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端是青竹夏風響(外傳三)

作者: dcain (醬醬薑薑薑)   2020-12-13 21:15:36
※上回師父的別墅仙宮原持有人的一些故事,
因為看上回回應大家(?)應該是滿想看的
加上最近管不住手,寫了幾篇,就、就放在一起
大家隨意看看。故事都是片段片段串在一起,
時間線雖然是跳的但我覺得應該還算好懂
先友情提醒這是個三角戀!謝謝XDD
※另外有借用一些道經設定,星君等名稱職位也是挪現有來用居多
※貼在上回番外的東鷗篇也直接搬來這篇開頭放比較方便閱讀
〈東甌〉
  「東甌。」四瀆仙君來到東甌的星界時,甚感心驚——東甌歸屬的星界,幾千顆從星
皆是黯淡無色,本該飄散在星界中的濃郁靈氣稀薄到撐不了一名星君的修行,當他降到東
甌所在的主星上時,只見那未曾名響天界的俊逸星君已是滿頭白髮,周身氣數盡逝,看來
命不久矣。
  偏偏這樣他還在笑。
  「好久不見,四瀆,你這帝君前的大紅人,怎麼有空來我這小地方?」曾經繁花千萬
開,天有流霞,地有銀河的東甌星如今荒蕪一片,僅存那巍然的仙宮屹立,東甌一如往昔
頭戴九旒冠冕,身著銀繡直裰白衣,裸足,踝上有三色珠鏈,看來瀟灑優雅,雖然面色蒼
白、功體大散,那身氣質卻未曾改變,他半躺在三頭九翼百赤鳥從獸身上,對著四瀆流盼
言笑。
  這樣的他,身上靈氣正不斷散去,足見道心已毀,道行滅盡,不出數個時辰,東甌星
君就會再也不復於世——除非他選擇踏入魔道,斷星位,離正道,置死而後生——但這樣
的他就再也不是那曾經笑傲上天界,曾以一人之力,戰群魔三千的東甌星君。
  三頭九翼百赤鳥認得四瀆,牠正為主人的逝去感到憂傷,對著四瀆發出哀戚的鳴叫。
  四瀆甚怒,卻又不忍罵他,憋著淚顫手走到東甌身邊,摸向他一頭白髮,三兩詞碎的
不成調:「你、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怎?怕不是看我一頭白髮如飛雪,好看的讓你都不會說話了?」東甌懶散抬手,拍
拍四瀆,四瀆乃四條大江匯聚而成的精魄,三千六百年前得道飛昇至上天界,四百年前晉
升為星君不久;他初到上天界時,東甌曾帶他多次斬魔遊歷,於他如父如兄,常常如此輕
拍他逗他玩,但當四瀆奪得星君之位後,東甌就再也不如此做了,沒想到數百年後還會被
他這般對待——但這人再過不久就要魂傾魄滅。
  怕也是最後一次被東甌這樣拍肩,四瀆忍受不住,哽咽道:「才不好看,醜死了……

  「哭什麼呢,堂堂星君了,別哭了。你來看我,我很歡喜,四瀆。」東甌低嘆一聲,
他撐不了多久了,臨別前能見到友人一面,得他心憐,也感到不枉走這一遭仙途,於心甚
慰:「真的,很歡喜。」
  「你就這樣了嗎?帝君無法幫你?還是我、我給你靈氣助你修復?還是、還是……你
到底為什麼要為了青丘那混帳,把自己弄成這樣……」四獨大慟,輕輕抓著東甌,說到最
後,終是忍不住了。
  聽到青丘二字,東甌輕笑:「哎,別提他了。也謝謝你,但我功體渙散,是受天道之
責,你耗費多少靈力也是留我不住,更不提仙丹妙藥有什麼幫助……噗,我本就是最擅長
做仙丹妙藥的,所以我最清楚。帝君他、他如今不待見我,還是不要吵他罷。」
  其實東甌還有話未說出口,他這情況,帝君來也無用。
  四瀆用力搖了搖頭,提到帝君是又氣又怒:「分明你是為了保青丘才惹帝君生氣,帝
君也明白的!」
  青丘星君,是東甌傾慕已久之人。
  東甌為了青丘,幾千年來做過多少事,耗費多少心思,卻始終盼不到對方一個回眸垂
憐;青丘從一個小小文官一路爬到文星之首,這其中得東甌多少幫助,在這上天界中,有
眼的人都會明白。
  雖然說東甌與青丘間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四瀆就是不懂,青丘這人怎可以這麼
冷情?這麼捨得?
