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更新。
20.
有好一段時間，整個辦公室裡面只充斥著打字聲。
「小祐、吃飯了喔！」一直到似乎聽見自己的名字，程祐寧扯下耳機才抬起頭，王昱任站
在辦公室門口朝他勾手指，「走啦，好餓。」
「打完最後一句就來。」程祐寧點頭，然後又把耳機戴了回去。把報案電話錄音打成逐字
稿這種工作雖然很瑣碎，程祐寧卻意外地並不討厭這種事情。
怎麼說，或許是因為可以享受這種全神貫注的感覺吧？
說起來，做菜這件事情似乎也是。雖然一直到小學一年級、爸爸才准自己拿菜刀跟鍋鏟，
不過在一邊聽步驟、一邊照著動手的過程裡，也同樣需要全神貫注，才不會把步驟搞錯、
或者造成危險。
「我快餓死了。」
本來懶得進辦公室的王昱任，果然還是忍不住走到程祐寧身邊。他一把抓下程祐寧的耳機
，程祐寧笑了起來，「好啦，我打完了。」
「全世界也只有你會做這種無聊事情做得津津有味了。」王昱任翻白眼，他用力拍拍程祐
寧的肩膀，「下午要外勤裝住警器，你要跟卉妮學姐一起對吧？」
「對啊，之前就已經分好了不是嗎？」程祐寧站起來說，王昱任喔了一聲，然後用力勾住
程祐寧脖子、逼他低頭，「……聽說是她直接點名你喔。」
「那又怎樣？」程祐寧不太懂王昱任幹嘛要神神秘秘，王昱任嘖嘖兩聲搖頭，「兄弟，你
真的太遲鈍了。」
「啊？」
「人家對你有意思啦，笨蛋。」王昱任用氣音說，「你自己注意一點啊，大帥哥。」
「想太多了吧。」程祐寧莫名其妙被傳染了氣音，「倒是你，少在那裡講這些有的沒的，
很無聊啦。」
王昱任嘿嘿一笑，挺直了身體才往外走，「話說回來，你跟你家醫生最近還好嗎？」
「什麼我家，你不要亂講。」程祐寧跟在後面，兩人一邊往交誼廳走、一面閒聊，「他這
個月開始總算早晚班比例正常了一點，看起來精神好多了。」
「喔，你這麼說，好像是耶……」王昱任歪頭，「七八月那一陣子好像都是半夜送才會看
到他……志謙學長好！佳育學姐好！」
程祐寧連忙跟著一起大聲打招呼，坐在交誼廳裡邊吃飯邊聊天的何志謙和李佳育笑著朝兩
人揮手，「你們現在才來吃飯？」
「我在做逐字，所以晚了一點。」
「那阿昱你咧、混喔？」李佳育朝王昱任挑眉，王昱任連忙搖頭，「我那麼認真、怎麼會
打混？我在確定下午外勤的住警器數量還有住戶資料啦。」
「你們在聊什麼？」
走到冰箱去把昨天早上就一起冰進冰箱裡面的保鮮盒拿出來，程祐寧幫自己準備的便當數
量都抓了正常上下班時間，現在這是最後一個了。
大概有兩個星期沒有辦法跟方詠夏碰上同一天休假的時間，老實說程祐寧實在感覺自己有
點到極限。明明生活在同一個空間裡，卻只能用訊息、留言來溝通，實在是有那麼點……
寂寞。
「我們在聊小祐的醫生……」
「你少多嘴啦……」聽見王昱任講出來，程祐寧用力踹了他一腳，何志謙笑了起來，「啊
、我聽宥浩講過，說之前你們半夜送去的一個病人發酒瘋那次。」
「什麼什麼，為什麼我沒有聽過這個？」李佳育顯然非常有興趣，莫名其妙成為話題中心
、程祐寧忍不住臉紅過耳，「沒、什麼啦，學姐，只是……」
「我們小祐啊，忙著關心方醫師被推了一把有沒有受傷……」何志謙邊說邊比動作，「宥
浩在幫忙壓制的時候胸口被狠踹了一腳、也沒看到小祐露出一點緊張的樣子呢……」
「我、……」那是因為宥浩學長體格好，被踢一腳根本也不痛不癢啊……雖然程祐寧心裡
是這麼想，嘴裡當然還是不能就這麼說出來。
「難怪那天看到宥浩在欣賞自己胸口，一直逼我看他胸口的瘀血是鞋印，我都差點要向徐
隊申訴職場性騷擾了！」李佳育大笑著說，「結果方醫師沒事吧？」
「他沒事，只是被推了一把而已。」程祐寧回答，旁邊王昱任邊吃泡麵、邊偷夾程祐寧便
當裡的烤雞胸肉配邊說話：「……還好方醫師沒事，不然他小小一隻真的被弄到，就算只
是颱風尾也很可怕。」
「颱風尾本來就很可怕啊，你的比喻根本有問題……不過，方醫師有很小隻嗎？」李佳育
