,「能摳出來一文錢,我把屁股
賣給你。」
  「我倒找給你錢,求別賣!」程宗揚說著打開錢囊,還真是一文都沒有。裡
面只有半截竹簡,上面新刻著一行字:賀儀萬錢。趙欠。
  程宗揚半晌無語,趙充國還真是打腫臉充胖子,自己都窮得要賣屁股了,一
出手還是萬錢。
  趙充國坦然道:「怎麼著?沒見過窮鬼?」
  「老趙啊,你說你一個將軍府的長史,怎麼就窮成這鬼樣了?」
  「我有錢啊,都在蔡公公那兒呢。」
  「你這麼個精明人,怎麼就信了蔡爺的邪呢?」
  趙充國一臉晦氣,「大伙都瘋了一樣給他塞錢,連太后、天子都拿了重金等
著吃紅利,你說我能不信嗎?」
  「行了,行了,蔡爺的事包在我身上。」
  「哎喲,那我可謝謝你了。要不我給你磕個頭吧。」
  「滾!」
  …………………………………………………………………………………
  長秋宮內,趙飛燕氣色比昨日更勝一籌,顧盼間艷光照人。只是好端端的,
突然間聽說程宗揚要娶親,很有些意外。
  在趙飛燕面前,程宗揚沒有故弄玄虛的矯辭掩飾,老實說道:「已經約好的
婚期,不能再推拖……皇后殿下?」
  趙飛燕怔怔看著殿角的銅製仙鶴,似乎有些走神,被他一喚才驚醒過來,連
忙說道:「恭喜程侯了。這是喜事,本宮自無不允之理。只是……」
  她猶豫片刻,還是說道:「舍妹尚無音信,尚需勞煩公子。」
  「殿下放心,我一會兒就前往秘境,無論如何,也要把合德姑娘接回來。」
  趙飛燕鬆了口氣,「多謝公子。」
  「還請殿下賜一道許親的詔書。」
  「是了。」趙飛燕打起精神,喚道:「江女傅。」
  江映秋從殿後出來,依照皇后的吩咐,執筆擬詔。
  天子駕崩時,江映秋正在含光殿內,被帶走關押起來,直到呂冀身死,才被
放出。趙飛燕缺少心腹親信,與趙氏姊妹關係密切的江映秋算是一位,因此趙飛
燕回宮之後,就將她召來,作為貼身的女官。
  從披香殿出來,江映秋道:「侯爺若是有空,去看看期夫人。」
  「她還沒醒?」
  江映秋搖了搖頭。
  「義姁這個廢物!行,等我回來就去看她。」
  …………………………………………………………………………………
  長秋宮一處偏殿內,斯明信、盧景、劇孟、匡仲玉、鄭賓、韓玉、吳三桂、
敖潤、馮源、哈米蚩、高智商等二十餘人濟濟一堂。程宗揚一進來,除了劇孟不
良於行,其餘諸人齊齊起立,包括吳三桂在內,隸屬於星月湖大營的軍士抬手向
他行了一個軍禮。
  程宗揚舉手還禮,然後道:「這回洛都之變,星月湖大營前軍官蔣安世等兩
位兄弟以身殉職,另有三位兄弟重傷。我建議,先向殉職的手足默哀。」
  眾人一手撫胸,垂首默哀。
  禮畢之後,程宗揚道:「韓玉,你負責將兩位兄弟的屍骨送往江州安葬。」
  「是。」
  程宗揚安排完,盧景開口說道:「各位兄弟的血沒有白流,經過此番洛都之
變,我們星月湖大營成功在漢國獲得了新的據點,舞陽侯國,並且拿到了通行的
特權。但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我們完成——武帝秘境。或者說,岳帥留在武帝秘
境的遺物。」
  在場的多是星月湖大營舊卒,聞言都是精神一振。
  程宗揚道:「通過我們對已有線索的還原,大致可以推斷,二十年前,岳帥
設法進入武帝秘境。此後數年,多次往返於臨安與洛都之間,直到他失蹤之前,
