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We Can Go 5

作者: saies21 (蘑菇麵沒錢不加蛋)   2021-05-17 22:02:26
「你先回答我,為什麼你有錢買這些東西?」
媽媽沒有理會田文裕,筆直的唇線似乎在訴說她不會退讓。
「你擅自進我房間。」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媽媽把額頭埋進掌心,故意吐出在場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鼻息,肢體語言訴求此
刻的她是多麼疲累──她正為了親愛的兒子操心。
「我是你媽,我有權力進你房間。」媽媽指尖急促地敲打著switch的螢幕,發出「叩
叩叩」的聲音,「不然我要怎麼發現你買這些?」
田文裕的後腦勺一陣發熱,太陽穴也隱隱作痛,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正緊咬著牙根,也
無法得知自己的眼睛此刻佈滿血絲。
「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隨便進入我的房間。」他的喉嚨因為哽咽而疼痛,「──
你不尊重我。」
媽媽又嘆了一次氣:「這不是重點……」
「這就是重點。」田文裕沒有大吼,但每個字都像千斤般沉重,聲音撕裂,「你憑什
麼隨便進入我房間?這是我的隱私。」
「今天我要是不進入你房間,我會發現這些東西嗎?我是你媽!法律上我也有權力查
看你的到底都偷買了什麼。我……我是在關心你。」
「我不是在跟你扯法律,你連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我要怎麼把你當媽?今天我把
你當媽媽,你卻隨便翻動我的隱私領域,然後再拿出法律、拿出父母的權力之類的鬼東西
來壓我。」
「你只是覺得我不進你房間,你那些……那些背地裡的行為就不會被發現而已!我現
在問你的是,你為什麼有錢買這些奢侈品──」
「要我回答你,那你先回答我,你為什麼可以隨便進我房間?」
「你要我說幾次,我是你媽,我本來就可以不用許可就進你房間。不然呢?讓你就這
樣偷買一堆有的沒的,我們做父母的就都一輩子沒辦法發現你走歪?」
媽媽的眼眶泛出淚光:「文裕,我是為你好,我的行動都是因為愛你、所以才做出來
的。我真的很認真想當個好媽媽,所以才這麼做,不然我大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
沒看見!」
田文裕骨頭裡的芯從一開始的炙熱,到現在漸漸發涼,他的臼齒緊咬,拼命忍住奪眶
的淚水,他不會在這女人面前哭。不會在這個不尊重自己的女人面前哭。死都不會。
「就算是父母,就算你愛我,也不代表可以不尊重小孩。一次。一次就可以讓我對你
們的信任永遠瓦解。」
「……牛頭不對馬嘴。」媽媽疲憊地抹了把眼睛,不停搖頭,「我跟你不在同一個頻
率上,你根本不懂我在說什麼,也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恭喜。」田文裕說,「我也覺得跟你沒辦法溝通。這是我們唯一有共識的事情。」
「田文裕!」媽媽大叫。
「你先冷靜下來。你們兩個都冷靜下來。」
一直在身側冷眼旁觀的爸爸終於開口了,說出來的話卻是空洞的屁話。
「我很冷靜!是你兒子一直跳針──」
「你先聽文裕說說啊,你隨便進他房間,也有不對……」
「我要是不進去怎麼知道他哪裡來的錢買這些?!小孩子偷一次錢,一輩子都會偷下
去!」
田文裕不理會父母的失控,快步進房間一把抓了書包,什麼也沒說就打開家門要走。
爸爸還沒安撫完妻子,就焦急喊住兒子:「文裕,你要去哪!」
「跟你沒關係。……反正你兩邊都不想得罪。」
語畢,田文裕大力關上厚重的家門,把那個讓自己痛苦的家丟在身後。
他走在冬天晚上的街道,天色已經徹底暗了,路旁一盞盞的街燈點綴台北,不讓寂寞
的人太過恐慌。但也許正是這一道道人造光芒,才讓寂寞的人被迫看清自己扭曲的輪廓。
田文裕漫無目的的走著,情緒太過高昂,他的身體燥熱,吸進肺部的空氣卻冰冷得發
嗆。等他回過神來,自己正站在學校門口。
學校有幾處教室還亮著燈,大概是晚自習的同學,莊嚴的建築內部傳來鐘聲,田文裕
在校門口的長椅坐下。
他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滑開通訊軟體按了幾個鍵,把手機湊到耳邊。
「喂?」電話沒響幾下就被接起了,黃至安的聲音透過手機有些變質。
「……喂?田文裕?是你嗎?怎麼不說話?」
「……我在校門口。」
田文裕說完這幾個字,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像是潰堤一般奔湧而出,眼淚不斷滴落,他
再也顧不了什麼自尊心,對著電話那頭的黃至安哽咽大哭起來。
\
在等待黃至安抵達校門口的這段時間,雖然不過十分鐘,田文裕已經平復情緒,甚至
開始對自己剛剛的失控感到害臊。他抬手抹開淚痕,又用力搓揉臉頰,盡可能地把自己哭
過的證據消滅。偶爾有幾個出了校門的學生向他投以好奇的目光,但都沒有停留太久,大
概被當作等人的同校生罷了。
他盡量不去想家裡的事情,包括爸爸,包括媽媽,包括那些被攤在陽光下的事情。
但越不去想,思緒就越是要跟他作對。
他不會原諒。田文裕想。
他不會原諒媽媽擅自進他房間。其他什麼都好,自己偷買的東西被發現也好,反正他
也想破壞至今為止的扭曲變形但微妙保持著平衡的關係。
可是由媽媽來揭開這一切傷疤,是田文裕怎麼樣都不能接受的結局。偷錢是他與爸爸
心照不宣的默契,她卻介入了,還是透過擅自進入田文裕領域的形式來干涉這段只能屬於
父子兩人的默契。
傷痕累累的廢墟總有一天要倒塌,甚至田文裕自己也在一點一點抽出那些腐蝕的磚頭
,只有這塊土地上的廢墟與障礙物都清除後,他才有可能建造一棟真正的家,但不能是媽
媽來推倒最後一道牆。絕不能是她。
她毫不尊重田文裕,擅自刺破他心中的膿瘡。她也不知道,那是他心中唯一的聖域。
由田文裕開始的錯誤,因為爸爸默許而蜿蜒延續的曲折。過往歲月裡爸爸經由金錢來
撫平或傷害田文裕的無聲交談,還有他藉著物慾來掩蓋性慾、填補內心空洞的夜晚──那
都是將他割得鮮血淋漓,卻還是緊緊捧在手上的寶物。
這些東西怎麼可以讓一個外來的女人來結束?