  而東甌又是多麼的癡傻。他為了替青丘奪得機運,觸怒天道,受萬雷擊打,最終魂消
魄散,毀去所有道行。竟還不悔、竟還不悔……
  「沒事的。不過就是捨了現在所有,忘盡前塵,再重走一遭人間路罷了。」東甌笑的
灑脫,他年幼生於下界,是個普通的牧羊童,偶然受路過的青丘點化,知他有仙骨可踏長
生路,便這麼走入仙途。
  他修道萬年,遇過許多,走這仙途他從未有悔,更無悔耗費一生癡戀青丘。
  當年在小小牧羊童前高傲俊逸的仙人,是他一生的仰望。
  就算那個小牧羊童,在不知不覺間,仙路踏的比對方還要寬廣,還要精彩,還要有所
成就,但於他來說,青丘始終是心中的第一。
  也不知為何會那麼喜歡這人,努力修行種種,不過就是冀望能與他並肩共行,能得他
一聲叫喚,能同他暢笑高歌——分明、分明他從前在凡間,還是個小小牧羊童時,青丘跟
他一起唱過歌的……
  這樣追著對方千年多,也終究是有些累了,也是因為太累了,才會不小心毀了道行吧
?東甌低低笑了起來,邊笑邊咳,不懂只是功體渙散,為何喉頭會發癢,眼眶會這麼酸疼
,他輕聲道:「沒事的,四瀆……重來一次也不錯,下一世,我願生為凡人,沒有靈根,
壽命普通,做個尋常的牧羊人,養一大群羊,日日快活就好了……」
  「你真是個傻瓜……」四瀆知道東甌很是懷念在人間的日子,曾經他養過一大群四角
金羊,這種羊在修界中是最無用的事物,鎮日只會吃吃吃,肉不鮮美,羊毛粗糙,僅有那
四角勉強可拿來磨磨當個器具,卻也不耐久放,偏偏東甌很是喜歡,養在他的星界中一塊
靈氣充裕之處,沒事就去摸摸羊逗逗他們玩,那樣的蠢舉還曾惹帝君笑話……
  「哎,這世上就算修到我們這種境界,又有幾個人真是聰明的?什麼都能堪破呢?四
瀆,像你這樣很好。往後無法再同你一起玩耍了,偶爾可要想想我……」東甌聲音越來越
小,他抬手將他那悉心製好的仙宮縮成如芝麻大小,交付到四瀆手上:「四瀆,這仙宮是
我畢生心血,待我魂散,星界傾殞,萬物不復,唯這仙宮我捨不得,還有錦羽……」
  三頭九翼百赤鳥聽到自己名字,又鳴叫了聲,牠三顆頭擠在東甌身邊,看似快哭了出
來——但這種靈鳥天生不會掉淚,只能哀戚叫喚不止。
  東甌輕柔摸著錦羽的腦袋,他身體已近乎半透,身上點點星光,道體將亡:「勞你…
…將這仙宮放到下界去,有處小世界,正經歷過仙魔大戰,靈氣散亂,道修魔修死傷不少
,想必會有有緣人需要這仙宮幫助……錦羽、錦羽你就帶牠回妖界去吧……讓牠自由……

  「我才不要,要做你自己做去!」四瀆握住他的手,恨恨捏著那小小仙宮,淚終於忍
受不住大落:「我才不要!」
  「你啊,四條河化作的精魄怎麼這麼倔強呢……怕不是吞了太多凡人淚水學了不該學
的……」東甌輕聲笑著,說出了他第一次與四瀆見面時說過的話。
  四瀆初上天界,性格強硬,惹了許多修士不快,在一次仙宴上,被一群仙君挑釁,東
甌隨手救了他後,拍拍比他高上不少的四瀆肩膀,如此笑他。
  那時候四瀆很是氣怒,不懂眼前這不怎麼高,看來瘦弱的星君怎麼能這麼強悍一下子
就打飛許多修士,救了他卻又這樣笑他。
  但他卻是喜歡這人——覺得這名笑容颯爽的星君,是個可以結交的朋友。
  四瀆本以為、本以為他能跟東甌一同走在這長生路上,做永遠的朋友的……
  「我就是吞了太多凡人的淚,才懂你們這些曾是凡人,苦苦爬上仙路的道君們有多麼
蠢!」四瀆將頭埋到東甌胸前大哭,回著他——那亦是他第一次回東甌的話。
  東甌輕笑:「哎、真是條倔強的大河……」
  * * *
  「帝君,東甌星君殞滅了。」
  上天界帝君所在仙宮中,帝君正與文星之首青丘星君密談要事,一道彩羽飛訊飄到二
人面前,傳來這般訊息。
  「是麼。」帝君接下那飛訊,看向青丘星君。
  對方冷峻面容沒有一絲鬆動,彷彿聽聞到的消息不過就是個陌生仙君的殞滅。
  但這並不是——東甌乃青丘點化攜來上天界的道童,追著青丘數千年之久,為他做過
許多事,一心傾慕於他,但凡有情人,該是有點傷心、有點難過。
  青丘靜靜回望帝君,沒有言語,沒有一絲情緒。
  掐碎了那片飛訊,帝君唇角勾出一抹譏諷的笑意:「青丘,剛剛說到哪兒了?」
  青丘回道:「回帝君,說到下界百朝仙魔之戰後續,該如何蘊養大地靈氣……」
〈放歌〉
  燦金色的羊毛如同一片熟透稻草,在空氣中蓬鬆顫動,放眼望去,東甌星界中的一顆
小靈星上,有近八百隻四角金羊異獸擠在一塊,有的熟睡,有的嚼著靈草不斷吃著,有的
拿角頂著同伴,有的正蹭著外貌清瘦俊逸,披散頭髮,裸足哼歌的星君。
  不遠處一塊草皮上,一只三頭九翼百赤鳥靠著靈通縮成跟群羊差不多大,慵懶趴在好
幾只羊上打滾。
  「小星,等等,這不能吃。怎會想吃衣服?真是的,吃草去吃草去!」挪開咬著衣角
的小羊嘴巴,東甌星君摸了摸這只被他取做小星的羊哄著,小金羊的額心有著一點白痕,
看起來狀似星子,便被他取了這名。
  東甌哼著歌,沒有動用仙術,而是正在悉心用雙手替四角金羊梳毛。
  在仙界中,這種容易存活、繁殖力旺盛、到處吃靈草的異獸很不受待見,肉不美味、
毛皮比起許多妖獸來說粗糙太多、角也不強壯、更不太聰慧,故此鮮有人養來當妖寵。
  唯獨東甌星君,異類般的養了這麼一群,還特地放到他所屬星界一處靈氣旺盛的小星
上,他為了金羊們,在小星上引了條蘊滿靈氣的小河,種滿芳美的靈草、各種酸果甜莓小
叢,就為了讓這群貪吃的羊不會餓著,並常在閒暇時窩在一群羊中,隨興歌唱。
  曾被帝君賜名東君戰神的堂堂星君,興趣竟是養一群無用的異獸而不是什麼威猛高大
的妖獸,這事在上天界眾多仙修裡一直是件笑話。
  但東甌從不管那些碎語譏笑——他那被帝君賜與的重要九旒冠冕被隨意丟在某隻金羊
