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八．元神相倚魂如醉
　　東甌仙宮第三層，出乎意料的，收藏事物少了許多，兩百七十間房中有一半都被佈置
成適合修士日常起居的臥房來，餘的則是大小廳房、書房、煉丹房、茶室等等設計，想來
第三層仙宮是特意設來讓持有者做為日常修煉、起居使用，更有感覺東甌星君似乎當年收
過不少弟子，這些房間或許是為了讓弟子們居住。
　　雪風跟在兩人身邊，一會兒跑前跑後，一會兒蹭到青竹身旁看他是否還在哭，小小動
作間表達著關心，令青竹憐愛地摸了摸他。
　　帶著青竹這般看著，端雲風也隱隱憶起些兒時過去。
　　「這是母親常用的居室。」青竹被他抱著一路走逛，淚水已經慢慢收住，他抹抹臉，
輕聲要端雲風放下他時，兩人恰好走到一處用著青玉砌成牆面、小窗有燕子雕花的房前；
這層仙宮封閉百年，有仙術避塵，小室被推開時，看起來一切如故，整潔沒有太多雜物的
小室，可看見放在桌上的字帖、好幾柄正在煉製中的袖中飛劍、幾個小虎小狗布偶擺在紫
檀木製成的貴妃榻上。
　　貴妃榻做的精美，放著那些小玩偶顯的有些不搭，青竹仔細將這房間看過一遍，抱起
那小虎布偶，笑中還帶著淚：「師父，這是手縫的，好可愛。是不是你小時候的玩具？」
　　修士製作事物，若是用上術法，往往縫線可以細密到看不見，但這小虎布偶上頭可見
到針腳痕跡，且耳朵有些歪，看來是風燕飛縫給端雲風幼時玩的。
　　「是。」端雲風接過那布偶，放在手上看了半晌後，又將它給了青竹：「你收好。」
　　「好。」將那布偶珍惜收進乾坤袋裡，師徒倆又一路牽著手看過去，這行走間，端雲
風想起多少，一一說出，像是他似乎記得父親常在這間房裡寫字煉製陣符、母親會帶著他
在那間一同看書午睡。
　　他記得的不多，畢竟當時也才三四歲，但說出來的每一樣青竹都仔細聽著記著。
　　九霄島靈智化作的雲此時看兩人情緒和緩，也再度跟來湊熱鬧，雲朵排出許多字來，
跟著補充端凌雲喜歡做什麼、風燕飛常做些什麼。
　　「九霄，你真好，謝謝你。」青竹摸著那有著奇特柔軟觸感的雲朵，才說完，九霄立
刻化作一大團熊似的巨雲將他抱起來拋了拋。
　　「九霄。」把人搶回懷裡，端雲風對這仙島頗為沒轍。
　　九霄委屈的又化作條長著尖角的小長蛇，往他二人身上纏去，看這朵靈雲這麼討寵，
雪風也不甘心的蹭過來，拿爪子拍青竹。
　　青竹沒想到這仙島的靈智這麼有趣，又見雪風吃醋，被逗笑出聲來。
　　看他雖眼角還有淚，卻又笑的可愛，九霄靈智與雪風又更加逗起他來，端雲風搖搖頭
，也不多說什麼，再帶著青竹繼續看這百來間房的第三層。
　　端雲風身為仙宮之主，其實可以隨意用意識掌握每一間房的大概，但他想同青竹看過
，也就這樣慢慢看著過去。
　　接著在推開其中一間時，端雲風道：「這是我小時的臥房。」
　　房間不大，小床、小書桌、小椅，一切似乎都為了小端雲風的身高大小設計，青竹看
到桌上還擺了張紙，上頭畫了兩隻飛在雲朵間的小燕子，一隻看來筆法笨拙童趣，一隻看
來靈動似能從紙上飛出，紙的角落寫著：「七月初三，凌雲與雲風」
　　端雲風放開他手，拿起那張畫紙看上許久，他道：「父親很會畫圖。」
　　青竹伸出手摸摸那隻靈動的小燕子，眼淚又掉了幾滴，他邊哭邊笑道：「是的，畫的
真好。」
　　端雲風嗯了聲，帶青竹坐到那小床上，用著靈玉製成的床坐兩個大人有些擠，他們緊
挨著彼此，雪風立即將頭貼到端雲風膝上討著要他摸摸。
　　九霄則變作一大雲被子蓋在二人身上。
　　輕柔摩挲雪風一會後，端雲風看著青竹，撥開他頭髮親吻那光潔的額頭：「不哭了？
」邊這麼問著，他從袖中拿出布巾，施上水術，動作輕柔地替著人擦臉。
　　雪風此時亦嗷了聲，牠不懂青竹適才怎會突然哭成這般，過來後都很是擔心。
　　青竹搖搖頭並摸摸雪風，道：「不哭了。師父，適才對不住……分明你才是最難過的
——」端雲風用手抵住他的唇。
　　「你我之間不必為這樣的事情說什麼對不住。你很好。謝謝你。」露出溫柔微笑，往
