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魔道祖師]〔湛澄〕雲盡(四-六)by六出

作者: rita74153 (若然)   2022-02-15 22:20:39
【湛澄】雲盡(四)
這三日,藍忘機幾乎把高陵監察寮的兵力排布刻在了腦子裡,以至只要一閉上眼,就似乎
正在監察寮中穿行。
而那黑衣男子說的話,雖非短短幾日內即可全部查證,但觀察下來,應該不假。
蘭溪那邊傳來的消息,也基本與他所說吻合。
藍忘機推開房門,那男子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並不回頭。
藍忘機輕輕道:「吃飯。」
男子沒什麼反應。
藍忘機把飯菜放到他身旁的桌上,退出結界,視線卻又不自覺地落回那男子身上。
他從沒見過他睡覺。
自己雖暫時不能保持藍氏規律的作息,每日也總要略作休息。但不管他幾時回來,這個人
總是就像現在這般站在窗前,不動,也不說話。
甚至有些死氣沉沉。
藍忘機本來還擔心他會換著花樣兒地逼自己放他出去,但他很快發現,在這男子的身影之
後,自己這道結界都顯得多餘。
他似乎從來就與這個世界是分離的。
在幾天的沉默中,藍忘機竟恍惚覺得他之前的伶牙俐齒不過是自己的幻想。
太陽漸漸西斜,那男子轉過頭來了。
藍忘機眉心一跳。
他眼中的陰鬱竟讓自己都不覺心頭發寒。
男子輕輕閉眼,再睜開時,幾天前的那個人似乎又回來了。
他透過結界看向藍忘機,太久沒說話的嗓子比原來更啞一些:「含光君,你們藍氏弟子夜
襲,總不會也還穿的白花花吧?」
藍忘機驚詫於他這一瞬間的神情轉變,下意識嗯了一聲。
「什麼?!」男子沖到結界邊:「整個姑蘇的人都不知道什麼叫偷襲麼?」
藍忘機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都不知道?!」男子一臉震驚:「藍老頭把你們教傻了麼?!」
藍忘機皺眉:「沒有穿的白——」
他猛地停住,但還是小聲接了下去:「……花花。」
男子松了口氣:「總算你們還有些常識。」
他指指結界,對藍忘機道:「放我出去。」
藍忘機不動。
「含光君,你無非是怕我走漏消息,這第三天的太陽眼看都要下山了,」他朝窗外揚揚下
巴:「還不放我?」
「你既知我為何關你,就該知我何時才會放你。」藍忘機理了理衣襟:「今晚,你與我同
去。」
那男子退了一步:「含光君,你就如此信不過我?」
藍忘機抬眼。
他知道,自己心裡多半是信他的。
但戰場之上,他不能把藍氏子弟的命押在自己一人的判斷上。
他避開那男子視線,開口道:「吃完飯,我帶你出去。」
男子一聲不吭,開始夾菜。
吃過飯,藍忘機撤了結界,但剛走出客棧大門,那男子就不動了。
「我不去。」
藍忘機轉身:「為何出爾反爾?」
「含光君這話怎講,」男子揚著下巴:「我幾時答應過你要去?」
藍忘機意識到,這男子不說話便罷,說起話來,自己便接不住。
他索性也不再接腔,一把拎起那男子腰帶,翻上屋簷飛奔起來。
那男子在他手下拼命掙扎,嘴裡亂叫。
藍忘機瞥了他一眼,他的嘴就再張不開了。
他顯然氣極,怎奈藍忘機臂力驚人,任他一路連蹬帶踹,還是被帶到了溫氏監察寮的牆外

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藍氏弟子,都是夜行裝扮,靜悄悄隱在夜幕中。
藍忘機拎著那男子悄無聲息地攀上一棵高樹,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要亂動,否則——

藍忘機愣了愣。
否則怎樣?
