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古木新花年年發、番外 年華(二/限)

作者: ZENFOX (☁禪狐☁)   2022-10-28 16:40:14
第三世的番外。
主角為陸永觀、江東雲。
僅有些微肉末。
  陸永觀終於娶妻了,是大官的女兒,雖說不是嫡長女,但那女子據說聰慧懂事,
從不沾惹是非,像尊菩薩似的,所以有人說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收得了陸永觀的心。
  陸永觀相當重視這門親事,給足對方面子,定下親事後就常和對方聯絡感情、
互通書信,偶爾聽聞未婚妻被族裡的嫡女、長輩為難,也會出面替其充場面,婚後
更是時常出雙入對,兩人就像其他新婚夫婦一樣恩愛。
  江東雲早已聽說此事,但不是陸永觀親口告訴他的,陸永觀從不跟他提內宅後
院之事,不過榮親王大婚時卻還請了他去表演,因為他不僅是風月坊最有名的樂師,
也是銀華國最出名的樂師,而且有張號稱天下絕色的皮相。
  那日就連天子也親自去祝賀榮親王,只不過和江東雲錯開了,江東雲只知當今
的天子也是位容顏俊美的男人,而這個人不僅英俊威猛,也相當風流,吞併錦山國
那時也把人家三公主娶進宮封為貴妃,一些小國和部族也會為了向銀華國示好而獻
上美人。
  比起天子,江東雲更在意長公主陸晏,也就是他的生母,儘管知道長公主自始
至終也未曾看他,但他只要能遠遠偷瞄一眼就好。
  至於陸永觀娶妻的樣子,江東雲也想像過,但他從沒想過陸永觀也有那樣端莊
正經的樣子,將所有鋒芒利爪都收歛藏好,最該張揚的新郎官反而低調內歛,看得
出這人有多慎重其事。
  江東雲其實理解陸永觀為何如此,這場婚姻大概又是另一場利益交換的過程和
結果,已經擁有很多的人,只會想再擁有更多,所以他們往往會非常小心翼翼的籌
謀。
  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陸永觀都不曾再出入花晨院,甚至也沒接近風月坊,畢
竟陸永觀本來就不是那種天天流連勾欄的人。江東雲平常對陸永觀並不是非常上心,
想到這人很久沒來也只是有點奇怪,但並不難受,甚至還鬆了口氣,因為他的生活
太忙碌,沒空在感情上面聯想太多。
  陸永觀婚後不久就回邊關去了,連妻子也沒帶上,更沒留給江東雲隻字片語,
但每逢回京述職還是會到花晨院找江東雲。
  也因此他們的久別重逢往往是在春天,兩人一見面並不會多聊,頂多是先喝些
酒,然後大幹一場。他們彷彿早已心意相通,像愛侶那樣盡情歡愛、纏綿,等發洩
痛快後才抱在一起閒聊。
  陸永觀摟著江東雲,玩著對方烏亮的長髮,摸著這人明亮溫潤的皮膚勸說:
「你把花晨院關了,跟我走吧?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江東雲只當他在說笑,因為這種話他聽過太多回了,他親了親陸永觀的嘴,下
身蹭著男人的胯間誘惑道:「你現在不就是在養我麼?」
  陸永觀眸光微黯,咬牙低吟:「找死麼?一直勾我。」
  在江東雲的敷衍和誘惑下,陸永觀的勸說總是無疾而終。對江東雲而言,這種
話不過是在試探他是否厭倦了教坊和訓練暗衛的日子,一旦他失去這層利用價值,
長公主和榮親王就更不會理睬他,而他和教坊的人也就要被抹煞了吧。這種試探攸
關性命,可不是感情上那種消遣而已。
  不知不覺過了好幾年,他最疼愛的養子也十六歲,原本並不打算讓金霞綰在花
草會出道,但在許多複雜的因素促成下,他還是讓金霞綰當了花草會的壓軸。他認
為只要自己能護著金霞綰就不會再重蹈覆轍,為此他還拜託童年好友嚴六郎去討金
霞綰的簪子,做好表面工夫,只不過陸永觀又差點成了唯一的意外。好在相爭簪子
的事沒有發生,江東雲把陸永觀哄走,離席前他看著嚴六郎和金霞綰親近說話的情
景,莫名感到難受,總覺得自己疼惜多年的寶貝要被好友搶走了。
  江東雲帶陸永觀回寢居,要替陸永觀寬衣時,陸永觀難得擋開他的手笑問:
「你方才見到嚴兄弟拿了金霞綰的簪子好像不太高興?」
  江東雲微愣,隨即微笑回應:「怎麼會呢,只是擔心霞綰不能好好伺候人罷了。」
  「這麼說你也樂見朋友睡了你那寶貝養子?」
  江東雲聞言,臉上笑意淡了許多,有些委屈道:「王爺何必故意這樣講給我聽?
