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考究不嚴謹古風，朝代國名皆為架空，與現實毫無關聯
「母后！」
「說笑而已，連兒別急。」蘭妃莞爾，轉向周衍說：「瞧瞧，連兒子都不同意，
你怎讓文武百官接受？靖國南北統一才將二年，尚不夠穩固，現下情勢，並不容你任
性，尤其近日汀城一帶似乎蠢蠢欲動，你當真跟金國皇子好上，本宮還真不知對哪邊
的打擊比較大。」
「蘭妃說的是。」周衍嘆道，「是我糊塗了。」
「少在本宮面前裝可憐。」蘭妃捏了捏夫君臉頰，「你就好南方男子，本宮也不
介意，但金國皇子實在不妥，不說你這邊，就是他那邊大概也難以釋懷。你血洗雁城，
殺他皇兄，害死他父皇母妃，還當眾辱他，他不可能不恨你。再說早年征戰咱們沒少
押金人作奴，今兒兩國人民尚有嫌隙，他若心繫百姓，便更無心與你談情說愛，你這
單相思必定無果，不如早早斷念，平安喜樂。對了，你不是讓人去尋之前那孩兒麼？
找到沒有？都是金國人便罷，農家子身分總比皇子好上些許。」
「陸昕已命人去打聽，還未回報。」周衍說。
「那便多等等吧，本宮話說到此，你自個兒好好想想。」蘭妃說，「另本宮明日
要與晴妃外出遊獵，沒事勿擾。」
周衍的幾個妃子間相處不若一般，爭的不是寵幸是戰功，蘭妃尤其功高顯赫，擺
出來還不輸男將軍，是以穩坐后位，百官臣服，無人膽敢爭風嫉妒。不過蘭妃亦待
其餘妃子甚好，後宮有她為首，始終和氣。
周衍對體貼自主的皇后甚是欽佩，笑笑答：「遵旨。」
「連兒跟本宮走唄，許久沒同你練劍，既然蓉妃已去，本宮有責督促你。」蘭妃
起身道。
「不，母后等等，孩兒話還未——」
「有什麼話，等你勝了本宮再找你父皇說不遲，走罷。」
等勝了再說，那便是不用說了。周連不敢違抗蘭妃，努努嘴乖乖跟著離去。周衍
又獨自坐了會兒，等喝乾三杯冷茶才回寢宮。
冬去春來，靖國的新年並不好過，南方各地不約而同興出幾起騷動，不只官民
衝突，連地方與朝中都有了摩擦，原因無他，清廉的表象下即是斷了某些人財路，
加上金人與遼官早有嫌隙，兩國交戰時亦有不少金人慘為遼奴，隨著時日推移，他們
耐不住壓迫便憤起鬧事。靖國國境遼闊，縱使周衍要管，也非能立刻處理，即使安撫
了這邊，那邊又滋事，如此疲於奔命，實非良策，若撒手不管則加深兩國人民對立，
亦不可取。
周衍因此政務煩忙，許久未去會程毅，今日竟聞程毅自己找上門求見。
這是多稀奇的事，周衍一接到陸昕稟報，還當自己忙昏頭聽錯了。
「你說什麼？」周衍不管手上筆墨暈開一片，愣愣地又問一遍。
「程公子求見，說有要事相談。」陸昕抽走毛筆置於鎮上，熟練地換過另張新紙，
「陛下要在哪兒見他？」
周衍本想自行前往偏宮，不過一看陸昕臉色與案上一疊待批奏摺，摸摸鼻子識相
道：「此書房即可。」
「屬下這就去請程公子來。」
周衍在等待期間已無心理政，當他將第三封不怎麼要緊的摺子畫得亂七八糟時，
陸昕終於帶著人進來。周衍刻意不抬頭，把目光落在案上文摺，儘管他半個字都沒看
進眼裡，總得裝裝樣子。
「陛下。」
婉嗓一傳來，周衍便覺不太對——程毅從未喊過他什麼陛下。他忍不住望過去，
想不到程毅當著他面，噗地一聲朝他跪下。
周衍內心一驚，幸身後陸昕即時按住他肩頭，他才不致失態。
程毅似未察覺眼前人動搖，道：「陛下，我有一事相求。」
「說。」