他抿抿唇,看了看那男子滿是怒意的雙眼,轉身跳了下去。
直到藍氏眾人打進第三層防線,監察寮裡吃喝玩樂的溫氏弟子們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被襲擊
了。
一個巨大的炎陽烈焰紋隨著銳嘯在空中炸開,把四周照成一片雪白。
藍忘機餘光中,那樹上的男子猛然站了起來。
溫氏的弩箭帶著靈力催起的一團團火球,亂七八糟地竄來竄去。
這慌亂中毫無章法的攻擊暫時並不能構成什麼威脅,藍忘機握著把仙劍站在屋頂,在腳下
奔跑的溫氏弟子中尋找這個監察寮的寮主。
一團火球飛過,藍忘機微微側身,突然轉過了頭。
那男子站著的那棵樹不知何時被弩箭擊中,竟已燒起來了。
而他站在不斷上躥的火苗和濃煙之中,一點也沒有要挪動的意思。
又有兩隻弩箭似被靈力擊中,在空中調轉了方向,徑直射向那男子面門。
藍忘機手中仙劍嗡一聲響。
不過男子雙腳勾住樹枝蕩了一圈,輕輕巧巧地就避開了。
只是還不等藍忘機轉頭,他竟突然飛身撲下了樹。
翻滾的熱浪刮著男子衣擺,他卻無知無覺一般徑直落向樹下那團烈焰。
不及細想,藍忘機已經沖了過去。
那男子拼命伸長著手臂,下墜的力道十分猛烈,像是想要抓住什麼。
藍忘機仙劍脫手,在男子腰間輕輕一拍,劍身激出的靈力帶著男子向一旁蕩開,手腕翻轉
間,琴弦已將一個馬上就要被火舌吞沒的物件收進了藍忘機袖中。
他沒時間細看,收回仙劍就要轉回監察寮。
身後那男子卻瘋了般狂撲過來,狠狠抓住藍忘機衣帶,張不開的嘴裡發出困獸般的嚎叫,
滿目凶光。
藍忘機暗暗心驚,卻無暇糾纏,揮劍斬斷衣帶,翻身落回戰場。
這一戰攻其不備,溫氏一開始就落了下風,沒多久寮主就斃命于藍忘機劍下,倉促的應戰
很快土崩瓦解了。
蘭溪的戰事也是十分順利,藍忘機趁弟子收拾戰場的間歇,準備把自己留在客棧中的衣物
取來。高陵和蘭溪兩戰結束,長老很快就會過來商議圍攻尋陽之事。
剛踏出監察寮,就見那黑衣男子一動不動,在進進出出的藍氏弟子們好奇的目光中,像根
木樁似的戳在門口。
不過他一見藍忘機出來,就猛衝到他面前,也不出聲,只用一雙眼睛狠狠盯著藍忘機。
這目光讓藍忘機突然想起他剛剛抓住自己衣帶時那兇惡的模樣,卻又有些摸不著頭腦,見
他不說話,便也不再理會,轉頭向客棧的方向走。
小鎮的街道上一片寂靜,但藍忘機能感受到兩旁住戶中窺探的目光,想來剛才一場大戰,
把此地百姓都嚇得不輕。
跟在他身後的男子顯然非常焦躁,卻似乎礙於那一雙雙躲在窗櫺後的眼睛,一直也不追上
來。
直到進了客棧房間,那男子才一把揪住藍忘機,五指大張著攤在他眼前,極用力地努著嘴
,喉嚨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
藍忘機這才意識到,這仗打得太快,自己施的禁言沒到時辰,還沒解。
難怪他不說話。
「還我!!!」
雙唇剛得自由,那男子就爆發出一聲怒喝。
藍忘機一愣,一時沒明白他要自己還什麼。
那男子聲音更加憤恨:「還我!!!」
藍忘機猛然記起,剛剛這男子不要命地撲下樹去,似要去撈什麼東西,而那東西正被自己
收入袖中了。
一番激戰,自己竟把此事忘了。
藍忘機探手入袖,把那物件取了出來。
手中握著的,正是當日換衣之時,那男子沖進房中從長衫內取出的那個小小的黑布袋。
藍忘機正要將這布袋遞給那男子,視線一晃,半伸出的手猛地頓住了。
原來這黑布袋被火舌所燎,已有破損,藍忘機這一掏一遞間,裡面的物件從破洞中露出了
一半,正讓藍忘機瞧了個清楚。
那男子見藍忘機突然停住,劈手就來搶。
藍忘機急退幾步,口中喝問:「你是何人?!」
雖然只有一眼,藍忘機卻斷然不會認錯。
那布袋裡裝的,正是雲夢江氏主母,紫蜘蛛虞紫鳶的一品靈器紫電。
江氏已遭滅門,能拿到虞夫人靈器的,莫非是溫氏門人?!
藍忘機眸光一閃,仙劍立時指向那男子頸間。
那男子卻根本不管喉間利刃,一心只要奪回藍忘機手中的布袋。
藍忘機將紫電握入手中,厲聲問道:「紫電為何在你手中?!」
男子眼看奪不過藍忘機,情急之下聲音都變了調:「那是我的,你還我!!」
他這聲音一變,藍忘機竟隱約覺得有些耳熟,手下卻還是不放:「紫電是江氏之物,你如
何敢說是你的?」
男子恨恨盯著藍忘機雙眼,也不解釋,只重複道:「是我的。」
藍忘機略一斂眉,揚起握著紫電的那只手,聲音沉沉。
「紫電認主,它若是你的,你喚它回去便是,何必跟我討要。」
他這話一出口,那男子竟頹然退了兩步,也不再看藍忘機雙眼,聲音驟然輕得仿似夢囈一
般:「……它是我的。」
藍忘機自是不肯放手,但見男子後退,也未再逼問,只等看他如何應對。
那男子不過片刻便重新抬起頭來,聲音又恢復了原來一般沙啞:「我自能證明。」
話說完他就伸手探向自己頸間,藍忘機不由提神戒備。
但他卻不是要掏什麼暗器,只見那男子手指下翻起一層肉色罩膜,竟是要撕去一層假面。
藍忘機一驚,他本以為那獨目的刀疤臉是這男子的假面,卻不曾想眼前這張竟也是假面。
假面慢慢掀開,藍忘機不知不覺提住了一口氣。
怎麼漸漸露出的這張臉,自己竟似見過?
