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虛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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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程毓梅與陳冠廷
黎開山點了點頭，道：「那是前年時候的事了，這個叫陳冠廷的男生來找我——他大
約二十歲左右，看上去應該是大二或大三的學生——他表示，因為他發現女朋友劈腿，但
他捨不得這段感情結束，所以希望請我幫他斬去他女朋友的爛桃花。」
「你說甚麼？」我愣了一下，「程毓梅劈腿？」
「是的。」
程毓梅美麗的瓜子臉又浮現在我面前。
老實說，我不覺得程毓梅是這種女人，跟她交談過數次，我覺得她是一個一旦用了情
，就會真誠對待對方的女人。
黎開山看著我不相信的眼神，道：「陳冠廷跟我說，他們交往一段時間後，好幾次去
程毓梅家找她時，都看到她和一位三十出頭的陌生男子在一樓聊天，兩人動作非常親暱，
像是認識了非常久；但也有幾次，看到兩人在程毓梅家樓下一樓前大吵，男子一邊破口大
罵，一邊憤憤離去。
「陳冠廷多次詢問該名陌生男子的身分，但程毓梅卻都不肯說，兩人因此大吵過好幾
次架。再加上兩人是姊弟戀，讓陳冠廷的不安全感相當重，因此他直覺地認為，那一位三
十出頭的陌生男子，是程毓梅劈腿的對象。」
「『姊弟戀』？」我微感疑惑，但旋即明白原因，包真晨寫的新聞裡有說，程毓梅因
為家庭背景因素，「她的就學並不順遂，遲至25歲才進入X大進修部英文系就讀」。換言
之，她和陳冠廷至少相差四、五歲，是女大男小的「姊弟戀」。
「陳冠廷跟我說，因為程毓梅念的是進修部，他是日間部，兩人上課時間並不一樣，
要維繫住感情，已經很不容易，所以平常程毓梅下課時，他都會去載她，送她回家，把握
一天裡能短暫的相處時光。可是有一次，程毓梅卻突然打電話跟陳冠廷說，不必來接她了
，她自己會回去。因為程毓梅的語氣怪怪的，陳冠廷起了疑心，於是他偷偷跑去學校看，
卻看到那位三十多歲陌生男子，也出現在學校，擺明就是在等程毓梅放學。
「陳冠廷當場大怒，立刻上前要和那位三十多歲陌生男子理論，兩人發生口角，旋即
爆發肢體衝突，引發很多進修部的學生圍觀。這時候程毓梅剛好下課，眼見兩人打了起來
，趕緊上前把兩人分開，並高聲叫那位三十多歲陌生男子先走。
「結果那位那位三十多歲陌生男子離開前，忽然對著程毓梅大聲獰笑道：『竟然還養
了一個年紀差這麼多的小白臉啊，我真是感到意外。』聲音大到讓現場所有人都聽得見，
然後就立刻走了。
「陳冠廷當然氣憤地當場質問程毓梅，要她說清楚這位三十多歲陌生男子到底是誰，
可是程毓梅卻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說不清這位三十多歲陌生男子的身分，甚至要陳冠廷不
要再問了，兩人不歡而散。陳冠廷依此而認定，程毓梅一定是劈腿了。」
「啊……」我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這種情況，陳冠廷會認為程毓梅劈腿，也是無可
厚非，只是實在難以想像，程毓梅會劈腿，她給我的感覺，應該不是這樣的女人。但想到
這裡，我暗自尋思，這只是我的感覺，我對於程毓梅的感情世界，其實全然無知。
黎開山嘆道：「陳冠廷來找我的時候，我並不認識程毓梅，是以當時聽完陳冠廷的說
法之後，我就勸他，像這樣的女人，不如分了吧，你還年輕，而且學生時代的戀情，大多
只是人生中的曇花一現，何必執著呢？但陳冠廷卻聽不進去，他執意要繼續下去這段感情
；禁不起陳冠廷一再地要求，後來我就幫他擺了『桃玄之陣』，斬去程毓梅的爛桃花。」
「哼！」喬伊突然在一旁不屑地開口，似乎他也是第一次聽黎開山講這段往事，「說
執意要與『酸梅』繼續下去這段感情，那這小子還不是也劈腿了！」
「所以我說，程毓梅是我人生裡最大的失誤。」黎開山嘆道：「我一直想不通，為什
麼幫程毓梅擺這兩次『桃玄之陣』，都會失效，但直到我在她手機裡看到陳冠廷的照片時
，才驀地想通原因——因為我先幫陳冠廷擺了『桃玄之陣』，斬去了程毓梅的爛桃花；再
幫程毓梅擺『桃玄之陣』，斬去了陳冠廷的爛桃花。前後兩次陣法相剋，所以我所斬掉的
，就是他們兩人之間最後殘存的緣分。
「命運開了他們兩人一個大玩笑。『桃玄之陣』最厲害的地方，在於它保證能夠徹底
地幫受術者『所指定的對象』斬斷爛桃花。結果，其實程毓梅和陳冠廷兩人，從一開始就
是對方的爛桃花，都不是彼此的對的人，『桃玄之陣』一旦運作，就把他們所指定的對方
，與自己最後殘存的緣分給斬掉了。所以我看到陳冠廷的照片那一剎那，才順間明白，為
什麼陳冠廷會劈腿？為什麼幫程毓梅擺這兩次『桃玄之陣』都會失效？蓋因在這前後兩次
陣法相剋之下，已經將兩人命運的軌跡，從交叉，斬成了兩條平行線，就算陳冠廷沒有劈
腿，與程毓梅分手，也只是遲早的事。」
