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風》 18 ATTACK 撤換總經理
辦公室內傳來怪異的聲音，他一打開門便看見緊緊糾纏的身影，隨即轉身快步離開，搭了
電梯來到一樓，坐進一輛展示車發動引擎，重重踩下油門，撞破落地窗揚長而去。他疾速
奔馳著，周邊變成一片藍色，他心一橫，衝進了那片藍。鹹鹹的海水灌進車裡，耳邊喧囂
越發狂妄，他就要無法呼吸──
趴在桌上小睡的人緊皺著眉頭，額上一層冷汗。他正想叫醒他，那人猛然抬起頭，滿眼驚
愕。徐惠風見他臉色慘白，伸手去探他額頭，未料卻遭反手拍開。
停在半空中的手頓了一下，再次伸過去。
「不要碰我。」雷千朗驚悸尚未退去，呼吸沉重。
徐惠風從口袋掏出手帕遞給他，然後為他倒了杯水。
雷千朗難得在午餐後小睡，但似乎睡得不安穩，徐惠風不時聽到嗚咽聲。
將臉上冷汗擦乾後，雷千朗喝了口水，調整自己的呼吸，直到心跳稍微平靜下來，他才拉
了拉站在旁邊的徐惠風的手。
「不舒服嗎？要不要提早離開去看醫生？」徐惠風反握他冰涼的手，輕輕摩娑。
雷千朗搖了搖頭。他仍然心有餘悸，是誰那麼大膽敢在他辦公室苟合？夢中人的臉很模糊
，他匆匆一瞥來不及看清。
午休時間結束，雷千朗恢復清醒沒多久，一陣焦急的敲門聲響起。
徐惠風剛開門，張曉俐就衝著門內大喊：「總經理！樓下展間被砸了！」
旭鎧所在的大樓一樓便是他們的展示中心，這棟大樓還有其他公司進駐，聽聞一樓有人鬧
場，不少人湊去看熱鬧。
他們趕到一樓展間時，現場一片凌亂，幾輛展示車玻璃被砸破，連引擎蓋也無法倖免。雷
千朗看著散落一地的碎玻璃，腦中浮現落地窗被撞破的畫面。
「報警了嗎？」徐惠風問。
展間的洪經理看見兩人下來，急忙拉著一名李姓男業務上前說明，「已經報警了，警察待
會兒就到！」
他推了推李業務，「快點跟總經理和徐特助說剛才發生什麼事！」
李業務支支吾吾的，滿臉驚恐，「有、有一群男的突然衝進來說要找我……我不認識他們
……我問他們有什麼事，他們就拿出球棒開始砸車……」
「最近沒得罪什麼人？」雷千朗兩臂交叉抱胸，語氣平穩地問道。
「沒有……」李業務低著頭，不敢看一臉嚴肅的總經理。
一名郭姓女業務靠了過來，不以為然地說道：「你前陣子不是跟你女朋友分手嗎？因為你
跟你上一個女朋友勾勾纏。」
「沒、沒有！我們只是朋友！」李業務急忙否認。
郭業務義憤填膺地說著，之前有個女孩子和李業務在外面大吵，說李業務為了前女友要跟
她分手，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包含公司裡的其他業務和路人都在遠處圍觀。李業務就前女
友的事辯解著他們只是單純吃飯，郭業務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兩人開始爭吵李業務究竟
是否和前女友藕斷絲連。
眼見兩人爭執已偏離重點，徐惠風遂出聲制止。「別吵了，有什麼事去跟警察說吧。」
砸車的犯人早已逃之夭夭，旭鎧提供現場監視器畫面給警方，讓警方去追查。聽李業務和
郭業務的說法，很可能是感情糾紛，不過雷千朗對此感到存疑。
「你說她如果要報復，就應該去砸那個業務的車，砸我車幹嘛？搞不好是衝著我來的。」
雷千朗認為事情不單純，砸車造成的是旭鎧的損失，之後若抓到犯人，要賠償的也是砸車
犯。他左思右想，覺得對方真正的目標是他。
「這不一定，之前別家公司也是有發生過因為感情糾紛砸車的。」徐惠風不敢給出明確的
答案，他其實也懷疑這一點，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實在無法肯
定。
雷千朗想了想還是交代徐惠風轉告警方，犯人落網後務必要查金流。
回到辦公室後，徐惠風為雷千朗泡了一杯薰衣草風味的熱奶茶，總經理方做惡夢，醒來又
聞噩耗，非常需要能安寧心神的熱飲。
「你說艾斯那邊會不會請我去喝咖啡？」雷千朗聞聞杯中散發的薰衣草香，啜飲一口熱奶
茶。
艾斯是跨國集團，在台灣成立分公司管理經銷商，旭鎧便是為販售艾斯的車款而設立的，
他們並不是艾斯在台灣第一個經銷商，當初為了跟艾斯爭取授權，徐惠風費了不少心力。
「一定會。」被請去艾斯交代事情始末是無法避免的，徐惠風只期望嫌犯能儘快落網。
警方一路追蹤監視器，很快就掌握到嫌犯的行蹤，為首的男子被捕時正在超商買菸。他們
在該男子的帳戶也確實查到多筆不明款項，皆是使用臨櫃無摺存款，但他並不肯透露金錢
來源。此事對外宣稱是感情糾紛，外人只道是世風日下，談話節目以此為主題論起情侶交
