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一間會議室中，宋醴泉跟文資委員還有一名資深古蹟修復建築師在開會，他們商討幾
件得標案子中，技術缺失、料材無法重現的問題，討論有無其他替補方案以及是否要從日
本延請老匠師前來協助的事項。
　　一旁做會議紀錄的袁海允，在平板中錄音並記錄下可行方案的實施。
　　會議時間不久，但是三人聚精會神提出解決癥結問題所在，結束之後腦細胞直接耗損
掉一大半，彼此看起來都精疲力竭。
　　好不容易研討結束，四人道別，宋醴泉收拾筆電與水杯，接過海允做的紀錄查看有無
遺漏，看著海允詳細的紀錄裡還有備註可找尋的匠師與工法，宋醴泉很滿意的點點頭。
　　「不愧是學弟帶出來的，光是紀錄方式都跟他如出一轍，很詳細準確，像一個模子刻
出來的。」
　　「這是誇獎吧？」受方雲永影響也沒辦法，手把手教，自然而然都會照著他那一套做
，好不容易通過試煉磨練出來的，一定跟方雲永有八分像。
　　「是誇獎，超棒！」宋醴泉將平板還給海允，比了個讚，揹起公事包兩人一起向外走
。「真的是欽佩我的眼光，挖角你來昊璽是正確的，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你來之後其實我
有點擔心，雖然認真但性格有點太……太軟了，還以為你過不了學弟那一關。」
　　袁海允到昊璽已經過了幾個月時間，撐過方雲永那有如惡鬼般對工作的要求後，海允
是真的穩定下來，也漸漸朝著可以獨當一面的做事方向前進。
　　「昊璽的每個人都這麼照顧我，當然很開心在這裡工作，而且……」袁海允帶著誠實
的笑容，「這裡薪水很好啊！……不過想問所長，昊璽主要業務都是歷史建築修復，你給
的工資又很不錯，這樣真的都不會虧嗎？」歷史建築與古蹟修復，通常要付出的人力及料
材價格都更高，比起新建嶄新大樓來說，基礎成本更可觀。
　　「虧死了，減你薪水好不好？」
　　「所長不要……」
　　宋醴泉只是笑笑，「的確能打平收支就偷笑了，不然你以為我幹嘛還要去接裝潢顧問
？」
　　「音響狂熱分子的個人喜好。」
　　「……現在學會沒大沒小的回嘴了？除了顧問，一些自建宅的收益也很不錯，偶爾接
一單可以吃個幾個月，反正家族沒倒我就不會倒，不用擔心，這些工資都是你應得的。」
　　「謝謝所長。」袁海允嘴甜馬上道謝。
　　在昊璽的這些日子，海允性格也變得較為開朗，工作上達到成就，人也自信起來，跟
一開始被挖腳來時大相逕庭，那時真的是一隻內向的醜小鴨。
　　兩人走到停車處開車上車，宋醴泉拉扣安全帶，一邊隨口問：「最近工作很忙，你生
活上還好吧？」
　　沒想到再簡單不過的問話，袁海允其實說聲很好就帶過，但他卻卡頓住，隔了幾秒鐘
才開口：「很好。」
　　「真不會說謊。」宋醴泉打檔開車，「覺得最近你好像有點心事重重，但不是在工作
上，所以關心一下，跟小牧之間出問題了？」
　　「也不是出問題，就是……」海允嘆了一口氣，「他對我很好，是真的很好，我就是
有點不安，因為他對每個人好像也是這麼好，不能要求他跟朋友們都不要往來，但……希
望他那些所謂關心關懷的舉動，只用在我身上不行嗎？這樣子想……會不會很吹毛求疵、
要求太多？」
　　「當初韓藥師就提點你小牧的交友廣闊，你說知道有心理準備，現在看起來知道是一
回事，真實感受又是一回事，對吧？」見海允不太情願的點頭，宋醴泉繼續說道：「小牧
性格好，這個是不變的事實，是不是好的伴侶我不敢肯定，但是可以打包票他不會外遇，
雖然過往前任超級多，可從來都沒有做過對不起另一半的事情，你要還想繼續走下去，真
的要考慮清楚，沒有人是完美的，如果他不改，要不就分手，要不就妥協。你想分手嗎？
」
　　袁海允搖搖頭，小牧對他好到沒話說，只是自己心裡頭過不去，後來才知道大家說的
海王、中央空調是怎麼回事，雖然沒有亂釣魚，但是小牧付出的暖心善意就像養了一大池
的魚群在身邊徘徊，近身洄游，貼得很緊，不乏有人刻意黏上來。
　　這些都讓海允的不安逐漸加大，儘管知道小牧不會出軌，卻還是無法遏止心中的恐慌
慢慢膨脹，尤其許多人的外在條件比他更好，憑什麼小牧會選擇自己而不是那些人？
　　擔心的情緒隨著不自信的心理感受蔓延開來，要是跟小牧特別說明，會顯得好像都是
自己想太多，說與不說在心中形成一股拉扯，這就讓海允在工作之外，顯得落落寡歡。
　　宋醴泉邊開車，邊看了看海允的臉色，沒有想要背後說人壞話的意圖，所以試圖安慰
海允，「他們方家兩兄弟，受到上一代的影響，性格上都有點不足之處，如果你要跟小牧
長長久久的走下去，我覺得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要他改變對待朋友的態度，這需要花