不等藍忘機回憶出這似曾相識之感從何而來,整張假面已被那男子握在了手中。
藍忘機不禁脫口而出——
「江……你是江澄?!」
那假面下的臉許是許久未見陽光,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但細眉杏目,銳氣逼人,正是那
生得與虞夫人有幾分相像的江澄。
可江澄不是……
藍忘機兀自驚疑間,江澄已經又伸過手,要取他手中的紫電。
藍忘機本能地縮了縮手:「你……真是江澄?」
江澄冷哼一聲,一把扯開自己領口:「含光君不信,自己來看我這張臉可還有假。」
他聲音雖仍陰沉,卻改了之前的沙啞,只是大概壓抑太久,不太清亮。但這語音語調,藍
忘機確實熟悉。
當日聽學,江澄時不時就來替魏無羨求情,說是求情,話音裡又總帶著三分傲氣,正如現
在這般。
藍忘機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初見此人,以為只是金家一個貪財慕名的修士,重逢後發覺此人雖行為令人難以猜度,卻
多半可信,剛見紫電,又懷疑他與溫家有關,萬沒想到假面之下,他竟是眾人口中早已喪
命的江澄。
江澄趁他發愣,一把奪過紫電收入懷中。
「含光君,」江澄聲音又變得嘶啞:「江澄是個死人,含光君只當是發了個夢,就算了。

說完重新覆上假面,轉頭就要走。
藍忘機腦中雖然混亂,卻知道射日之爭中江澄是個重要人物,如何能任他離開,當即上前
攔住江澄去路。
「你既未死——」
「含光君,」江澄冷冷打斷:「省省力氣吧,我絕不上戰場。」
藍忘機話被截住,眼中透出不解:「……為何?」
「沒有為何。」江澄看也不看他:「讓開。」
藍忘機想不明白,若是之前也就罷了,如今射日之旗已經立起,以江家原本的地位,江澄
若肯站出來,定能聚得雲夢一般小世家投靠,怎麼他竟如此斬釘截鐵,斷言自己絕不上戰
場呢?
江澄自然知道藍忘機心思,見他不肯讓路,又開口道:「含光君,若要聚雲夢眾人,必得
身先士卒。」
「而我剛說了,」江澄聲音依舊堅決:「我絕不上戰場。」
藍忘機皺眉:「你為何不肯上戰場?」
「不上就是不上,有什麼為何?」江澄似乎有些不耐煩:「你讓開!」
這帶著厭煩的語氣激得藍忘機胸口一蕩,一句話未及細想就沖了出來:「你竟如此貪生怕
死麼?!」
江澄猛地抬眼,逼人的目光讓藍忘機下意識握緊了拳。
但江澄眼中暗湧很快就歸於平靜,他帶著幾分漠然開口:「含光君說得不錯。」
「我就是貪生怕死。」
藍忘機咬住嘴唇,不說話,卻也不肯讓路。
門外長廊響起腳步聲,有人在這門口停步,輕輕敲了敲門。
「含光君,長老到了。」
藍忘機看了看眼前神色冷漠的江澄,咬咬牙,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湛澄】雲盡(五)
商定好圍攻尋陽之事,藍氏長老歎道:「只可惜蓮花塢已遭大劫,否則有江氏族人在此,
我等在雲夢也好行事。」
藍忘機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再回客棧,門前白馬仍在,江澄卻已不見蹤影。想是不願再被認出,連這馬也棄了。
藍忘機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悵然,只怕將來便是擦肩而過,自己也未必認得他了。
見到藍忘機隻身離開,伏在對面屋頂的江澄伸手摸了摸臉上假面。看來他大抵沒有將見過
自己一事告知藍氏眾人,只要躲開他,這張臉就還能再用些日子。
高陵的一切正如江澄所言,岐山運糧的車馬得知消息之時已然到了近前,沒跑多遠就被截
住,全部糧草都做了藍氏的補給。
眾人休整半日,便按計劃攻向尋陽。
尋陽兵力雖強,但高陵蘭溪被破,腹背受敵,還未等到援兵,卷雲紋就已經蓋過了太陽旗

藍氏這幾場贏得乾脆俐落,給射日之爭開了個好頭。藍忘機受兄長召喚,前往蘭陵與金聶
兩家共商後續事宜。
天邊晚霞漸起,藍忘機望見腳下有處村鎮,便收劍落下,打算用些飯食。
手中仙劍不是自己的避塵,用起來總沒那麼得心應手。
藍忘機心不在焉地夾著菜,暗想這教化司是一定得打了。
只是溫晁也知道收著世家子弟佩劍的教化司是個重地,盯得很緊。要打,還得先想個穩妥
的法子。
視線不經意間掃過街面,藍忘機突然被兩個快速走過的男人吸引了注意力。
這兩人都罩著寬大的外袍,但隨腳步掀起的衣擺上分明繡著炎陽烈焰紋。
藍忘機眯了眯眼,此地只是個不知名的小村鎮,與仙門並無瓜葛,溫氏的人怎麼會在這裡
出現?
