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丹桂飄香，紀然跟林晏就這樣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互相盯餐活動。
　　為什麼有一搭沒一搭？
　　倒不是他們興趣缺缺，而是他們工作實在都忙，想要兩個人都有時間聚在醫院餐廳，
幾乎不可能。
　　但是，紀然還是很勤勞的，只要那天他的時間許可，一定會過去餐廳看看。如果沒看
見林晏，他甚至還會幫他買一份餐過去。
　　就在幾次紀然將餐點掛在部長室門上的把手之後，林晏給了他一把鑰匙。
　　「這是什麼？」紀然躺在林晏的懷裡，光裸的背貼著光裸的胸、修長的腿纏著另一條
長腿。熱烈情事的餘韻尚未褪去，渾身泛著紅潮的紀然從林晏手中接過一把鑰匙。
　　「這是我辦公室的鑰匙。小然，對不起，我實在太忙了，有時到了中午，一台手術還
下不來，還得勞煩你幫我買餐。以後你來，如果我不在，你就自己進去，如果還有時間，
還能在沙發休息、睡一下。」林晏低沉的嗓音混著氣聲，撫過紀然的頸側、傳入他的耳朵
，他感覺摟在他身上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下。
　　紀然捏著鑰匙，說不出心裡什麼感受。
　　能拿到林晏辦公室鑰匙，是一大躍進。
　　想著想著，紀然傻傻地無聲笑了起來。
　　可是再想著想著，又覺得不對了。
　　「林哥，你這辦公室不是誰都能進的吧？」
　　「當然。誰都能進的話，那還鎖門做什麼？」
　　「那我……這樣不好吧？我又不是你們院內的人，隨便出入你的辦公室，這樣會不會
害你被說話。不是有什麼病人隱私之類的？」
　　林晏愣了一下，小紀警官心思縝密，醫院的辦公場合的確不適合外人隨便進進出出，
他一開始只是心疼紀然專程為他跑一趟，連個休息的座位都沒有就得回去了，所以沒想那
麼多，現在紀然主動提了，他倒是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愣愣地說了一句：「你又
不是什麼隨便的誰……」。說完之後，自己也愣住了。
　　紀然樂了：「那我是你不隨便的誰？」這一句話幾乎抑止不住溜出口。
　　林晏無法回答。
　　他不知道他能不能說出「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屬於他的紀然。
　　他只能沉默。
　　紀然沒有聽到回應。
　　在沉默中，他尷尬的收起嘴邊的笑，默默將鑰匙塞回林晏手中、拍拍林晏還摟著他的
手臂：「睡吧！林醫師，晚安。」
　　一夜無話。只有兩人壓抑紊亂的沉重呼吸聲。
　　第二天，紀然起床的時候，林晏已經先一步離開家，出發去醫院開晨會了。紀然照例
發現，林晏在夜裡就已經幫他清理乾淨了。有時，折騰的慘了，林晏甚至還會貼心的幫他
抹了藥。光是想到林晏在他入睡後，幫他清理下身的一切髒汙、修長的手指沾著清涼消炎
還帶點中藥舒緩香氣的藥膏深入他，紀然就熱得耳朵冒煙。
　　他恍恍惚惚的打理好自己，慢慢走到了餐廳，看到林晏已經備好了柳橙汁、燻雞糖心
蛋三明治。紀然站在桌邊，一個人安靜地吃著早餐。
　　他發現他的鑰匙串也放在餐桌上，就放在橙汁旁邊。大概是林晏怕他又找不到鑰匙，
幫他先放到了顯眼的地方。
　　他又想起上之前有一次，兩個人在客廳找鑰匙急得滿頭大汗，最後還是林晏從沙發底
下撈出來那串鑰匙，也不知道怎麼甩的。大概是前一晚脫衣服脫得太急……
　　紀然紅著臉，拿起鑰匙串打算收好。看著卻又覺得奇怪。多了一支。
　　他的鑰匙串多了一支大把的不銹鋼鑰匙，跟其他的不太一樣。
　　紀然瞪著它。一把握緊，扎得掌心有點刺痛。
　　昨夜裡隱去的笑，又悄悄浮現在唇邊。
　　離開林晏家的時候，即使沒忘了拿什麼，他還是忍不住用新拿到的鑰匙，重新開了門
，然後關上。
　　來來回回，開了三次。
　　今天一整天，林晏都心不在焉，所幸醫院沒什麼事，他也就放任自己思緒亂飄。
　　不知道紀然有沒有發現我給他的鑰匙？
　　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不知道他會不會又退回來？
