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們有了很多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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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在日本的櫻花盛開時，遠鴻、程平和茉旻搭上前往日本的晚間航班。
「我可告訴你們，入境日本後請用日語溝通，否則我會丟下你們哦！」出發時，遠鴻先撂狠話。糖和鞭子的應用，他可是非常拿手。
抵達日本，趕在最後一刻上了由博多JR站啟程前往宮崎的末班車，程平和女友喘到連心臟都像要跳出胸口。
才入境第一天，遠鴻還真的給了一個冷血的震撼教育。
幾分鐘前，日語聽說能力都不夠好的程平和女友，為了開票和票務員雞同鴨講。
眼看好友在另一個櫃檯拿了車票去搭車了，他倆急得滿頭大汗。可偏偏越急，日語講得越糟，也越是聽不懂票務員的意思。
於是她拉著他換櫃檯，終於找到一個可以用美語溝通的票務員。
成功拿到車票，他們趕緊在站務員的領路開道下拔腿追上好友，在緊急的最後一分鐘上了車。
「厚！真是嚇死我了！」邊喘邊笑，程平拉著行李領在前面要去找座位。「鄭遠鴻那個王八蛋，說不幫我們還真不幫！」
「嗯嗯，」也直喘氣，茉旻遠遠看到好友已經在他的座位上跟他們招手。「哦，他在那裡。」
「我要去揍他。」大步向前，程平向好友去。
「你們可不要在車上打起來。」小碎步，她跟上。
不約而同的道出口，二人下一秒為彼此的默契相視而笑。
「我的位置是在下一節的『女性專用車廂』，你可別過來。」看小男友學著好友將行李放置妥當了，她點頭對他們道別。「那麼，我們明早見了。」
「晚安，明天見。」直視她，程平回禮。
「請講日語。」已經在旁邊看他們眉來眼去半天的遠鴻，不悅的插嘴打斷，心道：接下來的時間，程平是我的，好朋友，妳可以退場了。「妳自己過去，我不幫妳拿行李，晚安。」
「好的。我去那邊了，二位，晚安。」向他們道晚安，她臨走前回頭瞧見小男友扳著指節好像要和好友大打一架，忍不住噗嗤一笑搖搖頭往自己的車廂去，心想：男孩子之間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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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班車的乘客很少，整節車廂不到十人。車廂門一關，程平就一拳揍過去，但遠鴻手一揮便接住。
「忘了我之前說的，需要我救援你嗎？Baby？」當然不會真的丟下他們，遠鴻只是先跑在前面觀望而已。到時真趕不上，他自然得出面。至於放話要全程講日文也是騙好友的，和他的少年私下相處不講中文是傻瓜。
「不用！我自己行！」對方講中文了，程平抽回手，暗自心道：我才不是Baby！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行就好！」微笑，遠鴻從登機提箱拿出盥洗包。「有些事，我只說一遍，你記住了；日本人很忌諱體味，我去廁所梳洗一下，等一下換你。」
程平看好友走了，他像小學生第一次要去夏令營一樣，東摸西瞧，什麼都新奇。
一會兒後他看好友回來，帶了一個像寫生用的吹氣式筆洗桶，裝了一點水和溼毛巾，將水桶放在他的座位前小桌面上，教人好奇。「這是幹嘛的？」
「有沒有睡過暖氣房？」
「沒。」回答，程平心想：臺灣這麼熱，就算是冬天也不必用上暖氣機。
「那這就是好東西。」趕對方去盥洗，遠鴻準備今晚即將安睡的小窩。
程平盥洗後回來，坐進靠窗的位置，遠鴻已經在窗臺放了水壺，將椅背後傾到最大角度，布置好睡覺的用具，遞了旅行用吹氣式頸枕給他。
「謝謝。」接來，程平將它吹飽套上。這次他的行李中很多東西都是好友給他的，例如這個頸枕、睡眠眼罩，和旅行用拋棄式的個人用品等，說是幾年來在紐、臺、日三地飛來飛去，有一堆類似的小東西可以給他。
那天好友帶了這些物品來他家，順便考驗他打包行李的能力，他才知道原來整理行李還有學問，最後甚至送他一件毛衣。
