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群穢降臨，改變了許多大地規則，萬物整體而言、在生命形態的進化上已經是千
萬年前也無法想像的高度，但也因為雨後生穢的特性，導致真實界很難再出現甚麼大帝國
。
畢竟，一切都更動得太快，生長得太快，隨時橫空出世的造物輕易都可以破壞兩地運
輸。
但這依然不會阻饒野獸的社會組織、人類的商業行為，以及政治勢力出現。
『犀、鴉、角』三個城市就圍成了一個聯邦。
且往來的道路也極有意思，乃是一條火道，這不是說道路隨時有火焰熊熊燃燒，而是
在建城初期，三城本難交集，當時東宮有一靈獸角鴟仙人，在三城各發一擊，洪焰破開數
百里，直接在荒野裡融石化樹，成為道路。
這三條道路由三城各自管理，分別稱作『東宮燒森道、仙開道與火靈道』，其中犀城
與鴉城聯繫的『東宮仙開道』維持得最好，道路甚至已經鋪上石板（雖然指不定那時又會
有大生物破天開地出世，然後又要重修），沐勁修也是在此路附近救下的爵黑龍。
所有大城都有瞭望台，犀城也不例外，瞭望台上配置的是人人修練『赤焰鳥』獸魄的
三目屠家族，城內通稱『三目』，他遠遠地就看到沐勁修抱著一個血人，立刻從看台上發
出信號。
值得順帶一提的是，其實號常心虐殺沐勁修當日，三目也有看到一些不是很詳細的動
靜，不過號家本著和城主的交情自有辦法解決。
瞭望台信號一發，大殿高窗突然打出一道黃旗，一條迅捷無比的人影飛射而出，從城
牆上下落一招手，數名騎兵隨著這個身影開始奔馳起來。
沐勁修奔到城門附近，才看清這個身影是一個長著短小犄角、有如小鹿般的修士，他
是城主座下第一高手，中級真變境界的『路彌』。
來人並未自我介紹，只是發出一股強大卻又不帶惡意的力量，雙手運圈轉化之間就接
過了爵黑龍：「小修士，你做得很好，救人要緊，這裡就由我來接手吧！」
沐勁修正要開口，爵黑龍倒是先講話了：「路大人，我可以....帶著。」他手指微微
指向剛剛揹他的少年。
路彌也爽快地一句：「帶上。」
騎兵立刻一提後領，嫻熟的把沐勁修拎上了馬，每次雨前雨後救人，這樣的動作守衛
隊簡直不要太熟練。
進了城堡，城主趾十方動作也是快，直接把醫護隊搬到城門口，爵黑龍一進門就先被
做了簡單的緊急處置，路彌一見城主就帶隊行禮，沐勁修慌亂之中也尷尬跟上，算是沒丟
臉。
初見城主，是一隻巨大的人形犀牛，趾十方是凶獸『化人』境界，已經踏入一半仙獸
等級，在三城中境界最低、卻是戰力斐然，沐勁修剛剛看清趾十方真容，就感覺到難以形
容的巨大威壓。
如果說號常劍給他的壓力，就像一隻無法掌握行跡的毒蜂，那麼趾十方給人的感覺就
像是一座會移動的城牆，任你錘破了拳也無法撼動分毫，似乎只消那麼一趾壓下、人就變
成肉泥。
「你是沐勁修。」趾十方居然是用腹語發音，不，應該說是腹語主、口腔副的方式說
話，聽起來有點像兩人同時開口。
沐勁修有點慌張，低頭稱是。
一般來說，這種等級的修士，趾十方看得多了根本不覺得如何，但是這人在爵黑龍的
回報當中經常出現，又與共守三城的號家有過一絲糾纏，就多看了幾眼：「這小兄弟練得
不錯，路彌你處理吧。」
短暫會面過後，路彌把沐勁修安排在了一間客房，此處豪華不是爵黑龍的石屋可比擬
的，沐浴更衣之後他小孩子心性爆發，在房內竄上跳下，別的不說，光說那床，純棉大被
、絲綢床單，躺上去就不想下來，抱著那床被，他感動得都有點想流淚了。
「這就收買你了？」鳳凰出現調侃。
「不。」沐勁修擦了擦淚，他想起母親在世時，似乎也沒這麼享受過：「你不要亂說
話。」
鳳凰知道他想起了誰和誰，觸動了一些傷心處，仔細想想，此子所受苦楚遠超常人，
狼噬、火燒、岩漿、黑刑，還有種種，饒是他八歲就開始獵人生涯，也不是短短一句「比
其他孩子成熟」就可以帶過，肯定天生意志力就要超乎尋常。