你特地趕來不也是想討霞綰的簪子麼?」
  陸永觀聽他言詞中微有怨懟,不怒反笑:「你是吃誰的醋?是在吃本王的醋?」
他開心的抱住江東雲親臉、親嘴,唇貼在其耳鬢說:「放心吧,我壓根就沒想過要
拿你養子的簪子,只是故意表現得像有一回事罷了。特意趕過來是為了幫你,萬一
有哪個不長眼的、不順你意的人強討金霞綰的簪子,我幫你打退他們,不過你似乎
事先找了嚴兄弟,我也就不攪和了。」
  江東雲有些迷茫望著眼前男人問:「幫我?王爺……」
  「怎麼總是不肯改口?」
  江東雲抿了下嘴,訥訥低語:「永觀,你為何想這樣幫我?你是真的對霞綰無
意麼?他那麼年輕可愛,才藝出眾……」
  陸永觀好笑道:「那是你這個師父眼裡才這樣,我已經有了你,哪裡看得上別
人?我知道你不信,那也無妨,不過我也的確想過,要是他的簪子沒人討,我就順
手要了。你把他當心肝寶貝一樣,有他在我這裡,你也離不開我。呵。」
  江東雲聽他這番話,似乎只是想把金霞綰當人質或籌碼,他鬆了口氣的同時,
又替金霞綰感到憂心。他回擁陸永觀安撫道:「東雲本就離不開您啊。用孩子來綁
住人,不是婦人之言麼?」
  陸永觀被調侃也不惱,笑著將人橫抱起來,帶到床上說:「我就當一回婦人,
讓你懷上孩子的婦人。」
  江東雲失笑推他胸口:「胡說什麼啊?」
  陸永觀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輕壓在江東雲身上說:「我永遠都記得第一次見
到你的時候,也是在花草會。雖然你當初是被我強迫,不過我對你是真心喜歡。我
知道你長久以來過什麼樣的日子,平常我遠在邊關也護不了你,要是你能放下教坊
的事,從今往後跟著我,我一定護你一世,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江東雲微微偏過頭,半闔眼藏起目光說:「永觀又要提此事麼?老實告訴你,
我是不會輕易放下教坊的,我在這裡有太多責任,不能一走了之,若我走了,霞綰
該怎麼辦?再說我要以什麼身份跟你走?即使我跟了你,也會壞你的名聲。」
  陸永觀冷笑,他從不在乎什麼名聲,也許是被江東雲拒絕了太多次,他忍不住
發了一回脾氣,也把心底話攤開了講,言詞粗暴。他讓江東雲把教坊交給其他人,
反正陸晏總會再安排人頂上江東雲的位置,陸晏根本不是正常的娘親,江東雲卻偏
偏被從來不曾有過的親情牽絆,這讓他十分妒嫉,所以講了許多陸晏的壞話。
  爭論到後來,陸永觀告訴江東雲一個秘密,江東雲是陸晏和天子之間父女亂倫
所生,江東雲大受打擊,淚眼瞪視他。陸永觀知道自己對江東雲有多殘忍,剛講完
就後悔心疼,但又拉不下臉道歉,那一晚他們不歡而散。
  之後江東雲去找陸晏查證此事,沒想到又從陸晏那裡聽說了陸永觀的秘密,那
就是陸永觀愛慕的人是天子,也就是他的生父,他只不過是自己父親的替身罷了。
  江東雲離開長公主府時只想一死了之,這一生就是場漫長的噩夢,他這麼多年
的隱忍和汲汲營營都是為了什麼?他所在乎的人們都在輪流傷害他、壓榨他,唯一
獲得過的寶物,或許就只有金霞綰。
