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冥王 16

作者: redqueen (厭世寶貝)   2023-08-23 22:59:27
  第十六章
  吳秋景真的後悔了。
  在這種充滿臭氣的空間裡面,梁栩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木質香水特別明顯,吳秋景咬
緊牙根,幾乎是從對方身後彈起,好似賭氣一樣狂拍著身上的灰塵,興許也是想拍掉那點
令人在意的體溫跟香味。衝破天際的尷尬比鎮定劑還有效,什麼鬼玩意兒通通沒了影,連
外頭風聲聽起來都像仰天大笑。
  「你還好嗎?」梁栩壓抑著上揚的音調,貌似是憋著笑。
  長這麼大從沒被這樣揶揄,簡直不能忍,吳秋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像賭氣一樣轉身
將後頭的每個櫃子用手暴力撬開,裡頭不是一堆垃圾,就是空蕩蕩地什麼都沒有。吳秋景
一邊拍著手心一邊說:「這個辦公室的櫃子鎖型都不符合你手中的那把鑰匙。」
  不是每個直男都能接受這種玩笑,尤其對方還年輕,梁栩自覺玩笑開過頭了,惹人生
氣也是不好。他輕咳一聲,掩飾那抹失態:「那二樓後頭的宿舍也要去看一眼嗎?」
  吳秋景回頭將手電筒撿起來,刻意離梁栩遠一點:「都踏進來了,當然是把事情辦好
在走。」
  本想問吳秋景還害不害怕,梁栩選擇了閉嘴,別再火上澆油。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用
手電筒照著地板,沿著原本的足跡走出門外。明心真理的這棟房子來自一名教徒的捐贈,
也不知道聖母張萬妹到底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能騙到這棟房子,雖然說年代久遠了點,但
也稱得上是豪宅。
  「這房子大概是日治晚期落成的,中間改造過好幾次,動線有點奇怪,要到宿舍要往
走到後頭。」梁栩說話的同時,小心翼翼避開雜亂的紙箱:「注意腳下。」
  難怪會有穿長衫的老太婆。吳秋景腹誹,但剛才的模樣太糗,他還在對自己生悶氣,
乾脆嗯嗯哼哼地不想接話。穿過方才的集會空間,天花板上早就什麼都沒有,只有斑駁的
牆上畫滿了張牙舞爪的塗鴉。樓梯的另一邊是一道木製雙開門,門上扣著舊式的鐵鎖,生
鏽的鎖頭上依稀可見雕刻著花草。
  梁栩推了推木門卻紋風不動,八成是上了鎖。他瞟了一眼吳秋景,退開一步,決定把
難題交給專業來處理。一旁的吳秋景想也不想,抬腳就直接把門踹開!
  砰地巨響,積塵如逃亡般瞬間四散,彷彿連地板都在震動。梁栩一陣愕然,居然是這
麼原始的開鎖方式。
  「這樣比較快。」吳秋景總算把氣勢扳回一城,大搖大擺地往前走。
  真的小屁孩。梁栩有點想笑,一面把足以惹毛對方的評價吞下肚,一面跟著他一塊踏
出門。
  雙開門外是遼闊的露台,年久失修,平台上磁磚破損嚴重,落葉積水成災,平台的圍
欄外皆是高聳的樹林,包圍得密不透風,只剩上方一小片濃沉的夜展露著星斗,還時不時
傳來淒厲的鳥叫。
  吳秋景一瞬間就退縮了,即便沒遇到什麼可怕的東西,這場景也足以讓他做惡夢。
  「往這裡走。」梁栩指著雙開門旁邊的鐵梯,一路往上延伸,是頂樓加蓋的幾間鐵皮
套房。不過才荒廢兩年多的光景,整座鐵梯看起來搖搖欲墜,梁栩單腳踩上去就發出支撐
不住的尖銳摩擦聲。
  吳秋景跟著踏上搖晃的鐵梯,像走在鋼索上一樣令人惴惴不安。
  走上樓梯,鐵皮加蓋正中一條長廊,長廊兩側一共六間房間,共用末端一間衛浴,房
門都已被拆掉。