他斂了氣息,在薄暮中遠遠跟了上去。
這兩人一直走出鎮外很遠,藍忘機正在思忖他們為何不禦劍,二人就轉彎進了林子。
藍忘機跟著他們的方向,也轉進林中。
走了大概半柱香時間,眼前豁然是一大片湖泊,對岸影影綽綽,隱隱有人聲傳來,似有大
隊人馬正在歇息。
隔著湖水,人聲聽不清亮,但藍忘機掃眼望去,登時握緊了手中劍柄。
他絕不會認錯,遠處晃動的光影之中,居中的正是溫旭。
當日藏書閣沖天的火光之下,就是這一身炎陽烈焰的長袍,滿臉猙獰的笑意。
藍忘機胸中血氣翻湧,生生壓住自己拔劍的衝動。
逞一時之勇無用,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是,溫旭為何會在這裡。
按之前得的消息,溫旭應該是在平城,但平城與此處相距甚遠,溫旭帶著大批弟子在此,
卻不知意欲何為。
藍忘機四下望瞭望,想找處隱秘的地方靠近些,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然而這一轉頭,竟覺眼角餘光中的湖面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定睛看時,卻又什麼
也沒有。
藍忘機不敢大意,身子藏在樹後,盯住湖面搜尋起來。
可湖面一絲波紋也無,直到藍忘機開始懷疑剛剛只是自己的錯覺,湖中靠近溫氏眾人的方
向上,悄無聲息地浮起了一個黑影。
這影子小小的,在寬闊的湖面中不過是個黑點,若不是藍忘機一直緊盯著,斷然難以發覺

藍忘機凝神細看,那突然浮起的黑點,好像是個人。
那人只露出半個腦袋,像是在觀察溫氏眾人,一會兒,又無聲無息地潛了下去,水面只留
下一個極淺的漩渦,轉瞬就恢復了沉寂。
藍忘機不自覺地向湖邊邁了一步。
看情形,這人應該不是溫氏弟子,難道和自己一樣,是來打探消息的反溫之人。
藍忘機在樹影的遮蔽下靠近湖邊,正要再向前邁步,一絲異樣的感覺突然在周身靈脈中迅
速劃過。
糟了,自己只顧盯著那黑影,竟沒發覺這湖周邊都被設了結界。
這結界無形無質,本身沒什麼攻擊性,卻會被有異于常人的氣息所感,無論是妖獸、邪祟
還是修士,只要不同于常人,便會觸動這道結界。以往仙門弟子夜獵途中短暫休息,不願
大費周章設立防護,便常會立起這種結界,權當警戒。
但現在意識到已經晚了,結界已被自己觸動,對岸的溫氏弟子紛紛站起,向湖邊圍了過來

藍忘機沉下呼吸,避無可避,便只有拼死一搏。
他正要從樹後轉出來,腳踝卻突然被什麼東西拉住,他注意力全在遠處溫氏眾人身上,毫
無防備,一下被拽進了湖中。
一入水,藍忘機就本能地撚起避水訣,但這湖水陰暗渾濁,他一時也看不真切,只見身前
不遠處有個人影,對著自己不斷向下打著手勢,似乎是讓他潛在此處不要動。
看來是友非敵,藍忘機收攝心神,又向下潛了潛。
那人見他會意,雙腿一蕩,一下便不見了蹤影。
藍忘機見他在水中竟如一尾魚般自在,心中突然一動。當日彩衣鎮除水祟,在水下游得出
這般身姿的,只有雲夢的兩位公子。
這人莫非是江澄?
可他又如何能避過溫氏結界,潛入湖中?