背上,前陣子帝君特別賞他的三重綾錦袍也被蓋在一塊大石上,剛剛才被他拿來枕著當午
睡用的墊子。
  「東甌,你就是這樣待我賜你的東西?」東甌星君正哼的愉快,背後突然一道柔和聲
音傳來,驚的他抱住小星。
  小小金羊亦被嚇到,發出驚慌咩咩叫聲,氣呼呼嚼住東甌的長髮。
  「帝、帝君!您怎來了?」扯著被小星咬的都是口水的長髮,東甌瞪向來人,只見六
千多年前新登上位、曾與他共戰群魔的帝君一身華袍,臉上掛著玩味笑意,坐在他群羊中
最大只的金羊身上,一手拋著他那九旒冠冕。
  身為眾仙之首,帝君能力極強,渺無聲息來到,東甌竟是一點都沒察覺。
  巨大金羊是群羊之首,平素脾氣不是太好,連東甌都拿牠有些沒辦法,但如今牠也懼
於帝君威壓,可憐兮兮看向東甌,一臉:「這神仙真可怕,怎好意思坐我身上?」的委屈
表情。
  劍眉星眼,鼻梁高挺,唇薄俊美的帝君揉著他臀下金羊,笑著將九旒冠冕拋向他道:
「閒來無事,聽說你養了一群羊,便來看看。」
  最好日理萬機的您會有閒暇時候!接過冠冕趕緊戴上,東甌張了張唇,想著這鎮日掛
著笑顏,看來溫和的帝君在戰場上大殺群魔的狠樣、想著他在議事時隨口幾句便把其他星
君們氣到回不了話還笑的溫雅模樣、想著他好幾次調侃自己還一副有理的笑容——又想到
這人可是帝君,最終還是選擇不回話了,他揉揉鼻子,「那、那您隨意看呀。」
  東甌只是客套,豈料帝君真就那麼隨意起來,他從金羊身上跨下,步伐優雅巡過眾羊
,走到東甌身邊,問道:「這只你剛喚牠小星,其他只呢?你都起名了?」
  您到底是悄悄來了多久?東甌指著群羊之首道:「那只首領叫金星兒,他老婆叫銀星
兒。還有這只——」
  七百九十一只羊,每只都有名字。金星銀星大星小星紅星白星,東甌取名極為隨便,
卻又牢記著每只羊的模樣,一個也不會認錯喊錯,四角金羊好歹也是異獸,有些靈智,聽
到他喊名字,乖乖乖乖咩咩回應,一時間群羊此起彼落,咩個沒完。
  遠處縮著翅膀正躲著帝君的三頭九翼百赤鳥錦羽,被那群咩聲吵到把頭埋進翅膀裡。
  帝君挑眉,一副「我這下屬怎這麼閒?」的神情聽著東甌介紹到第三十隻羊時,終於
抬手制止了他:「剛剛你唱的又是什麼歌?我沒聽過。」
  您最好會聽過啦!薄紅染顏,東甌長長睫毛一顫,在外頭對著其他星君們總是臉皮極
厚的他這時終於有了些羞恥心,因為他剛剛唱的可是在下界中,牧羊人最常唱的情歌。
  什麼好姑娘啊,咱用一百隻羊可否將你娶回家啊——什麼美的像山的長髮女孩啊,你
是我草原上最明亮的星星呀——
  帝君怎這麼閒?還不快回去!本以為講羊名字可以讓帝君無聊到離去,也不覺得對方
會待很久的東甌尷尬笑道:「哈哈哈,那個、那個……屬下還在人間時,學過的幾首情歌
……」
  「是麼。挺好的,再唱唱。」俊顏展笑,帝君招出了一把五弦琴,隨手一彈,竟是精
準的彈出剛剛東甌哼唱的曲調。
  帝君在成為眾仙之首前,在仙界中最為知名的,就是他出眾的琴藝。
  而他已經很久沒有在眾人面前彈琴過了。東甌知曉這件事,看見帝君竟招琴出來,都
呆了半晌。
  東甌從未聽過帝君的琴聲,也未曾想過有一日會聽見。
  纏綿求著姑娘的情歌曲調繚繞於空氣之中,四角金羊們都被那美妙琴聲給迷醉了,紛
紛停下吃草、鬥角、咩咩叫、你蹭我我蹭你的舉動。
  帝君的琴藝就是如此高超,連妖獸都為之折服沈醉。
  您太閒了吧?而且這是拿上司的權力逼迫下屬吧?東甌張嘴,好想說些什麼,但見帝
君笑吟吟看著他,一副「你怎還不唱?」的模樣,又想著,這可是那個帝君彈的琴。
  那個聽說因為琴聲太美,還曾被多位仙君求愛過的帝君琴音呀……聽了好一會,東甌
紫府震盪,不是不能理解為何有人光是聽到這琴音就愛上帝君。
  東甌揉揉鼻子,張嘴唱道:「美的像山的長髮女孩啊——」
  其實牧羊人唱歌很少伴著樂器,大都清唱為主,但帝君的琴聲實在美妙。東甌聽了不
知為何心癢起來。
  一時間,渾厚的歌聲和著琴聲響振大地。東甌天生歌聲嘹亮雄厚,帝君又適度變換著
旋律,兩人這樣一彈一唱,竟是配合極好。
  東甌甚至唱上癮了,他摩挲蹭著他的小星羊毛,一句一句唱著。
  美的像山的長髮女孩啊,你是我草原上最明亮的星星呀。
  你的長髮是天上的銀河,你的笑是十五的月圓那樣的美,我的長髮姑娘呀。
  你多麼的好呀——
  三頭九翼百赤鳥把頭從有著多種紅色的羽翼中探出,發出歡快的鳴叫。牠是喜歡音樂
的奇異妖獸,也是因為東甌的歌聲,才願意成為他的從獸。
  這時的牠亦被帝君的琴音迷住,三顆頭開心晃動,隨著和聲鳴叫。
  一曲又接著一曲,那一日,帝君竟為東甌彈了三首。
  等東甌回過神來,帝君收起了琴,一手撫向不知何時蹭來對他表示喜歡之情的錦羽腦
袋,那總是藏滿深意的笑臉看向曾是牧羊人的他。
  帝君道:「歌聲不錯。」
  東甌莫名被看的臉紅,他吶吶道:「帝君、帝君琴藝才是百聞不如一見、不,不如一
聽……」
  「你不善拍馬屁,還是別拍了。」帝君笑笑,揮袖靈通使出,一步跨千里踏向星空,
在東甌的星界之上,正有兩位帝君從屬等著迎他,他聲音流蕩在星界上:「東甌,養養寵
物舒心不錯,這群羊挺好。」
  您到底來做啥呢?東甌恭敬向帝君離去方向一拜,心裡還是對帝君今日之舉感到奇怪

  怕不是真的太閒?確認人真的走了,東甌搔搔臉,內心咕噥不斷,想著或許帝君是聽
人說他太無聊養了一群羊,所以特地來看看他到底是多無聊……但這樣的帝君也很無聊…

  但唱的真盡興啊……拍拍又來向他撒嬌的小星,東甌撿起錦袍,好好穿上,心中不免
有些惆悵——不知將來還有沒有機會讓帝君替他彈琴合音?