常冷冷的俊逸容顏這般一笑，又說了聲謝，令青竹怔了怔。
　　「率性真情，你這點一直都很好。剛剛說到收你為徒那裡，可還記得？」
　　青竹點點頭。
　　端雲風沉吟片刻後，續道：「收你為徒後，我體驗到許多不同的事情。在教導種種之
時，我亦也從你身上學到許多，同時心境越發平靜起來。當時我本也有想過，若出了些什
麼不測，好歹能將己身一些事物留下，傳予你，不枉活在這世上一遭過。但帶著你久久後
，卻又感到這樣的想法十分不該。」
　　什麼意思呢？青竹眨眨眼，耐心等著端雲風說著。
　　看回那張小書桌上，端雲風實在不太記得過去，勉強記起的，是父親彎著身子，耐心
帶著他畫燕子的模樣，但他說過什麼、當時是否在笑，卻一概記不清了：「沒有誰無端需
要承擔另外一個人的思念、過去而繼續走下去。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帶領你走這條仙
路，是因覺得與你有緣、感到你可親可喜，我願你快活一生，無憂無愁，若我身上禍事牽
扯到你，絕非我所願。在窮武，接過你手上給的捏麵人時，那瞬我突然想開許多事情。」
　　拿出一個素黑的乾坤袋，上頭繡著小竹枝，小雲紋，是青竹第一次幫雲風真人繡上圖
案的乾坤袋。
　　修道者其實用術法可將這些靈線直接繡上，會比親自用手快上許多，但那時候的青竹
卻沒這樣做，而是每夜在船上，拿起針仔細縫上，加上靈力固著，這個小乾坤袋，一直被
端雲風收好著。
　　他從裡頭拿出兩枝捏麵人——經過百年，用了術法維持著不腐的兩枝小小捏麵人，上
頭有著端雲風與青竹的模樣——這是當年青竹在窮武做的。
　　捧著兩枝麵人，穿過重重人群，在飄飛白花下笑著的少年容顏，重重打在端雲風的道
心之上，他永難忘記。
　　努力壓抑、修行令心湖平靜無波，將心緒藏到湖水中的最深處，不讓內心再起半點漣
漪——卻不知情根早已深種。
　　那一日，青竹的笑，青竹一聲師父，青竹遞給他這樣的真情，令一朵蓮花從那本來冷
寂的湖心盛開。
　　這一開，引起千千萬萬波紋。
　　令本來沒有顏色的水面燦爛萬千。
　　讓本來失溫的湖水暖如夏陽灑照。
　　這般動情，令端雲風了悟了許多。
　　「我那時稍稍理解母親的苦心是為何……同時，想守你走這條仙路，到無盡處。」分
給對方一同看著那小小麵人，端雲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敲打到青竹的神識深處。
　　沒想到師父這麼珍惜收著這麵人，青竹手裡轉著那有著端雲風樣子的麵人，嘴角的笑
禁不住勾起。
　　「我並非忘記仇恨，忘記父母之死，而是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什麼，母親冀望我明白的
又是什麼。今日再見母親留下虛影所言種種，更加懂了許多。我所想的，不過就是擁有足
夠的力量，能守護想守護的一切。同時替父母伸冤報仇卻又不會危害到身邊之人，令罪人
伏誅認罪，以告慰父母橫亡。」端雲風寬掌柔柔磨蹭著愛侶的面容，那雙深邃的眼裡有著
極深的情感，他所說的每一字一句，都重如錘子般敲進青竹的紫府道心之中。
　　「因為遇見、教導你，令我想通許多事情，而能心悅你，你亦與我同心，是我最大的
幸運，青竹。」
　　端雲風少有這般直述情話，他所言所語並不花俏，只是那麼簡單的告訴青竹他的想法
。
　　但光是如此就足夠了。
　　能與師父成為道侶對他來說已是難以想像之事，而對方願意與他坦承這些，共享喜悲
，更是令他欣喜非常。
　　「帶你來此，也是因想同你說明白這些往昔種種，我與你已是交換神魂的道侶，彼此
之間不該有所隱瞞。但不隱瞞，卻不是想讓你背負這些，你可明白？」
　　青竹點頭，又搖頭道：「師父的苦心，弟子能懂。」
　　他將那麵人讓端雲風收好後，抬手，長指點過愛侶的眉眼、鼻樑、鼻尖、面頰、嘴唇
，他道：「弟子明白——但弟子願與師父共同扛負。不，雲風。我想與你共同扛負這些，
