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強風吹拂/走灰]他與他:白霧與吶喊

作者: tainmang (tainmang)   2020-12-15 16:23:12
*時間點在新星與火花之後,也可當獨立短篇閱讀。
*小說、動畫、漫畫內容混用,對於灰二傷勢的部分融合了小說的設定及動畫的片段。
*這篇我覺得非常流水帳,只是寫出他們聊天的內容而已,真的很抱歉。
當時間向夜晚推進,正值下班的交通顛峰期,驟雨有如小小的、確實的不幸般落到了街道
上。
人行道上的人群被雨滴打的爭相走避,濕淋淋的躲到屋簷或商店裡避雨。沒過幾分鐘旺盛
的水氣就像霧般推積在道路上,黑色的柏油路和車子被雨澆的油亮亮的,周圍繽紛的光線
在積水和雨霧中延展拉長,彷彿融化了的彩色糖霜。
阿走兩手拿著背包放到頭頂,在水幕中奔跑著,他的跑鞋輕快的踩過行人穿越道的白線,
兩三步後就來到另一個街區。然後他一個轉身,腳步於磚道上濺起水花,閃入了街角旁的
燒烤店裡。
店內的空氣乾燥溫暖,瀰漫著炭火以及油脂的香氣,喧鬧聲和玻璃杯碰撞的聲響充盈室內
,阿走趕緊關上拉門,將又濕又沉的世界隔絕在門外。
「阿走!」城太和城次的頭從一個小包廂的牆壁上探出來,舉起手招呼他,「這裡,這裡
。」
阿走脫下淋濕的外套掛在手臂上,朝他們走去。「不好意思,因為訪問的關係來遲了。」
「別在意,我們剛剛已經點菜了。」尼古拍拍他身旁的空位,順帶問道,「灰二呢?就剩
他了。難道他還在公司?」
阿走坐下後老實的回答,「不是的,灰二哥去聯誼。」
他的這句話砸得其他人措手不及,大家似乎被按了暫停鍵般同時停止動作,目光驚恐的射
向阿走。他們過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包廂突然爆出的聲量讓隔壁桌的客人頻頻回頭。
「什麼?你們分手了嗎?」、「搞什麼鬼啊阿走?」竹青莊的成員帶著世界末日降臨的表
情,七嘴八舌的大聲控訴著。
King被啤酒嗆到瘋狂咳嗽,他的臉色漲紅、五官縮在一起,看起來隨時可以去世,但他不
顧自己可憐的氣管硬擠出聲音,「誰提的分手?不會是你吧!阿走?」
此時阿走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話引起了誤會,趕緊回過神慌張地否認,猛搖雙手,「我們沒
有分手!灰二哥是陪公司的女同事去聯誼,等聯誼結束後就會過來了。」
桌旁的大家發出長長的抱怨和鬆一口氣的聲音,王子餘悸猶存的按著自己的胸口,「原來
是假警報,我還以為我唯一萌的真人CP就要被拆了......」剛才猛然站起的阿雪虛弱地坐
下,手肘撐在桌上把臉埋在雙手中,用被打敗了似的聲音嘶啞的說,「阿走...把話說出
來前要先經過腦袋啊。」
阿走的臉羞恥的燃燒著,垂下頭和大家道歉,「真的很抱歉!是我思慮不周。」旁邊的尼
古見狀搖了搖阿走的肩膀打圓場,「好了,來喝點啤酒放鬆一下。」
尼古打開一罐啤酒放到阿走的面前,阿走紅著臉道謝後開始解釋,「不好意思引起了騷動
,因為灰二哥陪同事去聯誼的情況不算少見,沒想到會引起這樣的誤會,但我們的感情是
沒問題的。」
這時神童隔著桌子將身體探出來,對上阿走的眼睛問,「不過為什麼灰二哥會答應呢?」
接著他突然憂心忡忡的補了一句,「是因為不想讓公司的人知道你們的關係?」
「啊,那個、其實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了。」阿走露出靦腆的微笑,摸著後頸說,「拜託灰
二去聯誼的女同事們也都很清楚我們正在交往。」
「真的假的?」尼古挑起一邊的眉毛,擺出很難相信的表情。姆薩則困惑的唸著現有的資
訊,試著理出頭緒,「她們知道灰二兄有戀人,卻還是邀請他去聯誼,灰二兄也沒拒絕?
好奇怪。但聯誼不是為了找到另一半而舉辦的活動嗎?還是這是日本人特殊的社交模式?

