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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林俊成踏出家門，正往電梯的方向走時，一旁鄰居家門打開了。他微微揚
起眉，便看見隔壁家的漂亮青年也要出門，身上還穿著一身很新的運動服。
　　「早安。」戴培渲微笑問好。
　　林俊成點了個頭，這已經是他這個星期第三次遇到鄰居了，以往一星期未必會碰上一
次面，最近隔壁的青年似乎相當早起，作息漸漸與他碰在一起。昨天兩人在信箱前遇到，
戴培渲還等著他收好信，才一起上樓。
　　也許是還不習慣早起，戴培渲眨著困頓的眼皮，進到電梯裡就默默縮在角落，纖長的
睫毛半掩著一雙大眼睛，像是隨時都會不小心睡著。
　　他穿著黑色的運動背心與短褲，雖然是強調透氣排汗的機能性服飾，談不上有什麼版
型，可是黑色襯托著他的肌膚，使得那身雪白的膚色顯得更加白嫩，窄瘦的身形腰部纖細
，林俊成不自覺看了幾眼。
　　當他的視線移到戴培渲裸露在外的手臂時，電梯門中途開啟，陸續湧進幾位趕著要去
上班的大樓住戶。
　　抵達一樓後，要去上班的鄰居們朝著大門或停車場而去，林俊成則是沿著步道走向其
他棟建築物。
　　這個社區裡除了四棟住戶大樓之外，還有一棟生活會館，裡頭有著圖書室、討論室、
游泳池以及健身房等多種設施。
　　戴培渲走在他不遠處，兩人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默默走了半晌後，漂亮青年似乎
後知後覺地發現他還在，主動問道，「你也要去運動嗎？」
　　「嗯。」林俊成應了一聲，反問他，「健身房？」
　　戴培瑄點了點頭，調整步伐走在林俊成身旁，有些羞澀地笑笑，「我們這邊的健身房
器材好像很齊全？你常常去嗎？」
　　從那身看起來才剛買的運動服，體態纖細的青年似乎是才剛起步，對方睜著眼睛看了
看林俊成的身材，漂亮的淺色眼眸裡是純粹的敬佩與羨慕，很少有人能做到這樣打量卻完
全不引人反感。
　　「一週至少四次，另外還有慢跑。」林俊成說道，看到漂亮青年臉上浮現倒抽一口氣
又試著鎮定的表情，嘴角勾起微笑，「已經養成習慣了。」
　　戴培渲一臉難以費解的神情，看起來就是不怎麼喜歡運動的年輕人，大概是為了健身
才心血來潮想試試。畢竟在同性戀的圈子裡，健美的體魄非常受到歡迎，有時男同志甚至
比異性戀更為要求與挑剔外表，這點不論國內外都是如此。
　　林俊成隨即又意識到，其實他並沒有跟戴培渲談論過性向，單只是從其他鄰居的流言
蜚語就擅自論斷對方似乎不太好。
　　走在一旁的戴培渲看到他安靜下來，也沒有勉強繼續找話題不斷搭話，這種距離感的
拿捏讓林俊成感到自在。
　　林俊成本來就是偏好安靜的性格，成為自由工作者後少了應酬社交，對於他人的耐性
也隨之減少，如果戴培渲害怕沉默會尷尬而不斷說話，反而會令林俊成的好感度下降。
　　──而戴培渲其實是知道這一點，才保持安靜。
　　這週以來，他第一次把男人當作自己的目標觀察，花了很多時間心力調查對方的作息
和喜好，他當然知道林俊成會去慢跑，甚至跟在對方身後跑了幾次，繞著社區外頭的自行
車步道一路跑到大型公園，穿過公園再從外圍的步道繞一圈折返，那個路線跑下來差點要
了戴培渲半條命。
　　他的面有難色不單純是演技，而是想起來那可怕的長途慢跑，他的大腿肌肉到現在都
還在痠痛。
　　跟蹤觀察林俊成期間，他也看過幾次林俊成和其他鄰居寒暄，同樣是單身男子，鄰居
們知道林俊成以前在美國當過很多年的工程師，一個高大帥氣、海外歸國的有錢黃金單身
漢，待遇和沒有穩定工作的戴培渲完全不同，鄰居們非常喜歡跟他說話。
　　鄰居們不知道林俊成在經營podcast，林俊成曾表露自己在國外有買下好幾幢房產委
託租賃公司管理，還有不少股票和基金，鄰居們都認為他是年紀輕輕才二十九歲就達到財
富自由的成功人士，所以社區裡的鄰居們很喜歡找林俊成討論投資和金融股市走向，也有
一些太太常常想要替他牽線，安排相親。
　　林俊成大多數時候都會保持禮貌應對，只不過戴培渲暗中觀察，發現男人其實對這些
社交興致缺缺，如果對方太過積極熱情，那雙有點冷漠的眼眸裡立刻就會浮現不耐。
　　因此，戴培渲小心地保持距離。