你從前三百多年修道路上的寂苦，王青竹不能陪你，但從今而後，王青竹陪你到永遠，不
管多苦、不管多麼危險、不管是喜是傷，不管是生是死。雲風，我想陪你。請讓我陪你。
」
　　說著這些，青竹眉目間沒有一絲迷惘、害怕，那聲聲句句亦是撞擊著端雲風的道心。
　　他修道不過一百多年，才剛結成金丹不久，他癡癡傻傻追著端雲風的背影不放，還有
多長多遠美好的將來，如今卻說，他只想同他共生共死。
　　他想陪他。
　　他要陪他。
　　「……傻孩子。」端雲風看著眼前少年容顏的認真肅穆模樣，低低嘆了聲，他抬手抱
緊著對方單薄的身體，想將他揉進自個身子裡，他想，到底是擁有多大的幸運，才能遇見
這樣一個人？
　　在這修界之中，在這凡世裡，又有多少道侶、夫妻，能夠擁有這樣一個伴侶？
　　這條求仙路那麼狹窄，許多結為道侶的修士，遇到大難、遇到大仇，自顧不暇、拋妻
殺夫、賣子女求榮求仙藥之事常有耳聞；更有師徒反目、子弟為了天材地寶背棄師門，師
尊為了修行私慾將徒弟收來做為鼎爐藥爐等事屢屢傳出；亦有人前好友結拜，轉頭背後殺
手之事發生不斷；能平安無事，不沾殺孽，不惹是非，道途有成的人是少之又少。
　　要怎麼維持道心堅定，要如何全然不猜疑的相信另一人，與其執手共長久，這該有多
麼的難？又有多麼的幸運。
　　「弟子才不傻。」青竹回擁著端雲風，在他懷裡低低笑著：「弟子只是頭執著、執拗
、頑固、想追著師父不放，想同你長長久久、共享歡喜苦悲的笨牛。哞。」
　　把青竹的臉從懷中捧起，端雲風親親他的鼻尖：「這還不傻？」
　　「哞。」青竹又哞了聲，回吻過去，在唇瓣緊密黏著間，是他不停的哞哞聲還有笑聲
，還有不知何時又落下的淚溼潤著彼此的面頰，「不傻。」
　　他說。
　　他才不傻。
　　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想做的是什麼。
　　心悅端雲風這人，是他最大的執著，也是最大的喜樂。
　　而能陪著他，與他共享這些，讓他不再孤寂——青竹深感慶幸，能相遇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他們不害臊，你不能看啊，小狗。』九霄島看這二人親的難分難捨，一身雲被從端
雲風與青竹身上滑下，蓋住雪風的眼睛。
　　雪風無奈嗷了聲搖搖尾巴，想著牠看過的可多了。
　　這點？小意思。
　　無聲相擁親吻許久，二人身上氣息交纏融合一陣子，端雲風才將青竹放開來，他額頭
抵著他的，低聲道：「謝謝。」
　　青竹笑著，拿鼻尖蹭蹭他：「謝什麼？雲風，心悅你。」
　　「嗯，我也心悅你。」
　　如此情意綿綿許久，雪風早已無聊到打起哈欠來，牠拿著尾巴掃著二人腳邊，嗷了幾
聲。
　　端雲風看牠一眼後撫摸幾下，又道：「來。再同你說幾件事。」
　　他牽起人，再與其繼續逛下去第三層。這行走間，端雲風告訴青竹為何遲至今日才帶
人來此，而且聚雲峰弟子間只帶了他一個。
　　他道，因覺得這些過往，會太過影響青竹道心修行，所以想著等他結了金丹、境界穩
固後才帶他來——其實他本想等青竹結為元嬰。
　　聽到這話，從剛剛一直乖巧的九霄又不開心了，他排出數個字：『那你不就要好幾百
年不回來？』
　　端雲風笑了笑，沒有回他，繼續說下去。
　　卻沒有想到會在巫陽城遇見任星霜。
　　他對任星霜沒有什麼印象，也只是聽過這位真仙的一些事跡，但在巫陽城一見，看對
方拿出輪迴鏡後，他隱隱想起些過去、也提防起對方來。
　　雖然因為對方境界太高，導致他無法推算出些什麼，但那種對於強者的忌憚、一種自
紫府中隱約傳來的危機感，令端雲風不敢小瞧任星霜。
　　同時亦也覺得不該再拖下去了。
　　他本覺得在門派修煉也沒什麼不妥，到九霄島會令他傷心苦痛，引起道心不定，可若
要更加往上，穩固道心，他也的確該面對了。
　　更也慶幸他來面對，才能得知過去真相，見到母親遺留虛像。
　　母子分別四百多年這樣一見，端雲風心中諸多迷障因此而除，對他修行更有益處。
　　「這次帶你來九霄島，是因為我想閉關修煉，同時帶你一同。」兩人看盡第三層仙宮
