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風》19 gossip 澄清
雷家大宅正廳，雷十郎坐在主位上，雷百全和李馥香在西側，雷千朗在東側，廳裡四人再
無旁人。
雷十郎瞥了雷千朗一眼後隨即看向李馥香，率先發話，「李馥香，你知道你做了什麼事
嗎？」
李馥香一臉無辜，說道：「爸，我沒做什麼事啊。」
見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雷十郎冷笑道：「你再裝。我們已經拿到證據，就是你拿錢唆
使別人去砸旭鎧！」
「爸！你不能亂說啊！我怎麼會做這種事呢！」李馥香辯解著。
「我們有人證和物證，你說我們把你和證物一起交給警察怎麼樣？」雷十郎說道。
事實上，雷百全早讓人暗中調查，犯案男子之一確實認識李業務的女友，湊巧李馥香委託
的人是該男子的好兄弟，他們便將這事推到李業務身上，包裝成感情糾紛。
李馥香並不相信會有什麼證物，矢口否認。
雷十郎不理會她的否認，繼續說道：「你有兩個選擇，一，我們把你交出去，你去坐牢；
二，你跟百全離婚。你仔細想想，你出獄後還能待在雷家嗎？百全可以訴請離婚。不管哪
個選擇，你都是要離婚的，那不如現在離一離，你還能保點名聲。」
李馥香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丈夫，心裡還盼望著雷百全能為她說點話。
然而事與願違，夫妻倆早已是同床異夢，雷百全冷眼看著他的妻子，緩緩說道：「你知道
你做了什麼蠢事嗎？你損害到的是艾斯的利益，你以為艾斯會放過我們？你想看證據是不
是？我給你看。」
他拿出手機點開相簿，出示了幾張照片，是李馥香在不同時間至銀行提領現金以及她跟幾
個可疑人士交頭接耳的畫面，畫質清晰。李馥香倏地臉色刷白，說不出話。
「你要不要解釋一下你拿這麼多現金做什麼？還有這些人是誰？其實我已經找到他們了，
你還想否認的話就去跟檢察官說吧。」雷百全收起手機，他展示的只是一部份，足夠讓李
馥香慌亂。
若非長期跟蹤不可能取得這些照片，李馥香站了起來，怒瞪自己的丈夫，驚道：「雷百全
！你竟然這麼對我！」語畢便氣急敗壞地甩手走出正廳。
始終冷眼旁觀、一語不發的雷千朗在李馥香離開後也跟著起身，發出一聲嗤笑。「叫我回
來就是要看這場鬧劇？鬧劇演完了我可以走了吧？」沒等他們回應也逕自轉身步出廳門。
「你看看！這什麼態度！」雷十郎指著雷千朗離去的背影氣道。
「爸，冷靜點，先把馥香的事處理完比較重要。」雷百全一邊勸雷十郎，一邊招來管家送
雷十郎至飯廳。原本是打算留雷千朗吃晚飯，這下子只剩他們父子了。
腳下步伐盛滿怒氣，雷千朗還沒走到大門，就被追過來的雷百全攔下。
他從正廳一路追來，氣喘吁吁，順了幾口氣才開口說道：「你爺爺不會把你換掉的，你不
用擔心。」
雷千朗冷冷一哂，道：「不管艾斯有沒有威脅，你們本來就不打算交出李馥香吧。保她名
聲？是要保你們雷家的名聲吧。也就李馥香會上你們的當，真好笑。你們根本不必叫我來
，因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跟我沒關係。」
雷十郎向來不喜歡把家事往外揚，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家醜，故雷百全無法反駁他的
話。若屆時艾斯堅持要撤換旭鎧總經理，他們也想好將雷千朗安排至其他公司──雖然這
是下策。
雷千朗認為如果不是他主動要求進公司，雷十郎大概也不想讓人知道他有這個孫子，就像
他也不想讓人知道他有這個爺爺。
當晚，收到消息的雷彥承借了胡玉心的手機打給雷千朗。之前陳叔車禍時他自告奮勇要接
送雷千朗，結果被雷千朗封鎖，他都不懂雷千朗怎麼這麼愛封鎖他。
「哥……我代我媽跟你道歉……」雷彥承卑微地說道。
「幹嘛代替你媽道歉？這件事跟你有關嗎？」
「當然跟我沒關係，可是她是我媽啊，對不起……」
