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很快的來臨了，台北的秋天今年異常短暫，冷風颯颯從窗戶的縫隙中貫入，或許是為了讓睡眠本就極少的高中生保持清醒，而柳少言生來就是個怕熱不怕冷的體質，大冬天穿得單薄也沒什麼事，到現在還是能一件短袖打天下。
　　其他幾人卻不一樣了，不管是顧琛、季成軒、還是寧昊，在他看來應該改名體虛三少，一到冬天就變得懨懨的。
　　顧琛自夏天以來的針鋒相對，隨著氣溫驟降，火氣似乎也降了不少。
　　高三難得的家政課沒有被拿來變自習，今天的主題便是每組做一鍋酸辣湯來給老師們評分。
　　在上星期的課程，老師已經示範過，並也規定了使用食材，以防有人不慎食物過敏。
　　柳少言看了眼食材，沒有想動作，他可沒上輩子勤勞，做了那麼多年的飯，這輩子他就只想十指不沾陽春水請君自己做羹湯。
　　顧琛競爭心自然激烈，什麼都想拿第一，奈何他不會下廚，看著一大堆食材卻不知怎麼下手。
　　「小言，你來。」顧琛指揮著柳少言過來，他知道柳少言的廚藝不錯。
　　上次柳少言替他做的早餐，是他從沒有吃過的味道，可只有那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有機會。
　　「不要。」
　　果斷的拒絕令顧琛再次沉了臉，可卻沒有以往咄咄逼人的氣焰，撇過頭，默默洗起了菜。
　　「小言，你是打算什麼都不做嗎？」寧昊故作無辜狀，可聲音大到老師都聽得見了，鋒利的眼神射向他。
　　「怎麼會？我不是正在煮水？萬一沸騰時你們都忙沒注意到，就危險了。」柳少言也故意大聲回道，老師這才又將視線移開。
　　「那調味誰來調，我不太會……。」寧昊繼續道：「我們幾個從小都有人會來幫忙打理家務，沒什麼作飯的經驗……。」寧昊這話的意思說白了就是，我們的命比較尊貴，和你這一介平民不一樣。
　　季成軒本在一旁切著菜，此時默默開口：「我來吧！」
　　「成軒你會？」寧昊驚訝道。
　　「恩。」
　　「不過你怎麼準備這麼大碗醋？」
　　「我喜歡酸一點。」說完，偷偷瞥了眼柳少言。
　　其實他並不喜酸，只是柳少言總是饞酸又嗜甜，要嘛糖醋要嘛檸檬，這些他都知道。
　　柳少言知道季成軒察覺了他對味道的偏好，暗自腹誹他又沒主動說過。
　　「我怎麼不記得你嗜酸。」顧琛調侃，接著冷哼一聲，不再看那兩人。
　　他知道嗜酸的這組只有一位，不就是那靠在邊上笑得無害的柳少言？
　　季成軒淡然，他並不介意顧琛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柳少言喝他做的湯時，會不會誇獎他廚藝進步了。
　　顧琛看到季成軒認真的樣子，切菜的動作也十分俐落，從沒輸過的他暗自較真了起來，拿起了菜刀，學著對方的樣子處理著食材。
　　就這麼到了最終調味階段，季成軒做菜的經驗比他豐富，顧琛自知這部分不是他的強項，既然等等要評分的，還是交給了季成軒。
　　季成軒試了幾次味道，微微蹙眉，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少言，你來幫我試試味道？」
　　柳少言聞言走了過去，端起小碟，啜了口，隨即笑了：「加點白胡椒吧！」
　　季成軒這才想起，往湯裡灑了些。
　　「再多點。」
　　他又往湯裡加了些，柳少言又試了下味道：「你手藝進步挺多的！」接著拍了拍對方的肩，「等等我們一定會拿第一的。」
　　聽到讚揚後，看著柳少言滿意的樣子，季成軒面上柔和，嘴角不經意上揚，淺淺的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只要你喜歡，就好。
　　顧琛跟寧昊也都拿起碟子試了一點，同樣驚艷。
　　原來為了柳少言，季成軒竟然連飯都會做了，不知怎的心底油然升起了股不安感，柳少言是不是會逐漸擺脫他傾向季成軒？
　　當這樣的想法冒出時，顧琛捏緊了拳。
　　老師們一桌一桌試著，也讓小組間彼此嘗試他人的料理，果然季成軒做的這鍋，味道最好，得到了高評價順利獲得了第一名評分。
　　可無意間，柳少言卻發現了某一組的湯裡，似乎出現了規定以外的食材。
　　干貝絲……。
　　是後來才加的？
　　像是想起什麼，柳少言下意識回過頭看向顧琛，只見那人後頸漸漸浮出一點一點的紅疹。
　　不是有規定食材？怎麼有人擅自亂加？
