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古木新花年年發、拾陸

作者: ZENFOX (☁禪狐☁)   2022-08-19 00:02:31
  蘭虹月受傷後睡了兩、三天,醒來時看到宸煌還是不免有點嚇到,對方老樣子
用繡有金符的黑紗蒙臉,眼部罩了銀亮的面具,兩耳也是滿滿燦亮的飾物,釘著、
鉤掛著的都有,頸子、手臂、手腕、鎖骨、胸前的金玉珠寶也都是一件件戴好,貫
徹著把寶物當衣服穿的風格。
  蘭虹月瞇起眼調侃他說:「不認識的還以為是見到了太陽神,太晃眼啦。我睡
多久了?」
  「大約兩天半。」
  「你一直在這裡沒走開?」
  「嗯。」
  「明明是帝君卻沒事做?」
  宸煌說:「要做的事都忙完了。反正在哪裡都一樣。」
  蘭虹月趴在床上瞅他,沒頭沒腦蹦出一句:「你那個三姐黑髮飄在半空的樣子
很可怕,不過你黑髮飄在空中就挺好看的,現在頭髮怎麼沒飄著啦?」
  「靈氣波動時才會那樣飄的,我不喜歡頭髮亂飄。」
  蘭虹月低笑道:「原來是這樣才在一束束髮尾綴上銀片和玉石,又因為頭髮影
響神力,所以不好把它們全都剃了?」
  宸煌歪著腦袋說:「不影響我,只不過我不想要剃光頭。」
  「都蒙頭蓋臉的有什麼差別,你還挺愛美的嘛。」
  「師父今早也來過,可是我沒讓他進來天鏡海樓,也沒見他,你在睡,就不讓
他吵你了。」
  蘭虹月聽完有些疑惑,他眨了眨眼問:「你喜歡你的師父麼?」
  「小時候喜歡過。」
  「長大後你嫌他管得多就不喜歡了?」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吧。不過鳳初炎有個毛病,就是太自以為是。」
  蘭虹月沒想到會聽他批評自己的師父,愣了下之後笑開來,又因扯到傷口而嘶
啞低吟,皺著眉斷斷續續笑說:「哈、你,哈哈,出乎我意外的叛逆嘛。嘻嘻嘻嘻。」
  「別這樣笑。」
  「那你怎麼還接受他安排的親事?」
  「沒接受,只是嫌麻煩,他和天后愛折騰就去折騰,我隨便應付一下就算了。
哪曉得迎進門的是你這傢伙,呵。」
  蘭虹月面帶微笑,趴在床上望著床邊的蒙臉男,他說:「原來你是懶得理他們,
不想隨之起舞?看來也委實是很厭世了,唉,可憐、可憐。但你說得沒錯,他太自
以為是。有件事原本我還猶豫要不要跟你講,如今瞧你的態度,我還是跟你說吧,
從前我就覺得鳳初炎心裡是有著誰的,只是那會兒我年紀輕不太明白,後來我才發
現他心裡是有你的。你知道你師父喜歡你麼?」
  宸煌沉默少頃才回應:「你和師父發生的那點事我也看過了。你又何苦非要講
出來噁心我?」
  蘭虹月微訝,睜大眼說:「原來你早就知道啦?」
  「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他動不了我分毫。」
  「他動不了你,卻來禍害我。」蘭虹月不悅撇嘴,直視前方一臉氣悶的表情。
  宸煌瞧他生氣的樣子挺鮮活可愛,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蘭虹月的頭髮,蘭虹月
驀然看來,他也愣住,一手僵在半空再慢慢收回。
  蘭虹月神情靈動的揚笑道:「安慰我啊?不要緊啦,反正我現在有你當靠山,