「請陛下赦免因戰淪為奴娼的百姓，還給他們平民身分，不論出生為何，現下都
是靖國人民，戰爭既已消停，便不應繼續以此作為懲罰，還請陛下明鑑。」
「你……」周衍不知程毅身在偏宮，怎會得知此事正鬧騰，「這毋須你操心，起
來。」
程毅不動，續道：「戰敗為奴乃常理，可如今人民充斥不安與浮躁，正需要陛下
彰顯氣度，我猜陛下曾有意大舉除去奴籍，但官臣不願損失，他們長年跟隨陛下征戰
有功，不好明著翻臉，此事便只能擱著，是麼？」
「……」周衍不答，便是默認。
「那便簡單，說來臣子也只是奢望得到陛下重視，莫要一統金國後忘了舊人，
陛下若釋出善意，加些銀兩補償，想必他們不會反目，至於釋放的奴僕，可賜予他們
土地耕種，再讓遼官從中抽點稅，既不致使人無家可歸，遼官亦不算完全失去勞力，
大赦之舉更可得民心拜服，陛下覺得如何？」程毅字字清晰，想來已經在心裡盤念許
久。
「此話有理，可善意從何而來？」周衍說。
「陛下不是也有奴麼？」程毅道。
周衍一呆，忽然重重拍桌站起，沉聲：「我讓太醫治你不是為了將你拿作奴用！
你竟為了這事卑躬屈膝，難道不要尊嚴了麼！」
程毅乾笑了聲，「既為亡國奴，尊嚴於我有何用？我雖剩一條爛命，換萬千名奴
役的價值應還是有的。陛下不必擔心，若陛下應允我的要求，我定不逃也不拒，要將
我上鐐綑綁亦悉聽尊便。」
周衍見青年眼中一片清明，深吁口氣，「你先起來。」他坐回椅上，扶著眉頭
道：「你提這事，是故意試探我？」
「陛下想多了，我豈敢妄尊自大。」程毅站起，拍拍素衣下擺，話鋒一轉：「我
不過提醒陛下，莫要因小失大，好不容易當了個靖王稱霸一方，卻因私慾跌落王座，
豈不可笑？陛下如此優柔寡斷，蓉妃如地下有知，怕是要氣得吐血了。」
周衍沒料到會從程毅口中聽到亡妃名字，神色一暗，氣氛頓時有些緊繃，然程毅
像是無所察覺，續道：「大費周張地替陛下跑腿賣命，結果陛下為了個男奴不顧國家
安危，作為妃子實在卑賤。早知陛下憐惜我，那日在雁城我就該陪陛下風流一回，說
不準陛下沈迷於我的姿色，得了人便乾脆不南侵了，那些為陛下征戰而亡的遼軍也
不須白白犧牲，陛下說是吧？」
這話擺明將周衍的建國大業全推給色慾，還順口將遼軍遼將侮辱一輪，饒周衍再
寬容大度都不能無動於衷。他冷冷一勾唇，微慍道：「你不必這般拐彎激我，想指我
癡心於你直說便可，休要扯上我愛妃愛將。」
「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是不是事實，陛下心裡清楚。」程毅語氣愈發銳利，
「為逞獸慾不惜對我下藥，陛下還真正人君子，這事陛下可別推給他人，既有親兵守
牢，若非陛下背後授意，誰能對我行刑？我也真傻，近日細想方豁然，這一切原來都
是局，陛下白臉扮得真好，連傅太醫都給騙去，還枉太醫每回都替陛下說好話，結果
陛下不過是個色念薰心的小人。我既然頓悟，與其受陛下這等無恥之徒寵幸，不如押
我去做軍妓我還覺得舒心些。」
周衍不敢相信自己一片真心被程毅說得如此低劣不堪，這數月來的憂慮忐忑對方
不領情也罷，竟還視為受辱。他氣笑出聲，一邊暗裡罵自己傻，一邊道：「好，好，
既是你自找的，莫要怪我無情。陸昕，找家熱鬧的倌館打點好，程公子既想盡盡義務，
就讓他去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