往守則，包括是否該與前任保持聯繫。
***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倘若雙眼一起跳，便是山雨欲來。
嫌犯落網沒多久，雷千朗便收到艾斯請他過去的通知。
徐惠風陪著雷千朗到艾斯公司，以往他們倆人都是一同與艾斯總裁會面，這次徐惠風卻被
請到一間小會客室等候，由雷千朗獨自會面。
總裁辦公室裡，雷千朗和艾斯總裁羅杰分別坐在會客區兩側沙發。
羅杰人高馬大，皮膚黝黑，就算坐著也絲毫不減威嚴氣勢。他被指派擔任艾斯台灣區總裁
，論資歷可洋洋灑灑寫下好幾頁，雷千朗本就資淺，在他面前就像是能輕易捏死的螻蟻。
他兩眼盯著雷千朗，問道：「那件事有什麼進展？」他指的是砸車的事。
雷千朗清了清喉嚨，答道：「犯人都抓到了。為首的人帳戶裡有不明金流，我懷疑是有同
業指使。」
「你的意思是……我們團隊裡有人這麼做？」羅杰挑眉。
艾斯授權給多家經銷商，旭鎧只是其中一個，也是最年輕的一個。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羅杰輕笑一聲，說道：「我不相信我的團隊裡有人會做這種事，如果是其他人……那也沒
必要針對旭鎧，你們應該還沒到讓人眼紅的地步吧？」
雷千朗眼皮又跳了起來，眼前景象開始閃爍，他不正面回答羅杰，冷靜回道：「就讓警方
調查吧。」
「你難道就不懷疑……是你們旭元內部的問題嗎？」羅杰臉上始終帶著笑，卻讓雷千朗發
冷。
一股漩渦在雷千朗心裡不斷擴大，他有很不好的預感。
「羅總是什麼意思？」雷千朗不動聲色地問道。
羅杰聳了聳肩，拿起茶几上的熱茶輕啜，不以為然地說：「我的意思是……這很有可能是
旭元內部起內鬨吧？如果是的話，我就要謹慎考慮和你們的合作關係了。若是事情傳出去
，還有人敢去你們展間嗎？搞不好哪天砸到自己身上。」
雷千朗覺得喉間乾澀，他確實沒考慮過內部問題，會有人做這種如同砍斷自己手腳的事嗎
？似乎不無可能。為了權利的惡意鬥爭，別說是旭元，在其他集團也是時有所聞。
即使心裡有了懷疑，雷千朗還是給了否定的答案，「不會有這種事的。」
「不會有這種事？那我也肯定這不是我們團隊的任何人做的。如果查出來是你們的人呢？
」羅杰似笑非笑的，彷彿此事與他無關。
雷千朗一時無法回應。羅杰似乎很肯定主謀來自旭元，難道他聽到了什麼風聲？
羅杰嘆了一口氣，續道：「你們內部搞不定會影響我們整個團隊，最近有另一家公司很積
極在爭取授權……其實跟你們合作滿愉快的，我也很捨不得，你說你們不如……換個總經
理會不會比較好？」
空氣猝然在雷千朗喉頭凝結，無法流動，耳邊傳來陣陣雜訊。
面對羅杰的威脅，他強作鎮靜，扯出一抹笑，「羅總說笑了，我們靜待警方調查吧。」
待在會客室的徐惠風十分坐立不安，以前羅杰不曾單獨與雷千朗會面，他不知道羅杰為何
要把他擋在門外。他實在坐不住，便站到會客室外的走廊等候，雷千朗要搭電梯勢必會經
過這裡。
約莫過了半小時，雷千朗從另一端快步走近。他正要開口，雷千朗便從他面前越過，沒有
停步，徐惠風急忙跟上。
雷千朗腳步很快，走到電梯前，電梯恰好停在這一樓，他們直接進了電梯。
電梯裡還有其他人，徐惠風不便說話，抵達停車場樓層後，雷千朗仍是疾步步出電梯，絲
毫沒有要等他的意思。
徐惠風沒遇過雷千朗用這麼快的速度行走，彷彿後頭有凶神惡煞在追著他。徐惠風的車就
在眼前，雷千朗一步站到副駕車門旁，沒有徐惠風開車鎖他無法開門，徐惠風攫住他的肩
，讓他轉過身面對自己。
他看著面色有些蒼白的雷千朗，問：「羅杰說了什麼？」
「他說要換掉旭鎧的總經理。」雷千朗冷道。
徐惠風暗自吃了一驚，說：「董事長不會那麼做的。」撤換總經理不是艾斯說了算，必須
經過董事會決議，他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雷千朗嗤笑一聲，猛然直視著他，「徐惠風，如果我是董事長，我就會把雷千朗換掉。多
省事啊，可以取代他的人多的是。」
徐惠風並不這麼認為。雷十郎敢把雷千朗放在這個位置，就不會輕易撤換，否則豈非拿石
頭砸自己腳？
但對於雷千朗來說，他對自己的認知就是一顆棋子，什麼時候被拋棄都不奇怪。何況他早
就知道羅杰對他不滿，從一開始羅杰對旭鎧總經理就有其他的屬意人選，想藉機把他踢走
是可以預期的。
回到公司後不久，雷千朗接到陳叔的電話，說是雷家要他回去一趟。
雷千朗一直到下班坐上陳叔的車，臉上陰霾都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