他也拿我沒輒不是?還有你放心,我是你的剋星,我早晚會讓你解脫的。」
  宸煌頷首:「在你發揮這點價值以前,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蘭虹月閉目養神,閒聊道:「你身為神界支柱,當真不在意自己消亡後,神界
垮了,甚至徹底沒有了?」
  「他們並不在意我,我何須在意他們?」
  「也許會牽連他界啊。可能不只神界沒了,其他地方也……」
  宸煌淡淡哼了一聲說:「一切都將歸於混沌。怎麼你現在才擔心這個?」
  蘭虹月微微睜眼望著前方虛空處,幽幽道:「不,其實我沒那麼善良,自己沒
有了,也就罷了。不過要是全都沒有了,也不壞吧?至少我沒有被落下。你很自私,
我也是。可是將這些全都讓你獨自背負的那些神仙,不是更自私麼?那他們也是活
該。」
  室裡無來由的安靜下來,他們倆沉默良久,像是為了讓一些浮念沉澱下來。
  蘭虹月身上的被子被撩開,他微微回望,宸煌解釋說:「該重新上藥了。」
  「喔。有勞你了。」蘭虹月沒跟他客氣,再度閉眼休息。
  宸煌替蘭虹月上藥時,因先前聊的那些想到了什麼,隨意說道:「雖然有神話
說人是神造的,不過還有另一種傳說,講的是更久遠以前並沒有神,也沒有神界。」
  蘭虹月睜眼發出疑問:「我怎麼沒聽過這傳說?你多講一些給我聽啊。」
  宸煌看少年額際發汗,應該又是忍痛忍出來的,於是繼續講傳說故事來分散其
注意:「另一個版本講的是先有人間,才有神界。雖然我們認為人間氣息雜濁,不
利清修,但是不也有些修真者反而是隱於人間?也是有修真者能利用各種機緣累世
修行的。
  所以最初先有人間,繼而衍生諸世界,凡人與萬物間相處產生了無盡機變,凡
人自身的無常無盡也牽動了其他種族,所以剛開始出現的精怪、仙靈、妖鬼、仙魔、
神佛,全是混於人間界的。凡人是被依附、依賴、利用、眷戀的那方,後來又經歷
漫長歲月星霜的演進,妖魔與仙神等等都有了各自的地盤,逐漸有默契不輕易互相
侵犯。」
  蘭虹月聽到這裡就問:「你相信哪個版本?神造人?人造神?」
  宸煌輕淺的哼笑一聲說:「也許兩個傳說都是真的,對我來說不重要,都不影
響如今的互生共存。」
  「說得也是。不過從前凡人拜神明,神明庇護凡人,但也有凡人養出惡神,或
是惡神操控凡人,熟為因、熟是果,根本早就分不清了。有些修真者自認高人一等,
睥睨眾生,但說到底也沒有多了不起的,和凡人一樣總會經歷天人五衰。」說到這
裡,蘭虹月慢慢撐著身子坐起來,望著宸煌蒙頭臉的黑紗和面具說:「可你卻不會
有這樣的事,因此你得經歷無盡苦楚,所以你才得尋求我的幫助,你不是正常、不
是自然的,對麼?你是被神造出來的……」
  蘭虹月越想越入迷,垂首歛眸,喃喃低語:「這麼說來,極有可能一開始是沒
有神界的,是那些修真者飛升後,成了上神,或是自成天道後,為了鞏固神界而將
人間界或其他諸界都當成了基礎……強行將神界和其他諸界的存亡綁在一塊兒,若
是這樣,那神界垮了,其他地方……」
  宸煌倏地捉住蘭虹月微顫的手腕,他感覺少年的手細瘦易折,還有點涼,他輕
喚:「虹月,別想這些了。」
  蘭虹月被打斷思緒,抬頭疑問:「因為我快猜中真相了?神界一垮,其他大小
世界也不會沒事?」
  宸煌收手,重新端坐好,平靜答道:「嗯,不會沒事。但是,已經存在過的,