田文裕平靜的情緒又開始沸騰,他喘不過氣來,只有名為憤怒的氣體在身體內膨脹,
即將撐破他支離破碎的軀殼。他不斷吸氣,寒冷空氣凍傷他的肺部,但全身都在燃燒,猶
如一場自燃的熊熊烈火。
所有滾燙的東西都從田文裕的眼眶滴滴答答地掉落至大腿,在制服褲上刻下一個又一
個印記。他緊握拳頭,指甲在手掌嵌入半月形的記號。
不能原諒,不能原諒,不能原諒……
「田文裕!」
一道熟悉的呼喊把田文裕從火舌中拉了出來,黃至安跳下腳踏車,一把摟住他。
田文裕的臉靠在黃至安的胸膛上,感受黃至安激烈起伏的呼吸。顯然他一接到自己電
話就馬上騎腳踏車過來。四周彷彿靜謐下來,只有黃至安那比自己還要急促的心跳聲,以
及略為粗喘的鼻息。田文裕聽著這些聲音,莫名地冷靜了下來。
「……沒事了,放開我。」
「喔、喔。好。」
聽到田文裕這麼說,黃至安才回過神來似地鬆開了手臂,兩個大男生都尷尬地轉開視
線。黃至安方才來得焦急,跳下腳踏車也沒停好就摟住了田文裕,此時腳踏車倒在地上,
輪子空轉的聲音突然格外清晰,他趕快把它停好。
黃至安卸下背後的書包,從裡面拿出一包面紙,是政治人物宣傳時發的那種,他抽一
張出來,遞給田文裕。
「不哭了吼?來,擦一下眼淚。」
田文裕接過面紙,原本眼淚一直掉還不覺得有什麼,用手指抹開淚水也不在意,但在
接過專門擦眼淚的工具後,自己哭得唏哩嘩啦這件事就像是被法官敲下法槌一樣變成一件
不可反駁的事實。
……好丟臉。
田文裕三兩下擦去臉上的痕跡,他的臉頰發燙。
黃至安又拿出了他平常使用的水壺:「補充一下水份。」
被他這麼一說,田文裕才發現自己的確口乾舌燥。
黃至安再自然不過地取過田文裕手中的衛生紙團,又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對方身上
,還不忘叮嚀:「是熱的,小心點喝,不要被燙到。」
田文裕一邊看著黃至安把自己用過的衛生紙團拿去丟掉,小心翼翼地啜飲一口熱水,
感受熱度從喉嚨一直流通全身,肩上黃至安的外套也替他擋住了寒風吹拂,此刻的溫暖和
剛才被憤怒燃燒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黃至安看田文裕安靜喝水,眼睛也有了焦點,才像是全身力量抽出般大大鬆了一口氣
,也在他的身邊坐下。
他斟酌著詞句,不知道該對剛剛才嚎啕大哭一番的朋友說什麼,字句在舌尖翻來覆去
,只吐出一句「你……」就被田文裕打斷了。
「你想要什麼?」
「……什麼?」黃至安反應不過來。
田文裕重複一遍:「你想要什麼?」
「我……」
「什麼都可以。只要是用錢買得到的。我有錢。」
田文裕放下水壺,慢條斯理從書包的暗袋裡拿出一個破舊的錢包,他打開那個錢包,
裡面是他被破壞衝動支配的那一夜所偷來的錢。
「這裡大概有三萬塊吧,夠嗎?」田文裕問,語氣輕鬆地像是在問今天的天氣。
他此刻並沒有物慾,可是內心的空洞瘋狂彰顯它的存在,並一點一點向外侵蝕。
除了物慾,田文裕不知道其他填補那塊空洞的方法。
-待續-
*謝謝觀看:)
*雖然本來就不會描寫到相關情節,但還真不知道田跟黃誰攻誰受呢,寫一寫覺得不管哪
種都很香(托腮)
*每個登場人物我都蠻喜歡的,但寫這章時特別喜歡媽媽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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