「整個雷家好像就只有你會說對不起。」
或者說，只有雷彥承會跟他道歉。
雷彥承知道雷千朗最在意的是什麼，而這個東西雷家從來沒給過他。他其實並不想代替他
媽道歉，但他知道雷千朗很需要這個道歉。他沒有能力改變雷千朗的處境，至少讓他這個
堂哥好過一點，畢竟，雷千朗代替他成為了那顆棋。
「你說你媽會不會跑去找你？」雷千朗問道。
雷彥承扶著陽台的欄杆，往下望著在中庭散步的住戶，自嘲道：「不會吧，我之前害她賠
了幾百萬，她現在覺得我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應該不會再來找我了。」他刻意邀李馥香
一起投資，自己也投進不少錢，為了讓他母親相信他就是個只會拉屎不會生蛋的雞，無所
不用其極。
「你想回公司的事要先緩緩，不然你媽會知道你騙她。」雷千朗正坐在家裡書房的辦公椅
上，一手拿著筆不斷敲著桌面。
李馥香雖然被抓住把柄，但不會輕易跟雷百全離婚，這場鬧劇還有得演，雷彥承仍得繼續
藏著。此事倒與雷彥玲毫無干係，李馥香跟她提過，她認為不妥沒有答應，不曾想李馥香
獨自一人把事情做全了。
雷千朗跟雷彥承交代了一些事，講完正想掛電話，又被雷彥承叫住。雷彥承打這通電話並
不只是為了他母親的事，還為了雷千朗和胡玉心的事。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雷彥承有個客戶碰巧是雷千朗和胡玉心的高中同學，他從那裡得知兩
人曾經交往。他很難不胡思亂想，跟雷千朗分手後又接近他，難道不是刻意的？
為了好友的幸福，雷千朗決定說點小謊：「高中的時候我可跟雷家一點關係都沒有，大學
的時候我也沒有暴露身分，這你很清楚。姓雷的人是不多但也不是只有我們。胡玉心大學
時就喜歡你了你知道嗎？」
「沒有吧？我又沒跟她說過話。」
「畢業舞會不是一起跳舞了嗎？」
「就只是一個舞……而且你們……」就算胡玉心不是刻意接近，難保他們不會舊情復燃。
猜疑的苗一旦種進土裡，茁壯生根後便很難拔除。
雷彥承本就多疑，此時若無法說服他，不只是胡玉心的幸福要毀於一旦，就連雷彥承對他
的信任也會受到挑戰。
反覆思量後，雷千朗語氣嚴肅，正經八百地道：「我跟你說實話，我跟胡玉心是被硬湊在
一起的，我們根本沒有交往。但我們確實是很好的朋友，她是我的──姊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將謊言摻雜在真實裡，最不易被拆穿。
雷彥承愣了幾秒，遲疑道：「……姊妹？」
雷千朗深吸了一口氣，慎重地說道：「姊妹。你不要告訴別人，其實……我喜歡男的。」
「啊？」雷彥承大叫了一聲。
原本為了避開胡玉心，他躲到陽台講電話，這一大叫把胡玉心引來了，電話那頭傳來胡玉
心責怪他吵到鄰居，雷彥承連忙把她支開，過了一會兒又拿起手機。
他嘴角抽動幾下，問：「別開玩笑了哥，你怎麼會喜歡男的？」
「你有看過我喜歡哪個女生嗎？而且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雷千朗游刃有餘地反問，
他知道這局他能穩穩拿下。
雷彥承想了想，別說雷千朗身分曝光後想接近他的女人著實不少，以前在旭元也不少女同
事對他暗自傾心，卻沒見雷千朗跟誰傳過緋聞。
「可是……我也沒看過你喜歡哪個男的啊……」他暗自思忖，突然一個人影竄進他的腦海
，「等等！你說你有男朋友，那個人該不會是，徐──」
「噓！小聲點！別讓人知道。」他煞有其事地阻止雷彥承講出那個名字。
雷彥承心裡髒話連發，現在想起來一切都有跡可循。他當兵前在旭元混吃混喝的時候，曾
經想跟著雷千朗喊徐惠風一聲「惠風哥」，被雷千朗狠瞪一把，不准他這麼稱呼。徐惠風
從那時候到現在就沒跟雷千朗分開過，算一算都超過十年了。
他強忍心中震撼，「天哪……你們已經在一起這麼久了……」
「也還好吧。」雷千朗不知道雷彥承美麗的誤會，只要雷彥承不再懷疑胡玉心，他的目的
就達成了。