鳳凰等他情緒消化了一個時辰，然後才開始教起了他新的功法：「木木小童，你那塊
青牛魄呢？」
沐勁修拿了出來。
「一般修士練功，都是吸取魄力，通常都是吸收一些溫養一些，慢慢修練，像號家那
種大戶，則是直接吸乾了就算了，但是你可以反過來操作。」鳳凰呵呵地眨了眨眼。
「反過來操作？」沐勁修把頭歪過九十度發問，大抵是棉被床的舒適讓他也俏皮了起
來。
「你的獸魄，不對，你的靈魄是內建的，隨著你呼吸消化，本來就會跟你一起成長，
反而是你可以傳遞能量給這塊獸魄讓它進化，這種消耗跟練功一樣，把力氣用盡再緩緩恢
復，對你也大有益處。」
沐勁修聞言，按照鳳凰所說，口誦法訣，引動火焰原力灌輸青牛魄，經過這幾日成長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輸出原力源源不絕，比起當初剛到犀城判若兩人。
「這就是有魄和無魄的差別嗎？難怪那日我連號家兩個僕人都打不贏。」
飛靈魄散發原力之強，根本不是甚麼精華可比，想起自己當初一塊獸魄也無，就來犀
城闖蕩，簡直就像獵人不帶弓就進森林，沐勁修暗暗咋舌。
鳳凰看出他的心驚 ：「木木小童別想太多，你以人類之姿卻有鳳凰一族的重生神通
，已經是驚世駭俗了，接下來有我教你，你還會更厲害。」
「好的，一直以來很感謝您。」沐勁修在意識中真心誠意的向鳳凰一拜，雖然後來幾
乎都沒再提起，他卻始掛念鳳凰說過也許有機會讓母親重生一事：
「對了，說起來，鳳凰覺得那個城主如何？」
鳳凰大笑起來：「哈哈哈，野獸都是這樣自帶威壓的，人類的修練境界跟野獸的境界
會分開來算，是因為人類的境界往往受制於得到的獸魄，因此難以突破極限不說、等級差
異也幾乎會把人類定死，難以逾越，好處是練得快啦，以修練速度來說，人類大概可以在
生靈裡面排上前三。
野獸則不同，就比如那趾十方，他可不是隨便一頭犀牛，他是以巨力鋼體聞名的白靈
真犀後代，雖然要練到完全人形十分困難，但是以他現在凶獸化人境界，群戰中巴死幾十
個等級境界比他高的人類都不算誇張。」
沐勁修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麼厲害？那他和那個號常劍對比呢？」
「嘖。」鳳凰輕蔑：「根本不能比，那號常劍練得不知甚麼暗殺功法，我估計至少也
是三品甚至一品以上功法，但是就算趾十方賣他一百個破綻，只要那小黑豆一破隱匿，就
要被趾十方反殺一百次。」
「嗯嗯嗯....」沐勁修忽然一問：「那我練的紅焰蓮生拳是幾品？」
「哼哼，很高興你問了，紅焰蓮生拳是我族所傳，一般人類練大約是九品下等程度，
但是你的肉體已經被整合得很接近我族，所以你練大約可以抗衡三四品功法。」鳳凰說道
。
「啥？這是甚麼奇怪的算法？一品功法比九品功法高級？」
鳳凰：「木木小童不可被數字侷限，功法以威力和修練難度綜合，分成上中下三等，
或者稱作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那那個屠戮訣呢？」沐勁修又問。
「那是邪道。」屠神戮仙訣這話題讓鳳凰又想起本命棲神銅鐘感應，眼色一沉：
「人類品次無法分類的功法有三種，邪道、外道和神級功法，邪道威力最強，修練有
快有慢很難說得清，依照體質有可能上萬年都練不到一級，神級則是威力穩排第一，比如
我的五色鳳鳴訣，其餘無法歸類的就是外道，比如有一套『清元返璞』，越練越接近凡人
，就很難歸類，稱為外道功法。」
對談間，沐勁修手中獸魄突然緩緩由碧轉赤，燙手了起來。「這是？」
「果然進化了！」鳳凰也是預計有這效果。
青牛魄原本散發一種穩健厚重的氣息，現在那種深厚程度不改，卻是讓人感覺十分躁
進。
鳳凰讓沐勁修再換另一種方式資功，將本身的重生神通送進獸魄，此時青牛魄成了他
身體的一部分，加入他的體內氣息循環。
隨著一陣嚎叫，一頭雙目赤紅、鼻息若火的青牛身影從獸魄中竄出，隨即全身覆蓋烈
