燮泰此次是出來尋找煉製法寶的材料，見到一處山明水秀，靈氣充沛之地，便降落在附近
的村莊。他收起身上的威壓，裝作一名道人，想和村民打聽此處是否有什麼靈脈？卻發現
村民們分成兩邊，互相對峙著，氣氛十分緊張。
燮泰一問之下，知道了村中會鬧水患，而且水患的原因和降雨無關，這就十分有趣了。
能抓到一些有靈性的妖獸來做材料那自然是好，若找不到也沒關係，畢竟帶著靈氣的材料
十分稀有；只是燮泰沒想到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活捉一隻化形不久的水妖！
燮泰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置牠，因為水妖沒有皮或是骨能利用，拆了牠並沒有意義。而且燮
泰想弄懂那突然衝進他腦中的喜悅心情是什麼，是來自水妖的攻擊嗎？燮泰將氣息流轉了
一番，沒發現自己身上有異狀。
燮泰踏著雲，抵達一座荒涼的山谷。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鎖，往下一丟，只見那個鎖落地的瞬間變大，成為一道可以進入
的門。
燮泰推門而入，山谷的景色瞬間變換，綠草茵茵，流水潺潺，一點都不是門外那土地龜裂
，寸草不生的模樣。燮泰關上門，門又變回小小的鎖，而門外乾旱的景象就這麼消失了；
燮泰撿起鎖，信步走到不遠的涼亭，將腰間的乾坤袋打了開來。
「嘩啦——」燮泰沒料到乾坤袋裡面竟然裝滿了水！噴湧而出的水潑得燮泰一臉錯愕。這
不可能啊？伏妖索應該會限制妖物動用術法，那少年怎麼可能還能作祟？而且要將乾坤袋
裝滿，那至少也要翻江倒海程度的術法才有辦法辦到！
燮泰捏了個淨身訣，將自己清理乾淨後，看到少年隨著那些水流出，只剩下上半身，下半
身像是幾片破損的蟬翼一般，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
「水……」燮泰腦中竄入這句。雖然沒看到少年的臉，但燮泰可以肯定就是少年用意識在
和他說話了。
伏妖索應該不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傷害吧？難道自己要害死這隻水妖了嗎？燮泰嘆了口氣，
知道自己這麼心軟很不該，可是他實在無法斬殺懵懂無知的妖物；他這個弱點不知道被仙
界多少同修嘲笑，也因此吃了不少虧，可是燮泰可以確信這隻水妖是真的化形沒多久，不
是在騙他。
燮泰從懷中拿出水囊，讓少年靠在自己懷中，餵了牠——或者應該用「他」來稱呼——幾
口水，富含靈氣的水讓少年激動的咬著水囊不放，燮泰好笑地抱著無法行走的少年來到泉
水邊，設好防護結界之後解開伏妖索。伏妖索鬆開的瞬間，少年一下就竄入水中，警戒的
盯著燮泰。
「你造成村民的財物損失我才捕捉你，你若立下死誓不再作祟的話我可以放你走。」燮泰
溫言說道。
財物損失是什麼？作祟又是什麼？少年困惑的看著燮泰，模仿著他的發音，燮泰聽到少年
那牙牙學語的口音就感到頭痛：少年不會說話！正因為如此，所以只能用意識和外界溝通
嗎？
燮泰嘆氣，用意識問少年：「你在那條河裡待多久了？」
少年歪頭，不明白燮泰在問什麼，燮泰換了好幾種方式問才發現：少年像剛出生的嬰兒一
般，只能感覺到善意和惡意，太過複雜的句子就無法理解。
這下可好，抓了個大麻煩回來——燮泰擅長從妖獸身上取得材料來煉製法寶，不擅長馴服
妖獸為己所用啊！而就地放生更不可能，少年完全不明白事理，放出去只會再度危害人間
。
