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出征泥隴
伊丹跑得飛快，身後的同伴速度與他相同，各個都像猿猴一般在叢林內飛快的穿梭著
，「出事了！出大事了！」他喃喃的道。
忽然一點雨滴落在他的臉上，他抬起頭，這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許多，而且自己頭上
已經烏雲密布，又是一滴雨滴若在他臉上，很快的一滴、兩滴……開始下起傾盆大雨，伊
丹等人見雨勢增大，連忙先躲到一棵大樹下。
「怎麼辦？這麼大的雨，我們做的記號……」伊丹仔細的摸著大樹樹幹上的記號道。
另一個獵人朝他靠了過去，他們已經全身溼碌，而在場的不只他，眾人都被淋得像落
湯雞一樣，大雨對於獵人來說是非常致命的一件事，若是在熟悉時常來回的獵場裡，就是
黑夜也不會輕易迷路，可是擺在陌生的地方，一切可就不同了。
接連幾日的大晴天，讓空氣越來越沉悶，四周的濕氣越來越重，終於選在今天一次爆
發開來，暴雨拌隨著烏雲，很快的陰暗的雨雲為四周蓋上了一層薄紗，而大雨也容易造成
霧氣，特別是山上，又接連幾日的好天氣，霧會濃得異常，在陌生的地方碰上這麼多狀況
，眾人有些急了，若是在一般的情況，獵人們會躲藏起來等待天氣的好轉，可是他們此時
卻懷有重要的任務……
「要快！如果不趕快回到部落的話……」一個獵人急促的說道。
「我知道。」伊丹看著眼前像是老天用水盆傾倒而下的雨勢，這種雨量很快的會讓叢
林裡到處都會是泥窪與小河，增加難行度，另一方面還會稍微改變一下地形，如樹枝的分
叉、樹叢的形狀等等……這些都是獵人用來記憶路線的重要線索，更別提他們沿路用木炭
所做的記號。
「我們沒有時間了！少頭領他們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塔加大叔他們那麼緊張，事情一
定很嚴重，必須趕緊回去告訴大家。」
「我知道！」伊丹開始不耐煩起來，壓力與催促會讓一個人做出不太理性的選擇，特
別是沈重的壓力與急迫的時間，若是不逼迫自己冷靜思考，事情往往會做得事與願違，伊
丹此刻便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繼續趕路！
若是塔加大叔在這絕對不會做這個決定，在雨中極速而行，除了很容易腳底打滑外也
容易看錯或記錯路線，更別提現在的傾盆暴雨，就是走在雨中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大雨
伴隨著的霧氣也是一大致命傷，濃霧、大雨，兩大對獵人殺傷力最大的氣象，伊丹等人今
天可都遇到了。
每個獵人都是自小在叢林中打混，碰到下雨或起霧該怎麼做眾人都清楚，這些可都是
基本常試，雖然有時因為是小雨或小霧所以可以忽略而行，但碰上嚴重一點的情況勢必得
慎重，一個不小心，平時給你豐衣足食的叢林女神此刻就是食人活剝的修羅叉母。
伊丹這回做錯決定了，可惜他們還不知道，仍盡力的想趕回到邦亞，把消息傳回去…
…
另一方面塔加等人所在，泥隴部落外的叢林中。
「該走了，開始下雨了。」與塔加下注的那個獵人道。
「伊丹他們……現在應該走不回去了。」塔加緊緊盯這泥隴部落內，他完全不曉得現
在泥隴內自己的族人們是什麼情況，各種忐忑、各種不安，此刻都在塔加的內心上下亂竄
。
塔加深深的喘了口氣，對一旁的幾個同伴說道：「用竹槍做幾個標號，我們先躲雨去
……」
若是淋雨的話身體會變得極度虛弱，更別提現在頗為危險的處境，空氣中瀰漫著不只
是漸漸浮出的霧氣更多的是詭矩的氣息，隨時都有什麼事會發生，必須做好能夠碰到什麼
是都能應付的準備，這些獵人雖然原始沒有受過太多所謂文明的培養，但天生在大自然殘
酷的生存鍛鍊下，他們也擁有了自己所謂生存與危機的智慧與意識，與伊丹不同，塔加這
次則是做了正確的判斷。
＊ ＊ ＊
大雨連續下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夜色到來，雨勢才緩緩紓緩，可是雨神還在天上盤據