頭頂腳步聲雜亂,顯然湖邊已經圍滿了溫氏弟子。
藍忘機握住劍柄,隨時準備應對攻擊。
不過還不等溫氏有所動作,原本就渾濁的湖水忽然一暗,湖底的泥沙似乎全部被翻了上來
,一條身形扁平的巨魚扇著厚重的雙鰭,像是在追逐什麼,在翻湧的氣泡中徑直躍出了水
面。
才剛剛露了個頭,就被溫氏亂箭射殺,又重重拍進湖底。
巨魚噴湧的鮮血攪動著水中泥沙,整個湖面頓時染成一片暗紅。
藍忘機忍著腥臭潛在湖底,有陣陣話音穿過水牆傳了下來。
只是湖水被巨魚的屍體擾動,藍忘機周身又隔了一層避水訣,實在難以聽清。
一片模糊之中,突然有一個聲音異常清晰地傳進了藍忘機耳中。
那聲音帶著些笑意:「大公子,原來是只魚妖。」
看來溫旭就在這岸邊。
但他的聲音卻聽不太清,藍忘機只斷斷續續聽到幾聲「魚妖」。
那帶著笑意的聲音又道:「我們這麼多弟子,魚妖受到驚擾也是自然。再說,前幾日那兩
批弟子想必也是在此留宿,這魚妖怕是最近都不得安生,膽子都小了。」
水邊安靜了一會兒,傳來溫旭大聲召喚弟子的聲音,這次倒是聽得清楚,他是要弟子在這
湖中點火,把湖水全部燒幹。
如此一來,便再無藏身之處了。
縱然孤身對陣,藍忘機也毫無懼意。但此刻身在湖中,他卻升起一絲擔心。這巨魚定是剛
剛那人從湖底引出,想必他此時也跟自己一樣困於湖中,倘若那人真是江澄……
藍忘機晃了晃頭。
真是江澄,自己眼下也是無法可想,只管到時拼力救人便是。
藍忘機打定主意,卻聽那聲音又傳了下來。
「大公子,家主命您趕往新亭,可特別吩咐過不得暴露行跡,何必為條魚鬧出這麼大動靜
?」
沒過多久,湖邊雜亂的腳步聲漸漸停歇,大概是溫旭放棄了燒湖的想法。
藍忘機剛松了口氣,就覺周身突然泛起陣陣寒意,眼前隨著水波晃動的泥沙混著汙血,竟
迅速凝成了冰晶。
他一下明白過來,火燒的動靜太大,溫旭這是要冰封整座湖。
藍忘機小心控制著靈力,在自己周身撐起一個狹小的空間,隔絕住這源源不斷的寒氣。
湖水很快凍成一整塊污濁的冰坨,藍忘機儘量放輕呼吸,以免自己這狹窄冰室中的空氣消
耗過快。
那聲音又在岸邊響起,這回卻沒了笑意:「魚妖這般惡臭難聞,如何能在附近安歇,大公
子還是另覓他處吧。」
這倒解了藍忘機的困局,他正擔心溫旭若在此安營紮寨,自己恐怕不好脫身。
直到耳邊已寂然無聲,藍忘機才運起靈力,在冰湖中破開一條通路,翻身到了岸邊。
溫家人已全部離開,四周沒留下一絲痕跡。藍忘機皺了皺眉,溫旭治下嚴整,實是勁敵。
但他掃視一周,突然緊張起來。
怎麼湖面上只有自己破開的一條通路,難道那人竟還在湖中?
藍忘機迅速回想,自己剛潛入水底溫氏便圍了過來,而那人當時還在引那巨魚,怎麼想,
他都應該沒機會在溫氏圍湖之前沖出去。
不過也許這人謹慎,只是出來晚些。
藍忘機沖上冰面,全神貫注地搜索起來。
細細查過一圈,湖面下一點動靜也沒有。
潛意識裡,藍忘機幾乎已經默認那拉了自己一把的人就是江澄,雲夢多有大澤,所以困在
湖中,他本來並不為他擔心。
可眼下這情形,由不得他不擔心了。
魚屍在冰湖中形成一片巨大的陰影,藍忘機想那人若在湖中,很可能與自己分別潛進了魚
屍的兩側。
他繞過那陰影半蹲下身,雙手貼住冰面,試探著施出靈力,一大片冰屑猛然彈起,這一側
的冰面被擊碎了一層。
藍忘機當下不再猶豫,靈力不斷擊打冰面,湖邊揚起漫天冰霧,偶爾有稍大些的碎塊砸在
一旁,劈裡啪啦的響。
起初他擔心溫氏並未走遠,自己破冰之時靈力使得極為小心,此刻卻是運足十成,根本顧
不得是否會被發現。
眼看冰層越來越低,藍忘機不知不覺開始心慌。他不斷告訴自己那人或許根本就不在湖中
,又不斷否定這種可能,兩種聲音交織到最後,竟混成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但願這人不是江澄。
只是這念頭剛起,就被冰面下露出的面容砸了個粉碎。
江澄依然帶著自己熟悉的那張假面,在水中泡得久了,脖頸的接縫處微微翻起,隱約能看
到下面凍成青紫的皮膚。
