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贊住院記（6）：ICU加護病房（重症監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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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手術之前，是打麻醉針，跟先前例行性抽血一樣，我們把贊贊抱進小房間
，一把贊贊放到病床上時，不待護士（麻醉師）動作，贊贊馬上哭得跟什麼
似的，我看著贊贊求饒眼神，仍然如同先前無數次一樣，無能為力。
這次打完針，和以往不同，我們不是把哇哇大哭的贊贊，抱回她自己病床，
而是依照護士指示，從走廊到電梯，從這棟到另一棟，最終到了一處手術房
外面，靜靜地等待。
那是一個蠻空曠的房間，只有一個護士在，我們等了好一段時間，其中我焦
急問了兩次，護士很淡定，只是一味說再等等，醫師還沒好。
因為先天性心臓病，贊贊顯得特別瘦弱，抱在懷裡，都會深怕一不小心滑落
了。當時贊贊五個月大，由於全身麻醉的緣故，完全失去了意識，麻醉藥在
贊贊體內作用，我的可愛小女兒，睡得特別安穩，一個小生命，渾然不覺即
將面臨的命運，手術醫生會在她胸部切開深深一個缺口，手伸進去，將裡面
一條細微血管打結，過程中當然是大量出血，結果可能大好，從贊贊出生以
來，一直折磨她的動脈導管未閉一次解決，終於是個健康寶寶了。但是，結
果可能大壞，一不小心幾毫米差池，遺憾終身。
我、老婆、媽媽，手術房外的大廳三個人在等待，過不久，岳父母也來了。
如同先前文章所述，焦躁不安中，我們大吵了一架。
吵完之後，岳父母先回去，我們三人繼續等待。
原本手術預定時間一個小時，過了一個半小時，還沒出來。我們的等待，從
原本的焦躁、煩躁、逐漸轉變成寧靜，那是一種等待奇跡出現的寧靜。
「出來了！出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也不管是誰喊的，我連忙跑到大廳走廊，在另一頭，有張病
床正在移動，向前一看，正是我們家寶貝贊贊。裹著一件灰色外套，仍然和
當初進手術房一樣，睡得很安穩。
我和老婆都看到了曹醫師，他在旁邊正準備坐電梯，我們衝上前，等於是把
他堵住了，問他手術怎麼樣了，他只說：很好，這個是小手術，那血管約有
四毫米粗。
然後，電梯門關上了。
等我們回過頭，贊贊已經被送進ICU。
透過一個小窗口，依照指示，我們又簽了一個病危同意通知書，然後送去贊
贊的紙尿布、母奶、換洗衣服。問護士要在ICU待多久，唯一的回應，只有看
狀況和醫生決定。ICU旁邊有小窗戶，我們試著盡量從各個角度，看能不能找
到贊贊，但首先，只能看到ICU的一個小角落，再者，那角度只能看到幾個嬰
兒床的側面，根本看不清楚臉部。
那天晚上，我和老婆又回到ICU中心，發現外面大廳也有好些人，有的細語聊
天、有的閉目養神、還有兩三個，已經躺在席墊上了。這些人，大概是寶寶
在ICU裡，但是沒有住院，晚上只能打地鋪。
贊贊從來都是跟我們一起睡，而且住院期間，贊贊只要看到白衣服護士，便
哇哇大叫。現在要自己孤零零地，只能躺在一張陌生的床，放眼望去都是護
士，贊贊一定是一直哭一直哭，可能哭到嗓子都啞了，還是看不到爸爸媽媽
。
而我們作為爸爸媽媽的，此時此刻，也只能半夜待在ICU外面，默默祈禱贊贊
在裡面，能聽到我們呼喚：贊贊，爸媽在旁邊喔，不要怕，要勇敢。
這幾句話，也是手術前，當我抱著瘦弱的贊贊，最常講的幾句話。
隔天早上六點多，準備上班之前，我帶著便利商店買的肉粽和鮮奶，在ICU外
面一邊吃，一邊透過小窗戶望向裡面。雖然看不到贊贊，但我很清楚，贊贊
就在裡面不遠處，在某個病床上。
我心裡一直重複默念那幾句話：爸爸在旁邊，不要怕，贊贊要勇敢喔！
依照剛開始醫師的說法，和一般經驗之談，ICU通常住一個星期，確定術後沒
問題，才會轉到普通病房。結果進ICU第二天，我晚上還在公司上班，接到電
話。老婆說下午醫生例行性巡房後，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曹醫師私下來我們
病房，說小孩沒什麼問題，明天可以出ICU了。據老婆描述，曹醫師笑著做個
手勢，教導說小孩手術完應該這樣抱之類的。
隔天，我開始請婚假。醫院沒有具體說什麼時候出ICU，我們也不問了，我和
老婆、媽媽一大早便在ICU外守著。八點、九點、一直等到十點多，一個醫師
和一個護士推著贊贊出來。
在鐵床上的贊贊，嘴上插著氧氣罩，雙眼紅腫，一看就是剛哭過的樣子。起
初贊贊有點不知所措，後來看到媽媽，立刻嘩啦啦地，眼淚像兩條小河般流
出，朝媽媽想出聲，卻喊不出來，因為嗓子已經哭啞了。旁邊護士輕聲叮囑
老婆，小孩兩天只喝了兩頓奶，每頓只有五十，並且喝完後有點拉肚子，輕
腹瀉。
回到我們自己的病床上，贊贊身上插滿六根管子，鼻子也插著一根管子，老
婆以端著的姿勢抱贊贊，一直端著，只要老婆稍微一坐下，贊贊便哭鬧不休
。據老婆理解，是因為贊贊身上插滿太多管子，根本睡不著，只是很疲憊地
休息，而且剛出ICU，贊贊好不容易有安全感，深怕媽媽一坐下，又會回到
ICU去。
於是，老婆便以相同姿勢，端著抱贊贊，整整站了一天一夜。
手術前，老婆和醫院其他家長交流，大家都說小孩出ICU後特別鬧，但老婆怎
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一天一夜，如此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