  他想起很多人盯著金霞綰的眼神是那麼猥瑣的嘴臉,心中恐懼加深,與其讓誰
玷污那孩子,不如由他自己……他只是想好好保護金霞綰,但是到頭來他還是和師
父淪為同類人。他給金霞綰下迷藥,說著自己都感到荒謬的言論,自欺欺人,但他
是真心愛著金霞綰,愛到捨不得弄髒這孩子,若不是被那些殘酷的現實逼瘋了,他
本想一輩子都這麼守著金霞綰。
  他放倒金霞綰時,人還沒徹底昏迷,看少年望著他的神情從茫然錯愕到悲憤絕
望,他心中既痛苦,卻又詭異的感到快活,他能擁有金霞綰的一切,無論是好或壞。
  先恨也不要緊,只要將來慢慢也愛上他就好吧?江東雲是這麼告訴自己的,但
他並沒有如願佔有金霞綰,因為陸永觀這個不速之客又來攪局。
  江東雲被打暈帶到隔壁房裡,他沒有昏迷太久,一睜眼就問陸永觀說:「他人
呢?」
  陸永觀知道他在問誰,冷哼道:「你不如先關心自己的事,你是真想睡了他?
他可是你的養子,你瘋了不成?」
  江東雲面無表情回嘴:「你睡自己的侄孫不也是瘋了?」
  陸永觀皺眉,嘆了口氣說:「我和你僅有一點血脈關係,花草會以前從不相識,
那孩子卻是你親自教養大的,你對他……不彆扭?」
  江東雲神情木然:「對我來說都差不多。他是我的。」
  陸永觀瞧出他樣子不對勁,關心道:「你從陸晏那裡回來就變得不對勁,是不
是她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驗證了你講的那個秘密。喔,還有,她說……你喜歡我的生
父,也就是你自己的侄子,你不也挺噁心?我愛著自己看大的孩子,那你呢?」江
東雲被點了穴,渾身痠軟難以動彈,但他還是能轉頭看陸永觀沉下來的臉色,揶揄
一笑。
  陸永觀抓緊江東雲的肩膀說:「陸晏只是想離間你我之間的關係。」
  「你沒喜歡過那個人麼?你敢發誓?」
  陸永觀沉默半晌,坦言道:「我曾經喜歡過,但那只是少年時短暫的一廂情願,
我如今心裡只有你一人。」
  江東雲臉上仍是不以為然的笑容,他說:「你撒謊,你喜歡那個人很久,並不
短暫。我還記得初次認識你的那一晚,你看我的眼神,並不像是真的在看我。」
  陸永觀蹙眉:「東雲,你怎麼這樣多疑?為何我怎麼講、怎麼做,你都不相信?」
  「嗯,如果我不多疑的話,早就死了啊。我,還有整個花晨院,全都不過是你
們這種人的玩物而已,玩物的心志如何並不重要。」
  陸永觀鬆手退開來,坐在一旁望著江東雲,江東雲也坐起來看他,他抬手抹了
把臉嘆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會再讓你碰任何人。你要是敢跟別人睡,我就
殺了誰。」
  江東雲不解:「以前你從不管我這些事,為何要阻攔我?」
  陸永觀一手撐著半邊臉,抬眼盯住那青年陰沉低語:「你是我的。這輩子都是。」
  「我?呵呵呵……」江東雲低聲笑了起來,他眉心微結,苦笑道:「你這樣子,
就好像是另一個我,不過你畢竟不是我,你什麼都有,而我什麼都沒有,只有霞綰。
我愛他。」
  江東雲這番話刺激了陸永觀,他再次被按回床鋪,衣服被撕扯開來,陸永觀壓
在他身上啃咬他的皮肉,然後拉開他雙腿,手指在他股間那處草草拓了一會兒就抓