也不會真正的消失。」
  蘭虹月思緒微亂,聽宸煌這話釋然笑說:「你莫非是在安慰我?不必的,我連
自己都沒什麼好留戀的。現在的我,什麼都顧不上。不過我倒是比較相信先有人間
的傳說。你想想,萬物眾生的浮念在宇宙星河間積累,生生滅滅萬萬次,生出了星
獸這樣的東西,星獸又好不容易長大,佈成無數星辰,冥冥之中牽引、生成出更多
的世界和眾生,說不定我們也只是誰的一場夢罷了。」
  宸煌沉思片刻後,接話道:「再長的夢,終將要醒的。」
  蘭虹月點頭打趣道:「就是說啊。不知夢裡我能不能見一見你的模樣。醜也不
要緊的,反正我不在意。」
  「你才醜。」
  「哈哈哈哈。」蘭虹月笑得身子歪一旁,頭抵在床鋪上繼續笑,又因扯痛了傷
處而皺眉。
  宸煌雖是蒙頭蓋臉,但神識敏銳,也羞於面對光著上身的少年,起身說:「我
先走了,下回換藥再來。」
  「咦,這就走啦?你去哪裡?不是說都忙完了?」
  宸煌這次沒有一聲不吭消失,而是在原地站著,像是在找藉口,須臾後他道:
「去巡視天鏡海樓要維修的地方。」
  蘭虹月對著宸煌的背後喊:「走這麼快,是不是因為我沒穿衣服害羞啦?」講
完他自己又笑了起來:「唉,說笑的。我還沒聊夠呢。喂──宸煌,我開玩笑的呢,
你回來陪我啦,好無聊啊。」
  蘭虹月後背的傷還沒好,哪兒也去不了,他叫常澤進來念書給他聽,常澤念了
半本的正經書,他就聽不下去,改叫常澤挑幾本神仙界風月史念,常澤無法拒絕,
時不時念得臉紅,被蘭虹月取笑了好幾遍。
  「唉呀,我不念了啦,蘭仙君你又笑我!」常澤一臉窘困。
  「我這次沒說妳什麼了啊。」
  「你剛才那個眼神跟笑容都很討厭啊,分明是在看我笑話,這書你是怎麼來的
啊?」
  「你們藏書閣發現的啊,可能是你們帝君以前太無聊,四處搜羅秘辛寫的。」
  常澤立刻反駁:「帝君才不會做這種事呢!」
  蘭虹月不以為然嗤聲:「哼,那妳可就太小看無聊的傢伙會幹出多荒謬、沒底
限的事了。」
  常澤一臉天真的問:「是指像仙君你這樣的麼?」
  「……」蘭虹月有時懷疑常澤這種天真單純的樣子到底是天性還是偽裝的。他
不想聽常澤念書,叫常澤找了寬鬆的衣裳讓他更衣,他換了一身天青色衣裳就到外
面閒晃,常澤勸他多休息、少吹風,他受不了常澤嘮叨,回嘴道:「我待在屋裡都
快悶死了,這兒也沒什麼風啊,何況我也不是凡人,背上的傷快好了,妳就讓我多
走走啦。」
  蘭虹月走到小橋上發呆,常澤怕他曬壞了,張傘幫他遮,他看常澤一眼,常澤
解釋:「蘭草不是也怕曬的?」
  蘭虹月微啟唇,本想說點什麼,可常澤一定還是自顧自要找事做,乾脆不說了,
由著她瞎忙。他走到園中看到一張藤編的搖椅,常澤立刻施法術將它清理乾淨,再
變出一壺飲品問他說:「仙君喝水麼?這是神界一口泉水,甘冽好喝的。」
  蘭虹月應了聲,接過水潤喉以後跟她說:「我一個男子,讓妳這樣嬌滴滴的仙
女伺候,實在是不像話。」
  「可這是常澤的本份啊。」
  「妳看妳那麼辛苦修煉成仙,來到帝君這兒只為了給我這樣的傢伙端茶遞水?」
  常澤微笑回答:「也沒很辛苦,我生來就是天人,本就生在天界呀。給你這樣
俊雅溫和的仙君端茶遞水,便有更多時間精進自己,是個肥差呢,能不能爭到這職
位也是各憑本事的。當然也有人喜歡到處征戰,收集各類凶受邪魔的首級,只要是
