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日向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瞪大眼睛望著影山，這兩年多來他每一刻都堅信這個人是絕無
可能喜歡自己的，但現在卻聽到了他對自己告白。
從在體育館看見影山走進來開始，就一直發生超乎想像的美好事情，該不會自己因為太喜
歡這個人而出現了幻聽吧？或者這一切都只是夢境？自己喜歡影山到這種地步了嗎，真是
可笑。
「我應該是在作夢吧…太好笑了…」日向把內心的想法喃喃地說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我是真的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影山激動地喊著。
雖然影山又大吼了幾次喜歡你，但日向還是選擇催眠自己一切只是幻想。忽然之間，眼前
這個幻覺往自己撲來，猛然用力一抱，日向整個人都在他的懷裡。
太真實了，這個觸感、這個溫度，日向終於軟化，或許是真的，影山真的喜歡上自己了…
日向有股衝動，想把這段時間以來在體內壓抑了許久、滿滿的沮喪和痛苦給釋放出來，這
樣的洶湧情緒讓他情不自禁哭泣了起來。
但隨即他念頭一轉，不對，重點不是影山喜不喜歡自己，而是自己不應該喜歡他！認清了
這個現實，深深的沮喪讓日向又哭得更厲害，身體不自主地顫抖著
好不容易撐了這麼久，影山一出現就拋出這麼大的衝擊，將一切打亂，這兩年來累積的不
安、焦慮、害怕，變成一股滿溢的狂躁。
「臭影山！笨蛋山！你害我要功虧一簣了！」日向忍不住對影山發洩出身體裡的無名怒火
。
「什麼意思啊？幹嘛罵我？還是你討厭我？」影山一臉不解。
這笨蛋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日向內心又湧出更多焦躁，不禁繼續大喊：「我怎麼可能討厭
你！就是不可能討厭你，我才這麼辛苦啊！還連無辜的人都牽扯進來，啊~~我真是個大混
帳！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叫我要怎麼辦啊！」
日向覺得自己有點失控了，但接下來影山的動作瞬間冷卻了他的激動，影山的臉突然貼近
，日向腦袋迅速閃過一個念頭：影山想吻自己！？
日向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雙手迅速抵住影山的臉。
「你騙人，你真的很討厭我對吧…？？」影山的嘴巴貼在日向的掌心，呼出的氣息讓日向
覺得手心癢癢的，內心也騷動了起來。
日向這時稍微恢復神智，所以影山剛剛是真的想吻自己！？
「……我臉上都是眼淚和鼻涕，親下去很噁心好嗎…？」雖然這麼想很害羞，但日向還是
希望未來回憶起自己的初吻時，畫面不是太髒太難看。
日向的雙手被影山一把抓住，從他的臉上拉了下來，日向擔心影山又要把臉湊過來，但他
發現對方的情緒好像比較穩定了。
「我想借廁所，我們進去你家好嗎？你也需要把臉清理一下。」影山平靜地說。
他說的應該是真的吧？天氣冷的時候本來就比較容易想上廁所。日向相信影山是真的有需
求，所以點了點頭答應。
但沒想到進個家門，過程竟是如此困難重重，先是影山死抓住日向雙手不放，日向眼神示
意之後，他才不情願地鬆開一隻手，讓日向能伸手去包包拿鑰匙。在走往大門時，影山居
然還緊緊牽住日向的手，這樣走路簡直就像是情侶，日向的雙腳差點軟了走不動。