著肉棒侵入。這是陸永觀最粗暴的一回,儘管如此,也還是竭盡所能克制著不弄傷
人。
  陸永觀無比憤怒、悲哀,他也不知為何自己要愛上江東雲這樣的傢伙,洩憤似
的在這人身上留下許多吻咬的痕跡,將孽根狠狠往臀穴裡插弄、鑽鑿,嘴上講著混
帳話:「你看你下面都濕成這樣了,你愛他?不,你誰也不愛,你沒有心,如果你
有的話,也只能是我的!」
  江東雲緊抿唇,不想再如以往那樣迎合、回應,也暗暗運功壓制欲望,但陸永
觀做得太狠,他沒能堅持太久,腰不由自主的扭擺著。
  陸永觀哼笑,掐著身下俊美男人的腰側說:「你就喜歡這麼粗暴的不是?爽得
開始扭腰了,裡面也一直在吃我的東西,你這身子饞得很。」
  江東雲雙頰微紅,他並不刻意反抗,只想像隻死魚一樣讓陸永觀失了興致,卻
不知他這樣忍耐、壓抑的模樣,看起來反而更誘人獸性大發。他被碰撞得往床鋪外
挪,陸永觀一手扣住他肩膀,恣意吮咬他的唇瓣,他的嘴很快就被吻得有些紅腫,
在快感的刺激下,身體不住的抽搐,他用軟乏的雙手推著陸永觀哽咽哀吟:「不要
了……不要,我、嗚嗯……」
  陸永觀舔著江東雲的喉結,再吻到那張俊麗無雙的臉上,附在其耳鬢沉啞喃喃:
「東雲,我要操到你永遠離不開我。」
  瘋狂的性事不知持續了多久,江東雲一度昏睡過去,醒來後身子已經被清理過,
換穿了乾淨的衣裳,但他發現自己並不在花晨院,而是在一輛馬車上。他猛然坐起
來,又因腰部痠軟而倒向一旁,被陸永觀順勢摟住。
  「起得這麼猛會傷著。」陸永觀溫聲念了句,抱住江東雲親了下太陽穴。
  江東雲恍惚半晌問:「你、我怎麼在馬車裡?你帶我去哪裡?」
  「帶你跟我回邊關。」
  「陸永觀,你才是瘋了吧?長公主要是發現我不在,花晨院怎麼辦?我該怎麼……
霞綰呢?他人呢?」江東雲陰沉盯住他,質問道:「你不會是殺了他吧?」
  陸永觀鼻端哼了單音,回說:「我才不屑搞這種手段。他已經跑啦,至於花晨
院,我放火燒了,放心,我留了人善後,你教出的那些公子們,誰都沒有死。」
  
  江東雲聽完已經氣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連生氣的精力也沒有,自己花費半生
心血的地方,還有那些人事物,一夕之間都沒有了。他幾乎快氣暈過去,但只是閉
目養神過了很久,才虛弱的喃喃低語:「陸永觀,你就是來剋我的。」
  陸永觀聞言哼笑,摸江東雲的臉溫柔回應:「彼此彼此吧。你這輩子至少有我。」
  「可我不想要你……過去我只是利用你,對你全是虛情假意,我從來沒愛過你,
以後也不會。你要是恨我,現在就能殺了我。」
  陸永觀早料到江東雲是這麼想的,而且會故意說出來激怒他,但他反而愉悅道:
「這就是你的真心話?很好,至少我見到你原本的樣子了。」
  江東雲一手呈爪,倏然朝陸永觀的心口抓去,陸永觀及時反應過來捉住他右手
腕壓制住,他瞪著陸永觀恨恨低語:「你不殺我,將來我也會殺你。」
  陸永觀笑應:「來日方長,我等著看。」
* * *