　　進入健身房後，戴培渲很快就和林俊成分開，保留空間各自行動。
　　林俊成瞄了眼研究著器材的青年，戴培渲就連設定跑步機的時間與速度都不太會使用
，似乎跟健身房這個空間非常不熟。
　　社區內的健身房也有配置教練，可是要提前預約，戴培渲獨自使用重訓器材時，林俊
成走上前去，指導他施力的方式。
　　戴培渲有些受寵若驚地道謝，一邊有些吃力笨拙地使用著器材，林俊成站在旁邊監督
了半晌，確定他姿勢沒有問題，視線也落到戴培渲的手臂上。
　　剛才在電梯裡時，林俊成就注意到了，戴培渲雖然很瘦，卻不是那種乾巴巴靠著節食
養成的體態，他的肌肉線條很漂亮。
　　「你有鍛鍊過什麼嗎？」林俊成直接開口詢問。
　　「以前練過一段時間的跆拳道，也練過巴西柔術之類的。」戴培渲喘著氣，臉頰上因
為施力而逐漸染上紅暈，喘著氣的嘴唇也染上一絲血色，「小時候我常被誤認成小女生，
爸媽擔心我會被欺負，早早就送我去上了很多防身術，想要讓我變強壯一點。」
　　這是實話，戴培渲不認為這是需要隱瞞的資訊，他停下動作，喘著氣說道，「不過，
我很久沒有做基礎鍛練了。」
　　「以第一天來說，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林俊成看了看運動手錶，勾起嘴角說道，「
繼續的話很可能會運動傷害，持續比較重要。」
　　戴培渲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和肩頸，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仰起頭向林俊成道謝，「
你晚點有空嗎？我請你喝杯咖啡，當作教練費吧？」
　　林俊成端詳著他，有點意外戴培渲會如此主動，這一兩年來漂亮青年和鄰居們關係疏
遠，光是偶爾寒暄兩句都很難得。
　　可是看著戴培渲低頭拿毛巾擦汗，彷彿貓咪清理毛皮的姿態，似乎只是隨口一問，沒
想太多就臨時起意。
　　「去你上班的咖啡館？」林俊成問道。
　　戴培渲一雙漂亮的眼睛浮現亮光，露出開心的神情，彷彿很意外林俊成還記得之前提
過的個人話題，漂亮青年略顯驕傲地咧開嘴說道，「我還可以招待你甜點。」　
　　他笑起來時更加好看，帶著自信神情近乎炫目，這是之前客套應對時，林俊成從沒看
過的神情。如今運動過後比較放鬆的狀態之下，戴培渲的神情少了拘謹，微笑的神情彷彿
在發光，也顯露出更加吸引人的一面。
　　雖然林俊成認為和有對象的鄰居走得太近不是好主意，不過如果戴培渲真的像傳聞說
的是仰賴金主過活，是他自身應該留意分寸。
　　眼下的情境也可能只是鄰居間的友好互動，因此林俊成點了點頭，難得答應了邀約。
　　健身房裡人潮漸漸增加，無論是商務人士還是主婦，這個社區的居民有不少都很重視
體態和健康，他們早早結束鍛鍊，兩人不約而同地沒有使用這裡附設的淋浴間，說好各自
回家洗澡換衣服，晚一點再會合。
　　他們融洽地相偕走出健身房時，正好有一名年輕的女人在跑步機上慢慢走著，用好奇
的目光打量著他們。戴培渲認出是前幾天光顧過咖啡店的貴婦團成員，便禮貌地點了個頭
。
　　戴培渲這天雖然沒有打工，他和店長的關係很不錯，看到他帶朋友來，店長大方地招
待了餐點。
　　這裡的定位是平價咖啡館，即使用現成的東西拼湊輕食客人也不會太在意，不過店內
的每一道料理都是店長費心研發食譜製作的，就連麵包內的抹醬都是由多種奶油、果肉與
香料油調製而成，每一道料理都很美味。
　　「餐點真的不錯。」林俊成吃了一口，便點頭稱讚。
　　「合你胃口就好。」戴培渲真心感到有點開心。
　　林俊成願意來他工作的咖啡館，代表對方沒有想像中難以親近，來到這種平價的小咖
啡店也很享受餐點，意外地平易近人。
　　戴培渲成長過程中，見過不少很愛吹噓嚐遍昂貴珍饈的中小企業主，透過貶低來自抬
身價可說是男性社交裡常見的陋習，因此見到能坦然讚美這種簡單輕食的男人，他的好感
上升不少。
　　同時，他也暗自感到有點可惜。
　　戴培渲後悔沒有更早接觸林俊成。
　　要是在一般情況下認識，他們應該也能相處得不錯。
　　店長又上了加熱過的布朗尼與冰淇淋，戴培渲有點擔心地問，「你有在健身，有忌口
嗎？」
　　有些健身狂會嚴格控制飲食，如果沒有調整食譜，也難以鍛鍊出好看的肌肉。
　　「我沒那麼堅持，運動只是習慣。」林俊成拿起隨著餐巾紙附上的小叉子，真的毫不