阿走喝了口啤酒,把鋁罐放回桌面時發出叩的一聲,「因為前陣子的社會新聞報導很多聯
誼引發的糾紛和傷害事件,我們公司的女同事對聯誼有些不安,所以想拜託熟識的男性朋
友一起去,除了當戰友外也可以擋住一些心懷不軌的人,而灰二哥可靠又很擅長引導話題
,是公認的女性之友,對她們來說是最好的人選。等到聯誼結束後女同事也會分攤灰二哥
的餐費,還會另外加點一些熟食讓他帶回家跟我一起分享。」
阿走接著補充道。
「灰二哥認為這是得到總務和會計部人情的好機會。況且接觸田徑圈以外的人,也可以聽
到外界對於運動或長跑選手的第一手感想。我覺得灰二哥還蠻樂在其中的。」
阿雪像感到不可思議般搖搖頭,用莫可奈何的口吻評價道,「不愧是清瀨━絕不放過任何
機會━灰二。」旁邊的城太還是皺著眉頭問,「阿走,你不擔心灰二哥會喜歡上參加聯誼
的女孩子嗎?」
「不會。」
「真有自信啊。」阿雪嘖了一聲。
「因為我跑得比較快。」
城次別過視線,有如中學生般噘起嘴巴不甚痛快的承認,「你這麼說還真是讓人無法反駁
。」
「而且灰二哥對其他人說過我是他所追求的全部。我想長跑部的大家都瞭解這是什麼意
思...」阿走思考了幾秒後又追加了一句,「除了社長。」
King抱著頭發出一聲拉長的嘆息,「......我才來這間店沒多久而且另一位還沒出現,我
就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承受更多閃光了是怎麼回事?」
王子開始在手機上瘋狂打字,口中不斷低語著「這段對話真是超棒的本子題材」之類的話

而顯然無法放心的神童提醒阿走。「阿走,你真的無所謂嗎?心裡不舒服的話要跟灰二說
。」
阿走朝著他笑了笑,再次向他保證自己支持清瀨的決定。
「我沒意見,我相信灰二哥。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約定好要在感情上對彼此誠實了。」
King本來想勸阿走在其他方面也要求一下清瀨,不能什麼事都順著對方,但他還來不及開
口店員就端著盤子從旁邊出現,開始把方才點的菜端上桌,為數眾多的肉片盤在長桌上堆
成小山,引起饑腸轆轆又飽受驚嚇的眾人一陣歡呼,King也順道把想講的話拋諸腦後。
坐在中間的阿雪伸手把肉盤分給其他人,接著叮嚀阿走和尼古,「你們先把灰二的份撥出
來吧,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到。」
King咬著筷子說出主意,「烤好再夾到他的盤子裡就好了吧。」
「否決。沒有熱度的烤肉還算是烤肉嗎?太悲傷了吧。」阿雪無情的阻止了這項提案。一
旁的阿走和尼古表情肅穆的點頭如搗蒜。
阿走在內心感嘆有可靠的學長在真是太好了,手上勤快的做著分配食物的工作。
粉紅色的肉片被依序放到烤網上,很快的便烙上烤痕,呈現淡淡的咖啡色,晶瑩的油脂被
逼出表面,順著肉的紋理流淌著,散發出讓人感到飢餓的香氣。
城太專注的用目光檢查每片肉的熟度,有如烤肉達人般的照顧他負責的烤盤,同時打算一
心二用,開口銜接起剛才的話題,「你們長跑部還有誰知道你和灰二哥在交往?」
同樣主動為學長們服務的阿走想了一下後回答,「行政部門的同事是第一個發現的,女孩
子真的很敏銳。助教、經理還有其他跑者也是,現在只剩我們的川本社長還不知情。」
正用另一隻夾子協助阿走把肉翻面的尼古聽到這句話後幽幽的開口。
「但川本社長似乎很欣賞你們兩位,讓他知道對你們來講比較有利吧,也可以避免『幫你
們介紹女性朋友』這種尷尬的場面出現。」
阿走紅了耳尖,在把烤好的肉片分給學長時有些心虛的說,「我們只是認為不需要特地說
出這件事,要是社長開口問的話我們也不會否認。而且我和灰二哥有在阻止其他人拿『社
長什麼時候才會發現』的這件事來賭博了。」
此時除了阿走以外的人都在心裡默默的想同一件事━━阿走你把人類想的太簡單了,他們
絕對還是偷偷的在賭啦。
「但知道的人真多啊,你們是在大家面前公然放閃或互相餵便當嗎?」阿雪用盤子接過城
太遞來的烤肉時,露出促狹的表情猜測道。
這個問題讓紅色從阿走的耳朵迅速蔓延到臉頰,他尷尬的支支吾吾了好久才說出實情。
「那是...我的錯,長跑部聚餐的那天我不小心喝醉了,穿西裝的灰二哥看起來又特別好
看...我抓著他的領子就......」
尼古看著差點連脖子都要燒起來的阿走,決定在難得的聚餐日再當一次照顧學弟心情的好
學長。
「對了,一直忘記問。灰二最近上採訪時穿的西裝是怎麼回事?他一直都是穿運動服派啊
。」他順便出手拯救了因阿走太過害羞而忘記翻面的烤肉,幸好只是邊緣有點焦掉。