著，有些依依不捨的仍擠了幾滴雨水下來，那滴雨水正滴在一個年輕人的鼻頭，潘文秀摸
了摸鼻子，他正走在回到邦亞的路上，雖然夜色頗深四周還瀰漫著濃稠的大霧，可是依然
不影響他們一行人的行動，這裡可是邦亞人世世代代生存的獵場，套一個獵人有些開玩笑
的保證來說，就是在這裡避著眼走他都能走回邦亞。
潘文秀拖著一條人龍，人數比他離開邦亞時多了數倍，他已經勸說了嗚嘎兄長所在的
聚落，他所在的聚落內人約有五十多人，其中男子佔二十人，女子及小孩佔三十多人，聚
落作為一個被拋棄之人所群聚的，生活是非常困苦的。
他們所在地方都是邊界處，是部落與部落間獵場重疊的區域，這些的區域本來就有風
險，若是選擇一般野外作為生活居地的話,隨時可能被部落的獵人發現進而追殺，所以他
們只能選險境來作為家園，可能是山腳落涯、可能是斷層洞穴、可能是部落規定的禁地，
這些地方要嘛隨時可能有山崩的危險，要嘛就是毒蛇猛獸盤居的場所，每個地方都不適合
住人，可就這麼危險的地方，卻藏了人數不少的聚落。
聚落其實算是部落的一個雛形，他由來自各方或各族的人相互居住一起，一開始或許
有語言及文化差異，可是隨著世代的變遷，他們的後代越來越能溝通，也越來越融入彼此
，並發展出他們所屬的語言與生活行為，幾個世代之後，他們將變成一個部落，或許他們
征服不了自然，而在自然減員的情況下默默消失、或許他們被其他強大的部落發現，進而
被吞併或消滅、或許他們越來越強大，其他部落越來越虛弱，他們將其起取而代之，無論
如何，聚落是一個部落發展前的一個雛形，這個論點是沒錯的，起碼潘文秀仔細觀察後是
這麼認為。
長長的人龍正往邦亞邁去，潘文秀的收獲很多，他不只說服嗚嘎兄長所處的聚落，他
還說服了另外兩個聚落，番隴及一個無名的聚落。
番隴作為一個發展較快的聚落，人數高達百人，且與庫斯部落相互有交流，並與其他
兩個聚落有聯絡，發展甚快，因為獵場範圍小，彼此之間還相互合作，彼此聚落間的關係
關係及其友善，潘文秀這兩天也是了解這些聚落的發展，才慢慢摸索出聚落為一個部落的
雛形的理念。
他深深的相信，再給番隴四十或者五十年幾個世代的時間，他們將會與另外兩個聚落
融合在一起變成一個部落，於是潘文秀軟磨硬泡，用了幾乎他所有家當掛保證，把這些人
給說服，移居到盧亞部落，聖使大人的名聲，在這些聚落間可是盛名遠播。
此外他還聽到一個有趣的消息，番隴作為一個更靠近東邊山區的聚落，他們聽聞有和
一群矮人做過交流，矮人像是黑色的猴子，叫盧卡那苦，那苦是他們語言裡是黑色的意思
，盧卡潘文秀則不了解了，聽說那是一群黑色的矮猴子，可是充滿了智慧。
聚落的人還沒有有久遠歷史部落的領土概念，他們對外人接受度很高，一方面可能也
是窮怕了，不得不與別人聯手生存，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他們只是隨山水而居，並沒有定居
哪裡的概念，所以番隴與這個盧卡那苦有所交流，他們用的武器與邦亞人相比非常精美，
而且戰力不凡，武器的質量很多程度也是戰力增強一個原因，雖然那些槍頭是頗些粗糙的
金屬，但那可是金屬阿，那是鐵器，在這個時代居然有鐵器。
潘文秀直覺認為盧卡那苦就是矮靈，雖然他沒有親眼看到，但番隴人對這些盧卡那苦
給予很高的贊同與評價，他們擁有非常高超的文化與技術，也非常友善，可惜總是神出鬼
沒，不曉得他們是生物還是人，或許他們只是山林裡的神靈，番隴人大多是這麼認為的，
只是他們已經有些日子沒再看見這些矮人出沒了。
「賽夏族的矮靈祭，排灣、魯凱、布農、鄒、邵各族都有矮靈，黑矮人的傳說，或許
這些傳說中的生物……矮黑人，他們是真的存在的，那些鐵器……可惜我沒有太多的線索
。」潘文秀有些惋惜的想道。
「聖使大人，我們快到邦亞了，夜深了，是不是請人先回部落告知？」一個邦亞人對
潘文秀說道，那人正是嗚嘎。
潘文秀點了點頭，對嗚嘎道：「好，你回去告知頭領及長老與楊聖使，我們順利的回
來了。」
「是！」嗚嘎恭敬的答道，他現在是死心踏地的尊敬眼前的聖使大人，他救回了自己
的兄長，光是這一點潘文秀就是他的大恩人，在他心中，潘文秀的地位已經高過努咧姆頭
領了。
嗚嘎飛快的離去，潘文秀回頭看了一眼長長的人龍，因為四周還是濃霧並沒有辦法看