  「蘇阿檀生活拮据,把每個月賺的錢都被兒子搶去賭博,導致自己時常繳不出房租而
居無定所,當她認識明心真理以後,偶爾會來住這裡的宿舍。」梁栩用手電筒左右查看,
記憶中蘇阿檀就住在左手邊第二間。他逐一檢查每間宿舍,像銳利的鷹不放過蛛絲馬跡,
但裡面只剩空床架,最後一間則堆滿了骯髒的棉布毛巾等。
  「看樣子都搬光了,連個影子都沒留下。」吳秋景靠在門口探望,縮著脖子說:「鐵
皮加蓋太陽下山以後就冷得要命,夏天沒冷氣八成會熱死,這種地方真的能住人嗎?」
  「據我瞭解,還不少人搶著住。」梁栩說:「聖母張萬妹篩會篩選住客,然後把住這
裡的人當奴僕使喚,不高興的話還會教訓他們。」
  「還真方便呢。」吳秋景搓了搓手臂:「還有其他地方嗎?」
  「這棟房子已經被整理得差不多了,」梁栩說:「恐怕也查不出什麼線索來,我們趕
快離開吧。」
  兩人一齊往回走,吳秋景在前頭,率先折返回鐵梯,梁栩則跟在他身後。鐵梯的角度
相當陡峭,爬上去還沒感覺,下樓的時候就感到困難重重。周圍天色太黑,能見度不高,
光靠手電筒的照明實在有限,吳秋景小心翼翼地往下踩,一踏上梯面,整座樓梯都會跟著
搖晃,生鏽的扶手像砂紙一樣粗糙,他立即皺起眉頭,一不留神恐怕就會傷手。
  「啪——」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吳秋景單腳踩空,霎時失去平衡。一切宛如失控,他感覺到自己
正急速下墜。
  「吳秋景!」梁栩眼明手快往前一踏,從身後抓住對方的外套後領,右手則緊握鐵扶
手控制身體平衡。
  「嘎嘰——嘎嘰。」
  劇烈搖晃過後,樓梯來回輕擺晃蕩發出微弱的金屬聲,像是一組垂死呻吟的大型鞦韆
。梁栩用來照明的手機不知掉落在露台的哪處,只剩下吳秋景的手電筒還握在手上。他一
隻腳掛在樓梯上,另一隻腳懸空,整個人看起來像吊在半空中,活活嚇出一身冷汗。手電
筒燈光掃過腳下,清楚地看見是鐵梯的踏板裂開,八成是年久失修,漆掉了,鐵也鏽爛了
,連牆上的固定螺栓也因承受不起重量掉了好幾顆。
  「你......還行嗎?」後頭的梁栩單手撐著一個成年人的重量,顯得有些吃力。
  「還可以,嚇了一跳而已。」吳秋景回過神,趕緊輕巧地爬上樓梯,他用手電筒檢查
自己的雙腳,幸好沒有被斷裂的鐵片刮傷。他用手電筒照著身後的人,猛然地嚇了一跳,
梁栩的右手掌心硬生被銹鐵刮出好幾道大小不一的傷,怵目驚心,其中最深的傷口正泊泊
地冒著血珠。
  梁栩神色如常,他從大衣口袋掏出一條深灰色手帕,迅速地將傷口包紮。
  「很痛嗎?還有哪裡受傷?」吳秋景慌張地用手電筒上下照著他:「我帶你去醫院,
你還可以嗎?」
  「冷靜點。」梁栩握緊右手的傷,安撫著對方說:「就是擦傷而已,沒有大礙,我們
先離開這在說。」
  「傷口這麼大怎麼可能沒事?」吳秋景迅速地下樓梯替梁栩找手機,心裡的愧疚感越
發強烈,什麼恐懼感早就飛得無影無蹤,眼下只想快點把他送到醫院。
  兩人沿著原路折返,等到扣上集會所的鐵門時,天色如墨,外頭的路燈早已亮起。吳
秋景察覺梁栩的右手正滴著血,手帕早就被血液染透,他的心頭更加慌張:「你這樣能開
車嗎?」
  「放心吧。」梁栩苦笑,「又不是殘廢了。」
  「你的玩笑真的不好笑。」吳秋景一陣懊惱,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緊緊地纏住梁栩
的右手:「先暫時這樣,起碼不會弄髒你的車......鑰匙給我,我帶你去醫院。」
  梁栩挑眉:「你會開車?」
  「不用擔心,我有駕照。」吳秋景無奈地說:「技術也算不錯的。」
  梁栩想了想,也罷,他這樣子開車確實挺麻煩的,於是掏出鑰匙遞給吳秋景。雖說不
