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秦時明月/衛聶]四時-夏耘(下1)

作者: Iguei (泳言 Lai)   2022-08-29 22:44:44
  下、
  
  從自己來鬼谷「參拜師門」已超過五天,也就是說每天早起必得恭謹問候的「掌門師
叔」冷眼回應自己已進入第三天——大叔都沒這麼在意禮數,真是麻煩。
  
  荊天明想早點回去跟妻兒相聚,但來此的目的還沒踏出一步,怎麼說都不該無功而返
,起碼也要試試,他當年拆解墨家的墨方也努力撐過三天即成而被班大師視為奇才。當初
能撐過去,還被少羽笑自己夜裡「雙手夢遊」,全是因為有大叔溫和鼓勵自己不要放棄的
緣故。
  
  按大叔教誨,我絕不輕易放棄!
  
  荊天明暗忖,同時偷偷暗笑:自己還有「充滿笑容去面對」的長才,絕不露餡。
  
  雖然,他感覺自己目前的行為,好像那回聽「有看過二師公跟勝七比劍的其他師兄」
談話心得——完全無所著力。
  
  因為鬼谷裡極清靜。
  
  他們墨家為主的居所,人來人往,老少皆有事做,男女共成唱酬;鬼谷這裡除每日必
務的生活雜事外,就是練功讀書跟談論逢月按節年結的各項世事探察及驗證(似乎這種「
推理人性、世事發展」是大叔師門會修行的方式?天明在這方面傾向墨家,比較不喜歡動
這種「利益評估」的腦筋,而寧可好好做事助人就好。)
  
  荊天明從小在市井混跡,除了在儒門閉館讀書時期(還是三師公押著才有),他很少
這麼安靜。當然,依他這回拜訪的理由,大叔會帶著他在書室,邊整理典籍邊介紹他有興
趣讀的東西。看到大叔這裡的各色的新筆竹簡都是自己在墨家工藝下精選出,給歷年大叔
回程時準備的「敬長禮」(他有深得三師公儒門教誨喔!),不免得意——這種漂亮的文
具可不是有點錢就能買的。
  
  不過,會送這些,其實是要請大叔抄書給他們:秦末的焚書跟少羽在咸陽放的火,燒
去不少珍品。鬼谷因為以「廣悉天下事、泛覽眾家學」為主張,所以各門派的書多少有收
存。荊天明要在自家根據地教養下一輩,除了儒家舊友幫忙默出的書外,就是大叔這裡為
他送去的抄寫書——很多書卷年紀比大叔還大,記的字跟「師門春秋(這是荊天明的命名
)」一般,大叔答應為自己改寫隸書再送去,所以當然要備妥抄用的文具。
  
  看來大叔為自己費心的時間也不止來訪的那一個月。
  
  荊天明有點抱歉——愛好熱鬧的他這幾天困書室早嫌氣悶,除了陪練功的時間外也坐
不住,早就往山後更深處跑——嘴上說著打算去見識見識此山獨產的巨獸:玄虎。不知是
否天熱,老虎也沒出現,倒是多打幾隻山禽,在回程時才想到:這回入山,仍麻煩大叔費
神照料,除了搶做烹調洗衣的雜務,自己好像沒擔任它事。
  
  回到居所時,特別安靜,讓荊天明心下暗驚,心忖難道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回歸——自
己是說逛到傍晚才回
  
  「現行用字是這個?」
  
  極輕和的聲音,從半敞門的書室區低低響起,荊天明鬆口氣,心想應該沒什麼問題,
將雞禽先望池邊一放,搓個手打算喊人,突然轉念,凝息移幾步,繞到廊外。
  
  書室區為了採光必有窗,他攀著有點距離的松樹從較高的地方望進去,夏日光足,能
清清楚楚看見大叔端坐在近窗的長几旁,隔櫺望去,几上一卷古簡、一批新竹,手中應是
自己送的嵌玉筆,此刻停下來,正左右對照著。
  
  而那平時對自己「冷眼以對」的人,此時鄰坐在長几之側,大約是天熱也沒再多披風
,而是簡身勁裝,手中的卷冊半持半攤展在膝上:「以趣約易,將李斯的小篆略簡,也差
不多。」  
  這聽起來只是做抄寫的對話,不帶什麼問題,但重點是語氣,語氣!
  
  荊天明蹲在樹枝上,有點糊塗:大叔是溫和的人沒錯,但那總對自己冷視的傢伙居然
也能這麼無寒意的說話?而且還說出不像往常清冷謹慎性格的建議,居然能讓大叔在回應
「抄錯可不好,天明要教孩子的。」那句話後微微輕笑,然後又再蘸墨開始書寫。
  
  話說既然天熱都沒加披風,那也該知道不要靠大叔太近——大叔也會熱好吧!手擱在
膝蓋更有熱度啊!
  