適合自己的職位,都是好的。」
  蘭虹月問:「你們這裡不靠攀附關係?」
  常澤想了下說:「沒怎麼聽說呀,只有誰與誰交情好,介紹了互相當朋友,或
是找弟子、找師父的,畢竟神界早已超凡脫俗,下界那套太俗氣,若給人知道是依
附權勢才獲得什麼利益,那手段就太低劣,也會被眾神仙瞧不起的。」
  蘭虹月聽得滿腦子疑問:「神界是這樣的?可是,宸煌不就是憑著天后、鳳仙
尊的關係,加上他身為神界支柱,才坐上這帝君之位?」
  常澤掩嘴淺笑,搖頭說:「並非如此,帝君那可是靠真本事坐上這位置的。從
前神界也許多少有仙君你說的那種風氣吧,那會兒掌管神界的不是我們帝君,而是
他的父親,晁元天尊。
  小仙的仙齡不長,所以這我也是聽說的,帝君小時候不受天尊寵愛,常被關在
一位天王的寶塔裡,因為帝君能鎮邪物,所以被充當作塔裡的鎮邪之物。那時帝君
受了很多欺負呢,後來遇上鳳仙尊,在仙尊的庇護跟教導下才慢慢累積修為,擴展
勢力,最後推翻天尊自己作主一切。天后原先還有其他的孩子,也就是帝君其他的
哥哥姐姐們,後來卻都因為選錯了陣線,被帝君收拾了。帝君重新整肅神界,花幾
百年才有了今時今日,神仙們不講出身、沒有絕對的位階高低之分,想做什麼都能
做,只要有覺悟、有辦法承擔後果就好。我們這些神仙也都是因為仰慕帝君,自願
來這兒伺候的,再說帝君不愛應酬交際,平常天鏡海樓裡也清淨得很,非常適合修
煉的,神仙也好、神獸仙禽也好,都是喜歡這兒才待著的。」
  「聽妳這樣講,天鏡海樓,乃至神界倒是不錯的地方……」蘭虹月面帶微笑附
和她,垂眼歛起的目光卻有些黯淡,他想起宸煌的心願,是那樣迫切的希望終結一
切,現實真是殘酷啊。過去宸煌可能還會想要過得更自在逍遙而力爭上游,不惜推
翻自己的父親,可到頭來發現什麼都沒改變,身為陣眼、神界支柱的宿命只有一直
背負重擔,發作時大概也是苦不堪言的,卻連自戕也辦不到,換作是他還真無法想
像這種日子能忍多久,而宸煌在這種折磨下已經度過了千年歲月。
  蘭虹月在搖椅上輕晃,仰望有些眩目的天光,瞇起眼想著,他原本想殺宸煌只
是想報復鳳初炎,順便一了宸煌的心願,現在他卻有點矛盾,宸煌有點像是神界的另
一個自己。聽了常澤描述宸煌的那些過往,雖然只是三言兩語,卻也能想像出這種出
身有多悲哀,他竟有些捨不得宸煌,但又想為了宸煌,好好當個剋星。
  常澤說:「小仙也知道帝君過得辛苦,一直盡心伺候,不過好在仙君你來了,
小仙覺得帝君自從和仙君在一起,變得比較開心呢。」
  蘭虹月聞言失笑:「根本沒人看得到他長什麼樣子,妳怎麼瞧得出他開心的?」
  常澤歪頭思忖,舉例說:「很明顯呀,帝君以前總是來無影去無蹤,有事才會
出聲或是現身吩咐我們,我們要找帝君只能去大殿外敲鐘,還不能亂敲鐘,會挨罰
的。可是仙君來了以後,帝君天天都出現,說話或下令的語氣也溫和許多,從前帝
君連話都懶得講。雖然帝君先前排斥,可如今看來鳳仙尊給帝君安排親事也不壞。」
  蘭虹月擠出苦笑,他認為宸煌不是因為多了伴侶開心,而是發現他是自己的剋
星,覺得自己有機會解脫而壓抑不住激動的情緒。
  天黑以後蘭虹月在常澤陪伴下慢慢走回房,宸煌已經在屋裡等候,桌上還備好
了傷藥,他還未開口就聽宸煌擺手打發常澤說:「我替他換藥就好,妳退下吧。」