會弄髒車子,但兩個人身上全是灰塵髒,也不知道梁栩有沒有潔癖,吳秋景拿了鑰匙以後
反而忐忑不安。
  不過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發動引擎,油門一踩,直奔醫院而去。
  *
  急診區外全塞滿了人,比早上的菜市場還熱鬧。
  護理師替梁栩打了根破傷風的針,右手也包紮妥當,只是袖口上的血跡看了仍令人發
怵,像跑關卡似的完成整個急診過程也已將近晚間九點。急診的休息椅一位難求,兩人併
排坐在一塊,兩邊都有陌生人,只得肩磨著肩,等候緩慢的領藥叫號。
  大概是驚嚇過度,吳秋景神情有些疲憊,少了平時的尖銳,現在看起來反而可親許多
。這次受傷是意外並非是誰的錯,梁栩不想給他太多壓力,刻意和緩氣氛地說:「你餓了
嗎?」
  吳秋景朝他眨著無神的大眼,嘴角下垂,心情低落,彷彿一隻可憐的小乖狗。梁栩失
笑說:「別擔心,傷會好的。」
  「這樣生活會很麻煩吧。」吳秋景低頭撥弄著車鑰匙的皮革套:「我如果謹慎一點就
好了。」
  「過幾天就會好了。」梁栩左右觀察著手上的繃帶。
  光看傷口深度,想也知道不可能短時間就復原。吳秋景抿抿唇,長噓一口氣:「我記
得檢察官或警察不是可以直接查假釋紀錄嗎?去查查看蘇阿檀現在住哪裡,如果你怕檢察
官身份打草驚蛇的話,我可以幫你去找她問話。」
  「謝謝你的好意,你別被愧疚感綁架。」梁栩躺在椅背上,安然地閉目養神:「這是
我弟弟的事情,再加上明心真理已經結案了,若是以檢察官身份進行調查恐怕會引起大風
波,因此我沒辦法使用會留下足跡的系統,更不用說請警察幫忙。」他按著口袋的那把鑰
匙,低聲說:「......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她的下落,但總會有方法的。」
  吳秋景沒有回話,狀似思考,一陣子後才說:「我想我可以幫得上忙。」
  梁栩挑挑眉,內心略感訝異:「你怎麼幫?」
  「我試試看。」吳秋景拿起手機想撥電話,但此刻叫號機閃爍,旋即起身替梁栩領藥
,順便到一旁的販賣機替他買瓶礦泉水。
  掌心上的傷隱隱作痛,梁栩為了轉移注意力打量著急診室來來去去的人群,有的人喝
得醉醺、有的人哭得淒厲,這個地方也跟地檢署一樣,一天之內上演不同人生百態。
  在人群中,有個男人吸引了梁栩的注意力。
  那個男人穿著陳舊的衣衫,頭髮剪得極短,滿臉鬍渣,兩頰凹陷、顴骨高凸,單薄的
肩骨支稜著薄衣,彷彿風吹就會散得七零八落。梁栩心頭一凜,著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完全無法與兩年半前意氣風發的男人聯想在一塊——
  梁栩捏緊掌心的傷,來到了對方面前打聲招呼:「江小隊長,還記得我嗎?」
  江衛夫霎時駭然,他沒想到有認識的人會出現在眼前,久久無法喊出名字。
  「我是梁栩,好久不見。」梁栩朝他露出歉笑,「你怎麼也在這裡?」
  「不要靠近我。」江衛夫痛苦地怒吼,「我不想看見你!」
  梁栩愣在原地,一時半刻無法反應,只能吞下苦澀的唾沫。
  一旁的護理師喊著名字,江衛夫急忙地趕過去,護理師朝他交代了幾句話,男人立刻
紅了鼻頭,轉身過去走廊上的病床。床上躺著一名大約四歲左右的小女孩,滿臉通紅看起
來像是病了,左手還吊著點滴,男人露出有別於方才的溫柔,輕輕地撫摸著女孩的頭髮,
安撫著她。
  梁栩站在原地,腳下生根似的看著這一幕。
  回憶像幻燈片一樣一幕幕地轉動,法院判刑的那天,慟哭的男子被兩旁的人攔著,他
拼命地哭喊,甚至嚇壞了身邊的兩歲女娃,她也跟著哭了起來,隨即被一名女警抱在懷裡