  但下次希望,不要再是情歌了。
〈梓潼與廉貞〉
  飄在東甌星君星界之上等著帝君歸來的從屬——廉貞武君拿起扇子遮面,悄悄打了個
哈欠,在旁挺直站立的另一位從屬,梓潼文君冷冷瞪了他一眼。
  「別這樣嘛。梓潼。等帝君很無聊欸,哎,他溜出來這段時間工作又要堆出多少來了
,唔唔,想到我頭就疼……啊!對了!」嘻笑說著,廉貞從胸前的芥子項鍊裡拿出能自動
生墨的筆來,甩出一捲能寫無盡字的卷軸,在上頭揮灑。
  「……你又在寫那什麼帝君與星君的故事?」
  「哎,對,第八卷了!不瞞你說,賣的挺好的,哈哈哈!感謝帝君今日又提供屬下題
材。這次就寫個蠻不講理帝君欺辱嬌俏新上任小星君的故事好了!咱想想,故事開頭就寫
在小靈星上,剛成為星君不久的『冬藕』小星君被『好昌』帝君看上了——哎,咱們帝君
不敢做的,小的我只能好好幫他在書裡達成了。」廉貞口氣遺憾道:「梓潼啊梓潼,你說
說咱們帝君是不是挺沒用的?大老遠跑來東甌星君這兒,也不同人家多說說話,表個情,
居然是替對方彈琴伴奏,聽對方唱情歌,那情歌還不是唱給他聽的呢。」
  最好是帝君想要你幫他達成,面容有些苛薄的梓潼文君朝某顆星翻了個白眼,冷冷道
:「你成天寫這些亂七八糟的,不如你來當文君好了。還有帝君的事,你少置喙。」
  「不不,專職當文君多無聊,鎮日幫帝君整理那些雜七雜八飛訊,也只有你受得了,
我還是當個武君,逍遙快活,有魔殺魔,沒魔找小仙女們玩,閒來寫寫雜書賺個靈石。唔
,開場要怎麼寫呢?『冬藕』小星君快活唱歌,被路過帝君聽到了……」搔搔頭,廉貞咕
噥道:「什麼少置喙呢,咱還不是擔心帝君這樣鎮日憋著,憋壞了!」
  「……恭迎帝君。」
  「啊啊啊,帝君你探望美人回來啦?」慌忙將卷軸跟筆收起,廉貞那繪著一片秋楓好
景的扇子用力揮動幾下,從中飄出一乘由四隻黑首紅眼踏燄巨馬拉著的軒駕。
  「你什麼憋壞了?廉貞,同我說說。是那個仙姬又拒絕了你?還是你前陣子去南極星
海那兒除星獸,還不夠勁?」姿態優雅進了軒駕裡,帝君似笑非笑瞅著廉貞,令他頭皮發
麻。
  「不不,帝君愛說笑,南極星海那兒幾千年去一次就好!屬下一點都不憋!前幾日追
的小仙子雖然賞了屬下一巴掌,屬下還是不憋!」
  ……在說什麼啊,這蠢武人。梓潼駕著馬著,向著帝君仙宮歸去,努力不回嘴。
  「不憋?那為何想吃『藕』降火?還想吃到要寫書來了?」慢條斯理抬起手,帝君五
指一抓,將廉貞剛剛慌張收起的卷軸招出,儀態優雅展開長長布軸,悅耳嗓音唸著上頭的
字來:「一日,冬藕小星君在東方小靈星上,歡快唱歌,慶賀著他登上星君之位,那美妙
歌喉吸引了路過的好昌帝君——廉貞,還挺會寫的?」
  「啊,帝君不嫌棄、不嫌棄……」漲紅著臉,廉貞想從軒駕裡逃跑的心都起了,他滿
頭大汗,想著前陣子在南極星海除那些吞吃靈氣造成危害的妖獸都沒比面對帝君可怕。
  將卷軸拋回廉貞手中,帝君一手支著下巴,笑容曖昧道:「嗯,挺有意思的,等寫好
,予我看看——連同你之前寫的前七卷。還有,賺了多少靈石,記得上繳。上繳後,我讓
人買『藕』做個百藕宴,給你降火。你就不怕憋壞了。」
  帝君您剛剛根本都偷聽完了是不?是不!梓潼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啊啊啊——廉貞哭喪
著臉回道:「是。謝謝帝君……」
  專心駕車,目不斜視的梓潼文君嘴唇動了幾下:『活該。』
〈青丘〉
  「青丘星君。」青丘剛要踏入帝君所在的昊天金閥彌羅天宮時,被喚了聲。
  青丘停下腳步望向星際,身旁陪著他的其他文官仙君亦也停了下來。
  只見一名看來約二十三、四歲左右青年的星君踩在三頭九翼百赤鳥上飛天而來,他一
身寶甲帶著點點星光絢麗至極,看來神采飛揚,卻又奇異的未著襪履,與那寶甲有些不配
,青年白皙腳踝上戴有三色珠鏈,珠鏈上有小巧精緻鈴鐺,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響聲來

  青年眼神靈動,笑盈盈降到青丘身邊道:「許久未見。」
  巨大的三頭九翼百赤鳥剎時幻化成一臂長,停在青年肩上,三顆頭親熱蹭著青年的面
頰,目光灼灼望著青丘。
  「許久未見,東甌星君,你於紫微小靈界的任務完成了?」青丘身材高大,東甌星君
只到他肩膀,體格勁瘦,但這樣看來瘦弱的星君,卻是比青丘要厲害許多的知名武神,他
在數十年前受帝君指令,到一處小靈界鎮守除天魔危害,已有許久未至仙界正殿。
  青丘自是知道對方若非任務達成,不會輕易出現在帝君仙宮,但還是率先開了這個話