雷彥承掛斷電話後，心情依舊很複雜，他為自己的疑心感到抱歉。然後他突然想到，他忘
記拜託雷千朗把他解除封鎖了。
***
隔天雷千朗到公司，張曉俐告訴他，公司裡已經開始流傳總經理將被撤換的消息，搞得人
心惶惶。
這個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存在的流言散布者，始終抓不到。
雷千朗曾經問過雷彥承是否知道這個內鬼是誰，但雷彥承並不知曉。
徐惠風提了幾個可能的人選──包括張曉俐──都被雷千朗否定。
「每個人你都不想懷疑，但是這個人確實就在這裡。你看人是很準，但你不得不承認有時
也有看錯的時候吧。」徐惠風無奈地說。
雷千朗抬眼望向他，問：「那如果我懷疑這個人是你呢？」
「我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你是既得利益者啊。」
沒料到對方會有此一說，徐惠風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覺得我是既得利益者，但就你
的立場來看，我確實很可疑。」
雷千朗思索片刻，說出一個猜測：「其實有沒有可能……不是內鬼，而是外部的人？」
「外部的人要怎麼散布流言？」流傳在公司裡的謠言是外人傳進來的？徐惠風思索這個猜
測的可能性。
「我們追到最後的線索都是在洗手間斷掉的，表示流言就是從洗手間開始的，但是洗手間
──也不一定都是我們公司的人吧。」
洗手間就是八卦集散地。旭鎧有位於公司內和公司外的洗手間，辦公位置靠近外門的通常
都會去公司外的洗手間，就在電梯附近。
「你是說有人特地跑到我們公司洗手間講八卦嗎？」徐惠風不喜八卦，工作上必須眼觀四
處、耳聽八方，實屬不得已。
「外面的洗手間並沒有限制必須是我們公司的人才能使用啊，那個人可以從逃生門進來。
查一下監視器。」
電梯要到達公司所在樓層必須持有門禁卡，雷千朗認為只要能徹查從逃生門出入的可疑人
士，應該很快就能破案。
「那邊沒有監視器。」徐惠風潑了他一桶冷水。
「……跟洪總講一下，我們要裝監視器。」
洪總是這棟辦公大樓的負責人，公司外要加裝監視器得經過他同意才行，但洪總本就是旭
元的人，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他對雷千朗都是使命必達。
徐惠風不贊同此時安裝監視器，他認為若真是外人從逃生門進來，如此便會打草驚蛇。流
言散布者一旦發現監視器，可能又會換另一種方式──雖然到目前為止都只是他們的臆
測。
兩人討論過後，雷千朗擬了一篇稿，由徐惠風監修後發給全體員工，大意是砸場事件起因
於私人感情糾紛，並不影響公司運作；感謝大家一路相陪，總經理不會撤換；請大家上下
團結一心，杜絕不實謠言，並防範商業間諜。
在那之後，雷千朗接到雷百全的電話，提醒他行事要更加謹慎。
「你現在不只是經理人，還是董事，做事要小心一點，別丟了董事的位子，那你之前的心
力就都白費了。」
雷千朗應了一聲，雷百全繼續往下說道：「我知道你爭董事只是不想讓彥玲進董事會，但
你既然進來了就好好做。你爺爺在計畫退休了，沒意外的話我會接他的位子；在我之後，
我希望是你來接。我覺得你很好，比彥玲、彥承都好，別看輕自己。」
話講得真摯，雷千朗卻不知道他是否出自真心。雷百全姑且算是個好人，一直以來也幫了
他許多忙，但他無法確定當他們利益有所衝突的時候，雷百全還會站在他這邊嗎？雷百全
早就知道李馥香的陰謀，只是為了對付李馥香暫時不戳破，讓他成為了犧牲品。就如同雷
百全當年目擊他家兩姊弟推雷千夜下池塘，卻對始作俑者毫無懲罰。
總經理辦公室裡靜謐無聲，橙色的陽光穿透落地窗灑了一地，天空一片絢麗的紅，雷千朗
負手立於窗前欣賞眼前的景色。旭鎧有驚無險地度過此次危機，而徐惠風並不曉得屬於他
的危機正悄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