日向感覺到自己手心開始冒汗，他很怕影山發現會覺得不舒服。「喂，影山，你可以放手
了嗎？只用一隻手我很難開門。」
但影山沒有打算放手，面無表情低頭看著日向，這莫名其妙對自己的佔有慾，讓日向有點
開心，也有點不爽，高高在上的態度就像是在擺國王的架子。
進門後，日向習慣性地先把包包和手機放在客廳，本來想先讓影山去使用廁所，對方卻讓
自己先去洗臉，日向知道現在自己滿臉淚痕和鼻涕痕的樣子一定很醜，覺得這樣也好，但
一轉身想往廁所走時，便發現手還是被影山緊握著，根本無法移動。
「那個…你可以放手了吧…這樣我怎麼走去廁所？」
影山緊緊盯著彼此牽住的那隻手，沉默不語，隨著時間經過，日向覺得心跳越來越快，呼
吸也越來越困難。
終於，影山將手鬆開，日向因為放鬆而嘆了一口氣，接著往廁所走去。
日向邊走邊覺得恍惚，他到現在還不能完全相信這一切是現實，認為自己隨時都會從夢中
醒來。
在好好用冰涼的水洗了一把臉之後，日向的思緒清醒了一些，情緒也較為平靜。
如果影山的告白是真的，不是在作夢，日向內心深處當然是渴望可以和影山在一起的，但
現在影山不在眼前、理智稍微上線之後，其實對於這樣的發展還是覺得太夢幻了，很不踏
實，會不會影山的喜歡只是一種錯覺，因為畢業後失去了排球上重要又熟悉的夥伴，影山
以為那份懷念是思念，畢竟他太愛排球了，若不小心從排球衍生出其他情感，並不是不能
想像。
另外，當初美羽的擔心，也還深深烙印在日向的心裡，他不可能用自己的快樂，去換取影
山畢生真正的最愛，如果真的傷到影山排球前途一分一毫，日向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那麼，等等到客廳再見到影山時，該怎麼反應呢？
日向帶著苦惱走出廁所，緩緩踱步到客廳，看見影山低頭在看手機，莫名有一種違和感，
好像哪裡怪怪的…
日向赫然發現，本來放在茶几上那支自己的手機不見了！在影山的手上！他臉上那個微妙
的表情…糟了！
「臭影山！你拿我的手機幹嘛！？」日向驚慌地衝上去想搶手機，但影山動作更快，將手
機藏到身後，日向伸出去的手還被影山另一隻空著的手抓住。
「日向，你也喜歡我對吧？」影山笑著說，那笑容讓日向心裡發寒，他一定看到了吧…手
機桌面那張照片…
日向想說些什麼來轉移話題，以逃避這個尷尬的場面，但笨拙的腦袋和嘴巴怎麼樣就是無
法好好運作。
影山將手機拿到日向面前給他看，果然，被發現了，那張在體育館趁影山睡著時，偷拍的
手碰手照片，被影山看到了。
日向快速搶下手機，把那個讓他羞愧到差點死掉的畫面關掉。
「喂，日向呆子，回答我啊！」
影山急迫地追問日向的心意，握住日向的手也不自覺地加重力道，日向開始感覺到手腕的
疼痛。
「你先放開我的手…有點痛…」一聽到日向喊痛，影山馬上鬆開手，日向低頭看了一下手
腕，已經紅了一圈，這傢伙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可是，到底為什麼影山會喜歡自己呢？他以前不是說過男生喜歡男生是很噁心的嗎？
日向覺得全身都沒力氣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把這個困擾了自己好一段時間的陰影給問出
口：「你不會覺得男生喜歡男生，很奇怪很噁心嗎？」
影山的回答日向聽不太懂，甚至還覺得他用的比喻很好笑，但他聽到了一個重點：”喜歡
就是喜歡，不管你是什麼性別，我就是喜歡你。”
是啊，我也是，日向在心裡默默呼應著。我喜歡你的認真、你的單純、你的專一、你的強
大、你的優秀、你的衝動、你的驕傲、你的幼稚、你的笨、你的可愛…你的一切我都喜歡
。