題。
  「是的。天魔已除,今日特來向帝君覆命。剛要走,就瞧見你。」東甌含笑如花,也
向青丘身旁文官打了聲招呼。
  東甌與青丘數十年未見,他一如往昔,只要看到青丘,便是靦著笑顏蹭上,也不多說
些什麼,旁人便是知悉他想同青丘好好說話,那文官多少也知道這點,便打了聲招呼,先
向仙宮裡去。
  青丘暗歎聲,眉眼卻是不動,淡淡看著青年:「想必東甌星君這次戰果頗豐,你這些
年在紫微小靈界種種,我時有耳聞。」
  「你有注意我的消息啊。」聽青丘這樣說,東甌便笑的更加燦爛,眉眼間那點喜歡完
全不藏,他於六千年前受青丘點化,花費三千年飛昇,登了這上天界仙門後,出乎眾仙意
料的,這嬌小善戰,頗得帝君賞識,晉升連連,前途遠大的仙君,竟這般光明正大追求起
青丘起來。
  一般來說,得道飛昇至上天界後,眾多仙君星君大都還是講求陰陽調和,與在下界時
一般,少有同性結為仙侶;而青丘天性冷淡,處事一板一眼,在仙界中不受仙子仙君青睞
,他如此得東甌喜歡,也是頗受眾仙意外。
  再來說這東甌星君對青丘的追求——說是光明正大,倒也不是死纏爛打的告白喊著心
悅、喜歡,而是次次見到青丘都像這般,靦顏羞笑蹭到高大的星君身邊,與他說說話,送
上一點禮物什麼的,像個小夥子似的表達心意——任何有心仙、明眼神都看得出東甌星君
對青丘星君的綿綿情意。
  青丘亦非朽木,怎會不懂?
  又與青丘說了幾句,講著他在紫微小星界所遇種種,東甌邊說著,反掌一化,掌心裡
出現顆精巧的靈球,那靈球裡有濃郁靈氣凝結萬千,是珍稀的星界中藏在許多極冷寒星上
的冰屬靈氣,正是最適合冰靈根的青丘修行之物。
  這般冰屬靈氣,在上天界中亦是難得之物,若非有心探尋,從許多寒星中提煉而出,
並且施術特封在這法寶內,花費百年,恐也難得這麼飽含冰靈氣的一顆來。
  成為仙君後,並非真的永生不死、道行不滅,若不持續修行,孜孜不怠,也是會有道
魂消亡的可能。
  且能飛昇者眾,這上天界其實一如眾多小世界般,競爭激烈,許多仙君道君無不處心
積慮,為了資源,為了得到帝君賞識,拼命修行苦練,只望能仙緣久長,萬世不滅。
  青丘亦是眾多汲汲營營的仙君之一。他天生冰屬靈根,在仙君中少見,而在星界中,
有助他修行之物甚少,雖然南北兩處星界有豐碩資源,但那兩處都有一方派系霸佔,除非
青丘捨正天庭的職位去謀那兩處派系的照拂,要不想要時時得豐富的冰靈氣蘊養,並非易
事。
  但青丘心有所往,一心向著這上天界文官職位不放,又可惜他道行較弱,雖然頗有才
華,靈力卻是不濟,難在其他地方多有表現,故此飛昇數千年來,一直卡在文官中不高也
不低的位置裡。
  東甌星君將這靈球送到青丘手上,笑顏裡沒有一點施捨討好,而是客氣道:「聽說你
最近境界停滯,靈脈阻塞,我在紫微小星界閒著無事,便從那兒寒星中提了些靈氣,不多
,你可得用用?」
  閒著無事?便從那兒寒星中提了些靈氣?不多?接過那靈球,看著裡頭滿滿濃郁靈氣
——這要花費多少力氣才能得這麼多,青丘怎會不知。他垂目,一如往昔帶霜的臉龐沒有
多點情緒,淡淡道:「可用的。多謝東甌星君。」
  「不客氣。你若還要,傳個訊同我說,我還能替你多撿些。」東甌始終笑盈盈,他輕
撫著肩上三頭九翼百赤鳥,態度落落大方道:「你等等要去見帝君嗎?若見完、有空,可
要去我那兒坐坐?我有顆小靈星,上頭養了好多四角金羊,他們可喜歡聽樂聲,好些年沒
聽到青丘星君的歌聲了——」
  青丘輕抬手,道:「今日不太方便。改日吧。有事與帝君相商,或許要費些時候。」
  「啊,是麼。」東甌星君性格純真,向來不會掩藏情緒,他露出失望神情,但不一會
又提振精神起來,笑嘻嘻對青丘道:「那就下次有機會吧,你若想來,隨時都可。我就不
吵你了,快些去忙吧。」
  一邊說著,東甌吹了個響哨,三頭九翼百赤鳥抬頸高鳴,轉眼化作神俊妖鳥,讓東甌
跨了上去。
  「改日見。」一身寶甲俊逸的星君笑若星般燦爛,眼神裡是對青丘濃濃的喜歡,他邊
讓獸階極高的妖鳥飛起,邊想到似的從乾坤袋裡掏出一上好玉盒送到青丘手中。
  玉盒裡,是滿滿的鮮美靈果,汁多清甜,亦是能滋補道體的好物,乃是東甌星君所栽

  他天生單屬木靈根——還是極為少見的甲木之體,即為純陽正體,最是善於培育琪花
瑤草——不只善戰能戰,更是名煉丹聖手,從他手上給出的靈果丹藥,無一不是好物。
  也不推辭,青丘一樣謝著接下,看他收下,東甌更是喜笑顏開,朝他揮揮手,便返回
他所屬的星界去。