阿走立刻對他投以閃閃發光的眼神,感激的接下了這個轉移話題的機會。
「因為之前有間服飾廠商來找灰二哥,請他務必穿著自家的衣服上鏡頭。」
阿走記得那是自己跑完東京馬拉松後發生的事情。他們返回公司後被川本叫進了社長室,
由於自己在這場賽事的成績相當不錯,所以兩人都以為社長是要跟他們討論媒體的採訪事
宜,沒想到川本卻跟清瀨表示,有某個服飾品牌希望清瀨能穿著自己提供的西裝進行訪問

阿走向他們述說當時的經過,「那間品牌的經理說自從灰二哥在媒體上露臉後,各方面的
評價都蠻不錯的,年輕人對他的氣質和長相接受度高,與灰二哥有關的報導或文章在網路
上的轉發數很亮眼,所以他們希望能遵循英格蘭足球隊索斯蓋特教練*的模式,讓西裝在
日本掀起熱潮。」
城次不知為何突然感動起來,「難怪最近在鏡頭上的灰二哥都穿得很正式。以前在青竹沒
感覺,他老是穿著那件破棉襖、全身運動服跟圍裙走來走去,但灰二哥真的很適合穿西裝
。」
阿走大表贊同。他雙手握拳,用突然找到同好般的熱情眼神注視城次,肯定又開心的稱讚
道。「灰二哥穿西裝真的超級帥!」
尼古看著突然激動起來的阿走,覺得他真不愧是清瀨灰二後援會會長,今天的戀人濾鏡也
有好好地開著呢。
King把新的肉片放進被夾空的烤網,油脂滴進炭火時發出嗞嗞的聲音,「是說,灰二面對
媒體時必須要穿西裝,阿走你今天才剛做過專訪,那他今天不就會━━」
這時一個灰藍色的身影擠進他們的小包廂,阿走在注意到來人後表情馬上亮起來,接過對
方的公事包放在轉角。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灰二哥!」此時包箱內又爆出一波音量,「好慢啊你這個傢伙。」阿雪在一片嘈雜中高
聲說道。
「━━穿著西裝來這裡。」後半段的話被King乾巴巴的含在嘴裡,變成一陣被壓扁的聲音

尼古伸出夾子,開始把之前分給灰二的肉放進烤盤裡,「我們才談到你和衣服的事呢。」
阿雪也湊了過來,拉住他西裝的袖口,瞇起眼睛盯著傾斜的四個疊排釦,「看起來真是講
究。」
灰二大方的把西裝外套脫下來,讓顯然很有興趣的阿雪研究個夠。
「啊,這件啊。記得是廠商下一季想推出的新品,打算先讓我穿著在鏡頭前亮相好觀察社
群媒體上的反應,算是在試水溫吧。」
尼古把烤好的肉片夾進清瀨的盤子裡時壞心眼的問道,「聯誼的結果如何啊?灰二。有碰
到理想型嗎?」
「尼古學長!」阿走的身體一顫,尷尬的喊了出來。
「這個嘛......」清瀨裝出嚴肅的表情,拇指抵著下巴沈吟了一會兒。然後他握住阿走放
在桌上的手,「我在大四的時候就碰到我的理想型了,你們說不定有見過喔。」
全桌的人都笑了起來,只有阿走摀著臉嘆了一口氣。
灰二接著分享今天發生的事,「不過這次的聯誼有人一見面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有點吃
驚。本來以為他是對運動有興趣的人,沒想到是因為對方的妹妹追蹤了阿走的推特,他才
認得我的臉。」說完後清瀨也開始動筷子,這次聯誼的地點是咖啡廳,時間又比較短,他
根本沒吃什麼就過來了。
「不意外啊。」阿雪給出評價。他把外套還給清瀨,端起海鮮盤把蝦子和花枝放上烤盤。
「雖說是阿走的推特,但內容有七成都是跟灰二有關的生活瑣事和照片,只有三成在講自
己和比賽的資訊。真的想要瞭解阿走的動向還不如去追蹤你們公司的官方帳號。」
「就是說啊,阿走,你怎麼不多拍一些你自己的照片。」城次在一旁叫道。
阿走把食物夾給清瀨時用不自在的語氣回答,「自拍什麼的...我不行啦。而且當初社長
和灰二哥說我只要寫自己想寫的內容就好。」
這時反而是城太站在阿走這邊,他用一副「你們是第一天認識阿走嗎」的表情說,「這完
全是阿走的作風啊。畢竟這可是不管訪談主題為何,都可以把話題帶到自家教練身上的藏
原━教練骨灰粉━走本人親自寫的推特呢。」
默不作聲的尼古在內心贊同不已,自己每次看到跟阿走有關的報導時,總覺得果然有實力
的人就是任性。阿走在記者會和雜誌上提到灰二哥的方式,讓他懷疑阿走得到好名次的目
的就是為了在大家面前稱讚自己的教練。
但尼古不知道的是常與阿走接觸的媒體人對這點也了然於心,習慣了阿走三句不離清瀨的
事實。阿走對自己的話題是句點王,但只要一講到清瀨他就會變得滔滔不絕,摸清他的個
性的採訪者最後甚至樂於主動在對話中提起清瀨的名字,這樣阿走的回答會更積極,原本
老實的臉上也會如曙光乍現般露出笑容,表情生動起來,讓攝影師拍出更好的照片。
King在此時不讀空氣的問阿走,「所以,結論是你只想寫灰二嗎?」