藍忘機雙手猛地使力,把江澄從冰湖中拉了起來。
江澄整個人凍得僵直,連呼吸都似乎已經沒有了。
藍忘機飛快地抓起江澄手腕,突然渾身一震。
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愣了一瞬,藍忘機一把撕開了那張假面。
杏眸微閉,脈若遊絲。
一記重錘毫不留情,狠狠砸在藍忘機心上。
江澄沒有金丹。
【湛澄】雲盡(六)
天光泛白,林中樹影慢慢清晰。江澄微微顫抖了一下,倏地睜開眼睛,然後就猛然向後一
縮,頭在樹上撞出一聲悶響。
這一撞,倒把他徹底撞清醒了。原來眼前的火光,不過是堆燃得正旺的篝火。
江澄下意識摸了摸臉,一下沒摸到假面,悚然一驚,忽地站了起來。
身邊一個人影緊跟著站了起來。
江澄轉頭看清是誰,慢慢呼出一口氣。
「含光君,」他一開口,就忍不住咳了兩聲:「我那張臉呢?」
藍忘機默不作聲,伸手把假面遞了過來。
江澄抬臂要接,突然皺了皺眉。
藍忘機見江澄神色有異,正擔心他身體仍有不適,就見火光中江澄剛剛靠著的樹上,竟有
斑斑血跡。
他幾步繞到江澄身後,見江澄背上一道傷口從右肩斜拉到腰際,傷口雖細,卻深可見骨,
應該是被那巨魚雙鰭上的長刺所傷。此前全身血脈近乎凝結,如今重新流轉,才漸漸滲出
鮮血。
藍忘機心緒紛亂,又只顧在江澄身前輸送靈力,竟一直沒有發現。
江澄也知自己背後必然有傷,卻並不理會,一把抓過藍忘機手中假面,坐下整理起來。
藍忘機皺著眉,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抬手去碰江澄肩膀。
江澄繃著身子躲開,看了看藍忘機又坐回原處,不再理會他的動作,只專心擺弄手中假面

藍忘機把瓷瓶中的藥粉沿著江澄傷口輕輕灑下,忍不住偷眼去瞧他的反應。
他知道這藥效雖好,上藥時卻是極疼,連自己幼時都曾被這藥逼出幾滴眼淚。可江澄眉毛
都沒有挑動一下,只是隨著藥粉不斷融入血液,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藍忘機差點捏碎手中藥瓶。
自己竟說他貪生怕死。
藥敷完,藍忘機也滲出一身薄汗。
江澄抹了把頭上的汗珠,重新覆上假面,啞著嗓子說了聲謝謝。
藍忘機喉嚨一哽。
若非自己觸了結界,二人也不至被困湖中,說來分明是江澄救了自己,倒來和自己說謝謝

他掐著掌心,低聲道:「……對不起。」
藍忘機這句對不起,大半是為了此前的胡言亂語,但江澄顯然不是這麼理解。
他瞥了藍忘機一眼,試探著轉了轉肩:「含光君,你如果非要穿得白兮兮,能不能就別晚
上出來閒逛。」
「我好不容易跟上溫旭,」江澄語帶埋怨:「你這一攪,什麼都沒聽到。」
藍忘機抬起眼,關於這個,他倒是聽到一些。
江澄聽完藍忘機複述,喃喃道:「去新亭做什麼?」
「就算不守平城,也應該派兵夾邑,這兩處都是要道,又物產豐盈。新亭……?」江澄看
向藍忘機:「有何特別?」
藍忘機輕輕搖頭,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沉默了一會兒,江澄又問道:「含光君,你可是要去蘭陵?」
藍忘機點頭。
江澄知道定是金藍聶三家要商議射日之事,眼下溫旭行動古怪,他倒很想聽聽三家是如何
打算。
「你可否……帶我同往?」
「好。」
藍忘機的回答快得讓江澄驚訝,他視線掃過去,目光落在藍忘機手邊仙劍上,突然怔了一
下。
但他很快又轉回頭,輕飄飄開口:「我可無劍可禦。」
藍忘機下意識把劍向身後藏了藏。
「不急,」他緩緩道:「騎馬就好。」
太陽爬上樹梢,江澄和藍忘機在鎮子裡買了兩匹馬,趕往蘭陵。
藍忘機擔心江澄傷勢,不敢騎得太快,可江澄卻絲毫也不肯放慢,藍忘機無法,只得縱馬
隨他疾馳。
按江澄這騎法,比禦劍也慢不了幾個時辰。
不過騎著騎著,江澄開始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怎麼這藍忘機一路上風聲鶴唳,顯得特別緊張?