  沒有人是全知者,江東雲也明白這點,但他發覺自己沒想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了。比如他沒想到自己失去教坊、被強行帶離京都,和養子分離後,儘管一時憤怒
至極想殺了陸永觀,但也很快就沒了幹勁,說要殺人不過是一時氣話,殺了又能如
何?另一件他沒想到的事情是陸永觀把妻妾全都帶來了,舉家前往邊關。
  他們來到某座大城的驛館時,陸永觀那位元配夫人沐晴漪帶著四位妾室來找江
東雲,陸永觀正好不在。此時天色有些暗,江東雲剛吃飽飯人比較慵懶,聽外面侍
衛通報,心想自己是被迫綁來,可不是他硬要跟著陸永觀,也沒什麼好迴避,就乾
脆讓她們進來了。
  不得不說,那些想巴結榮親王或是別有居心的傢伙送的女人都稱得上美若天仙,
而且她們應該也都受過很好的教養或訓練,連一個眼神都不會亂瞄,儀態舉止得體。
  江東雲沒起身見客,斜靠在椅榻上說:「我身子抱恙不便起身,陸夫人不介意
我坐著吧?」
  沐晴漪臉色沒變,親切友善的笑應:「當然不會,妾身就是聽說您身子不適,
應該不方便來找我們,所以特意帶了姐妹們過來和你混個臉熟。往後便是一家人,
我能喚你東雲麼?」
  江東雲瞇眼疑問:「一家人?在下並不介意妳這麼喊我,只要王爺不吃醋的話,
但不知陸夫人這一家人是從哪裡聽來的?」
  沐晴漪微笑道:「自然是王爺說的。你不必擔心,我們幾個姐妹懂得分寸,絕
不會打擾你和王爺。想必你也清楚我們幾人的底細,王爺許諾會照顧我們下半輩子,
我們也會扮演好各自的身份,而且王爺對我們並無男女之情,所以也不會為了拈酸
吃醋而耍什麼心眼。」
  江東雲聞言皺了下眉,而後失笑:「這是王爺要妳們來說的?」
  沐晴漪莞爾:「那倒沒有,王爺只說我可以帶姐妹們過來見你,也提到你人不
舒服,不要太打擾你。」
  江東雲本想反駁他並不想跟誰共侍一夫,也不會和她們是同一家人,但面對美
人們親切溫和的笑臉又不想把話講得那麼狠,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提了句:「就算永
觀承諾要養妳們一輩子,可妳們這樣無異於守活寡不是?」
  沐晴漪和其他小妾們互看,曖昧微笑說:「東雲清楚我們是為何嫁入王府的,
其中緣由太過複雜,王爺也無法貿然就將我們休掉或送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
過我們也不算守活寡,平日裡我們互相陪伴並不孤單,東雲不必為我們擔心。」
  江東雲欲言又止看了她們半晌,苦笑了下:「就當我多嘴吧。」
  沐晴漪向他介紹了其他妾室後沒聊多久就離開,江東雲也不想出門,不管到哪
裡都有陸永觀派的侍衛跟著,說好聽是供他差遣,但應該是在防範他逃跑。其實以
他的武功要溜走不是不行,但他已經沒有能回去的地方,也只好暫時隨波逐流。
  江東雲讓人找些書給他看,侍衛一臉為難回說:「陸夫人那裡是有幾本書,不
過是女子們愛看的小說,再不然就只有王爺那裡的兵法書,小的去向王爺請示?」
  江東雲閒得發荒,擺手說:「去借吧,都去借來。」
  侍衛抱了一疊書回來,江東雲又擺手趕人出去,坐在椅榻翻書消磨時光,室裡
