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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我好好的享受了假期，整天和小夥伴們出去玩，還到城
外附近的森林打獵。許多動物都冬眠了，但還是有些雪狐、潛沙貂可以
獵捕，打到晶核就賣了當零用錢花。
鳳清緣和王宗維一有空就跑來找我們，鳳清緣是個閒人，王宗維則
是打死不想回家的那種。
我寧可去揍兩個衛兵被抓去關──他如此描述。一度在外面生活、
脫離了不自由的環境，就很難再忍受處處被限制的家庭了。
「你知道嗎？他們要我在餘日結束前寫好一份反省報告耶。」王宗
維在和我們出遊打獵的時候如此抱怨。
森林裡的小溪並未結凍，我們中午在岸邊生火烤肉、下午就在溪邊
釣魚，楊雷從空間戒指拉出躺椅和毯子睡起午覺、周雅仁則是拿出桌子
開賭。警戒工作倒是沒有輕忽，魔法卷軸布下的偵查結界可以偵測一定
距離內的大型生物，在這山腳下的森林裡綽綽有餘。
「什麼的反省報告？」
「聖王祭上你不是在決鬥中把我打得跟狗一樣嗎？他們要我分析我
的敗因，然後擬定克服這些問題的策略，最後再找你打過。」
「有病啊？你志願當決鬥者嗎？」
「不，他們從我小時候就說什麼實戰是讓人變強的捷徑，所以我一
天到晚不是在念書就是在道館學打架。」
「讓我猜猜，你的啟動咒語也是他們幫你想的對不對？」
「沒錯。」
我命由我不由天。第一次聽到王宗維這啟動咒語的時候，我曾經產
生了一種會被絕世強者屌打的錯覺，聽聽這煞氣的口號、龍傲天的格言。
「他們知道你回家路上差點被一群職業殺手順手幹掉嗎？」
「知道啊！他們說都是你的錯，要我跟你斷絕往來免得被牽連。」
這倒挺中肯，畢竟的確是因我而起。只聽見他繼續說：「神經病，要我
跟一個連大魔法師都能幹掉的人決鬥，還不是得靠有利的規則才有勝算
？你覺得告訴我要用絕對實力取勝的人會接受這種方法嗎？」
「那你打算怎麼寫？」
「死都不寫，休想要我再回想你那天怎麼罵我的。」王宗維終於讓
我感覺到他還是個高中年紀的男生：「他們只會出張嘴要我做這做那，
盲目相信我一定能做到而不是真正了解我的能力，最糟糕的是他們是滿
懷著善意說出這種話的。之前你說你不知道我父母是怎麼教我的，現在
你知道了，他們丟個目標下來要我自己想辦法達成，頂多告訴我那些誰
都想得到的方法。」
「魔力比人多就會強、施法比人快就會強、精神力比人強就會強，
這些都是他媽的幹話！」王宗維倒是回想得很清楚：「一樣的道理啊，
讀書比別人勤快就會懂、考題寫得比人多就會熟、鍛鍊比別人久就會厲
害，什麼公式和定理、技巧和訣竅，他們一點都沒有教我，要我跟老師
請教。」
「因為他們也不是專業的吧。」
「……總之我已經不想再追求那些無意義的勝利了，沒有利益的勝
利都是垃圾。」王宗維盯著徐徐流動的溪水。
「那榮譽呢？只有榮譽的勝利，你會想追求看看嗎？」
「……看情況吧，如果你是說像你一樣在全國人面前帥氣一回，成
為傳說，那就還不錯。」
「你變的還真多。」
「沒變，只是把偽裝卸下來。」他拉起釣竿，釣鉤上的魚餌不見了
，只好重新鉤過一個：「還是這樣最輕鬆。」
「我也覺得你這樣看起來舒服多了。」鳳清緣在旁邊忽然插嘴：「
你們想知道那傢伙以前的個性有多爛嗎？」
「冬天的溪水很冷喔。」
鳳清緣苦笑搖頭，於是王宗維大笑出聲。
即使我們一條魚都沒釣上來，卻聊得很開心，一直到太陽落下才收
拾東西各自回家。我回頭看見王宗維在分道揚鑣的路口上甩甩腦袋，用
全然不同的腳步與表情走向應該要溫馨和樂的家庭。
當晚下起了雪，我一家三口和受招待的隨扈們圍在桌邊吃火鍋，我
用撈麵匙從大鍋中撈起煮好的麵條、再舀了一點肉片和蔬菜搭配，桌上
少不了狩獵大會也帶過的祖傳醬汁。
「有鑑於前幾天那件事，我決定明年開始給你們調個薪，希望你們
能留下來。」都死了一個人，我基於道義也付了一筆撫恤金：「如果你
們覺得這工作還不錯的話，可以介紹一些認識的同行，今後我需要的護
衛還會更多。」
「老闆，我就直說吧。」暱稱大范的隨扈正值青壯年，兼具一定經
驗與年輕的優勢：「你需要的不是更多護衛，而是一位專業的安全顧問。」
「安全顧問？」
「用來幫你量身訂做一套維安體系，在遭受攻擊的時候確保你能保
持安全狀態直到你準備好反擊。」他以自己的經驗侃侃而談：「我的前
輩們擔任過大魔法師的護衛，大魔法師比他們強大太多了，但是仍需要
護衛保護他們直到詠唱完魔法、做好戰鬥準備，你的情況又更複雜了。」
「怎麼說？」
「你進入戰鬥準備的速度太快了，包含啟動咒語不到兩秒鐘就能構
築出基本的防禦，我估計十秒鐘就能用魔法卷軸達到巔峰戰力的七成以