不過他隨即感覺到一陣帶著笑意的銳利目光掃向他,King只好把「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官
方推特經營成灰二粉絲專頁的樣子」這句話跟著烤肉一起默默的吞進肚子裡。好可怕,自
己的舍友在畢業後不動聲色威嚇人的功力似乎還提升了。
清瀨把視線收回來後清了清喉嚨,決定出聲聲援自己的戀人。
「阿走願意使用推特已經很努力了,他一開始還不大想開帳號呢。」
這是事實。當初他們的社長提出這個建議時遭到阿走異常堅決的抵抗,後來川本可是對阿
走循循善誘、努力了好久,最後連清瀨都一起拖下水才說服成功。
神童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點點頭,「說的也是,阿走連在大學時都沒開過自己的推特帳號
。」
看到其他人對自己的社交情況這麼有興趣,阿走感到有些無奈,「......大學時是因為大
家都住在青竹,要聯絡很方便。我的生活中也沒什麼重要到要讓其他人知道的事情。」
「反正最後又是在灰二哥的威逼利誘下用了推特吧,我懂。」
王子用感同身受的表情看著他,阿走知道他一定又想起了「不跑箱根驛傳就要被迫搬出去
」的恐懼。
「灰二哥沒做那些事,是我自己決定的。」阿走的面孔透露著困惑,無法理解為什麼大家
都用「好了,你不用再解釋了」的表情充滿關懷的看著他。
但他很清楚,自己是為了與親近的朋友以外的人分享那些自認為很重要的事物,才會開始
使用推特。雖然他心態轉變的契機還是來自於清瀨就是了。
大概半年以前,阿走與清瀨參拜完出雲大社後開著租來的汽車一面觀光,一面往東廣島車
站的方向前進。在開過一所學校大門時清瀨把車子停在路邊,打開車窗,接近傍晚的風灌
進車內,帶來鄉間特有的清甜氣味和乾燥的涼意。他把手肘枕在車窗框上,掌心托著被夕
陽照的發紅的臉頰,沈默了片刻後向阿走介紹道:「這是我以前就讀的高中」
阿走望著清瀨看不出波瀾的側臉。天邊的薄光在他的面孔上劃分出壁壘分明的曲線,接著
往下延伸到圓形的領口裡。清瀨落進陰影處的嘴角放鬆,眼神沈靜安定,彷彿是遠行的旅
人眺望自己再也不會回去的家鄉。阿走突然間感到坐立不安。
他從清瀨和藤岡口中所知道的那些關於自己戀人的高中時光,幾乎全是一些不好的回憶,
話語中的碎片讓阿走勾勒出一幅由挫敗和惋惜組成的想像,清瀨說起這自己的這段經歷時
,總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阿走甚至聽得出在他的語氣中覺得自己有點蠢的意味。而當事
人不以為意的過去,對阿走來說卻像是不知從何而來、悶悶的、小聲卻固執的不斷響起、
老是突襲著他的遠雷。
阿走每次都想跟他說,不是這樣,你很好,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不是你的錯。
但哪怕自己是剛與清瀨認識的大一新生還是交往多年的現在,他都不知道此時的自己該怎
麼揀選能讓對方好過一點的言語。未曾受過無法痊癒的傷、人生中最深的挫折只是被踢出
田徑隊的他懂什麼呢?不論是歷練的深度還是為了克服苦痛所下的努力,清瀨的經驗都多
出太多。
若想要安慰他人的話,自己太淺薄了。
這樣是不行的。
阿走常沮喪不已的想著。
他受盡跑步的眷顧,而清瀨卻永遠失去它了。自己既不能分享清瀨的痛苦,也沒辦法體會
他的困境,那些懸在自己嘴邊的話不過是自我感覺良好的一面之詞,光是想想就感到蒼白
無力。
學長們和清瀨都說自己的溝通能力確實有在進步,阿走有時也就這麼信了。但只有他知道
每當開啟這類話題時,無言的沈默會長成一隻怪物,把他的舌頭和反應能力侵吞入腹,牠
總能將自己打回原形,使阿走又一次的記起,那些真正重要的、非說不可的心意自己其實
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走、阿走!」
清瀨的聲音讓他身體一顫,待他回過神後便看到那雙棕色的眼睛印著夕陽的金色亮點,面
露擔憂的看著他。
阿走心虛的道歉,「......抱歉,灰二哥你剛剛說了什麼?」
清瀨觀察了他好一會兒,接著用體諒的口吻說。
「你是不是累了?我原本想問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但如果沒精神的話還早點回去好了。」
「我要!」阿走立刻強調,「我們走吧,灰二哥。」接著他迫不及待的打開車門跑到校門
口,朝著清瀨奮力揮動雙手,舉手投足都在盡力表達出精力充沛的樣子。
儘管清瀨還是一臉不大相信的表情,但他還是出了車外向阿走走去。