幾盞燈全點了,反正不是花他的錢,他不心疼。小說裡寫的風花雪月他在教坊早已
看膩,也不怎麼符合現實,翻了幾本就隨手擱著,改而拿起陸永觀的書看,原以為
兵法無趣,不過上面有一些陸永觀的註解和分析,以及從前幾場戰事的心得,他反
而看得津津有味。
  江東雲透過那些簡短又潦草的字句,想像那些戰場的情景,那是他難以想像的
殘酷和血腥,和京都那種暗潮洶湧是不一樣的,不知不覺就想起了陸永觀身上那些
新舊傷痕。每次見陸永觀總會發現有些新傷疊在舊的淺疤上,不一定是打仗留下來,
也有訓練時受的傷,或是被暗算的傷。從前他想替陸永觀擦藥去疤,陸永觀就會笑
著拒絕:「這藥擦不完,用我身上浪費了,你留著吧。」
  其實陸永觀待他是很好的,或許也並非全部的溫柔都是算計吧?江東雲分神這
麼想著,旁邊窗子由外面被打開,他嚇了一跳,陸永觀從窗外躍進來笑問他說:
「這種書你也能看得這麼投入?」
  江東雲瞟他一眼說:「有門你不會走麼?」
  陸永觀笑了聲,拿走他手裡的書瞄一眼就擱旁邊,摟住他接話道:「我急著見
你,不想繞遠路了。東雲,我夫人她們沒吵著你吧?」
  「她們沒有,你有。」
  陸永觀一臉無辜:「我?」
  「看了你就心煩。」
  陸永觀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親著江東雲側臉笑語:「那是因為你惦記我。」
  江東雲沒來得及躲開,厭煩的推了下陸永觀,陸永觀反而更纏人了,抱緊他又
親又蹭,兩手在他身上撫摸,他早已習慣被這人碰,敏感得抖了下,惱羞成怒吼道:
「你適可而止!」
  陸永觀當即停手,居然露出委屈的神情低語:「以前你都不這麼凶我的……」
  「從前你是教坊的貴客,自然不一般。現在你只是毀掉我一切的仇人,我做什
麼對你好聲好氣的?」
  陸永觀笑得有些無賴,執起江東雲一手輕吻手背、指背,溫聲哄:「別氣。說
得真嚴重啊,我沒毀了你,那些本來就不適合你,況且你今後有我,你喜歡什麼我
都幫你弄來,嗯?」
  江東雲冷冷睨他:「我喜歡你去死。」
  陸永觀平靜微笑答道:「這點目前辦不到,我還沒操夠你。」
  江東雲忽然被捏了下耳垂,惱羞斥道:「你……無賴!流氓!」
  陸永觀笑了幾聲,表情寵溺的逗他說:「你這生氣罵人的模樣太可愛了。」
  後來陸永觀堅持要和江東雲同床共寢,即使江東雲一直威脅要殺他,他也渾然
不在乎,甚至被江東雲怒目瞪視了片刻還睡著了。江東雲沒想到陸永觀敢睡在自己
這裡,推了幾下也沒能把人喊醒趕走,他抱起棉被想另尋地方休息,要跨過陸永觀
下床前卻想道:「這是我的床,憑什麼讓你啊?」這麼一想他又硬著頭皮退回來,
背對陸永觀生悶氣。
  陸永觀越來越喜歡逗江東雲,好像藉此發現江東雲的另一面成了一種樂趣,同
時也無比寵著這人,每到一處都會帶江東雲去吃當地的美食,欣賞各地風光和美景。
  江東雲對陸永觀的態度再也不像是從前那樣討好奉承,變得疏離冷淡,懶得理
睬,可是總拗不過陸永觀一再糾纏,偶爾也會應付一下,回幾句話,但他心裡也越
來越覺得奇怪,他已經毫無利用價值,陸永觀為何還要忍受他這樣的脾氣?