「送我？」全新的，連吊牌都沒拆。程平不解的上下端詳。
「這是某年我媽寄來給我的，可是那年臺灣的冬天一點也不冷，尺寸也不對。擺在衣箱裡冬天一過就忘了，所以這幾天想到了挖出來送你，你介意嗎？」當然這全是遠鴻胡謅的；這件毛衣是他特地為對方買的，適合在日本穿。
「當然不了！」摸起來感覺很好，又軟又暖，款式程平也喜歡。就像多一個哥哥似的，好友真的對他很好，教人覺得心頭軟熱又開心，決定好好珍惜這件衣服，打算去姬路城那天穿它。
時間不早了，二人蓋上羽絨衣準備睡覺，儲備明天一遊宮崎的體力。
隨著時間流過，耳邊傳來程平徐緩的呼息，遠鴻的心跳加速，腦子轉速破表，腦海中掠過的全是不可告人的綺情影像。
悄悄的挪動上身，他掀開眼罩看向對方的臉。
他的少年安睡著，嘴微張，整個人傾過來，像孩子似的無邪睡顏，又彷彿是期待著他的親吻，多麼教人心神盪漾。
他小心翼翼將隔開他們的扶手立起，幸好沒吵醒對方。
他再次挪動上身，往對方再靠近一點。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一起共度長夜；他已經期待這晚好久了。
在這麼近的距離，彷彿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也似乎可以伸手將他的少年摟入懷中，依偎彼此入睡。
他看著對方，心跳加速。屏住氣，他怕自己的心音被他的少年聽到。
渾身發熱，他不敢伸手去觸碰對方，只能以視線描繪那近在咫尺的純淨睡顏。
溫潤的面頰、挺直的鼻梁，還有誘人的唇……熱血往下衝去，他感覺似乎即將發硬，但這真不是時候。
閉上眼緩下心緒，他半晌後在搖晃的車廂中再次睜開眼凝視對方，捨不得閉上眼睛。
這又長又短的夜啊！他希望時間在此停駐，明天永遠不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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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然的想睜開眼，程平一時之間還不太確定自己身處何方？
感覺到臉上有東西蓋著，他伸手一摸，才想起自己帶著眼罩。
將它拿開，他睜眼左右張望，發現車廂的燈光全滅，但車窗外的月臺柱上高掛的壁燈是亮著的，讓他藉此得知列車是停止行進的狀態，還停在火車站內，不解是怎麼回事？
他轉頭，看到好友靠著他的肩側熟睡著，發出淺淺的呼吸聲。又轉頭，他看到其他的乘客也都在睡覺，還聽到不同方向傳來的打呼聲。
再轉回頭來，他看著好友的睡顏，一種莫名的心緒油然而生。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自己的國家，來到外面的世界。既不是父母帶領，也不是師長率隊，而是他的好友牽引，這是多麼奇妙的機緣。
接下來的日子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這段「遊學」的旅程，真的會增進他左右未來的能力？他的世界會因此更加寬廣嗎？
依照他以往曾有過的天馬行空幻想，似乎不會在成年以後才有機會實行，而是提早來到眼前實踐？
這會是段什麼樣的冒險？他真的有能力可以克服並完成這段旅程嗎？
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緒忽然湧上心頭，教他忐忑了。正當自我懷疑之時，好友深沉的睡容及穿透彼此的衣物，隱約傳來的體溫，沒來由的教他翻湧的心湖平靜了。
我有好朋友，我不是一個人。我的特別女孩也在我身邊，我不是小孩子，我得保護她：我要成為男子漢！心道，他揚起嘴角，難以言喻的勇氣在心田萌芽。
忽然，他想要學習好友的行為，給予一個他所能做到，最熱烈的擁抱，感謝對方啟發了他對未來無限的嚮往，以及點亮他邁向成長道路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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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三人一遊號稱日本神話發源地的宮崎縣。