而且看他反應,倒不像在擔心自己,反而是在擔心他。
自己雖然有傷,也不至如此吧?
江澄暗自疑惑,手腕不經意間擦過揚起的韁繩。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在冰湖中不知封了多久,恐怕不是烤烤火就烤得回來。
他一把拉起韁繩,馬蹄高高揚起,藍忘機猝不及防,急拽馬頭轉回江澄身邊,聲音有些焦
急:「怎麼?」
「不怎麼。」江澄淡淡道:「只是突然想起,此地常有妖獸傷人,你我既然路過,不如順
手除了。」
藍忘機眉頭微蹙:「先尋個安歇之地,我再來除不遲。」
「何必?」江澄作勢要下馬,藍忘機立刻伸手拉住。
「我來。」
說完他就反手取琴,想要探明妖獸方位。
江澄看著藍忘機動作,不自覺地按下了手腕:「含光君,你剛剛——」
他聲音有些冷:「怎麼救的我?」
藍忘機有些不自在地眨了兩下眼睛,沒看江澄。
江澄什麼都明白了。
「不用你可憐我。」
短短一句,字字裹著堅冰,透著沁骨的寒意。
江澄催馬走出幾步,又拉住韁繩,微微側過了頭:「這裡沒什麼妖獸。」
「含光君,走吧。」
到了金麟台,藍曦臣正站在門口。三家人都已到齊,就等藍忘機了。
他沒想到弟弟會與一個生人同來,有些疑惑:「這位是……?」
藍忘機一僵,自己居然從沒想過該如何介紹江澄。
江澄不慌不忙,微微欠了欠身:「在下姓雲,偶遇二公子,同行罷了。」
他說得自如,藍曦臣卻無法輕易相信。自己的弟弟怎會因偶遇就同行?這個雲公子——
他正猜疑,藍忘機一拜開口:「兄長,忘機途中遇險,這位……他救了我一命。」
藍曦臣聽得此言,當下退了一步長揖到地:「雲公子大恩,請受曦臣一拜。」
這一幕江澄倒沒料到,趕緊躬身還禮。
藍曦臣行過禮,對江澄微笑道:「此前不知雲公子同行,未有準備。還請雲公子稍後,待
曦臣再去與金宗主討個房間,給雲公子歇息。」
江澄正要說話,藍忘機突然出言:「兄長不必勞煩。」
「他與我同住。」
江澄猛地皺眉,剛要拒絕,突然想到自己恐怕還得靠著藍忘機打探消息,就忍住了沒有出
聲。
不過最驚訝的還屬藍曦臣,他仔仔細細打量藍忘機一番,看出他十分堅決,猶豫一下輕輕
點頭:「也好。」
一旁有金氏弟子上來,要帶江澄先去休息。
藍忘機伸手一攔,看樣子卻是想讓江澄同去議事。
藍曦臣微微斂眉:「忘機……」
「二公子,」江澄搶過話頭:「你們議事,我怎好參與?」
他按下藍忘機手臂,又向藍曦臣欠了欠身,轉頭隨金氏弟子向內院走去。
藍曦臣看著江澄背影,遲疑道:「忘機,這雲公子……」
藍忘機搖了搖頭:「兄長無需憂心,此人絕無可疑。」
三家議事不太順利,商議許久仍有分歧,眾人只好先行歇息。
藍忘機來到自己房間,推開門,見江澄靠在椅背上,竟好像睡著了。
除去湖邊那場意外,這還是藍忘機第一次見江澄睡覺。
他拿起榻邊的一床薄毯,輕手輕腳走到江澄身邊,還沒伸手,就見江澄睫毛輕輕顫著,全
身都在微微發抖。
藍忘機想起他從昏迷中醒來時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惶,突然明白了他為何總也不肯睡覺。
雲深被燒後,自己也時常從噩夢中驚醒,縱是從小養成的作息也抵不住那灼心之痛。
藍忘機鋪好薄毯,手指輕輕搭上江澄額頭。
絲絲縷縷的靈力溢出指尖,在江澄眉間緩緩蕩開。
直到天色黑透,江澄才慢慢睜開眼,一時還有些發懵,偏頭看見藍忘機坐在一旁,下意識
問道:「商議好了?」
藍忘機搖搖頭,拎過一個食盒:「用晚膳吧。」
晚膳?江澄一驚,一下坐直了身子:「我睡著了?」
他素日心思沉重,就算實在撐不住闔了闔眼,也很快就會一身冷汗地驚醒,哪想到今日竟
逕自睡過了晚膳。
江澄揉了揉太陽穴,問正在擺菜的藍忘機:「何事商議不定?」
「聶宗主執意要打新亭。」
「嗯?」江澄難掩驚訝:「你沒告訴他,溫旭已帶大批弟子趕去了麼?」
藍忘機點了點頭:「自然說了,而且此事,兄長也知。」
江澄接過藍忘機遞來的筷子:「澤蕪君也知道溫旭去了新亭?」
藍忘機又點點頭:「即便如此,聶宗主依然要先打新亭。」
江澄皺眉:「理由?」
「新亭章氏是聶宗主舊友,為溫氏所害。」藍忘機理了理袖子:「聶宗主說,縱有千軍萬
馬,他也定要先報此仇。」
江澄哼了一聲:「想不到聶家的事兒,溫若寒倒搞得清楚。」
胡亂夾了兩口菜,江澄又問:「金家怎麼說?」
「金宗主只說,聶氏若打新亭,金氏必助一臂之力。」
江澄冷笑:「金光善這個老狐狸,怕巴不得聶明玦去打新亭。」
藍忘機不解。剛剛金光善的確對勸聶明玦不太熱心,可這又是為何?