歪頭，搜索自己腦海裡的記憶。雖然說進出H大急診幾乎已經比進出自家門的次數還要多
上太多，不過因為多半時間CR都不會在第一線、而且工作中也沒太多時間閒聊，根本不會
太留意這種事情。
「大概170左右吧。」程祐寧歪頭思考了一下，坐在斜對面的何志謙聽完點頭，「唔嗯，
那的確算是小小隻。」
「你們這種身高都超過180的傢伙講起來根本沒有說服力！」身高165左右的李佳育笑罵，
「怎麼樣，是想炫耀上面的空氣比較新鮮嗎？」
「哎呦學姐，是天塌下來我們負責頂著啊！」王昱任用力吸了一口麵、然後才笑瞇瞇地說
。李佳育正想接話，交誼廳的廣播器裡就傳出火警通報。外頭開始出現騷動的同時、何志
謙和李佳育也立刻就跳了起來。
「這兩個就這麼放過他們？」
何志謙笑著轉頭問李佳育，李佳育雙手一攤，「誰叫他們排了裝住警器，算他們好運。」
「學長、學姐，路上小心！」站著目送兩位跑出去之後，王昱任和程祐寧才又坐下來繼續
吃。當然也不是說很希望時常出這種意外救援，只是真的要外勤，老實說程祐寧還真比較
想出這種外勤。
……怎麼說，感覺比較有實質上、而且立即的幫助？
「我覺得好像不能這麼說。」
晚餐的時候，方詠夏邊吃著程祐寧做的一些家常菜邊歪頭思考，「住警器這種東西雖然平
時的確不太會注意，老實說也有一點點破壞美觀的感覺……」
嘴裡帶著一點點辣味的紅燒豆腐，好吃得讓方詠夏忍不住瞇起眼睛。
「好吃？」程祐寧發現自己越來越能夠看懂方詠夏的表情，他忍不住微笑著問，方詠夏點
頭，「這真的很好吃，你好厲害。」
被那麼自然的稱讚，讓程祐寧果然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看著程祐寧忍不住臉紅的模樣，方
詠夏也笑了起來。他繼續自己還沒講完的話題：「但就像大家也都知道的，預防勝於治療
。雖然住警器好像意思還是不太一樣……」
「不過能夠在第一時間通知出去，總是能夠更爭取一點時間吧？」方詠夏眨眼，「只要能
多爭取到一些時間，那麼應該就算得上是非常有用的事情了……好啦，我只是想說，你做
的事情是很有意義的。」
方詠夏吃了兩口，發現程祐寧沒有聲音，他才驚覺自己講話實在也太無聊、搞得人家不知
道該怎麼接，他連忙笑著抬頭道歉：「抱歉，我講話實在太無聊……」
「完全不會。」程祐寧發現自己簡直是近乎貪婪地瞪著對面這個人看，怎麼樣都看不夠、
怎麼樣都聽不夠……
而就這麼正面撞進程祐寧完全不打算掩飾的炙熱目光裡，讓方詠夏感覺自己整張臉都瞬間
發燙了起來，他連忙低頭、用專心吃飯的動作來逃避那樣的視線。
「你、……不再吃一點？」
心跳加速太明顯，讓方詠夏連講話都暫時不敢再抬頭。
最近這段時間的上班休假、都剛好跟程祐寧錯開了。雖然只有方詠夏一個人在家，但程祐
寧還是都把事情先做得好好的、甚至在冰箱外面都會看到他細心整理的標示，告訴自己裡
面哪些要先吃、要怎麼熱，吃完之後放哪裡之類的……
明明已經習慣自己一個人了，也習慣心裡那個位置，就是這麼若有似無、隱約卻又絕對的
佔據著……那個永遠、永遠也無法回到自己身邊的人……才對。
但像這樣獨自在家的時候，打開衣櫃總是會看見已經清洗乾淨、整齊歸位衣服的時候，浴
室裡永遠保持晶亮乾淨的時候……
方詠夏總是會控制不了自己的，想念。
他發現自己總是會忍不住幻想，程祐寧是帶著什麼樣的模樣、一個人做這些事的。他會覺
得厭煩嗎？會覺得很瑣碎或者無聊嗎？
如果，他不會覺得很辛苦、那該有多好……
通常的狀況下，晚餐過後程祐寧剩下的工作就是把環境復原，這段時間方詠夏也許會留在
吧台邊隨意聊天，或者就回房間去整理資料與考試。不過方詠夏今天完全不想就這麼離開
公共空間，他於是坐在沙發上、隨意換著電視台……
而實際上，卻是在注意廚房裡頭程祐寧的動靜。
在結束了所有事情之後，程祐寧其實也不想離開。畢竟這是暌違了好久、好不容易能夠有
兩個人一起在家的時光。看到方詠夏留在客廳，程祐寧心裡暗自雀躍，這樣就可以有多一