  待他身影漸遠,青丘這才將那玉盒、靈球收好,走進昊天金閥彌羅天宮。於天宮中動
用神識,便能在傾刻間到帝君主殿。
  「青丘,怎麼,又被東甌攔住了?」只見大殿上,披著白氅,輕裘簡裝的帝君已與其
他仙君談了會,這時眾人才剛要離去,穿過他時都點了點頭。
  這任帝君性格較為隨意親切,非重要議事時候,大都如此輕裝,他長髮披垂,不戴帝
君身份所用的冠冕,僅用簡單絲帶繫緊,髮不散亂,反而襯得他容顏俊麗,端雅大方,一
雙眼含笑看向青丘,莫名就令他心頭一緊,元神有些燥動。
  兩名從屬,文君梓潼、武官廉貞則默默守在帝君身後,梓潼正悉心彙整適才眾仙屬與
帝君所談,而廉貞看似一臉正氣,但雙眼無神,明顯正在發愣。
  無視兩位從屬存在,青丘壓抑著元神的鼓譟,恭敬向帝君一拜,道:「與東甌星君閒
聊了會。遲來了,還請帝君原諒。」
  「無事。他多年未見你,很是想念,適才分明是向我彙報,卻問了好幾句你的消息。
」帝君端坐,一手輕撫放在桌前的瑤琴,彈了幾聲,「你同他聊聊也好,他在仙界中朋友
不多。這些年來訊,多次都有問你。也真不知他明不明白,他可是向我談公事。」
  青丘低頭聽著,思索半晌,如此回道:「帝君對東甌星君多有包容,甚是寬厚。」
  「他性子如此,也不遮掩,挺好。就是你……」帝君抬手,令青丘抬起頭來,要他坐
下,話也沒說完,另道:「來罷,今日要談些什麼?」
  看著帝君始終溫和的容顏,青丘一時間拿捏不住他的想法,又見他轉而談起公事來,
便呈上已整好的種種玉簡:「東方小世界幾處靈土,具屬下觀察……」
  * * *
  與帝君商議論事過了數個時辰後,青丘踏出昊天金閥彌羅天宮,從旁就竄出了個仙君
,是適才與他同行的夥伴。
  這仙君今日到仙殿,倒不是為了向帝君呈報,而是找其他仙君閒談,談完了便等著青
丘歸來。
  仙君嘻笑問道:「青丘星君啊,東甌星君又給了你什麼好東西?」
  青丘看了他眼,拿出那玉盒,分了幾顆靈果予他:「不過就是些尋常果子。」
  仙君接過那些靈果,珍惜收下,嘆道:「不不,這可是那東甌星君栽的靈果,外頭一
果難求啊……也就你才會說是些尋常果子了。」
  青丘不回,只是嘴角輕輕一動,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情。
  「哎,也就你這麼好福氣,吃了千年,也膩了是吧?」仙君拍拍青丘肩膀,一副可惜
貌:「可惜你沒有與他雙修的念頭,要不怕不只這些果子吃了。」
  吃膩嗎?青丘搖搖頭,沒有多回話——每次給青丘的靈果,也不知東甌是怎麼栽的,
幾千種靈果滋味都是巧妙不同,少有重複——青丘其實從未吃膩。
  至於雙修的念頭……只可惜不是同他而已。
  招出一柄玉筆,青丘踏了上去,向仙君拜別,返回他的仙宮去,手裡握著那顆靈球,
心裡想著——這次務必要再往上晉升一階才是。
  這樣才能離帝君更近些。更近些。
〈昊蒼〉
  昊蒼從正熱鬧的仙宴中尋了個藉口暫往天宮的後花園躲去。
  當時仙宴已到一個極熱的狀態,眾多仙君們不只是對飲高歌,更是彈奏各種樂器、掏
出法器開始鬥法玩鬧起來,現任帝君玄窮遙坐高臺上,笑吟吟看著諸多仙人胡鬧,也不制
止,見昊蒼抱著琴悄悄起身,知曉他奏了要數個時辰也是乏了,便放他離去。
  昊蒼對帝君露出感激的微笑,一旁青丘星君低聲對他問道:「破軍,你要離了?」
  昊蒼撥攏落在頰邊的細髮,搖搖頭道:「喝多了,去吹風醒個酒。」
  青丘聞言,總是冷寒的面容難得露出一點擔心之色,他與昊蒼同期升為星君,兩人平
素相處還算不錯,「……那,我陪你?」
  「不了,多謝,你留著玩罷,我晚些就回。」昊蒼隱約有覺青丘對他懷抱情意,但又
藏的深。
  不欲帶給對方太多期望,昊蒼巧妙拒絕青丘好意,抱著琴足尖一點,用了縮地之法躲
開數名也纏過來要他繼續彈琴的仙君們,一落地,有些意外他這隨意一動,竟是落在仙院
種了許多芭蕉楊柳的大湖旁——而芭蕉葉下,恰好躺了一名醉酒的仙君。
  面容清秀,雙頰泛紅,身穿寶甲,一雙裝飾著綠螢石的靴子被胡亂丟在一旁,體格有
些嬌小的青年仙君抱著一罈仙酒酣睡,頭枕在一塊大石上,也不嫌疼,而他頸邊正躺著一
隻三頭九翼百赤妖鳥的幼鳥,不過巴掌大,看來不滿百歲,小的可愛,似乎也喝了許多仙
酒大醉中,三顆頭醉醺醺的半睜眼,看見昊蒼突然出現在旁,可憐兮兮的鳴叫數聲,妄想
喚醒主人。
  昊蒼記憶好,在仙宴上數千名仙君中,他記得這青年——是新任沒多久的東甌星君,
名喚滿渚。
  據說還是青丘數千年前在一處小世界點化過的。