  「咕嚕嚕」的腹飢難忍讓荊天明回神,小心地溜下樹,決定先在門口喊:「我回來了
。」
  
  長夏的午後山間,在蟬噪中特別容易昏昏欲睡。不過行了一遍基本坐功後精神能好些
、頭腦也能清楚。
  
  荊天明睜眼,從自己打坐的樹下注視前方:池水波光微晃,很幽靜。
  
  這次來到鬼谷,他才發現自己從前未知的地方:這也難怪。他當年一開始跟大叔「逃
難」時就只有大叔的一人一劍一坐功,得他從蜃樓下船後,諸事潮來,除了三師公等人告
訴他的「聯手」之外,他都沒參與到,然後就是秦亡、楚漢相爭、帶墨者找安穩地。
  
  本來,他以為,自己所見,是在翻出的籀文紀錄本被反覆閱讀後才開始的新練法——
荊天明推測:畢竟過去學習期從沒聽大叔提過,看來這是更早的祖祖祖師輩的領悟。
  
  他倒沒料到「掌門師叔」回來後,原先會跟自己同時練習、各自坐功的大叔居然就改
去對練。
  
  昨兒因為天熱待屋外樹下,他就看到坐在屋前廊下運功的大叔跟過去所見的獨坐不同
:出一掌與鄰側的人相抵,彼此運氣。荊天明的等級雖還未達,但能感到運作的氣流迴繞
環護在兩人間,隱隱打破蟬鳴的微嘶聲比自己獨練還更快、更強,還有互相照應的安全性

  
  荊天明在盯著園裡花草數量來回數中,回想起來:
  
  那天翻到的五百年前記事時,荊天明還當自己能有些打探的突破,興致勃勃發表些對
「師門往事」的見解言論,誰知道隔幾天就看到的同坐練功。一打探之下,才知居然是早
在自己還困於蜃樓上時,因三師公介入而重新同行的人已在江湖行進中使用過的,荊天明
有種回到小孩子時期受委屈(因為大人都不說事情)的感覺:『大叔你有這種練功法能加
快行功速度?那我也要練!我也有好些長輩留給我的內力,化用起來也可以。』
  
  顯然內功練法不是自己的偏想能成,荊天明不意外大叔輕輕搖頭,道:『你的內力屬
於兼容各派,雖能應用,但還沒到能一氣打通、收發自如時,不宜隨易傳送,那會使筋脈
承受不住。尚需再提昇功力。再者,從真氣遊走方式來看,習練的劍術長久下來會使慣用
發勁的經脈不同。你長年使用墨家的非攻,運用法從心而化,已將原先的鬼谷吐納改化了
。』
  
  『我懂!就像大鐵錘那種橫練的筋骨跟我不一樣,小高哥當年能使出凍氣的內功氣流
走脈法也跟我們練的不同,如同慣用手』
  
  說著突然發現這個論點將「自絕於大叔」,荊天明連忙又改道:『所以我相信,大叔
您若到我那兒多住一陣,我一定能突飛猛晉,很快就可以幫大叔你對練啦!呃,我的意思
是,大叔你現在也夠強一個人練也沒差!』
  
  然後他看到,淺淺地、微微地,但仍帶著婉拒之意的——
  
  
  
  聽到「天明,看來練得不錯」的溫言,荊天明立即抬眼望去——就像當年自己少時,
等著在墨家宿房獨自運功修復內傷的大叔終於恢復些許血色的模樣——現在是大叔將廊側
燒好放到已降溫的水(天氣跟當年的夜涼不同)遞過來給自己。
  
  要說哪裡美中不足,就是這次除了自己有大叔給水外,大叔還得向在旁冷瞧自己練功
的「掌門人」也遞一杯,太折磨人了!好在人是喝完水就擱下杯子入屋去,留給自己可以
跟大叔閒話的空間嗯,這不就表示衛莊是體諒自己要跟大叔談?等等,他會「體諒」?
  
  荊天明覺得這想法比自己首次看到的對練功還要吃驚,在大叔問他「你怎麼,樹下還
太熱嗎?」才發現自己嘴巴張得比當年聽班大師談墨家祖師用非攻傀儡術的過往還大。
  
  對,是天氣太熱!搞不好只是天熱去屋後用竹管引導的溪泉沖涼而已。
  
  荊天明努力地喝一杯灑了花草清香的水,坐在屋前階上,抬頭看大叔正低眉望向自己
,一如當年夜話時的溫和,同時稱贊:「你的修練很不錯。已從墨家『兼愛』心法發展出
『兼融並蓄』,能融合過去封印的內力提昇為自己的修行,這已經不是我教的,而是你自
己體悟的。」
  