他們一起進入校園,繞過千篇一律的教室和公佈欄,毫無人影的走廊和柱子宛若水泥鑄成
的肋骨,在暖橘色的光線下散發出一種詭譎的既視感。清瀨在經過特定的幾個地點時順道
講起自己在這間學校回憶。他和同學是如何在午餐時間擠進人滿為患的餐廳,並且順利搶
到豬排飯。文化祭時,他們的班級是在哪間教室搭了一個耗盡心血卻破綻百出的鬼屋。他
曾和長跑部的學弟躲在哪個不起眼的二樓走廊轉角,偷看學長對女生告白,然後默默的幫
他打氣。
清瀨述說的同時,正對著向光面的臉上不見絲毫因腿傷而被侷限住的陰影。他的表情、聲
音和手勢巧妙的搭配起來,把那些精彩的時刻表演得活靈活現。清瀨用輕鬆又自在的方式
把阿走不曾聽說過的過去完整補齊,被時間扯碎的拼圖漸漸從黏合的字句中浮現,凝結成
一灘確切又曖昧的顏色,無法一概而論、宛如清瀨雙眼裡印照著的夕陽的顏色。
聽到這些後阿走感覺自己的腳步變得比剛進校園時更輕盈,胸口僵硬的縮起來的部分有如
經過按摩般緩緩鬆開了。
「我以前就在這裡練跑。」他們站在廣場的草地上,清瀨指著橢圓形跑道對阿走說。
當他們逛到戶外的操場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天上微弱的透出灰藍色的光,眼前被跑道
包圍的草地看起來好黑,彷彿雪地裡的黑色湖泊,可以把過去發生在操場上的事情一件不
漏的吸進去。
阿走怔愣的看著那與自己高中操場大同小異的場地,旁邊的清瀨用略帶懷念的口吻試著把
回憶帶到兩人的眼前。
清瀨指著圍牆邊的角落說,「我們通常會在那塊草地做暖身操,那邊在夏天有建築的影子
可以遮檔陽光,冬天時又有旁邊的圍牆阻擋東北風,是全校地理位置最好的一塊草地了。
記得高一那年天氣變冷後,我和其他人在做操時都會盡量靠近圍牆一點,先到的人就能往
裡面站,晚來的人只好站在外面,全部的人之中只有藤岡不會特別挑選做操的地點,好像
在哪裡做操都無所謂的樣子。」清瀨敬佩的說,「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知道他一定能成為一
個強大的跑者。」
接著他們沿著跑道慢慢繞圈,清瀨放緩語速低聲的說,「不過那塊草地也是我在受傷後最
常待著的地方,到了最後我居然開始討厭那個角落了,等到高三又可以開始跑的時候,我
每次都會站到離圍牆最遠的地方做操。」
只能抱著受傷的膝蓋坐在角落的心情,直到現在清瀨仍記憶猶新。
那時他常仰望天空,觀察雲朵,想著這個世界這麼大,無邊無際,卻只有他被困在右膝的
那一小片丟失的骨頭裡。眼前的父親逆著光的背影和隊友在跑道中盡情奔馳的畫面讓他好
不甘心,他老是思考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明明連跑得比他慢的人都可以那樣自由自在
的跑步,命運卻讓這樣的傷害降臨在決心為跑步奉獻一生的自己身上。
他一面祈求神明讓自己趕快好起來,一方面又衝著神明埋怨為什麼讓他擁有這樣的天分、
這樣的父親、讓他喜歡上跑步後又給予他如此脆弱的身體?
而再次回到校園的清瀨已經不這麼想了。高中生的清瀨一直以為是身體背叛了他,而真相
是他拋棄了自己的身體,為了自己那顆沒辦法在其他地方活下去的心。
高一的秋天,當清瀨感受到小腿的疼痛後便偷偷的找方法緩解症狀,他以為自己的身體狀
況自己最清楚,怎麼可能不是呢?因為自尊心的緣故,清瀨沒有向父親坦承身體的異樣。
而後又因為自己的任性,不聽醫囑擅自改變了跑步的方式,使傷勢進一步惡化。
神明曾給過清瀨復原的機會,他卻為了追求當下的秒數而放棄了那寶貴的時機。
他沒辦法面對停止奔跑、成績被超越的恐懼,被焦慮蒙蔽雙眼的清瀨在內心幻想出一個目
標,擅自假設只要達到某個階段,跑步就能拯救自己,讓啃嗜自己的焦躁和絕望不翼而飛
。在因跑步而感受到的劇痛中,清瀨記得當時的自己是多麼的害怕,怕到無法忽視的線索
一次一次的遞到他的眼前,暗示未來的慘狀,他卻閉上眼睛,摀住耳朵,不聽勸阻的往自
己希望能抵達的地方前進。但清瀨讓固執的內心與自己身體對決的結局是雙方都一敗塗地
,因為他原本就是在向世界請求一個無法達成的願望。
後來即使清瀨知道,右膝的傷對跑者來說等同宣判死刑,高三時的他仍不顧一切的在賽道
上拼盡全力。他始終倔強的盯著遠在天邊的終點線,對近在眼前的東西視而不見。好像自
己不去證實,惡夢就不會成為現實,不管清瀨告訴自己多少次他可以繼續跑下去,由訓練
所累積下來的傷害依舊存在於他的肌肉和骨骼裡,直到最終變得支離破碎。
到了大學的最後一年,雖然自己右膝還是不堪重負的垮掉,他大概一輩子都必須跛著腳走