  滿渚飛昇不過千年,就奪得星君之位,善戰能戰,立了許多功勳,在仙界中是知名紅
人,昊蒼與他雖未交談過,但對這名嬌小星君印象著實深刻。
  畢竟少有才飛昇不到千年的修士,能一戰群魔毫不費力……兼之,這名星君,似乎對
青丘懷抱情意,常常示好。
  青丘雖然長相英俊,但性格冷淡,在眾多仙君中並不受歡迎,能得這樣一名新晉星君
喜愛,著實少見;幾次遠遠見過東甌星君追著青丘示好送禮,昊蒼不記得也難。
  而也不知他怎麼了,竟喝了仙酒醉成如此,窩到這兒睡著,實在隨意。
  昊蒼看著滿渚的時間有些久,撐著酒力不敢睡死的三頭九翼百赤鳥聲音越發害怕,啾
鳴不斷,甚至對昊蒼發出威嚇之意來。
  如此護主的小妖鳥實在可愛,昊蒼低聲笑了笑:「沒事。我與他同是星君,不會害他
。你睡吧,我替你看著。」他抬手輕撫妖鳥的頭,還塞了顆小靈珠給他吃。
  那靈珠是對妖獸極好的東西,能抵牠數十年修行,小鳥兒慌忙吞下,驚訝眨動三雙眼
睛,露出嬌憨神色來,又被他摸的舒服,察覺他沒有惡意,用力往他掌心蹭了蹭,而後放
心叫了幾聲,將頭貼緊著滿渚的面頰,懶懶閉眼睡去,消耗酒氣與靈珠。
  對這小妖鳥如此輕易就放下戒心,昊蒼也不免感到好笑,再看東甌從他來了到現在,
也絲毫沒有清醒跡象,看來對這仙院後庭如此放心,想著或許真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
鳥,搖搖頭,摘了片大芭蕉葉,用手點化,化作一片柔軟羽毯,替東甌星君蓋上。
  而後他便將琴收好,靠著旁邊楊柳望著廣如大海的湖泊發愣——饒是他善奏,一連彈
了兩個多時辰的琴也是會累的。
  更何況這中間不停來敬酒佔便宜的仙君數也數不清。
  昊蒼雖接了破軍星位,但性格比上任破軍星君世故成熟許多,從來不隨意得罪人,又
因琴藝高超,受得不少仙君、仙子喜愛,故此一場仙宴下來,甚是疲憊。
  「昊蒼。」就在昊蒼發愣了半刻,身旁倏的站了一人——正是現任帝君,玄窮。
  昊蒼苦笑,對玄窮出現並不意外,他拱手對其拜道:「帝君,您不操宴了?」
  「那事自有人替吾做。」玄窮笑笑,看了眼在草地上睡熟的滿渚,「你同東甌認識?

  「不,未曾說過話,恰好遇到了。東甌星君醉酒熟睡,他的小妖鳥擔心他,適才還吼
屬下。」
  「嗯,東甌不錯。」帝君這麼說,昊蒼隨即明白他的意思——這名星君可以結交——
但玄窮帝君下句卻讓他紫府震動:「你若接了帝君之位,可以重用。」
  「……帝君。」昊蒼低下頭,不敢看向玄窮,「您說笑了。」
  「吾不同人說笑的,那像你,常與人說笑,都不知有幾分真心。」玄窮哼笑幾聲,如
此調侃昊蒼:「昊蒼,你知我在這帝君之位有多久了?」
  「一萬兩千一百三十二年。」
  「我的道侶離開多久了呢?」
  「……三千年整。」
  「嗯,記得挺清的。」
  「……屬下接破軍之位時,太乙星君正好發生那件事,故此屬下記得。」
  「什麼那件事,就說入魔不就好了,少學那些蠢東西整日彎彎繞繞。」
  「是。」
  「三千年,也挺久的。」
  「帝君萬壽無疆,千年於你不過眨眼——」
  「就說別學那些蠢東西。昊蒼。」
  「……是。」
  「昊蒼,這帝君之位,你是想接,還是不想接?」
  「若帝君認為屬下——」
  「昊蒼。」
  「……想。」
  「嗯,吾也知道你想。」玄窮大笑,笑聲震得三頭九翼百赤鳥慌張抬頭,一看是帝君
,隨即發出無辜哀叫聲來。
  「傻小鳥。別怕。」昊蒼無奈招手,將小妖鳥用仙術招來放到懷中拍拍,小妖鳥縮在
他懷裡又叫了幾聲。
  玄窮見他如此溫柔,露出頗有意思神色,又看了眼還在酣睡的東甌:「破軍星君,今
日一談,你記好了。這帝君之位,當然也不是白送你,你餘下時間若不勤勉些,怕就讓貪
狼等人奪了。」
  抱著妖鳥躬身,零碎細髮從鬢邊落下,昊蒼苦笑道:「屬下謹記。」
  「嗯。那就這樣罷。從宴中溜出來偷懶,也別太久了。稍等記得回去,省得給那些蠢
東西找閒話。」玄窮這麼說,拔了一片芭蕉葉在手中化作巨大羽毛,他拿著羽毛搔了搔還
在睡的東甌鼻子,惹得他噴嚏連連。
  這般舉動讓小妖鳥氣的亂叫,卻又震懾於帝君威壓,不敢大聲。
  看見玄窮帝君如此頑皮,昊蒼無奈道:「帝君……」
  「就討厭在吾面前裝,東甌,還不快爬起來?」玄窮這般說,身影邊化作飄羽般慢慢
消失,那巨大羽毛啪的一聲蓋在東甌臉上。
  「……帝君慢走。」滿渚摸著臉撿著那羽毛爬起來,雖然一身酒氣,眼神卻是清明,
看來適才早就醒了,他一臉尷尬看向昊蒼,一副得知天大祕密該如何是好的無辜模樣,竟