　　不知道他……
　　一整天就在「不知道他怎麼怎麼」的混亂當中度過。
　　直到回到家，林晏用鑰匙開了門，一整天不自覺擰著的眉頭，總算舒開了。
　　他發現門上鎖了。從門外用鑰匙上的鎖。
　　這表示，紀然發現鑰匙了。
　　還表示，紀然接受鑰匙了。
　　他使用了它。
　　像這個家的第二個主人般，細心的鎖上門。
　　林晏，不自覺地哼出歌來。
　　不過，沒能等到紀然正式啟用這把鑰匙開門回家。他就接到警局新的指令，為了鄰縣
一宗錯綜複雜光怪陸離的大型案件，必須借調他們警局裡幾個有經驗、有體力的人過去幫
忙，紀然是其中之一。調令來的很突然，他甚至沒能跟林晏當面說再見，就已經在出發去
機場的路上。
　　趁著等飛的空檔，避過其他人，他偷偷的給林晏打了個電話：「林哥，我局裡有事，
要去外地一陣子，現在就走。短時間沒有辦法見面，也不能聯絡了。」紀然語速飛快。
　　「啊，這麼突然，有任務是吧？要不要我送你去？」林晏有點懵了，也不知道自己現
在該說些什麼。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是聽到紀然嚴肅緊張的聲音、想到他的職業，他
不免跟著提心吊膽。
　　「不用，我們幾個人已經在機場了。我打電話主要是告訴你，接下來我不在的日子，
你要定時吃飯，我會讓豆包哥盯著你。」
　　「小然，你要小心，不要受傷。我……等你回來。」林晏打斷紀然的故作輕鬆，他語
重心長地叮嚀著。
　　「嗄，喔……我知道了。」對於林晏忽然沉下聲的擔憂，紀然很是受用，卻又覺得讓
人替自己擔心有些不好意思。
　　「哎，我現在知道警察家屬不好當了。」林晏意識到剛剛的語氣太過沉重，想轉些輕
鬆一點的話題，話一說出口，卻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什麼家屬？」紀然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沒聽懂，總之，他執拗的要林晏再說一遍
。
　　「……你，不是喊我哥嗎？這樣我也算是警察家屬了不是？」林晏有些慌亂的故作鎮
靜。
　　「嗯，那你這個家屬乖乖在家、按時吃飯，我要抓壞人去了。」紀然含著笑意，掛了
電話。
　　家屬……
　　除了父母，我也有其他家屬了。
　　暗搓搓的笑，對比其他警官神色嚴肅，紀然可說是十足毛頭小夥子的不正經。
　　「欸，給你們『家屬』打電話了沒？」紀然挑了一邊眉，故作老成、不經意的問。
　　一個個單身狗瞪著他：難道你有「家屬」可打？
　　你不就是紀局長、你親爹親自派出來的嗎？還能打給誰？
　　哼……不知道這小子在得意什麼？
　　紀然這一出任務，就三個禮拜沒法聯絡。昨天總算結束任務，他半夜裡拿著林晏給他
的鑰匙闖進林晏家，風塵僕僕地撲進林晏懷裡、帶著欲望沉沉的壓在他身上。嚇得睡夢中
的林晏以為家裡進了賊，死命地抓著被子，想捍衛自己的貞節……
　　掙扎了一陣子，聽到魂縈夢牽的「呵呵呵」。林晏才發現壓上身的人居然是消失了三
個禮拜、讓他日日夜夜提心吊膽、思念不已的紀然。
　　一個翻身反壓制。他跨坐在身下那人身上，望進他雖然疲憊不堪但仍然神采奕奕、笑
吟吟的眉眼。
　　「這次出任務，有沒有受傷？我是醫生，讓我檢查看看……」林晏用嘶啞的氣音說著
正經又曖昧的話。他伸出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指，一顆一顆解著紀然的襯衫、敞開。
他檢視他身上新的舊的深的淺的傷痕。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每一處新舊傷疤。
　　紀然陷在柔軟的床墊枕頭中，雙眼迷茫的看著林晏、身體肌膚感受著林晏溫柔的碰觸
，電流般激起一串串細小的顫慄。
　　「還好，只有幾處小擦傷。」林晏將紀然翻過來翻過去，前前後後的檢查。終於確認
他的小然全鬚全尾的平安歸來，他鬆口氣的洩了全身的力，壓在了紀然的身上。
　　「那……可以了嗎？」紀然睜著亮晶晶的大眼遲疑害羞的邀請，長腿勾上林晏的腰側
輕輕磨蹭。他被林晏扒了個光，只著了件小短褲頭，那人卻只顧翻來翻去的檢查。