  常澤抿著有些曖昧的笑意,朝他們行禮答應:「小仙退下了。」
  蘭虹月看著黑紗蒙頭的高大男子,這傢伙沒戴那些奇奇怪怪又亮閃閃的面具了,
不過黑紗換了更大條的,直接罩住整顆腦袋,頭上佩了一頂銀冠,鑲著寶石珠玉的
流蘇和細穗優雅垂落,如果不是宸煌那麼高大挺拔的身軀,他會誤以為這是位神秘
的美人。
  宸煌不知道蘭虹月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像,牽著蘭虹月坐到椅榻上,用「該
上藥了」幾字催促蘭虹月脫下衣服。
  蘭虹月點頭,轉身背對宸煌把衣衫褪至肘間、腰際,客氣道:「勞煩你了。」
  「嗯。」宸煌看他的傷勢好很多,畢竟用了天鏡海樓裡很好的藥,加上他塗藥
時施以的仙靈之氣,蘭虹月的後背現在只像是被曬傷一樣。今日用藥後,也許明天
天亮前會好起來。
  宸煌親手為蘭虹月抹藥時,心裡越來越亂,雜念浮蕩,他知道自己很中意這個
少年,但他再喜歡也不會改變自己求死的願望。他清楚這少年過去的經歷,也知道
蘭虹月殺他是為了報仇,也許和他親近並無多少真心,但他並不介意,沒心沒肺也
好,因為他也是自私無比的,彼此都不必有什麼歉疚。
  蘭虹月覺得宸煌幫他上藥的動作越來越輕柔,比第一次還輕,可能是越來越熟
練的緣故,但這會讓他非常癢,好像誰拿了羽毛惡作劇亂撓他的背,這種酥癢發麻
到困擾的碰觸,在接近他胸側或腰眼時特別難受。他忍了又忍,鼻端仍不經意哼出
一聲細吟,他無來由的尷尬羞恥,身子迅速泛起一片潮紅,由耳根、頸子、整片胸
口及後背,就連臉皮也在微微發燙。
  「我沒那麼疼了,你不必顧慮。」蘭虹月故作鎮定的說。
  「喔。」宸煌其實藥擦得差不多了,可是望著少年的身子起了這種變化,他鬼
使神差的又揩了一大坨藥膏慢慢塗。
  「不覺得藥塗厚了?」蘭虹月有點起疑。
  「方才下手過輕,塗得太薄。」宸煌語氣真誠的撒謊。
  蘭虹月感覺越來越難熬,對方再這樣碰他,他好像會再失態,為了轉移注意力,
他深吸一口氣聊道:「對不起,剛才我跟其他神仙打聽了你以前的事。」
  「以前何事?」
  「聊得不多,就……你不是隨便都能用左眼看出來麼?」
  宸煌上藥的手頓了頓,跟他講:「我沒有隨便用左眼窺探,先前……是我不對。
你現在提起,是同意讓我看?」
  蘭虹月輕點頭:「嗯。」
  宸煌只看到常澤聊了幾句,回說:「她說的那些,神界都知曉的,那沒什麼。
你也不必說對不起,除非她說了什麼秘辛緋聞。」
  「神界也有秘辛緋聞啊?」
  宸煌輕笑一聲:「當然。會有爭鬥的地方,不管是哪裡都會有這些的。要聽麼?」
  蘭虹月仰首思忖道:「我是無所謂,神界我除了天鏡海樓裡的你、常澤和常見
的神仙,外面的也就只見過天后他們跟鳳初炎,不認識的傢伙,聽了秘辛也沒感覺。」
  「我正好知道天后的秘辛,比如,她和已故天尊只生了我一個孩子,其他都是
和別人生的。」
  蘭虹月深深吐吶,訝道:「怪不得他們都長得不像啊!你怎麼有辦法用這麼平
淡的語氣講出這件事?這、這神界其他神仙都不知情?」
  宸煌帶著笑意說:「龍嗣有各種奇異姿態,因此沒有神仙懷疑過。」
  宸煌終於幫蘭虹月上好藥,他看蘭虹月重新穿好衣服,低頭攏著衣領時,湊過
去幫對方拉好衣衫、繫衣帶。
  蘭虹月也沒推拒,看宸煌做完這些就問:「你這是好人做到底啦?」