路,但清瀨還是很感激這具被他強行推至極限的身體。它熬到自己遇見阿走,支撐著他直
到跑完箱根驛傳,清瀨對此懷著無法訴諸言語的慶幸。他並沒有得到過去自己所奢望的、
完美的結局,然而清瀨再也不會祈求任何事,自己最大的心願,已經全都在那天達成了。
而今日的島根仍如往常一般,原本灰濛濛的天空在夜間突然變得晴朗開闊,滿天都是碎亮
的星辰,清瀨感到有趣的朝操場邊緣揮揮手,「還有那邊。我對自己復健後第一次出賽的
狀況太不滿意了,氣得把鞋子扔到跑道上,但不知道是跑道還是鞋子的彈性太好,居然一
路滾到旁邊的樹叢裡,害我在生氣的同時還要趴到地上伸手去找不知道卡在哪裡的跑鞋,
後來藤岡還跑過來跟我一起找。」
阿走聽到後笑了笑,「藤岡真的很照顧隊友。」
「是啊,他為人穩重熱心,內心也很堅強,跑得又快,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他整個人都
有點夢幻過頭了。」清瀨聳聳肩,用莫可奈何的語氣說。
「不過也因為遇見了他,我才能在嚴苛的訓練和漫長的治療期中撐下去。」
清瀨握住阿走的手,與他十指交扣,阿走則順勢把他的手撈進自己口袋裡。他望著清瀨臉
上從容的表情,想像高中時期的他和藤岡一起跪在地上把手往樹叢裡伸的畫面,阿走在內
心第一次真心的感謝藤岡,感謝他能在這裡陪著清瀨,度過一段那麼艱難的時光。
不久後他們回到通往操場的走廊入口,清瀨轉過身再次環視這片凝聚了自己的喜悅、希望
、憤怒、絕望、心灰意冷的賽道。
距離自己最後一次站在這裡的日子已經流逝近六年的歲月,但目光所及之處卻都沒什麼不
一樣的地方,彷彿時間在這一小塊地區自顧自的沈澱下來,執拗的拒絕了所有的變化。
也因為所有的設施都如此完整的保留下來,更讓清瀨體認到自己是如何與過去的心境拉開
距離,他能誠實的接納那些雜亂又激烈的情緒,然後勇敢的以旁觀者的角度審視因衝動而
導致的苦果。
當他把過往從腦海中抽出來,用舌頭捻成言語時,清瀨發現伴隨記憶而來的悔恨早已被自
己強壯起來的心靈磨的朦朧而薄透,過去如枷鎖般捆住他的執著,現在卻變的這麼輕,有
如冬天時縈繞著呼吸的白霧。於是他把記憶從舌尖送回去,飄向思緒之洋的深處,等著未
來的某一天再度被召喚。
他將永遠記得這一切,卻不會被它所困擾,直到意識到這一點,清瀨才恍然發現他原諒了
那個時候自己,或許還有他的父親。
果然只要前進,抱著信念前進,一步一腳印的堅持著,他所留下的足跡以及構築的那些事
物或許一時半刻看不出作用,但從來不是沒有意義的。
清瀨用鼻子深吸一口氣,再從口中慢慢吐出,他的表情倏的柔和下來,眨眨眼睛後露出神
清氣爽的微笑。注意到他的變化的阿走用關心的目光詢問著清瀨,對方則用自己專屬的「
我沒事」的眼神回應他。
他們從操場朝著門口慢慢走去,在即將步出校園時清瀨語帶失落的感嘆道,「我原本以為
經過這麼多年學校會有什麼變化,但現在看起來都跟我高中時沒什麼差別。寬政大可是連
竹青莊都改建了。」
阿走走到車門旁邊,望向清瀨笑著說,「這樣也不錯啊。雖然聽起來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但我一直很希望能參與那段我們相遇前的時光。所以能夠來到這裡,看到灰二哥以前生活
過的學校,踏上你以前跑過的跑道,簡直就像與灰二哥的過去對話一樣。」
清瀨則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回應,「說得很好啊,阿走,只是既然阿走在表達方面已經進步
這麼多的話,達成到社長的要求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
阿走嘆了一口氣,打開車門坐進去,當他拉上安全帶時求饒似的說,「這點就請放過我吧
。」
「為什麼?」
清瀨發動車子,準備重新回到被中斷的返家路線上。
阿走雙手抱胸往背後一靠,小聲的抗議,「我都已經跟社長說自己不擅長使用文字了,他
居然說隨便寫些生活雜事和自己的心情就能讓我的粉絲很開心。還希望我的帳號下禮拜就
能上線什麼的,我可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
「灰二哥是文學院的,所以才覺得寫東西很簡單吧。」阿走壓低聲音嘟囔,隨後發覺自己
的這句話實在太像鬧脾氣的小孩了,頓時有些羞恥,默不做聲的把頭轉向一旁的車窗。
阿走看向變得漆黑的窗外景色,除了偶爾飛過的路燈外都是一片黑暗,有著星星的夜空甚
至比地面還要明亮許多。清瀨的高中居然在這麼偏僻的鄉下,阿走對此感到很驚訝。