點的、跟他相處的時間了……
「要喝點什麼嗎？」
假裝專心看影集的方詠夏朝程祐寧看了一眼，「水就好了，謝謝，我現在真的好飽。」
「好。」
程祐寧於是幫自己跟方詠夏都倒了一杯冰水，他順手拿了兩個吸水杯墊過來放在茶几上，
然後才把水遞給雙腳都縮在沙發上的方詠夏。
「謝謝。」方詠夏朝程祐寧笑了一下，伸手接過。
先是因為手指擦過對方的、以致於呼吸輕輕亂了千分之一秒，然後又因為程祐寧自然無比
的在自己身邊坐下、確實混亂了心跳。
「這是什麼？」
程祐寧自己也喝了一口水、杯子放桌上之後才問，方詠夏眨眨眼，「我也才剛轉到，看起
來是醫療相關的內容，我就忍不住停下來了。」
「這不會讓醫生有還在上班的錯覺嗎？」程祐寧歪頭、看著電視裡正在特寫的手術畫面，
方詠夏看得很專心，聽見程祐寧問、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指著畫面角落的器具盤，「完全
不會，那裡就錯了，這台刀不需要……」
「啊？」
因為畫面一閃而逝，程祐寧根本來不及看清楚，不打算解釋為什麼錯或者錯在哪裡的方詠
夏只是笑著說，「其實如果不放空看的話，大概會變成時間很長的大家來找碴之類吧？」
「那也太累……」程祐寧話還沒說完，他放在身邊的手機就發出來電震動，程祐寧很快瞥
了一眼誰打來的，然後才表情有點複雜地看了方詠夏一眼。
「嗯？」
方詠夏被看得有點莫名其妙，程祐寧朝他笑了一下，就把電話接起來。
「喂、……」
『小祐啊、我跟你說，我買到上次我們聊的那一牌手工醬油啦，你什麼時候有空回來拿？
』
聽到這個聲音，讓方詠夏猛地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程祐寧，程祐寧朝方詠夏眨了一下右
眼，「方媽，我明天下午開始值班，中午去找妳拿可以嗎？」
「等等、你們怎麼會……」
方詠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那分明就是林淑惠女士的聲音不是嗎？這兩個人什麼時
候發展成這種關係？
『你明天下午值班、中午拿怎麼來得及，我跟你說，醬油反正不會壞、下次你休假前再回
來拿就好，順便我要教你……』
實在無法假裝沒有聽見，方詠夏雖然勉強忍住去搶程祐寧手機的衝動、卻還是忍不住按著
程祐寧肩膀不准他動，然後才用跪趴在程祐寧上方的姿勢、朝著程祐寧的手機喊。
「媽、你在要人家做什麼啦！」
『喔，你在啊，怎麼那麼沒有禮貌、我在跟小祐講電話捏！』
林淑惠很明顯的差別待遇，讓方詠夏更是完全莫名其妙，「你兒子明明就有電話可以用、
跑去吵別人是你才沒有禮貌吧？」
程祐寧聽兩個人吵架實在很好笑，怕方詠夏這個姿勢又那麼激動會不穩，程祐寧本能地、
輕輕扶著方詠夏的腰，免得有意外。
『你又不會煮菜、又分不清楚糖跟鹽，跟你講是有什麼用？你不要吵我跟小祐講電話，去
去！』
「你、……」
方詠夏只覺得自家媽媽簡直不可理喻，完全沒發現自己跟程祐寧靠得有多近、姿勢有多曖
昧，他只是瞥了憋笑的程祐寧一眼，程祐寧連忙朝手機說：「方媽、我再把我們休假的時
間傳過去好了，這樣你比較不麻煩。」
『好喔！』聽見程祐寧的聲音，林淑惠立刻就笑開懷，『你上班很辛苦、也不要太累，早
點休息喔，好啦再聊！』
「方媽晚安。」
「喂、那我……」方詠夏簡直不可置信，他轉頭、看著跟自己不到十公分距離的程祐寧，
「她就這樣掛電話了？」
程祐寧一手自然無比地攬著方詠夏的腰、另一手把手機螢幕湊到方詠夏眼前，「嗯，她掛
電話了。」
「等等，你們什麼時候開始聊天的？」
總算記得要問這個最關鍵的問題，方詠夏維持著趴著的姿勢實在不太好說話，他於是打算
挺起身子來。
然後就赫然發覺自己現在跟程祐寧兩個人距離究竟有多近。

我嘴角一直不由自主的彎起來，越彎越高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