　　該死的職業病。
　　林晏才剛鬆懈下來，猛然又意識到劍在弦上。
　　矜持、理性彷若並不存在，林晏被壓抑了二十多天的擔心受怕，如今反撲般的衝破思
念的缺口，透過欲望的猛虎出閘，眼神銳利的像是要將那人吃乾抹淨拆吃入腹，啃得骨頭
不剩。
　　反倒是先前明明採取主動的紀然，被整治的呻都呻不出個吟，低喘到無法呼吸，頻頻
求饒。
　　在昏睡過去之前，紀然胡亂的想著：這次，又該上藥了。
　　第二天起床後，林晏已經又去醫院了。紀然賴在床上，蹭蹭林晏的枕頭，感受他的氣
味。夜裡的林晏很熱情、他自己也不遑多讓。兩人小別多日，林晏怎麼樣他不知道，他自
己可是安分守身。除了蹲點、圍捕罪犯的勞累以外，心裡滿滿對林晏的執念，也讓他連自
己來都沒什麼興致。所以，蓄積多日的思念及……體力，讓他一觸即如火山爆發。
　　第一次時，林晏還有些手忙腳亂地想抓過浴巾來墊著，但是……來不及了，他只能苦
笑的抱著還在喘的紀然，輕輕地逗著：「存得這麼多？」情色的挑逗惹得紀然明明才發洩
完，又立刻起了感覺。
　　下一回合林晏到的時候，紀然也才發現，他在他體內緊縮、噴發的時間比往常還久，
體內納不了那麼多濃稠，就一股股的往外流，流過股間、大腿，弄髒身下床單。等兩人緩
過勁來，紀然看看床單，又看看林晏，一副：還說我呢？看看你自己。
　　林晏勾起一邊嘴角，欺身向他，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說過了，我等你回來。」然
後又是一番纏綿對戰糾纏。
　　紀然伸展著酸軟的身體，昨夜辛苦了。兩個成熟男人忍了三個星期的結果，就是彼此
折騰的很慘。不過，體貼的林晏，雖然已經累得快睜不開眼，還是撐著起身為他整理，當
然也不忘了幫他上藥。至於床單？管不了了，扯過一條毯子就湊合著墊著睡吧。
　　紀然賴了一陣子才決定起床，身體疲累酸痛，但心情是神清氣爽的。
　　整理好自己、拆了床單丟進洗衣機、換上新的床單，現在就等著洗衣機裡的床單洗好
拿出來曬了。紀然悠閒的邊吃著林晏備好的早餐，一邊計畫著等會兒要做的事。他看著林
晏漂亮的廚房，待會兒跟你借來用一下啊。
　　紀然在外派回來後，得到幾天休假，他打算這幾天都要窩在這裡。
　　今天是第一天，他開始積極的研究食譜，跑了一趟超市採買，親自下廚，做了兩個餐
盒。他要送去醫院給林晏，跟他一起吃個午飯。
　　他實在、非常、非常想念他。
　　他倆在一起的這段日子，紀然甜蜜又煎熬。
　　他們維持著肉體關係，後來也一起吃吃飯、看個電影什麼的。但是，卻遲遲未能確定
些什麼。他早知道自己對林晏的感情，並不止於肉體關係，他總想著更進一步。
　　可是林晏呢？他是怎麼想的？他不能確定。
　　一直以來，都是紀然主動的多，林晏只是配合罷了。一開始不覺得怎麼，都是男人，
誰主動又怎麼了。但久了，就覺得有些沒意思了。
　　昨天，他實際的感受到了林晏的擔憂思念與迫切熱情。
　　他們之間，絕對不只是肉體吸引的吧？
　　他是不是跟我一樣？喜歡？愛？……愛嗎？
　　問不問？今天問？啊……快瘋了。問吧！就問吧！
　　怎麼問？
　　林晏，做我的男人？　
　　噗……蠢死了，這問話也太土匪太神經了。換一句。
　　林晏，我喜歡你。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嗯，這個好多了。
　　等一下見了他，就這麼說，這麼問。
　　今天天氣很好。就是那種適合告白的好日子。
　　紀然興致勃勃地來到醫院。停好車，深呼吸了幾口氣，拎著自己親手做的餐點，抬頭
挺胸昂首闊步的走在明媚的冬陽中。
　　十一月底的太陽並不吃人，十五、六度的氣溫雖然涼，但接近正午的陽光舒適地落在
身上，暖暖的，懶懶的。花壇上的貓咪趴在陽光下蜷成一團，簡直舒服的令人要瞇起了眼
。
　　但紀然舒服歸舒服，他沒忘記他等一下要進行的人生中第一次告白活動，心裡緊張得
直打鼓，什麼抬頭挺胸昂首闊步都只是小獅子虛張聲勢的偽裝。
　　他一邊走，一邊緊張的練習微笑。
　　他不知道在下個轉角，他會遇到愛。
　　遇到，別人的愛。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