　　顧琛有嚴重的海鮮過敏，如果誤食，小則紅疹遍布全身，大則全身發熱呼吸困難得掛急診打針治療。
　　柳少言正要和老師報告時，顧琛制止了他，和他搖了搖頭。
　　「我去趟保健室就好。」
　　說完，顧琛走的很急，驕傲的他從不示弱，可此次過敏令他頭昏腦脹，身上紅疹麻癢無比，渾身不適，此時有人拉了他一把。
　　「別逞強了，好同學互相幫忙，很不舒服？」
　　「忍的住。」
　　柳少言瞥了一眼顧琛皮膚上密密麻麻的紅疹，問道：「怎麼不跟老師說？」
　　「如果說了，他很可能明天就會被退學。」
　　意外的替人著想呢……，「顧琛，我就想問問你，你對一個不是很熟的同學都能這樣細心到位，為什麼對我總是這樣……。」
　　想起了上輩子的種種，柳少言無奈的搖了搖頭。
　　顧琛啞口無言。
　　是阿，在對待柳少言這方面，他是有些過分了。
　　可想起方才柳少言和季成軒不容他人介入的默契，想起柳少言這陣子和季成軒的親密無間，他總是焦躁難忍，就想將那氣出在柳少言身上，可每每要發作時，想到柳少言會因此更討厭他，便努力遏制。
　　柳少言道：「顧琛，我不欠你的，成軒也是。」
　　又是季成軒，顧琛那股無名的焦躁感，瞬間炸裂而出。
　　「是因為你總是對季成軒好，我呢？你就是認為我比不上季成軒，是不是？」顧琛激動，將柳少言推開來，「你為何突然就只看著他了？我又算什麼？你之前明明還喜歡我的，怎麼說變就變了？是我沒看懂過你，還是你本來就是見一個愛一個的個性？」
　　柳少言無端被指責，想起兩輩子不成人的對待，那些委屈憤恨隨之燃起，「我喜歡誰干你顧少什麼事？你顧少不是只喜歡寧雪兒嗎？我都已經不再糾纏你，你還有什麼不滿？」
　　「阿，我都忘了，你和寧昊都不知道做過幾次了，寧昊一個炮友不滿足？難道還缺一個我來排解你得不到寧雪兒的寂寞？都已經觀賞過你們在床上的那些破事你以為我還會喜歡你？你以為寧雪兒又會喜歡這樣的你？」
　　「算算你之前幾次對我強姦未遂吧？喔，我突然想起我還幫你用嘴做了一次，我他媽到現在想到都還會犯噁心，你知道嗎？」
　　柳少言一股腦的將心中不滿全不宣洩而出，一樁樁一件件，顧琛的表情也越來越難看，在柳少言猝不及防之時，顧琛衝上前揪住了自己的衣領。
　　「好，你再說、我聽你說！」
　　「你看，一言不合就只會威脅，你讓我對你好讓我喜歡你？」柳少言發起狠來同樣揪住了對方的領子，「幾輩子都別想。」
　　語畢，柳少言用力一推，兩人順勢分開，「我還好心想陪你去保健室，你就是用暴力威脅來謝謝我？」
　　顧琛冷靜了下來，為什麼他要發那麼大的火？又在柳少言說幾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他時心中澀然無比，他越來越不明白他的情緒是因為什麼。
　　或許是因為柳少言又提起了季成軒，最近這兩人總是扎著他的眼，他不方便對季成軒發怒，畢竟作為商業夥伴，兩家有利益上的合作關係，但柳少言卻不一樣，所以方才才會任意將滿腔的怒火全發洩在了他身上。
　　確實是他過於敏感了。
　　柳少言拍了拍背上的泥灰，「不是只有你有脾氣。」看著顧琛紅疹爬上了臉，呼吸不穩的樣子，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候硬是跟著對方互槓也是不太厚道，「趁還沒有太嚴重前，自己去保健室吧，我走了。」
　　柳少言想，能跟他在這吵的不可開交，想必也是死不了。
　　顧琛看著柳少言離去的背影，「別走」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肯定是因為他現在真的太昏沉了。
　　關於自己對柳少言這人為何會如此執著這件事，顧琛也找不到原因，他喜歡的是寧雪兒，為何卻總是被他弄的心煩意亂？柳少言明明沒有什麼他看的上的，論家世、外貌、學業、能力，比他好的人多的是，為什麼自己總要揪著對方不放？
　　是因為柳少言讓他有一種輸給了季成軒的錯視感？一定是這樣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原因。
　　頭腦越發昏沉，呼吸困難，顧琛知道方才那一吵讓自己的狀態更差了……。
　　世界忽然歪斜扭曲，身上一斜，眼前一黑便再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