  『為什麼不判他們死刑!我的孩子!我的老婆!都被他們殺了!第二個孩子甚至還沒
出生!我們到底犯了什麼錯!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法官退庭,連一個眼神都不敢看他,悄然離去。
  『為什麼不判他們死刑!』
  『為什麼不判他們死刑!』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男人哭得撕心裂肺、青筋乍現,宛如地獄修羅恨意滔天。法律回答了他的問題,但沒
有人能回答他的心碎。
  「我回來了。」吳秋景拿著礦泉水跟藥,打碎了梁栩的記憶:「藥有止痛成份,趕緊
吃了吧。」
  「真是謝謝你。」梁栩勉強擠出笑容。
  吳秋景替他拆開藥包、擰開瓶蓋:「遇到朋友?」
  梁栩望著江衛夫的位置,心底默默地嘆氣:「算是吧,不過很久沒見面了。」
  吳秋景瞟著同樣的方向,但人太多了,他根本不曉得所謂的朋友究竟是哪個。看著梁
栩把藥吃下去以後,吳秋景拿出手機,揉了揉鼻子說:「我問了學校的同學,他說可以找
人,但要給他一點時間。」
  在監獄裡面,建立人脈是一種特殊的社交方式,即便不認識也會聽過人名,除了『同
窗』情誼以外,多多少少也能從監護人口中探聽到某些人的風聲。
  「又是學校的同學?」梁栩打趣地說:「學校還真是人才濟濟。」
  吳秋景白了他一眼,實在是受夠大叔的幹話:「走吧,我載你回家,回程我在自己搭
計程車。」
  雖然個性偏冷淡,梁栩心想,但吳秋景還挺擅長照顧人的,他說:「我自己能開車。

  「受傷的右手要怎麼打檔?」吳秋景一臉無奈:「別逞強吧。」
  在愧疚的效應之下,對方的體貼簡直是無微不至。梁栩挑眉,他明白自己的狀況,雖
然麻煩了點,但不至於沒辦法開車,他覺得對方大驚小怪,又對份貼心感到另類有趣。
  「你餓嗎?」吳秋景突然神來一筆:「我們去吃頓飯,我請你。」
  「該不會你還要餵我吃吧?」梁栩端詳著掌心上的繃帶。
  吳秋景頓時一愣,氣急敗壞地說:「少噁心了。」
  被人逗一下就滿臉通紅,還真是臉皮薄。梁栩笑了笑,斂起玩心:「被小孩子請客不
是我的風格,這頓就歸我的。」
  「那走吧,順便跟我說一下你家地址。」吳秋景轉過身,明顯可見耳根紅得像櫻桃一
樣鮮豔欲滴,掩飾不了羞臊。
  一上車,吳秋景又再度後悔了。
  剛才一心只想把人送到醫院,開車開得快沒什麼留心。現在鬆懈下來了,一坐上車以
後才驚覺有多麼不妥。若有似無的木質調香味,混雜著皮革與菸草的氣息,昏暗的光線,
男人深沈的呼吸。
  梁栩人長得帥,高挺的鼻樑,輪廓分明清晰,妥帖的西裝襯托出高挑身材,站在人群
中特別顯眼。從小到大,吳秋景從沒見過這樣的男人——他無端想起方才體溫,眼下這狀
況,不太妙。
  「怎麼了?」梁栩用單手繫上安全帶,疑惑地問。
  「沒事。」吳秋景頭靠在方向盤上,閉目養神:「我需要一點時間消化情緒。」
  吳秋景不敢說,他只是有點暈。
------
小劇場:
梁栩覺得對方大驚小怪,又對份貼心感到另類有趣。
梁子燁舉著大字報:『這就叫反差萌。哥哥你不懂。』
【讓我們來看一下阿景從小到大身旁的男人】
吸毒廢物老爸、喜愛神棍辦案的蔡宗男、
上年紀又有點雞婆的陳所長、老到爆炸的廟公、
勉強能算得上真男人的刺龍刺鳳阿舅可惜凸肚不太帥
結語:梁檢座根本名模存在(膜拜
作者: whereischild   2023-08-24 02:47:00
兩人獨處車內空間最容易發生化學反應了呵呵~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