在意地吃起來。
　　「你的人緣還不錯。」林俊成看了一眼過來添水的戴培渲同事，無論是店長還是店員
們，似乎都很開心看到他沒打工的日子來店裡玩。
　　漂亮的女孩子會受歡迎，而漂亮的男孩子就不一定了，青春期時，帶著陰柔氣質的男
孩子容易遭到同性訕笑與霸凌。
　　林俊成以前有個英國人同事，長得就像外國影集裡會出現的美少年，現實裡也是個出
身良好的少爺，從小一路念著私立貴族學校長大，也靠著優異的成績在美國矽谷找到工作
。
　　那個同事的英國腔、迷人的藍眼睛和長睫毛，以及有點害羞的斯文形象，迷倒了一大
票女同事，可是即使工作表現優異、頭腦聰明，異性緣也很好，那個同事總是像隻受驚的
小鳥，在男同事之間非常不自在，很容易緊張。
　　後來聽說他青春期時曾經在學校裡受到嚴重的霸凌，林俊成一方面難以理解為何會有
人想去欺負溫和有禮的好同事，一方面又明白了對方總是莫名緊張焦慮的原因。
　　「我住得近，放假時如果有其他人臨時請假，我會來幫忙救火。」戴培渲聳了聳肩，
「店長愛我都來不及了。」
　　林俊成端詳著面前的漂亮青年，有點意外他是這樣的性格。
　　「你喜歡這份工作嗎？」林俊成隨口問道，「以後想自己開店？」
　　有先試著在咖啡店上過班才選擇開店的，都是比較務實的夢想家。時常有工薪族厭倦
了上班生活，義無反顧地辭職，貸款自己當老闆，結果人在自己擁有的店裡了，才發現自
己一整天就是在做服務生的工作。
　　充滿咖啡香的夢幻場域變成水電房租和體力活時也是一個牢籠，創業沒多久，就發現
和想像完全不同。
　　「這行業太競爭了，我沒那種企圖心。」戴培渲毫不猶豫地搖搖頭，端起冰西西里咖
啡啜了一口，「我只是喜歡生活有點規律，早起準備上班的感覺。」
　　這番話聽在上班族耳裡恐怕會感到莫名其妙，都二十五、六歲了還在打零工，想要穩
定的生活就應該好好找個正職工作，不過林俊成本身就是自由工作者，成長環境裡也見過
不少沒上過班的富二代，因此他能理解戴培渲的選擇並不是基於生存，而是想在生活裡安
排一些固定的行程。
　　「那沒在打工時，你都在做什麼？」林俊成這一次的語氣裡帶了一點真實的好奇。
　　戴培渲頓了一下，咬著紙吸管抬起眼，露出笑容說道，「我常常幫人跑腿打雜。」
　　從那雙漂亮眼睛裡綻放出的自信光芒，意有所指似的語氣，以及戴培渲彷彿貓一般天
生驕縱的氣質，林俊成不認為這句打雜會是一般字面上的意思。看戴培渲沒有進一步解釋
的意圖，他腦海中想起眼前的青年受人資助的傳聞。
　　「還有我最近常聽Podcast。」戴培渲態度自然地說道，「那你呢？」
　　聞言，林俊成面不改色地說了幾個自己有在聽的節目，都是科技業和投資金融有關的
主題。
　　要不是早已對這個聲音以及談話的語調萬分熟悉，看著林俊成處變不驚的自在態度，
戴培渲差點都要以為認錯了人，對方其實和自己一樣是個普通的聽眾，不是個Podcaster
。
　　男人若無其事地侃侃而談這個話題，聊遍各種主題就是沒有提起有經營節目。戴培渲
這時才意識到，面前這個看起來很親切、意外沒有距離感的男人，其實只不過是擅長展現
迷人的親密感，實際上仍舊不著痕跡地保持距離。
　　想想林俊成在節目中偶爾會閒聊私生活的話題，想要在鄰居間保有隱私似乎也很正常
。戴培渲提起喜歡的節目時，便刻意略過了對方的頻道，佯裝並不知情。
　　Podcast這個產業這幾年國內外都十分熱門，疫情之後光是國內就暴增了數千個節目
，越來越多品牌找Podcaster合作，也有許多出版社找熱門節目出書。最近還有Youtube時
代已經過去，podcast即將成為主流的說法，因此戴培渲在日常談話裡提到這個話題，林
俊成也沒太當作一回事。　
　　從咖啡館出來後，他們一起走回社區，穿過中庭步道時，隱約感覺到一絲不安寧的氛
圍。
　　住戶三三兩兩聚在路邊，其中有些太太推著菜籃車，平時總待在長椅上看報的老先生
老太太也挪動了位置揹著手臂站在人群裡，似乎有什麼不尋常的動靜引起路過的鄰居們關
注。
　　騷動的來源是他們那一棟大樓。走到一樓大廳時，甚至還出現了警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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