  宸煌說:「第一次幫別人做這些,挺新鮮。」
  蘭虹月好笑道:「原來是你太無聊了。那你幫其他侍衛都穿衣服盔甲啊,反正
你無聊。」
  「只有幫你做點什麼才覺得新鮮,真奇怪。」
  蘭虹月一聽笑容有些收歛,垂眼問:「你這麼講話,會害我誤會。」
  「誤會什麼?」
  「誤會你喜歡我啊。」
  宸煌說:「是不討厭。怎麼?你怕了?被我師父那樣對待過,覺得面對男子的
親近實在噁心?」
  蘭虹月對著那一頭黑紗面無表情想了半晌,淺淺抿笑說:「想到你師父先前作
為的確噁心,他怎麼養孩子都能養出那樣的毛病。不過我不覺得你噁心,反正蒙著
頭臉看不到,管你是青面獠牙還是獨眼的、三眼的、沒鼻子的,都一樣。」
  「一樣?」
  蘭虹月對他淺笑說:「我覺得你挺好,沒有因為是利用我,或我利用你,就對
我輕慢忽視,或是威逼恐嚇啊。你這傢伙挺有意思的,要是將來我天人五衰,或遭
逢劫數死了,我的浮念和靈光雜念那些,或許會在虛空裡重新凝造出一個我,然後
和同樣新生的你相遇,那時我們好好交個朋友吧?做兄弟也行,你很有趣,我不討
厭,也……有些喜歡吧。」
  蘭虹月本想大方直率的表達好感,可心裡話不知怎的,越說越難為情,漸漸垂
下腦袋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了。他剛剛是跟宸煌說,他喜歡宸煌了是麼?這也太
突然了,他還沒理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宸煌伸來一手輕輕端起他下巴問:「要
試試麼?」
  「試?試試、試什麼?」蘭虹月茫然。他望著頭罩黑紗的男子緩緩的彎身俯首
湊來,他能輕易推開或躲開對方,卻還是任由宸煌隔著黑紗碰上他的唇。雖然有黑
紗相隔,彼此碰觸卻是溫軟柔和的,他不是嚇僵了呆在原地,而是茫然,對這種事
懵懂、錯愕,不知該怎麼反應。
  宸煌忍不住又碰了下蘭虹月的唇角,緩慢分開來,他握住蘭虹月的雙手低語:
「對不起,明明無法讓你看我的模樣,只能這麼試了。你喜歡麼?」
  「為什麼?」蘭虹月啞聲問,嗓音輕弱而微顫。
  宸煌對著面前尋求答案的少年,沒有顧慮和遲疑的吐露當下心情:「我喜歡你。」
  「什……」
  「見到你,就像盼來了解脫,害怕是一場夢幻,像這樣握著你的手,才覺得你
是真的,心裡便也越發多了些期待跟歡喜。我想你先前說的也不錯,在我消亡以前,
多試試也沒什麼不好。」
  蘭虹月對他的說辭感到不悅和不甘心,雖然這也是他自己先前講過的話,但他
怎麼有種愣愣吃虧的感覺?他不甘示弱,當下踮腳勾住宸煌的頸項親回去,只是胡
亂碰撞了嘴巴,還偷偷咬了下宸煌的唇瓣。
  「怎樣?」蘭虹月歪頭斜睞他,有些得意的問:「試過覺得如何?」
  「不怎樣。」被輕咬一口的宸煌說:「你還是像我這樣,輕一些比較好。」
  蘭虹月故意俏皮的揮著雙手開玩笑說:「我剛才是在學蒼蠅搶屎呢。」
  「……你不是說要將彼此當作寶貝的,這是故意戲耍本座?」
  蘭虹月聽他語氣和自稱詞都變了,感覺是快生出火氣來,連忙揪著宸煌的袖子,
放輕語氣安撫:「逗你的,那我們重試啊、重試。我一定不再亂咬你了。」
  宸煌看他這麼鬼靈精怪的耍寶,一副怕他生氣的樣子,心情好了許多,倒真像