時間，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但只要有心，你還是可以挑戰看看。」
　　「好難……」袁海允不想過度干涉小牧的社交，這真的很難拿捏，「對了，宋哥，我
一直想問，因為家族關係，你會討厭小牧嗎？因為他母親二房擠掉大房的關係……」
　　「我是無所謂啦，只是跟小牧的年齡本來就有差一點，不是同一個年齡層的玩伴，加
上又是先認識學弟，雖然老叫方雲永學弟，但在他出國念書、跟我同一校之前我們就很熟
了，就算不討厭小牧，但在學弟面前也不能表現太熱絡吧？你也知道學弟那傢伙心眼可是
錙銖必較的，太過認真也很麻煩啊！」就算宋醴泉是鄰家哥哥跟學長，也是很受不了那張
大冰塊臉的。
　　「我知道了，不討厭就好。」袁海允總算安心，不然覺得總有種芥蒂卡在男友跟老闆
之間，他會有點為難跟顧慮。
　　「海允是我很疼愛的員工啊，如果哪天真的心情不好，哥陪你喝酒，喝一整晚也沒關
係，知道嗎？」
　　紅燈停下，宋醴泉伸手揉揉海允的頭，就像是大哥對待弟弟一樣。
　　「宋哥……我頭髮都亂了。」
　　「再亂，我家海允還是最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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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的官署宿舍拿下第二次標案，一些初始工程已經啟動，先從整理周邊環境開始，
第一期招標工程雖然已經清運大型廢棄料材，第二期一開始則是先拆除不在保留中的舊廢
棄建築，還有跟匠師聯繫確定要用那些工法修補。
　　接下來又有一項競圖標案要展開，海允一邊將宿舍的屋架與桁木配置圖與現況暨修復
立面圖整合，另一邊還要準備新競圖案的服務建議書與基地分析部分圖說，完全忙到翻天
覆地。
　　目前大部分的時間還是處於跟方牧衡半同居狀態，因為通勤太耗費上班族的體力跟時
間，但他也沒有將原本的租屋退掉，除了現在的薪資支付房租不是什麼大問題外，海允不
知道這樣是不是算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有個租屋處就好像還保有最後的堡壘，要是兩人萬
一將來真的情感生變，他也不會無處可去。
　　當然，可以跟對方一生一世走下去最好，那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方牧衡也問過他要不要將原本的租屋退掉，只是海允總是藉口工作很忙，有空再考慮
，就將這個話題帶過去。
　　以前家裡經濟窘困時，差點跟奶奶流落街頭，後來勉強有一個小小的棲身之所就讓他
很安心感動，也許心底還是覺得要有個屬於自己的地方才算安心吧？
　　袁海允晃晃腦袋，把雜亂的想法甩出去，喝了口咖啡，將之前參考過往案例的圖面與
建材合併畫出來再做調整，接著傳送給合作的結構技師作評估，接下來就等回復修改，今
天的工作算是到一段落。
　　他雙手一張伸個懶腰，電腦前坐一天，覺得全身痠痛。
　　「圖給結構技師送出去了？」方雲永走過他後方，用捲起的文件輕敲海允頭頂問著。
　　「出去了，等他回復。」
　　「應該不會這麼快給結果，明天早上還沒有傳過來就再催一下對方。」聽到海允的允
諾，方雲永看了下時間，「手頭上應該沒有急著要做的事情吧？我要出去一趟，但應該要
到晚上才會回來，要跟嗎？」
　　「要！」雖然出去都是因為工作，海允還是告訴自己把跑外務當兜風，有人開車，坐
副駕駛座就是爽，他起身抓起外套跟手機，準備要出門。「需要帶什麼嗎？」
　　「單眼。」
　　經過幾個月工作上的磨合，方雲永現在真的把袁海允當成一位合格的建築師助理，雖
然對方還是偶爾會愣頭愣腦傻呼呼的樣子，相較一開始的生嫩與遇事就不知所措的態度，
真的改進很多，而且重點是因為帶海允的只有方雲永一人，所以他怎麼說，海允就怎麼執
行，乖乖聽話，這一點莫名讓方雲永極度有成就感。
　　在工作上要海允往東，他就絕對不敢往西，確實照他的方式處理所有一切事務，不得
不說，方雲永真的把海允在專業能力上訓練的很好，對比以前在什麼荷品所學的，那根本
不值得一提，純粹就是一間浪費人才的爛公司。
　　坐上車，海允好奇地問：「要去看哪一個建築地？」
　　「一間老舊戲院，評估是否有保留申請歷史建築的價值。」方雲永笑看著袁海允，「
怕鬼嗎？那裡有鬧鬼傳聞喔！」
　　「……我可以下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