不管你是什麼性別，我也都喜歡你。
日向愣住了，他驚覺自己剛剛把心裡最後一句話說出口了。可惡，日向在心裡咒罵自己，
害羞地雙手掩住臉。
影山聽到了，把日向遮住臉的手抓下來，緊迫盯人看著日向。
「等等，你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再說一次，我想再聽一次。」
「你不是想上廁所嗎？現在快去啊！」這麼考驗心臟強度的話日向可不想再說一次。
不知為何，影山突然又撲了過來，日向雞皮疙瘩瞬間起立站好，又有嘴唇要失守的預感。
被影山緊抓住的雙手無法防守這猛烈的攻擊，日向只好把頭轉開，讓影山無法得逞。
「你這個呆子！我們不是互相喜歡了嗎？怎麼還躲開？」影山忿忿地吼著。
什麼啊，原來這傢伙的戀愛腦長得跟野獸一樣嗎？身體行動的比嘴巴說的還多。
「你老是像猛獸一樣撲過來，很恐怖耶！我都沒有心理準備，完全是生存本能讓我避開的
…」
日向說完後，影山終於鬆開緊抓著日向的手，雖然他在行動上比較冷靜了，說出口的話卻
還是非常直接火熱。
「那，我們就開始交往，變成情侶囉！」影山霸道地宣示著。
日向心裡一冷，美羽當初給他看的那則新聞，鮮明地跳出來，標體那幾個斗大的字，佔滿
日向的腦袋。
「你這個反應怪怪的，你不想要跟我在一起嗎？還是其實你還沒和井上學妹分手？你還喜
歡她嗎？」
一聽到井上的名字，日向的心又沉得更深。
「我們的確分手了…我…我很對不起她…但是影山，我們不能交往。」
影山的美好未來才剛開始，絕對不能扼殺在自己手上。
「為什麼！？」影山用低沉的嗓音大聲怒吼。
因為對我來說，你和你的排球很重要。
而且，你對我的喜歡，只是你太喜歡排球而衍生出的副產物。
就算影山剛剛開口說了很多次喜歡自己，但日向內心就是覺得浮浮的很不真實，怎麼想都
覺得影山只是暫時一頭熱，隨著時間和空間的增加，一定會慢慢淡掉然後消逝的，等自己
去巴西之後就可以清楚地證明了。
但不能這麼回答影山，日向腦筋動地飛快，擬了一個比較容易被接受的說法。
「很謝謝你說你喜歡我，我真的好開心，但是，我們兩個都是沒有排球就不行的人，巴西
對我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機會，你也剛進職業聯盟，明年還要打奧運，如果我們兩個交往
，這麼遠的距離產生的不安全感，只是會讓我們無法專心在眼前的挑戰，可能因此失去了
變得更強、站得更高的機會。」
其實這個說法也不全然是假的，除了不能變成影山的絆腳石，日向也想守護自己的排球，
以及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
日向觀察著影山對於這個解釋的反應，看到他的激動有緩了下來，但好像還沒完全接受這
個理由。
日向又補充道：「我…其實很喜歡你…我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不是現在，我們給彼
此兩年的時間，兩年後我回到日本，如果你還喜歡我，我們再交往好不好？」日向加碼用
上拖延策略，想先讓影山放棄當下急著想交往的想法。
喜歡你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是真的，但相信兩年後，你就不會想跟我交往了。你的世界
會更大，你會認識更多的人，我們那三年的回憶，會被你收起來，那份你以為有的感情，
也會被你忘記的。
「可是…就算我們沒有交往…我還是會想著你啊…你不會嗎？」影山的口氣流露著委屈。
「我會啊！但我會想著你是我的目標，我要追上你，甚至贏你，記得我們約定過了嗎？無