燮泰沒輒，只好向他擅長降妖的道友請教——免不了又被削了一頓，燮泰一邊心疼自己煉
製了兩百年才完成的法寶，一邊從道友手中接過一卷竹簡：初級的召喚術，裡面記載著怎
麼和鬼魂精怪結下契約，還有違約時怎麼懲罰那些鬼魂精怪……這給剛踏入仙門的徒弟看
還差不多！燮泰氣得大罵，和道友討價還價了一番，道友才多透漏一些控制妖獸的訣竅給
他。
等燮泰掌握控制妖獸的術法，回到自己的洞府時，發現少年肌膚透著淡淡的粉色，懶洋洋
的趴在泉水邊打嗝。
「……」這是喝醉了嗎？燮泰不記得自己有留下酒啊？還是病了？這隻在山林之中自然孕
育而成的水妖和其他成精的動物習性不同，不能用常理判斷他的行為。
燮泰一邊警戒，一邊踏入結界中；他用拂塵柄戳了戳少年的肩，少年驚醒，恍神了一會兒
，看到燮泰的瞬間撲了上去，燮泰早有防備，手一揚，將少年打回泉水之中。
「嗚嗚嗚……」為什麼唯一可以溝通的對象要把自己推開？少年很難過。他開始哭泣，燮
泰這才發現少年沒有惡意，而他哭的時候泉水也跟著翻湧，竟有上漲的趨勢！
這是燮泰傍著靈脈開闢的洞府，裡面的一花一木都是由他的術法所構成，沒想到少年竟然
能影響這眼泉水？燮泰好像明白為什麼那個小村莊老是淹水了——因為少年在哭。
燮泰感到很頭痛，他嘆了口氣，拍了拍少年的頭，少年停止哭泣，困惑的看著燮泰，泉水
也不再上漲。燮泰感覺到少年想親近自己的欲望，發現他必須用哄小孩的方式來哄這名少
年，從道友那邊得來的術法完全沒用啊！
抱著少年會有危險嗎？燮泰心中猶豫不決，少年淚眼汪汪的用目光乞求著，燮泰又嘆氣：
自己怎麼就這麼容易心軟呢？
燮泰和衣泡進泉水中，伸手招了招，少年不明白燮泰的意思，燮泰只好主動拉著少年的手
，讓他來到自己身邊。
少年被燮泰牽著手，臉色漲紅，泉水竟然又開始上漲！燮泰吃驚的察覺少年的靈力可能比
自己估計的還要多，而且他不會控制！除了教他說話之外又多了一個任務啊……燮泰無語
望天。
燮泰壓制住上漲的泉水後，抱著少年，不斷拍著他的背，運氣協助他控制四處亂竄的靈力
；少年起初不願受到燮泰的限制，掙扎了下，但燮泰懷中的溫度讓少年留戀，慢慢放鬆了
警戒，讓燮泰制住他溢出的靈力。
「……」過了一會兒，燮泰發覺少年整個軟趴趴的靠著他，不像先前那樣掙扎……竟然睡
著了？他到底沒有戒心到什麼程度啊？燮泰無奈的看著懷中熟睡的少年，心想趁機了解一
下天生的水妖也好？他伸手在少年身上四處捏了捏：上半身和人類無異，可是腰部以下彷
彿泡在水裡的紗一樣，沒有雙腿，所以少年「行走」的時候必須藉著水一起移動，導致移
到哪淹到哪嗎？
除了說話、控制靈力，還得教水妖化形嗎？燮泰知道這風險很大——妖物越是聰明，就越
有可能危害人類；身為仙人的他興趣是煉製法寶，不是拯救蒼生，但放任妖物在凡間作祟
那可是不行的！如果將他關在這洞府裡呢？洞府和燮泰的意識相通，萬一少年作祟的話會
直接傷及燮泰。
天下蒼生和區區一名仙人的隕落……不用想都知道怎麼抉擇。
燮泰嘆氣：自己怎麼就這麼心軟呢！
※
等少年睡醒，看見燮泰坐在泉水邊，他撐起身體，想要讓燮泰抱著，可是只要他一爬上岸
，泉水就會被他帶動而溢出，燮泰推了推少年的頭，掀起自己的長袍下擺，讓少年看清自
己的腿：「腿。你能化形嗎？」
少年不明白燮泰的意思，燮泰只好在泉水旁邊走給少年看，只要少年讓水淹出來，燮泰就
會將他推回泉水中；幾次下來，少年終於理解了，伸手摸著燮泰的腿想確認形狀，燮泰也
很大方的脫掉鞋襪，讓少年觸碰。
等少年摸夠了之後泡在泉水中，用力憋了好一會兒，總算化出一雙腿。
「很好。」燮泰牽著少年的手扶著他上岸，有了腿之後少年移動不再造成淹水了，等他能