上。所以你會發現我們這些護衛對於保護你這件事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這種情況就算再多請十個人也沒有意義。」大范搖搖頭：「因此，針對
襲擊發生之前和襲擊當下的對策更加有效，安全顧問會針對你的裝備、
魔法、財力來設計一套標準作業程序，也提供護衛的教育訓練。」
「照標準作業的話，如果被敵人針對不就很危險？」
「在我們業界，緊急的時候最忌諱亂成一團，寧可去面對被針對的
風險，也不要陷入恐慌發揮不出實力。」挺有道理的。
「叮咚……。」門鈴響起，大范伸手阻止我的行動，自己離座開門。
門外是兩名穿厚大衣、頂著風雪的少年。
「打擾了。」鳳清緣打著哆嗦，身後跟著面如死灰的王宗維。
「你們怎麼來了？」我奇道。
「這小子離家出走了，跑來我家求救。」鳳清緣指了指後頭，用手
撥掉頭頂的雪花：「我一個人解決不了，只好找你商量。」
「哈？」我放下叉子：「吃過飯了嗎？邊吃邊聊吧。」
稍微擠了一下，才在餐桌邊又騰出兩個位置。
爸媽坐在一邊旁觀，完全沒有插嘴的意思，似乎只是好奇我會怎麼
處理。老實說我覺得……關我屁事？當我是社工人員還是心理輔導師？
比起想解決問題、我想看熱鬧的渴望更高。
「那，為什麼你忽然想逃家？」
「我受不了他們了。」王宗維的表情只剩下疲憊：「任何缺點，任
何他們看不順眼的事情都可以無限放大，自己明明弱的跟什麼一樣，卻
要求我和他們想像中的一樣強。」
一直聽說王宗維父母對他的要求有多高，還以為他家世顯赫、父母
都是精英份子，結果只是普通的清道夫和商店店員。
「雖然我們家不是很有錢，但是你絕對不能輸給任何人，任何人。」
「我們在你身上投注了這麼多心血，為什麼你的表現這麼差？」
「你是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的孩子，只要認真就有好成績。」
「有時間去跟那些沒出息的人鬼混，不如多花點時間努力。」
「那些人都是懶散、怠惰的廢物，你不要跟他們一樣。你比他們還
要更強，不要覺得自卑，儘管以自己的實力為傲吧。」
「我們都是為了你好，把你養這麼大你拿這什麼成績來回報我們？」
一張白紙可以被寫下任何咒文，灌注精神力後就成為魔法卷軸，經
年累月懷抱著強烈意志灌注的話語勝過任何心靈魔法。
不能輸更不能認輸、成為孤高而傲慢的一流菁英、必須報答父母，
有如機械人三原則刻印在少年的記憶體中。
「他們說我在外面生活怠惰了、翅膀硬了，交了一堆廢物朋友，大
好的假期整天出去鬼混。」王宗維的瞳孔有如兩顆空洞：「自己還不是
放假在家休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難道是個錯誤嗎？」
「啪！」我彈指：「老媽請妳以為人母的身分發表一下你的看法。」
「我……他憑什麼說我兒子是廢物？我兒子比誰都厲害！」
「很出色的轉移焦點，老爸你有什麼看法。」
「你要知道你爸媽賺錢很辛苦，他把錢用在你身上當然可以對你指
手畫腳，沒賺過錢說話就是沒份量，你可以跟我家那個學學。」
「漂亮的指桑罵槐。」我輕輕鼓掌：「我認為一樣東西既然給了別
人，就沒有資格要求他必須怎麼使用，如果對方濫用或是不愛惜你給的
東西，你有資格發牢騷，但能做的也僅止於發牢騷而已，願不願意改變
是對方的事。」
「如果一直發牢騷發個不停的話呢？」鳳清緣問道。
「誠心建議的話就聽聽看，有幫助的話就改一改，如果毫無意義的
話當他在放屁就好。」
「你要我別理他們？」王宗維盯著我。
「你自己做決定吧，看他們的話對你而言到底是什麼。」我從空間
戒指拿出一口小袋子：「不過溝通尋求共識太沒有效率了，最快的方法
是我借你一點錢去堵住他們的嘴。」
「什麼？」
「講這麼多我還以為你會搬出什麼驚為天人的大道理，讓他能說服
父母、上演闔家團圓大和解的戲碼。」老爸鄙視我：「結果還是靠塞錢。」
又不是我家的事情，真當我是義工？
「他們不是很在乎錢嗎？那麼用錢打發最有用。」我把裝滿金幣的
布袋推到王宗維面前：「這一包大約值五萬銅，拿回去孝敬他們，在白
羊城做兩個月清道夫應該也是這個價碼。你就說你在我的工作室打工，
這是扣掉花用後存下來的薪水，餘日陪我遊山玩水是為了打好關係。」
「這可能行不通，他們會覺得我屈就在你手下，像個失敗者。」
「那麼你就把錢自己收好，說你辛辛苦苦賺錢不是為了被家人嫌像
個失敗者，為了家裡付出就該被這樣糟蹋嗎？然後正式決裂。」
「這、這樣好嗎？」
「你都離家出走了還怕什麼？」我笑道：「對了，這錢要還，我不
收利息，乾脆弄假成真以工抵債吧。」
「……行！」
「說起來你是念什麼科系的？」
「你連我學什麼都不知道就找我打工？」王宗維瞪大眼睛。
「沒經驗也有沒經驗能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