論10年、20年，我都要跟你站上一樣的舞台，甚至是世界的舞台。」當把思考的重點放在
排球之後，這個未來的目標比起自己和影山的私人感情，顯得更有重量。
影山若有所思地靜默了一會兒後，眼神忽然變得尖銳，目光鎖緊日向，開口說道：「那我
們再來一個約定，在你回來日本之前，絕對不能喜歡上我以外的人，不能跟任何人交往，
不管男生還是女生。你只能專心在排球上變強，然後回來日本成為我的手下敗將，還有成
為我的人。」
如果能喜歡上你以外的人，早就喜歡了，日向不禁苦笑。
「這個約定對我來說，比你想像的簡單。」日向嘴上這麼說，但在心裡偷偷想，只有不能
喜歡其他人、不跟任何人交往、專心在排球上變強這幾項很簡單，後面的就不一定了。
「所以就是可以囉！從現在開始你只能喜歡我。」影山嘴角微彎，笑容帶著得意。
這傢伙真的不知道自己講的話很讓人害臊嗎？日向紅著臉點點頭。
才安分沒多久，影山又開始有了動作，他用手觸碰日向的臉頰，手指輕輕的摩娑著日向的
肌膚，半瞇的眼神聚焦在日向的嘴唇上。
「那…當作打契約，我可以親你嗎？」影山的聲音有點沙啞。
「欸，等等，我們沒有在交往啊！」日向被影山肢體加口語的挑逗嚇得頭皮發麻，坐在地
上的他努力往後退想保持安全距離，要不是腿也被嚇軟了，不然他會直接跳起來逃跑。
「你的反應實在讓我很懷疑你真的喜歡我嗎？」影山一臉不悅。
「你的反應才讓我覺得你根本是頭野獸吧！」日向的聲音有些微的顫抖，他真的很不習慣
影山的這一面。
「別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影山又用那曖昧的眼神看著日向。
「我已經送你生日禮物了啊！」
「那我退還給你，我不要護手霜，我要你。」
炙熱的眼神、勾起的嘴角、赤裸的告白，影山那排山倒海的魅力讓日向無法承受了，雖然
內心有害怕，但有更多被深深吸引、想墮落在其中的慾望。
「那…親臉頰就好？」胸口那狂跳不已的悸動，讓日向放棄了繼續拒絕影山，只能用最後
一絲理智，做了一點讓步。
「還要抱抱。」影山往前對日向更逼近了一些。
空氣中彷彿充滿了流動的粉紅氣息，日向看著影山俊俏的臉、寬實的肩膀，他僅剩的理智
正式宣告死亡，對著影山點頭答應，全身都在期待影山的靠近和觸碰。
影山加深了嘴角的笑，伸出雙手，溫柔地環抱住日向，把他的臉貼在日向的頭上，日向感
覺到他貼在自己頭髮上的鼻子抽了抽，好像在聞味道，然後用手掌輕輕揉了揉頭髮，接著
把臉往下移，日向在還沒有心理準備之下，臉頰就感受到影山嘴唇的柔軟與溫度，但還來
不及更清晰地體驗，很快地影山就把臉又挪回到貼在頭髮上的位置，隨後擁抱的力道變得
更重，把日向抱得更緊。
影山的擁抱停留著，日向緩緩地將自己的手放在影山的背上，輕輕地回抱，閉上眼感受兩
人發燙的體溫。當日向還沉浸在其中時，影山卻動了動身體，鬆開了懷抱。
「說好了，你嘴巴上的那個吻兩年後還，那我先回家了。」影山站了起來，從口袋拿出手
機。
「這麼突然…」這個道別來得太意外，日向滿心的捨不得。
「你不要考驗我的忍耐力，我們兩個這樣獨處下去，我不知道我會做什麼事。」影山別過
頭不看日向，耳朵泛著鮮明的紅色。
從剛剛就一直是瘋狂行動派的影山說出這樣的話，讓日向不敢小看後果會有多嚴重，便安
靜不語，不再多做挽留。
「明天你一樣會去烏野對嗎？那我們明天見。」影山說。
所以這不是幾年後才能再相見的告別，他們隔天就可以再見面了！
「嗯！明天見！」日向笑著說，他期待著明天趕快到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