說到這裡，黎開山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那顆醜頭。
「失誤，真的是失誤啊！馮博士，我怎麼料想得到，我陰錯陽差地拆散了這對鴛鴦！
雖然就結果論來看，這代表這兩人的交往，本來就只是一段孽緣，因為『桃玄之陣』無法
斬斷真正的姻緣。可是當我發現、並想通真相時，當下那種心情，真的是五味雜陳，非常
不好受。真的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右大腿，再度長嘆一聲，表情黯然。
我啞口無言，黎開山的話，聽起來很荒謬，但又不像編造出來的。畢竟今天我是臨時
突襲式地對他拋出關於程毓梅過往的問題，在此之前，黎開山不可能猜到我會突然要深究
這個問題，所以他實在不太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編造出一套能自圓其說的說法。
「原來，事情是從程毓梅劈腿開始的啊……」
我只能這麼說，像是在替這個說法下結論。
不料，黎開山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也是個誤會。」
我愕然。
只聽黎開山道：「我看到陳冠廷的照片，並想通了這一切之後，因為不敢直接把實情
告訴程毓梅，只好假裝也是第一次看到陳冠廷這個人，然後就藉著那張照片，向程毓梅有
一搭，沒一搭詢問她和陳冠廷之間的關係。她倒也沒隱瞞，很直接地告訴我，陳冠廷就是
當時她來找我要斬去他爛桃花的前男友。
「於是我假裝要與她同聲一氣，便也故意數落陳冠廷劈腿，不是個好男人，他拋棄掉
程毓梅，反而是他的損失，是程毓梅的福氣。可是程毓梅卻神色黯然地要我別說了，她自
責地說，她和陳冠廷的感情會走到死路，不全盤都是陳冠廷的錯，是她也隱藏了很多事，
沒把一些事情讓陳冠廷知道，才會導致後來兩人的感情生變。
「於是我故意以輕描淡寫的方式，繼續追問程毓梅，到底她是隱藏了什麼事，沒讓陳
冠廷知道——我不否認我當時這麼做有點心機，可是因為程毓梅那時候露出的表情，明顯
是真的很難過她與陳冠廷的感情觸礁，所以我很想知道，既然她這麼在乎這段姊弟戀，為
何還要瞞著陳冠廷，腳踏兩條船，與那位三十多歲陌生男子來往呢？」
說到這裡，黎開山卻頓了一下，表情甚是無奈。
「原來那位三十多歲的陌生男子，是程毓梅的親哥哥。」
「啊！」我失聲驚呼。
黎開山沉聲道：「說實話，程毓梅真的是一個沒什麼城府的女孩，我只是以旁敲側擊
的方式有意無意地問，她就什麼都吐實了，毫無保留。她告訴我，陳冠廷一直誤以為她劈
腿，另外與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交往，可是她不敢告訴陳冠廷，那個人其實是她的親哥哥
，因為她害怕。」
黎開山一面說，一面又指著我的手機。
我知道他的意思，程毓梅害怕的原因，就在那則包真晨寫的舊新聞裡：「長相甜美的
程女在她國中時雙親便相繼病逝，胞兄疑因毒品案遭到通緝，現已失聯」。
原來，程毓梅一直有和變成毒品通緝犯的親哥哥保持聯繫。可是，她不敢讓當時的男
朋友陳冠廷知道。原因隨便一推敲就可知道，不是程毓梅害怕陳冠廷去報警，就是程毓梅
害怕陳冠廷知道真相後，反而會主動跟她提分手，甚至是輕視她，所以她不敢講。
因為只剩下一個人的她，真的很害怕。
「唉……」我也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從頭到尾，沒有人真的犯錯，可是結局，卻是令人感到無奈。
程毓梅只想隱藏破碎的家庭，陳冠廷只想更瞭解程毓梅，兩人都找上黎開山，擺「桃
玄之陣」，想斬去對方的爛桃花。但沒想到，卻是斬去了彼此之間的最後一絲情緣。雙方
都想讓對方不要離開自己，可是結局，卻是兩人把對方推得更遠，永遠都無法再靠近彼此
的身邊。
而受託擺陣的黎開山，在陰錯陽差之下，成為了加速斬斷這起緣分的推手，難怪他無
奈地認為，「程毓梅是我人生裡最大的失誤」。因為離開了陳冠廷的程毓梅，變成了華廣
仲的女朋友，然後遭到華廣仲謀財害命，棄屍荒野，靈魂還被切割成三塊。黎開山彷彿變
成了將程毓梅一步步推進死亡淵藪的兇手。
好一陣子，「玄祿壇」裡靜如死水，沒有人說話。
黎開山神情木然，像是陷入了一連串的回憶裡頭；喬伊則是不停地替所有人斟茶，這
位彪形大漢肥壯的臉孔頗為寞落，似乎聽到「酸梅」的過往，讓他感到難過；而我則默默
地繼續喝茶，思索著剛才黎開山所說的一切。
所以黎開山只是收錢辦事而已嗎？
收錢辦事……
「等等！」我眉頭一皺，剛剛黎開山的說詞裡，似乎有一個破綻。
「壇主，你剛剛說，『桃玄之陣』能保證能夠徹底地幫受術者『所指定的對象』斬斷
爛桃花。可是你又說，你直到看了程毓梅手機裡的陳冠廷的照片，才知道當初你幫程毓梅
所斬的人的長相為何。那你當初怎麼幫程毓梅斬的？又，難道當初陳冠廷來找你擺『桃玄
之陣』時，他連程毓梅的照片都沒給你看過，你就能直接擺陣，斬去程毓梅的爛桃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