焰，身體宛若紅色琉璃一樣微微透明又閃耀紅光。
「哈哈哈哈，現在此魄可以改叫赤牛魄，木木小童，你先把此魄練成本命獸魄。」
「嗯？」沐勁修不解：「可是我的本命魄不是飛靈嗎？」
「不，即使本命獸魄，一個人有兩三個只是少見也不是困難，你的飛靈魄舉世罕見，
恐怕我那些個同修看了都要垂涎，怕你懷璧有罪，這赤牛魄配合你的紅焰連生拳恰好一對
，飛靈魄不到最後關頭不可輕易施展。」
說起來鳳凰偷學『玄武伏壳氣』也是當作最後手段，而且練得高度甚至不下他自己的
本命功法，連玄武本人都不知道，只有沐勁修在鳳凰意識中看過。
沐勁修點了點頭，一個運轉，那赤牛魄居然向魚兒入水一樣鑽入他身體，直接連結在
他眉心，意識一個溝通，原本的飛靈魄隱進《大鳳凰之書》中再無蹤影。
「哇！」宛若獵人裝備齊全，沐勁修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麼有底氣。
不過使用這赤牛魄的話，他那屠神戮仙訣卻使不出來了，飛靈魄是三獸（如果算上沐
勁修的人類身份）一體，靈活度遠非只有青丘原力的赤牛魄可比。
他稍微練習了一下，讓自己可以在切換功法之間靈活轉換獸魄，練到一半，正當他打
出一招九頭蛇的時候，路彌正好看見，氣氛頓時尷尬了一下。
「沐修士，城主大人邀請你一起參加戰略餐會。」路彌看著他似笑非笑。
「是....是的，遵命？」
看他拘謹，身為東道主的路彌表現得很友善。
「哈哈哈，沐修士不用拘謹，是我的錯，不如我稱呼你小兄弟，你稱呼我路大哥吧。
」路彌笑道。
「好的，路大哥。」沐勁修從善如流。
「一般城內戰略餐會涉及許多機密，普通人不可能參加，但是爵黑龍有指名你，有些
事或許需要你的力量。」路彌表情很是有些玩味：「待會上桌你坐我身旁，若是有任何問
題或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就輕拉我衣角求救。」
功法不論正邪，不過凡人忌蛇，這也是為什麼爵黑龍要把自己的功法改『蛇』成『巳
』，剛剛這一下九頭蛇影破空而出被路彌看到，沐勁修無論如何是有點尷尬，也不知道他
的笑容是否因此而來。
穿過大殿和豪華紅毯（毯上都是犀牛腳印），沐勁修來到餐桌，號常弓居然也在這，
他有一個感覺，號常劍也在，但是不知道在哪裡。
鳳凰彷彿看到了甚麼有趣的東西，化出幻影一指：「木木小童，你看。」
順著手指看去，那是六個人類策士，三個藍袍三個紅袍，兩邊對坐待遇卻是大不相同
。
那紅袍策士，衣服用的是農夫才穿的麻布不說，石椅也不是拿來坐而是拿來跪的，桌
上也不是水杯而是水盤，菜餚中也沒有肉，只有一條魚。
反觀藍袍那側，卻是錦衣華綢，坐椅有扶手靠背，桌上餐點如同在場所有賓客一樣豐
盛。
「這叫『人策』之術。」鳳凰說道：「數百萬年前，通靈的野獸就發現論智力通常還
是人類比較行，所以就有了這個辦法，一代傳一代。」
「人策之術？」
「說來好笑，此術也是人類發明，就是野獸領主將人類分成兩邊，謀劃策略，而且兩
邊必須立場相反，正反激盪，事後按照兩邊策士貢獻結果，預測正確或者貢獻度高的，就
給與豪華賞賜，錯誤的策略方就降低其生活品質，到最後甚至上鐵鍊枷鎖，只能裸體拎布
，於是雙方自然競爭，這時再對他們開放書庫，授予情資，如此一來每一策都可以有三方
意見，正反驗證。」
「這樣真的管用？」沐勁修驚訝無比。
「人類是一種，在心態和情感上特別神奇的生物，有很多人策至今原理我也不了解，
只是知道，而且諷刺的是，這些人策術都是人類設計，我們獸類都是參考使用而已。」
對鳳凰來說，駕馭野獸，也就是一個氣息威壓之間而已，人心要比甚麼功法都要更難
掌握多了。
大鳳凰之書 第十四章：人策之術（4472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