是一雙愛侶在談情說愛,心思轉變後,氣氛也慢慢變得旖旎曖昧。
  蘭虹月收歛輕浮態度,專注仰望比自己高大的男子,宸煌雙臂輕易就能擁住他,
但卻不像鳳初炎那樣令他反感、害怕,宸煌救過他幾次,許是這緣故,加上宸煌還
得利用他,所以他反而感到安心,前臂自在的搭到對方手臂上,主動閉起雙眼。
  宸煌知道這少年雖生得溫順無害,骨子裡卻是張揚叛逆的,此刻不是屈服於他
的力量和威勢,而是單純想和他親近,令他心裡有種異樣的感受,溫和微暖的氣流
悄然湧現、滲入膚髓。他俯首再次隔著黑紗輕吻蘭虹月,蘭虹月有點緊張得屏息不
動,他含著笑意提醒:「不必憋氣。」
  蘭虹月睜開眼,好像隱約能透過黑紗看到對方的眼光,那聲提醒害他臉皮燙紅,
但宸煌收緊手臂穩住他,他自然倚靠著對方,黑紗在彼此唇瓣間輕輕磨擦,再輕薄
的紗也還是礙事,不過他感覺宸煌不是青面獠牙,嘴唇柔軟,他的下唇被溫柔含住,
他也好奇又羞赧的偷偷舔過對方的唇。
  黑紗很快就被濕氣浸透,蘭虹月不知不覺被抱到桌上坐著,宸煌並不執著碰他
的嘴,偏頭湊到他鬢頰溫和的蹭了蹭,像是往耳邊吐息,還輕聲對他說:「你有股
香氣,我也喜歡。」
  蘭虹月眉頭輕蹙:「逗我呢,胡說什麼。」宸煌的吐息撲在他耳邊,令他半邊
身子酥軟,他疑惑低喃:「你給我施法了?」
  宸煌摟著他說:「沒有施法。怎麼了?」
  「我……」蘭虹月一手摀住燙紅的耳朵,說不出他現在的反應是怎麼回事。
  宸煌興味盎然觀察少年,察覺少年白潤如玉的耳朵是這樣的敏感,忍不住想伸
手碰,被蘭虹月小力的撥開手拒絕。
  「別碰這裡。」蘭虹月垂眼解釋:「我有些怕癢。」他其實非常怕癢,就算是
小時候和鳳初炎最親近時,也不會讓鳳初炎抱太久或東摸西摸的,好在鳳初炎那時
還維持君子的表象,想到鳳初炎後來的轉變就令他心底發毛,尋求安慰的握住宸煌
的手。
  宸煌瞧出少年這舉動有撒嬌的意思,淺笑道:「我不亂碰你,你隨意吧。」他
指了指自己的黑紗無奈苦笑:「只不過我能給的也有限。」
  蘭虹月望著他說:「那就……抱一會兒吧。我們彼此慢慢習慣。」
  宸煌答應他,橫抱著少年走向寢室那張床,少年絲毫不懷疑他的意圖,一坐上
床就主動挨到他身旁,撈起他手臂環住自己,還衝他笑了下。
  「你讓我隨意的,就借我靠一下吧。」蘭虹月任意的倚靠在宸煌懷裡閉眼休息,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入眠了。
  宸煌默默待著,心裡有些好笑,他以為蘭虹月會隨意輕薄自己,結果只是讓他
「陪睡」而已。他輕嘆一聲:「還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也好。」
  他們之間,虛虛實實都無妨,既然是夢一場,那就夢自己想要的吧。
  「帝君,帝君。」常澤匆匆來報:「鳳仙尊又來求見了,他說想見帝君和仙君。」
  宸煌冷下眼神,傳音令道:「都歇下了,不見,讓他回去。」
  常澤在外頭斟酌該怎麼講清楚,她喊:「可是鳳仙尊看起來很急,他說有件誤
會,一定要當二位的面澄清,還是小仙請仙尊明日再來呢?」
  宸煌低頭看了眼熟睡的蘭虹月,回應道:「就這麼回覆吧。」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