  是圖個新鮮吧?畢竟他現在本性畢露,懶得演了。除此之外他還有好看的外貌,
也讓人比較容忍他。
  他們抵達陸永觀駐守的芳闐城,陸夫人和小妾們也是頭一回來這裡。江東雲看
那些女人們和陸永觀打過招呼就各自去參觀自己的住所,不像是一般妻妾對夫君的
態度,他只以為是陸永觀很寵她們,沒有多想,陸永觀過來牽他的手說:「我帶你
去看我們住的地方。」
  江東雲興致缺缺,陸永觀在這裡的府第並沒有比在京都的豪奢,佔地也不特別
大,但是佈置得古雅清幽,環境宜人,而且寢居外有一座溫泉池子,靠著假山那面
還造了小瀑布,大概是最奢侈的一處了。
  陸永觀帶人看了溫泉池,炫耀道:「這裡不錯吧?本來是沒有這處的,我費了
些時日命人打造成這樣,想著哪天你住到這裡,我們能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
  江東雲一臉古怪盯著陸永觀看,陸永觀笑問:「你怎麼這樣看我?你不喜歡這
裡?」
  「你這話說得真奇怪,好像我一定就會來這裡似的,我們不過是逢場作戲、各
取所需,我已經毫無用處了,你如今這麼待我,反而讓我無所適從。」
  「東雲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思慮過多,卻不相信我對你也是有真心的。」
  「我的確不信。」江東雲自嘲冷笑道:「你如今只是貪圖我的皮相罷了,將來
等我年華老去,就不會是這樣了。你會記得我曾想殺你、恨你、怨你,還有今時今
日對你的冷言冷語,繼而心生嫌惡。」
  陸永觀聞言苦笑:「在你眼裡,我只是個貪圖美色的人?」
  「難道我以後年老色衰你還喜歡我?」
  陸永觀理所當然反問:「為什麼不會?你不是說,我就像另一個你?你當初也
不是因為金霞綰的模樣多出眾才看中他,而是相處久了有感情不是?」
  江東雲對金霞綰的執著和喜愛,都是因為付出、相處太多,也交付了真心,所
以也和皮相好壞無關了。但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陸永觀會是因為相同的緣故
喜愛自己。本來已經不太去想金霞綰,現在又聽陸永觀提起養子的事讓他莫名惱火,
他皺了下眉冷淡回應:「你沒資格提他。」
  陸永觀看他又在鬧脾氣,依然溫聲安撫:「好,不提就不提,你餓不餓?我讓
廚子做幾樣你愛吃的菜,這裡雖是邊關,但是物產豐饒,還有不少你沒試過的……」
  「我不餓。」
  江東雲還在記恨這人壞自己好事,其實他心裡也清楚自己差點鑄下大錯,陸永
觀當日是阻止了他,但是現在的他必須找個人怪罪,不然那一連串的打擊會讓他撐
不住。
  陸永觀望著江東雲幽怨的眼神,點頭笑嘆:「那好吧,等你餓了就找人吩咐一
聲,這院裡的人都會聽你的。不過近來的芳闐城有些不太平,你盡量不要出去走動,
等情況好了我再帶你四處走走。」
  江東雲轉身沒理會陸永觀,陸永觀跟他說要去忙公務,入夜前回來,講完就走,
他站在室裡發呆,聽到自己腹鳴聲才回過神來。雖然餓了,但他因為方才的事賭氣
不想吃東西,天剛暗下來就去就寢,沒多久陸永觀回來了,站在床邊輕喚:「東雲,
你睡了?」
  江東雲沒睡熟,但聽到叫喚也不打算回應,陸永觀輕手輕腳爬上床睡在他身旁,
這男人近來變得異常安份,今晚也沒有抱他或親他,就連被子也不拉去蓋,像是怕
擾醒他。其實這一路上陸永觀幾乎沒再勉強江東雲做那件事,頂多是藉著摟抱、親
吻逗他。
  江東雲想起從前訓練那些私兵的事,也會用上類似的手段操控其精神意志,先
對人嚴苛,之後再改變態度稍微好一點,從而讓人更順從,就像在馴獸。但他不明
白的是自己已經毫無價值,陸永觀圖他什麼?一想到他大半生都在做徒勞無功的事,
抱著虛妄的夢在過活,江東雲感到很悲哀,在黑暗裡靜靜流淚。
  翌日醒來,陸永觀已經穿戴好衣冠服飾,走到床邊對剛睡醒的江東雲說:「剛
回芳闐還有不少事務要忙,今日我沒空陪你,你若無聊可以去找晴漪她們,或是自
己在宅裡到處參觀。」
  江東雲連看也不看陸永觀,陸永觀仍覺得江東雲這賭氣的模樣太好看,情不自