與昊蒼懷中的小妖鳥有幾分雷同。
  昊蒼頭次與他說話,見他這副模樣,深感有趣,調侃道:「東甌星君,睡的可好?」
  「……好極了。」東甌從昊蒼手中接過妖鳥,安撫的拍拍牠:「勞煩你照顧錦羽了…
…」
  「叫錦羽麼?名字挺好。」昊蒼低笑,伸手又掏出顆靈珠餵給三頭九翼百赤鳥吃,小
妖鳥貪嘴,極快的就吞了下去,東甌都來不及阻止。
  「謝謝破軍星君。」東甌尷尬一笑,對自己妖獸吃了人家這般好物,還吃了兩顆,都
不知道該怎麼還。
  「無事。」昊蒼看他神色不掩藏,感到這名星君的直率,笑笑道:「適才的事,你聽
聽就罷。轉眼百事瞬變,一切都難說。」
  玄窮雖然只是與昊蒼如此匆匆一談,但話中意思卻是十分明白——他將捨帝君之位,
追尋道侶而去,這帝君之位,他有意讓與昊蒼,但昊蒼有沒有能耐奪得,就看他自身造化
了——東甌無意間率先接觸到這份機密,也不知是不是玄窮刻意的。或許連昊蒼縮地術法
落到這來,都是玄窮干擾,興許想替他多收納些勢力。
  不過昊蒼見這名新晉星君沒什麼心眼,不願拖累他,便這樣婉轉告知。
  「欸,我剛才睡的好熟,什麼都沒聽見呢。」東甌露齒傻笑,逗著懷中妖鳥:「是不
是呀,錦羽。」
  錦羽配合的啾鳴數聲。
  一星君一妖鳥這樣一搭一唱,讓昊蒼忍俊不住,又笑了笑:「是呢,睡的真熟,適才
都聽見你鼾聲連連。」
  東甌臉紅道:「咦!騙人!」
  昊蒼不回,只是抬手溫聲道:「我先回宴廳去了,東甌星君若酒醒了,也該回了。」
  「好的——破軍星君。」就在昊蒼要移步施術離去時,東甌突然一喊。
  「是?」
  「那個呀,雖然才晉升沒多久,但你好多事我聽人說過,什麼這任破軍星君很是優秀
、幫助了邊境數個小星界如何、受帝君重用如何,其實我不太懂這些啦……不過、不過你
對錦羽挺好的,會這樣對妖鳥的仙君、還替我蓋了被……我覺得……你若當帝君,應是挺
好的。」東甌舉起小妖鳥,抓著牠的小翅膀對他拍拍,擺出可愛姿態,清秀容貌從紅翼中
探出,露出個真誠的笑:「對吧,錦羽?」
  「啾!」三頭九翼百赤鳥三顆頭同時發出啾鳴聲來,表示贊同主人。
  昊蒼一怔,要踏出的腳都停在半空——這樣就覺得我當帝君挺好?這星君標準可真低
——他看著青年有些害羞但真誠的笑,紫府莫名一盪:「……多謝了,滿渚。」
  「嘿。」東甌憨笑。
  昊蒼又笑:「等會見,東甌星君。」
  「等會見,破軍星君。」
  * * *
  昊蒼甫才返回宴廳,又被一群仙君圍上,眾人吵著要他再彈琴,被帝君笑著阻止了,
而不久後,抱著一壇仙酒的東甌蹭了過來,他肩膀上還半醉的小妖鳥叫著。
  「破軍星君,喝一杯?」東甌眨眼,悄聲道:「這仙酒可是我自個釀的,好喝的緊。

  「……你不怕又醉倒在湖邊第二次?」昊蒼搖搖頭,還是用玉杯接下了仙酒,香味醇
厚,十分獨特,他啜飲了口,滋味的確美妙。
  「醉倒了,就再勞煩你芭蕉化羽被,替我照顧錦羽囉!」東甌哈哈大笑,如此直爽不
要臉地道——
  那笑顏燦爛,沒有心機,真誠直率。
  昊蒼嚥下醇酒,適才喝了百杯仙酒都未曾感到醺醉,卻不知為何這一口仙酒,令他感
到醉極了。
  而這一醉,便是千年,萬年。
(完)
設定方面:
昊蒼:現任帝君,曾任破軍星君之位,後來為了追入輪迴的東甌,
   半入魔,入魔的分身下小世界追著希望是平凡人
   但還是轉世為有靈根的東甌不放
   正牌攻
青丘:一直以來都是文官
東甌:任東甌星君之位,本名滿渚
   轉世後其實靈魂還刻著上世的傷心,所以很排斥追著他的昊蒼
   但又覺得這要他入道的怪人還不錯,心境複雜XD
其他小劇場:
寫在〈青丘〉篇後:
廉貞:「梓潼你看帝君他又在裝!」
梓潼:「......要你不要多管。」
廉貞:「可是要是我就就就衝上前去把東甌君抱進懷裡跟他說『他不要你我要你!』」
梓潼:「你還是不要說話吧。寫你的書去。」
廉貞:「啊!對!我也覺得剛剛那句話超適合寫進書裡!」
梓潼:「......」
抱歉,這個又外傳的線太大了,我一時沒心力寫,只能這樣片段片段自己寫開心
如果有不好閱讀之處還請見諒,也謝謝看完的你~~<3
之前的推文我晚點會回:)////
 
作者: whereischild   2020-12-14 11:46:00
星星們的故事感覺也很好看耶,寫嘛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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