清有多長，只能看見被霧氣扭曲光影的火光及模糊的人影，但他明白這回可帶回了快三百
多人，幾乎是一個小型部落了，邦亞立刻進階成一個中型部落的規模，潘文秀感到一股興
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楊彥一定也會很興奮，還有那個黑矮人的蹤跡，我們可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時代。」
潘文秀露出靦腆的笑容，帶有些興奮的想道：「古時候的台灣，矮黑人若是存在，那麼傳
說其他的故事，會不會也是有根據才流傳下來的？」
想著想著，潘文秀滿肚子的話想跟楊彥談談，他甚至覺得，如果要現在連說個三天三
夜說不定都不是問題，抱著滿心期待與興奮的潘文秀回到邦亞中，就被狠狠的潑了一盆冷
水，淋得他透心涼，心真的涼了：楊彥離開部落到泥隴，而且快兩日都沒有消息，努那和
多位獵人去了泥隴也沒有回應，努咧姆已經開始聚集獵人要去泥隴……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潘文秀聽完長老的呈訴，原本興奮而且雀躍的心情立
刻冷了下來，楊彥是他的兄弟，是他在這個世界目前唯一一個朋友而且了解自己的人，其
重要程度不亞於一個親人，一股烈火在潘文秀的心裡頭越燒越旺……
長老知道的也不多，因為努那前一天回來告知的狀況是一切良好，隔天再去便沒有了
聲息，今天連綿的暴雨也讓回覆中斷，他們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唯一知道的是一早努
那匆匆忙忙的又回到部落，帶了人數不少的獵人出發到泥隴。
眾人只能從這個消息判斷應該會出什麼事，潘文秀坐立不安的渡步走來走去，他還是
必需先安置番隴聚落等人，否則自己若不管他們，對他們對邦亞都會添上各種麻煩及問題
，他對嗚嘎道：「你把番隴這些人連夜安置到盧亞，順便將盧亞裡頭清理乾淨，屍體直接
火燒，然後讓他們自行搭建房舍……」
「另外從番隴聚落等人之中抽出一半，我要隨著努咧姆頭領到泥隴去……」
嗚嘎原本有想提醒潘文秀眾人都累了，現在若是真要出征或做其他事可能會造成反彈
，但他一對上潘文秀快殺人的眼神，這些話便又吞了回肚子裡，乖乖的去做潘文秀交代的
事……
努咧姆頭目已經招集了約六十多名勇士，部落內的人剩下的能戰人數已經不多了，甚
至有些還能行動的老人也準備跟著他們出發，努咧姆頭目也頗為憤怒，聖使大人作為部落
內最高身份的人物在泥隴無消無息的過了一整天，自己的兒子同樣是尊貴身分的人也無聲
無息，這個泥隴部落到底想做什麼？
嗚嘎很快的把潘文秀交代的事做好，他已經聚集好戰士，人數快百來人，都是還有力
氣和精神的，雖然每個人都疲憊但知道為何要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們其實也沒有說不願意
參與，因為他們要歸附的部落出了大事，那吃虧的不也是自己嘛？
嗚嘎還必須處理安置人到盧亞的事，所以由嗚嘎的兄長嗚嚕木來帶這批戰士，還有做
潘文秀的秘書跟班，他也知道潘文秀的身份，所以不敢殆忽，身高約一米六，身材比起嗚
嘎更魁武一些，兩人有些相像看得出來是親兄弟，他很懷念邦亞，可惜他並沒有時間去懷
念，因為潘文秀他已經準備出發了。
努咧姆頭目因為人數問題本來只是打算去探查消息，但潘文秀帶回了一群戰力，這一
下他也有了一戰的勇氣，自己人的人數已經足夠一場戰事，這一趟去，便偵查變明戰，他
們已經準備好打一場戰爭的準備了。
努嘞姆頭目說道：「我們的聖使大人與我的兒子努那，好似被泥隴人囚禁在他們部落
內，不曉得泥隴部落到底是什麼態度，但他們敢這麼無禮，我們邦亞也不會忍氣吞聲，今
夜是大霧，而且現在是深夜，這一去十分凶險，我希望各個勇士們都做好準備，接下來充
滿各種危險……」
他說完看了潘文秀一眼，潘文秀冷冷的說道：「出發！去過泥隴的獵人向前帶路！若
泥隴人敢對我們出手，我要他們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