禁在其側頰輕啄一吻才走。
  江東雲抬手默默擦臉,想抹掉殘餘的吻觸。這天早飯他也不吃,在床上躺了半
天,實在睡不下去了才起來洗漱,然後去大宅其他地方亂晃。他見識過京都許多豪
門宅第,名家園林,這裡雖然也不錯,但他一個人看也沒意思。陸永觀提過這裡並
不特別將後院隔開,女子們也能隨意到前院來,江東雲有些好奇就朝陸夫人她們待
的住處移動,在一座花園裡聽到女人們的嘻笑聲。
  花園中綠柳茂盛如煙,籠著江東雲的身影。陸夫人她們幾個玩得興起,壓根沒
察覺江東雲也進來這裡,花園外的侍衛也並沒有阻攔。江東雲站在一棵柳樹旁隔水
觀望那些女人在玩什麼。
  有兩名妾室在盪鞦韆,一名小妾端著果盤邊吃邊笑,也拿水果餵盪鞦韆的兩人,
還有一名小妾拿了條紅布條繫在盪鞦韆的其中一人腰身上邊拉邊玩,端果盤的小妾
拿了一小塊水果伺候陸夫人吃,陸夫人吃著就吻住那名小妾,兩人越吻越火熱的摟
在一起。
  其他小妾也不玩了,笑鬧著圍上來討寵,陸夫人輪流摟著她們卿卿我我,場面
逐漸變得有些色情,江東雲面無表情走出花園問侍衛說:「平日別人也能隨意進出
這裡?」
  侍衛答道:「外人不能擅入,擅闖者格殺勿論,除非是有夫人的邀請。」
  「我不是外人?」
  侍衛低頭回答:「您是王爺的人,自然不是外人。」
  江東雲不以為然笑了下,叮囑侍衛說:「別告訴任何人我來過。」他繞了一大
圈,又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想到稍早見到的情景暗笑自己天真,還擔心那些女人守
活寡,殊不知她們幾個玩在一塊兒不知多快活,輪不到他操心。
  他回屋看書消磨時間,傍晚搬了張椅榻出來院子裡曬著初夏餘暉。芳闐較北邊,
天氣還不熱,不過中午時分的風和陽光都大,傍晚才能曬一會兒。他肚子餓到難受,
連吩咐人準備飲食都懶,才餓這麼幾餐就受不了,幼年的金霞綰卻總是在餓肚子,
也難怪生得那麼瘦小,七、八歲卻長得像更小的孩子。
  「已經見不到了麼?霞綰……」江東雲一想到養子就感到心疼、後悔,但他覺
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金霞綰,也沒有機會道歉了。他知道金霞綰的性子,
那孩子一旦認定了,比他還倔、還執拗,既能對自己人交出全部的信賴,可一旦發
現錯付真心就會毫不猶豫收回,是最誠懇率真卻也能最無情的人。
  他可以對金霞綰犯很多小錯,那些無關緊要的小錯無論發生多少遍,金霞綰都
會接受,而且不會在意,但他犯的錯卻是金霞綰的底限,一旦發生過一遍,怕是幾
生幾世都挽救不回來了。
  想到這裡,江東雲感到絕望。也許正是他隱約認為金霞綰永遠不會對自己動心,
所以他才一直謹守著養父、師父的身份,從未踰矩吧。
  「好餓……」江東雲餓到頭發昏,腸胃都難受,側臥著蜷縮在椅榻上,他生來
也算是錦衣玉食,雖然練武習藝也很辛苦,但師父從來不會讓他挨餓,沒想到餓肚
子會這麼痛苦,自己還真是沒用。恍惚間他看到陸永觀的身影籠罩下來,掩去了眩
目的夕照。
  「怎麼在這裡風吹日曬的?你怎麼了?氣色很差。」陸永觀握著江東雲一手關
心道:「沒有好好吃東西?」
  江東雲不覺語氣委屈的低聲抱怨:「都是你害的,你害的。」
  陸永觀看這英俊男子竟像個孩子般發牢騷、遷怒,失笑道:「都是我?好吧,
都算我頭上,那我賠你啊。」
  「你怎麼賠我?」
  「我的全部。」陸永觀往俊美青年的臉上親了一口,將人抱了起來,朝守在不
遠處的手下使眼色,那名隨從立即過來請示:「王爺有何吩咐?」
  「去問廚子今日都給東雲做了什麼吃的,他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侍從查完回稟:「他們都說沒做任何東西給郎君吃,郎君從昨夜至今並未吃東
西。」
  陸永觀轉頭看著躺在床裡閉目養神的江東雲,神情陰沉低喃:「是想餓死自己?
我可不讓你如願。」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