「文字這種東西慢慢練習就好,除了天才以外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當然文學院也是。」
清瀨感到好笑的說。
或許有些人會以為阿走是在毫無理由的自尋煩惱,但清瀨知道阿走是因為看重自己傳達出
來的內容,所以才覺得不能以漫不經心的態度面對追蹤自己推特的粉絲,這種不管遇到什
麼事都認真以對的態度,清瀨真的相當欣賞。
「我想阿走寫出來的一定不是隨便內容,因為你在訪談上表現得很穩定,回答雖然簡短但
重點清晰。如果即興發揮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的話,我不認為文字的表達會有問題。」
清瀨趁著這個機會調侃他。
「而且,你都能對著記者說出那麼多我的事了,在網路上分享一下自己的小感想應該不會
太難。」
阿走無措的低下頭看著自己交握的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兩者的不同。
「灰二哥,那不一樣。」
「你把這件事看得太嚴重了,阿走。」
清瀨轉動方向盤時說。
「你或許以為使用文字需要什麼資格,但不是這樣的。有很多時候,文字只是一種無聲的
吶喊。」
「吶喊......嗎?」阿走轉頭望向清瀨的側臉,不解的咀嚼這兩個字。
「是啊,想法就像兔子,如果只憋在心裡就會因為寂寞而死去,它必須在人與人之間的交
談和理解中才能存活下來。所以我們把那些無處可去的心情、碎的到處都是沒辦法給予名
稱的感覺、只能從瞬間窺見的激動、從別人那裡得到的靈魂散片捧在胸口,用文字證明它
們曾經存在,然後對著世界吶喊出聲。有時候只是這樣而已。」
清瀨盯著前方輕聲問道,「阿走,你難道沒想過對這個世界吶喊什麼嗎?」
問句從兩人間滑過,話語的尾端攜來一片寂靜。清瀨不在意阿走的沉默,太過了解對方的
他知道此時不用催促阿走,一旦他省視自己的內心並做出決定,便會把最真誠的答案帶到
清瀨的面前,就跟跑步一樣。
阿走凝視了他好一會兒後終於把視線收回來,注視前方被汽車大燈照亮的馬路。車身周圍
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似乎只有被車燈照亮的那一小半圈的道路是存在的,那片被照亮
的地面跟旁邊的大片黑暗比起來多麼不起眼,但它卻好好的引領著他們,成為兩人與世界
的連接點,使清瀨和自己不至於失重而飄向夜空。
「我好像想到自己可以寫什麼了。」阿走喃喃的說。
「是嗎,太好了。」
清瀨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當竹青莊的成員步出餐廳門口時,雨已經停了,但空氣中仍殘留了一層厚重的水的氣味。
大家彼此吆喝著告別,三三兩兩的散去。清瀨與阿走也步向回家的方向,走了一會兒後阿
走用手指勾住清瀨提著的塑膠袋,「灰二哥,我來吧。」
「不行。」清瀨立刻拒絕,稍微用點力把袋子拉回來,接著換到離阿走較遠的左手。「你
已經幫我提公事包了。」
阿走反駁道,「又沒關係,那袋是今天栗原小姐和中村小姐招待我們的料理吧,應該不會
很重。」
「既然不重的話我拿就可以了。」清瀨順著他的話說,「而且讓你提的話我就沒辦跟你牽
手了。」
清瀨停下腳步,把右手心攤開放到阿走的面前,翹起一邊的嘴角邪惡的說出選項。
「阿走,你是要牽我的手,還是牽一個袋子。」
阿走不服氣的瞇著眼睛,兩人互瞪了好幾秒阿走才如被打敗似的握住那隻手掌。
清瀨的臉上勾起得意的笑容。
再過兩個街區就是他們共同的租屋處。雖然進入住宅區後馬路上的車流少了很多,但兩人
都沒見過因為橫向車道沒車而不顧交通號誌闖越十字路口的情況發生,停在路口的車輛如
人造場景的玩具車般乖乖的待在白線後,好似等著看不見的幽靈隊伍通過。
兩人在走到空蕩蕩的十字路口時也守規則的停了下來,悠哉的等待通過的號誌。這時盯著
號誌燈看的清瀨突然開口。
「不過剛剛聽他們說起推特,我才想起當初對你說的那番話。」
阿走有點摸不著頭緒,清瀨對他說的話實在太多了。
「灰二哥說的是...?」
「『吶喊』啊。」
清瀨看著阿走純然的黑色雙眼。
「知道阿走這麼認真的在思考我的事情,我很開心。不過我也覺得你該多喊一些跟自己有
關的話題。」
阿走望著清瀨似乎是感到有些可惜的表情,半晌後抬起頭看向上方,今晚的東京因下過大
雨的關係,雲層彷彿都化為水滴墜落了,一顆一顆的星星毫無保留的閃爍著光芒,看起來
與島根的天空十分相似。
阿走仰著頭,當他開口時語速很慢,但嗓音透露出一股深思熟慮的堅定。