把一些信物交給了嚴君平,並且指名留給星月湖。但出於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原
因,岳帥並沒有將此事告知星月湖,反而被黑魔海的人嗅到風聲,以欺詐的手段
從嚴君平手中拿走信物。」
  「幸運的是岳帥在信物中留下了只有星月湖人才能發覺的陷阱,避免遺物被
人竊取。這就是岳帥留下的信物。」
  程宗揚將八塊上好的羊脂玉牌整齊擺成一列,分別是首陽山日昇閣、伊闕出
雲台、東觀第五松、上林苑方丈島、白鷺書院唯楚有材、北邙臥石綠、酇侯祠成
敗在茲,以及最後找到的膠西邸西井白石下。
  「經我們推測,這些玉牌很可能源自先帝劉奭的玉牒,其中所藏的秘密,與
武帝秘境息息相關。如今線索指向已經廢棄的膠西邸,不過此前井下的暗道被大
水淹沒,無法深入探查。現在水位已退,我準備著手開始調查。但是——」程宗
揚提起聲音,「武帝秘境的入口不止一處,根據此前的經驗,入口開啟時,很可
能彼此關聯。所以我們必須將所有已知的入口全部控制住。眼下已經知道的入口
一共有三處,加上膠西邸的水井,我們需要分成四組。」
  「斯明信。」
  斯明信站起身,沉聲道:「到。」
  「你負責監控永安宮湖下入口。」
  「是。」
  「盧景,你來輔助。」
  盧景傷勢未癒,難以獨領一組,他起身應道:「是。」
  「匡仲玉。」
  「到。」
  「你負責監控增喜觀入口。鄭賓、韓玉輔助。」
  「是。」
  「吳三桂。」
  「到。」
  「你負責監控長秋宮入口。敖潤、馮源輔助。」
  「是!」
  「我、紫姑娘前往膠西邸。」
  高智商道:「師父,我呢?」
  「你和劇大俠、哈大叔居中策應。」
  「是!」
  「各組監控的入口一旦開啟,必須保證外圍的安全。任何人不經允許,不得
入內——尤其是黑魔海的人。」
  「是!」
  「以帝陵大門作為會合點,入內的隊員盡快會合。還有,如果有人遇到合德
姑娘,首先把她送出秘境,確保安全。」
  「是。」
  「現在是申時,從現在開始,我們在秘境停留的時間不能超過十二個時辰,
明日申時之前,必須出來。」
  眾人齊聲應是。
  眾人分頭離開,劇孟從榻側摘下一柄長刀,連鞘擲了過來,「拿著。」
  程宗揚拔出少許,只見刀身雪亮,鋒刃寒光凜冽,吹毛可斷。重量比自己用
慣的環首刀重了一倍有餘,但刀身配重極為合理,反而有種剽勇銳利的輕巧感。
  「好刀!多謝劇大俠!」
  「你跟我客氣個毛。借你使使,可不是給你的。用完記得還我。」
  程宗揚笑道:「好說。」
  等眾人離開,小紫抱著雪雪從屏風後出來。在她旁邊,是穿著武士服的雲丹
琉,身著杏黃道袍的卓雲君、腰纏長帶的阮香琳、一身墨綠勁裝的蛇夫人,還有
披著黑袍的呂雉。
  程宗揚這一組名義上只有他和小紫兩人,其實還包括了雲丹琉和一眾侍奴,
論實力,不遜色於任何一組,也正是因此,斯明信等人才沒提出異議。
  雲丹琉道:「去的人是不是有點多了?」
  「秘境裡面很大。要不是宮裡還要留人,我巴不得把人全帶過去。」程宗揚
說著,手指從那些玉牌上撫過,最後停在那塊刻著「膠西邸」的玉牌上。
  「白石下……會有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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