相傳神話裡開天闢地的神明諸如伊耶那岐、伊耶那美、天照大神、須佐之男命……等都是在此誕生，因此有「神話之鄉」的美稱。
中午，他們搭乘JR南下一遊日本幕末名女人「篤姬」的故鄉「鹿兒島」。走過市區、鶴丸城跡、遠眺櫻島，傍晚北上回到博多夜宿。
隔天清晨他們來到廣島，搭乘渡輪前往世界遺產的「宮島」，一覽舉世聞名的水上神社和海上大鳥居。午後，回市區遊覽原爆平和公園和廣島城後，準備搭乘JR夜間巴士前往京都。
日陽西下，三人到當地日本傳統「錢湯」，也就是大眾澡堂沐浴。
百年以上的大眾澡堂，盡是古意。聽說這市區裡只剩這間澡堂碩果僅存，因為現代日本房屋大多建有浴室，大眾澡堂可說是夕陽工業。
像日劇演出的，澡堂老闆娘坐在高高的櫃檯上收取費用，右邊的門是女澡間，左邊是男澡間。
三人買了泡湯券，各自進到澡間去。
大浴間裡嘩啦的流水聲，澡客來來去去，浴間裡盡是喧嘩的回音。
在臺灣，程平知道就算是去泡溫泉也要穿泳褲，來日本洗澡卻要當眾脫光，縱然旁邊也都是男人，他仍彆扭不已。
一旁的好友倒是大方的很，一進男浴間更衣區就立刻脫光毫不扭捏。那猛男般的身材看得他目瞪口呆，恨得牙癢癢。
當然，他不會知道遠鴻為了這第一次與之共浴有多麼的緊張興奮。
在淋浴區洗淨身體，二人都泡到熱呼呼的大浴池。
轉頭，程平見好友正和一名三十五歲上下的成熟男士聊天，二人談得十分投機，不時發出笑聲。那對話速度很快，他一句都聽不懂。
不多久好友來拉他過去，那男士對他微笑，他尷尬點頭只能回以傻笑。
「日安，你好，是來觀光的嗎？」
好像已經知道他不是本國人，男士的日語說得極慢，明明他都聽得懂，偏偏一句話也答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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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鴻一手拿著地圖幫程平搧風，一手遞給對方一瓶柳橙汁。
茉旻走出女澡間，見小男友滿臉通紅癱坐在公共長椅上，上前關切。「他怎麼了？」
「沒怎麼樣，就泡澡過頭了，差點出不來而已。」扮個鬼臉，遠鴻喝著葡萄汁，遞出一瓶蘋果汁。「給妳。」
「你沒叫他出來？」看小男友的模樣，大概也能猜出好友的語意。她接過他遞來的飲品。「謝謝，這你買的？」
「我怎麼知道他那麼虛弱，其實也沒泡很久啊！」聳肩，遠鴻以不在乎的語氣掩飾心疼。「不是我買的，是剛才認識的人送的。」瞧他人緣多好，隨便拋個媚眼便能釣上一個不錯的大叔；要不是他現在心繫程平，不然若是以往，他現在就會跟大叔在床上翻滾了。
「哦！」傾上前，她撫著小男友溫熱的臉，柔聲關心。「還好嗎？平？」
「我很好，沒怎樣。」她全身香噴噴的，害程平覺得頭更暈了；雖然很丟臉，但他不能不承認剛才差點被即席口試搞死。
知道他逞強，她摸摸他的頭，他則順勢偎進她的胸腹間。她一愣，有些羞，但沒推開他，還輕輕拍撫他。
曾教她痛到絕望的情傷，已在小男友的迷戀中消逝。青澀的、笨拙的、不得要領的他，但又溫柔的、珍愛她的他；現在填滿她心靈的只有他。
常聽他說些對她來講是幼稚的傻話，高興大笑時還像小孩子，還有臉頰磨蹭著她時像在撒嬌卻又不自知，這一切都好可愛，教她禁不住想疼惜他。「那我們等你休息一下，待會兒再去搭車？」
「嗯嗯……」含糊的在她軟軟的懷裡點頭，程平抱向她後腰撒賴。
「剛才故意找了人和他聊天，訓練他的聽力，」對那撒嬌的模樣受不了，遠鴻指著他的少年「嘖！嘖！」咋聲。「真是有夠沒用，和日本人講幾句日語就嚇得軟在池子裡爬不出來。」想待會兒要搭夜間巴士去京都，他清楚又會是個心靈孤獨的夜晚。
「原來你找人給他『口試』啊！」噗嗤，她低笑。難怪小男友會泡澡泡暈了頭，肯定是即席會話考試太緊張的關係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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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