江澄沒注意藍忘機反應,咬著筷子自言自語:「金家如果要派秦蒼業……」
「為何是秦蒼業?」
金光善只說會相助,可未說要派誰。
江澄放下筷子:「金光善疑心重,秦家勢力之大,他早有忌憚。」
「如今溫旭守新亭,若真打,便是惡戰,雙方都免不了大有損傷,他當然不願錯過這借刀
殺人的機會。」
藍忘機遲疑道:「可秦蒼業一向忠心耿耿……」
「這倒不錯,」江澄點頭:「當日我一家家勸過,金氏下屬中,最無意投溫的就是秦家。

江澄這話一下讓藍忘機憶起酒館初遇之時,不由問道:「你……為何勸人投溫?」
「為何?」江澄看了看藍忘機:「含光君難道看不出,如果不狠狠動搖金光善的根基,他
根本就不會伐溫?」
「我原想,勢力最大的秦家若有意反叛,就能逼金光善有所行動。不過秦氏毫無此意。」
江澄搖搖頭:「而且我很快發現,比起溫氏橫行霸道,金光善倒更怕秦家功高震主。」
「屬下幾個小世家投溫本來也不影響金光善繼續享樂,但走的其他世家越多,秦家在金氏
的地位就越重。若是之前,金家穩列五大世家也就罷了,可溫氏獨大,斷然不會再認什麼
幾大世家的招牌,倘若沒了其他世家支撐,這蘭陵還真說不好是該姓金還是姓秦。」
藍忘機心下愕然:「所以你……」
「所以我讓含光君請藍老先生再勸勸幾位家主,」江澄挪了挪身子,像是不小心蹭到了傷
口,微微皺眉:「金光善雖已有意以伐溫之名阻止屬下叛逃,卻絕不會主動出頭。」
「只是……」江澄語氣軟了幾分:「那日言語衝撞了含光君,抱歉。」
藍忘機搖了搖頭。
「不過,本來我還期待含光君盛怒之下能訓誡眾人一番,」江澄瞥了藍忘機一眼:「沒想
到……」
藍忘機垂下眼簾:「……嘴太笨。」
江澄輕笑一聲,很快又收住了。
他閉上眼,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畫圈。過了一會兒,他又轉向藍忘機:「含光君,可否
找些人在清河放出消息,就說聶明玦執意要打新亭,凶多吉少。」
藍忘機驚訝道:「此事機密,如何能傳?」
「溫家人都知道的事兒,還算機密?」江澄挑眉:「這話又不是妄言,即便藍氏子弟去傳
,也不犯家規。」
看藍忘機猶豫,江澄又道:「聶宗主這性子,手下人若非死心追隨,實在太容易暗藏不滿
,是個大麻煩。」
他敲了敲桌面:「把這消息先在清河散開,讓心有不悅之人有機會溜走,總好過日後臨陣
倒戈。」
藍忘機斂眉思索:「若如此,聶氏兵力卻又要減了。」
江澄搖搖手指:「聶明玦剛勇過人,謀略上卻不大上心,他手下不在多,貴在精。況且明
知九死一生仍願相隨的,自然個個以一當十,真打起來,倒遠好過一群人各懷心思。」
「只是話雖如此,」江澄又閉上眼:「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去打新亭。」
藍忘機自然也知,如今這情勢,打新亭,就算贏了,也會大大耗損兵力。射日之爭剛剛開
始,實在不該做此等魯莽之事。只是聶明玦心思已定,根本不聽勸。
江澄口中喃喃,似乎念著幾個地名。
「含光君,」他並不睜眼,隨意揮了揮手:「我記得聽學之時,藍老先生曾說有種妖獸之
毒,只有夾邑產的藥草能解。」
「我記的對麼?」
「不錯。」
江澄睜開眼,又問:「聶二是不是也來了?」
藍忘機點頭。
江澄仰起臉,輕輕歎了一聲:「實在不行,就只能委屈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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