  荊天明多年來保留著被稱贊就咧嘴的習慣:「大叔當年說過『十年磨一劍』,我可都
練二十年了,磨兩、三劍也不為過。」
  
  對自己的說辭被重複成不同的意思,蓋聶似乎覺得有趣而微微笑了笑。
  
  荊天明忽然想到(也許好多年前就有,不過那時孩子還小,聚地興築中,挺忙,所以
沒空多想),他早該注意:比起當年江湖逃亡、天下紛擾的時代,大叔似乎笑意多得多了

  
  雖然人都會笑,自己少年跟少羽搶當「大哥」的年代,互相爭論中也不乏打鬧而捧腹
的時光;不過當年印象中的大叔沉默思考時很多,幾乎沒怎麼看到他笑。
  
  這是因為、回到嗯!肯定是因為回到老家嘛!就像班大師在他們墨家重新安頓後
,常能樂呵呵地講古跟賣弄機關術哄曾孫輩的眾小孩一樣。
  
  應該就是因為安於師門舊地的原因。
  
  荊天明努力不去多想「這個鬼谷裡還有別人」這件事,改問:「大叔,這些天你還有
找到適合我的書嗎?上回看到的那卷書怎麼著?」
  
  然後,他聽到大叔很自然地提及為自己挑的書,而且那卷「師門春秋」後面也沒什麼
大事,不過是談了如何修改陣法及尋找繼承者的自敘,看出十幾代前人的用心及努力,這
些荊天明在最近年紀有些後,在班大師等人口述下開始編修墨家鉅子錄(主要是要早點記
到他本人,以及替月兒記下她父親的事),特別能感受到,不免邊聽邊評——
  
  「各家創派祖師一定都是了不起的人,就像子墨子還能用機關人打贏公輸盤。啊,大
叔,我當年就想問,」荊天明是聽的人,評比起來比蓋聶簡單說的「史事」還多,在順便
論下自己近日開發的機關後又問:「你教我縱劍法時說過,師祖他依你的天賦教『縱劍術
』,然後那個大、大掌門師叔學到『橫劍術』,可是後來師祖留下的劍譜又被欸
,我的意思是,如果師祖他能學兩種也能教兩種,那表示其實一開始都學也沒關係吧?為
什麼要拆開來教?再說,就算都學了,依大叔你剛說:墨家心法內功不同,我使出同一招
劍法交手時會感到運勁不同也有些無法發揮,這我倒明白,就像我也學過點小高哥留的劍
招可就使不出冰來。而那個大我是說,就算大叔始終只習縱劍法,還是贏著嘛!那一
直傳著兩種劍法是做什麼啊?祖師爺又為什麼一開始要發明兩種劍法?太閒嗎?」
  
  說到這,荊天明因看到長輩沉思而停下。片刻後才聽蓋聶道:「也許祖師是類田賜那
般能雙手各自使劍的奇才,為平衡左右才發展出不同的劍術。」
  
  「那祖師爺真全才啊!要能打又能想,還為了調度兩手的合作而將劍法演變成完全不
同。但我覺得可能」
  
  荊天明正要發表高論以證「弟子有無後來居上,突破發明」(這是他近幾年跟孩子一
道學書過程中,因《公羊春秋》和《穀梁春秋》裡,對同件事的紀錄有詮釋及考據不同而
生想法),就見到一隻山鳥訓練有素地飛來。
  
  雖然不是他看慣的那種鳥,但也看得出必是白鳳訓練過留在這裡「兩地傳訊」時用的
。荊天明忽地想起:同樣是先敵人身份,他看盜跖跟白鳳的關係是挺常見的:從「先敵
而友到惺惺知己」,現在在墨家也常會在日常事件之外找追尋物做賭勝——尤其在教晚輩
輕功的時候(雖然,依班大師及已仙遊的逍遙子前輩分析,這兩人都算天賦異稟,其他人
再怎麼勤修苦練也很難達到那種境界)。這種「交情」他就很能懂,因為「知己知彼」還
是昔年少羽在世跟他說明過的兵家概念。
  
  但他總覺得大叔的情況不太一樣。明明跟盜跖他們同狀就好——感覺若是那種,一定
能說服大叔留在自己的墨家居所。
  
  因為發想太多,是連喚幾聲「天明」後,荊天明才回神。見到蓋聶微微示意:「你不
是說沒找到玄虎?」
  
  午餐時是說了沒錯,那只是沒話找話——因此,荊天明在看到大叔說「小莊要你現在
跟著這鳥兒過去,他已找到一處聚地可以讓你看看」時,真不知道那種欣然感謝的表情是
對誰而生的。
  
  難道那個「昔日壞蛋」還真將自己向大叔說個沒完的話聽進去(那是很可能,因為自
己只要有跟大叔互動都會被留意)?但他刻意指定「只要一人去」是為什麼?
  
  在被提醒攜劍上路時,荊天明暗暗想,好歹自己名義上是大叔的傳人,「掌門師叔」
總不會將自己「去之後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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