「我認為我的跑步是由自己的雙腳以及灰二哥的理念所組成的,我的每一步都有我們的存
在。」
阿走說完後沉默了一陣子,接著轉頭凝視清瀨,那真摯的灼熱目光讓清瀨的心跳漏了一拍
,街上的燈光倒映在黝黑的瞳孔中,竟比真實的本體還要閃亮,「所以當我說到灰二哥的
時候等於在說我的跑步,我其實一直都有提到自己喔。」
清瀨呆了一下,深棕色的雙眼好似無法移開般的望著對方。
這種說法不是把我整個人都算進你的生命裡了嗎?發現話中的隱藏含意後,清瀨霎時有種
被反將一軍的感覺。
「......你現在在這方面的腦筋也動得很快了嘛。」說完後把自己的手從阿走的掌心抽出
,趁著人行道指示燈轉綠的時機大步往前走。
阿走從後面追上來,伸長了左手,想把清瀨提著的塑膠袋接過來。
「灰二哥,把袋子給我吧。」
清瀨有些不耐的開口,「阿走,我說——」
「是灰二哥自己說牽手不然就牽袋子的。」阿走講得振振有詞。
清瀨先是微微睜大眼睛,說不出話的盯著對方那一副理所當然的面孔。接著臉上吃驚的神
色消退,轉換成被噎住似的五味雜陳,長嘆一口氣後摀住自己的眼睛低下頭。
若不是正站在大街上,清瀨可能會蹲下去抱住膝蓋,久違的讓自己當一會兒鴕鳥。
「我是不是真的把你教壞了啊。」
當清瀨哀嘆著把右手放下,便看到一隻手掌在他的眼前張開。清瀨的目光順著那隻手向上
移動,最終與自己的小男友對上眼。
給我手,不然就給我袋子。阿走厚著臉皮用目光對清瀨這麼說。
於是清瀨終於放棄他身為年長者的自尊,把右手放在阿走的手心。阿走則手腕一翻,得寸
進尺的與清瀨十指交扣。
「我倒覺得這是灰二哥唯一沒有教我的。我們已經認識快六年了,總不能只有我什麼都沒
進步,停在原地吧。」他用光明正大的態度說。
清瀨感到自己的臉開始燒了起來,他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喉嚨。
「我不是說過你保持這樣就好了嗎?以前的阿走多可愛啊。」清瀨抱怨到最後聲音越來越
低,變成堵在嘴裡的碎念。
阿走態度乾脆的拒絕了,「請不要期待這種事,我會覺得自己要被拋下了。」
「要怎麼拋下你啊,你跑得快的要命,更何況——」清瀨舉起右手,紅著臉在他面前晃著
,「你不是抓得這麼緊嗎?」
阿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就笑出了聲音。
灰二哥好可愛,真的好喜歡他,自己簡直幸運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用提著公事包的手摟住清瀨的背後,將他抱進懷裡,嘴唇湊到對方色彩鮮艷的耳垂前,
他呼出的氣息使清瀨的耳朵又變得更紅了一點。
「沒錯,我可是很努力的。而且我確實跑得很快,馬上就會追上去。」阿走輕聲的說,「
不論是什麼地方。」
清瀨放鬆身體倚靠進阿走的懷中,慢悠悠的開口,「聽起來有點恐怖。」
「唔...恐怖嗎?」阿走稍微把懷抱拉開了一點,想用目光確認清瀨的意思。但清瀨隨即
鬆開他們交握的手回抱了他,將距離再度縮短。
「但如果是阿走的話,」清瀨把下巴擱在阿走的肩頭,他的聲音很輕,像吹動髮梢的暖風
,「又讓人感到很安心。」
清瀨不經意的話語落在阿走的胸口,一段段音節宛如驟雨的聲響,無預警的打出水花填滿
了他的心湖。
不知道為什麼,阿走覺得自己又輸了。
他也知道自己贏不了,但難道不能平手就好嗎?至少不要讓自己顯的太笨拙。
想到這裡的阿走吐出一長長的口氣,將清瀨的身體更深的擁進懷抱中。
清瀨和其他人都認為阿走說了太多跟清瀨有關的事,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有更多、更多想
要表達卻無法化為文字的感觸。他目前對著世界述說的,不過是那些因為太過急著想攫取
一切,卻在內心滿載的情況下從邊緣逸出的聲音。
但他終有一天會對著世界喊出來的。他向自己發誓。
包括那些比滴在皮膚上的眼淚還要炙熱。
比跑完全馬後的心跳還要激烈。
比扯皺床單的性愛還要狂亂。
比早晨的親吻還要繾綣。
比任何星屑、滿月、電光、火焰、朝陽都要明確的。
他對他的情感。
END
*英格蘭足球隊的總教練索斯蓋特(Gareth Southgate)在賽事期間總是身著英倫紳士的
西裝背心造型。這不僅在球迷間興起西裝背心的潮流,更讓打造這身服飾的Marks &
Spencer Menswear銷量上升了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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