將靈力運用自如之後說不定能將他培養成侍童呢？
……嗯？自己什麼時候想這麼遠了？燮泰甩甩頭，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套青色長袍替少年穿
上，然後要少年坐在涼亭中等他。
「嗚……」少年看燮泰轉身就要走，焦急的拉住他的衣服，燮泰安撫的拍著少年：「我進
屋一下，很快就出來，等我，好嗎？」
少年雖然聽不懂燮泰在說什麼，可是他誠摯的眼睛和溫柔的嗓音平息了少年的不安，少年
怯怯地放了手，燮泰微微一笑：「很好。是說……該幫你取個名字了。要教你的東西很多
，就叫你『阿啟』吧！」少年眨眨眼，只覺得燮泰的笑容很好看，讓自己心神一亂，差點
無法維持腿的形狀。
燮泰發現阿啟的長袍下擺溼了，知道他還沒辦法很好地掌握化形的技巧，便拍了拍他的頭
：「我出來之後若你還能維持原狀，我就給你一點甘露喝。」
由天地靈氣孕育而成的少年在化為人形之後長得十分精緻，雖然水妖可以任意改變身體形
狀，但少年化形參考的對象是脫去肉體凡胎的燮泰，化為人形之後四肢修長，肌膚白皙，
又有著一頭異於常人的白髮，坐著不說話看起來就是高深莫測的仙人。
只是燮泰見過少年懵懂依賴的模樣，知道他實際上就是個大號的幼兒，忍不住又拿出一支
玉簪，替少年挽好髮髻之後笑了笑，進屋查看他煉製到一半的材料。
那個雪白的動物進去之怎麼這麼久還沒出來啊？阿啟等得有點焦躁。他扶著涼亭的柱子，
練習站立，確認自己能站穩，而且可以維持腿的形狀之後，慢慢地往雪白動物的去向前進
。
剛才他是怎麼進入的？阿啟推了推門。燮泰在自己的洞府內也沒設防，門就這麼被阿啟推
開了。
屋裡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有些阿啟不曉得是什麼，而有些是阿啟看過的動物，乾癟癟
的趴在那裡。阿啟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覺得有點害怕，便繞開了走。
「咕嚕咕嚕咕嚕……」更深處的地方傳來水翻滾的聲音，這個阿啟認得。他朝著聲音前進
，發現雪白動物站在台子上面，正在攪拌什麼，而他攪拌的東西底下有火！阿啟不知道該
不該將他帶開，因為火很危險！
之前雷劈在樹木上引發大火時，森林裡的動物驚慌地四處逃竄，那迎面撲來的熾熱氣息讓
阿啟感到不舒服，他揮手隔開熱氣，發現動物們都往他身邊聚集；這是他唯一能和動物們
接近的時刻了，他捨不得那些動物被火吞噬生命。
燮泰當然知道阿啟進屋了，他看起來有點焦急，真是黏人的孩子呢！燮泰確認那隻獸角還
沒煮到能冶煉的程度，便放著讓它繼續煮。
「哼、哼……」阿啟看燮泰終於離開那個台子，哼著聲，連忙將他拉了過來，並伸手設下
薄薄的水霧，阻絕火焰傳來的熱氣。
身周一陣清涼，燮泰微微瞪大了眼：阿啟在擔心他嗎？雖然不曉得阿啟為什麼這麼緊張，
但被人在意的感覺讓燮泰感到很窩心。他拍了拍阿啟，將他帶回泉水邊，並從懷中掏出裝
著晨露的小瓷瓶，給阿啟當作獎賞。
阿啟喝下仙草上汲取的晨露之後臉頰通紅，雙腿一軟，竟然站不住！燮泰這才知道過多的
靈氣會讓阿啟呈現喝醉的狀態！
居然喝水喝到醉嗎？燮泰將無法維持人形，下半身又漸漸變成薄紗狀態的阿啟帶離泉水邊
，心想乾脆利用一下他這種能力，便讓全身變得溼漉漉的阿啟躺在花圃中，用他化成水的
靈力來澆花。
用水妖來澆花，自己應該是仙界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