後，端雲風整出一間丹室給了青竹，「你雖然心繫師弟妹們，對他們多有關愛很好，但他
們也逐漸各有成就，道途屬於他等，你也該好好面對己身進境了。」
　　端雲風這次只帶青竹，是想看看餘下弟子們的道境進展如何。
　　比起許多師父來，他對弟子的關照已是太多，在這修界中、天劍門裡，其實弟子築基
到步入金丹這幾層境界中，師父大多就不會再殷勤照拂，除了必要提點以及回應弟子求問
外，一般來說如何遊歷、如何突破，都是看個人造化以及修道程度如何。
　　豆綠那樣只帶了一個魏紫，二人相依為命的師徒雖有，卻也是少例。
　　木戎掌門只收了一個大徒，對他充滿冀望，也才會始終帶著提攜。
　　端雲風疼愛青竹，且又因他是道侶，才殷勤照顧他——像他們這樣對弟子多加照顧的
師父，在修界裡說來也是少之又少。
　　「陳晟幾人，待這次我閉關突破後，若進境有展，我便會帶他們來此。」
　　九霄島靈氣充裕，且擁有資源更豐，端雲風並不吝嗇分享給徒弟們，他自認收下的七
名弟子，秉性心境他都了解，各有不同，但道心都是堅定且心中自有一份道義。
　　但他們都太黏青竹了。
　　這次各自一別，又不知每個人有多少成長？也只能看個人造化。
　　端雲風道：「總是要他們學著離開你些長大。」
　　這點青竹怎又會不明白？
　　他多少有感覺這些年端雲風逐漸有意無意的讓每位徒弟都能獨立起來，三二是場變故
，但被風不染帶著陪著，大概也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與機緣。
　　而這也是要走這條仙路，眾人所必須面對的。
　　修道路就是如此，走在這寂寂長路上，雖有伴可互相牽扶守望，但更多更多時候，只
能一人獨自承擔。
　　「弟子明白。」看向端雲風，青竹知道對方今日說完這些，就是要準備馬上閉關了，
這一閉關，不知道要花費多久，他握緊著愛侶的手：「師父要閉關了，對不？弟子祝師父
閉關順利，弟子會好好修行，並且陪伴九霄島前輩、也督促雪風。雪風，咱倆要一起努力
了，好不？」
　　雪風搖搖尾巴，嗷了聲。
　　九霄島聽他說了陪伴，樂的變成藤蔓狀的雲往他身上大纏，開出好幾朵雲花來。
　　對於大徒弟這麼聰慧，幾句話就懂他意思，端雲風那冷峻容顏又是淺淺一笑，他分出
一道魂識來，讓九霄島認了青竹做為二主，同時給了他一面玉牌，令仙宮可以隨他意思使
用。
　　「這一閉關，或許三年，或許五年，又要分別一段日子了。」端雲風道，其實自剛剛
與母親虛像談完後，他的紫府中那星雲又開始變化起來，那是需要專心突破的跡象。
　　九霄島有種種大陣防護，且若緊急時，可以隨意破空傳送到千百里外的地方，不用擔
心外人干擾，這裡也的確是目前最適合他的修煉之地。
　　「修道上時間這麼多，弟子可以等的。九霄島看來有好多處地方還值得細看，這仙宮
中的藥田也讓弟子好奇，還有好多玉簡、一二層的房間可以看過呢，弟子還怕在這兒修煉
的太開心都忘了師父也在。」青竹這般玩笑道，讓端雲風抬手捏了捏他的臉。
　　「那我去了。」
　　「好的，師父。晚些見。」目光糾纏著，青竹仔細看過端雲風的眉眼，望著他轉身走
進仙宮深處。
　　他玄衣一動，仙宮這層跟著開始變化起來，整層縮小到僅剩一半大，房間數瞬間剩下
三十三間。這些房間僅留下給青竹起居修煉用的丹房臥房、凌雲真人與燕飛真人還有他小
時的房間，以及數間居室，方便人使用。
　　而他閉關之處，在第三層仙宮最深處，重重封鎖，一層水氣瀰漫而出，包裹住那處。
　　抬手摸了摸了那道水氣，那是充滿端雲風氣息意識的靈水氣息，水氣溫柔的在青竹手
掌間翻滾。
　　地上不知又從何處滾出好多雪白如拇指大小的圓玉石排出字來，九霄島如此讚美，『
這小子還真是挺厲害，百年沒見，就修到出竅期，這身水氣精純，很好很好。』
　　青竹笑道：「是的，師父真的很厲害呢。好，那我也來好好修煉了。」
　　『我陪你我陪你，我跟你說，你這身木氣較重，這島上有一處怪林，那邊適合你，來
來！』數百年沒有人同九霄島玩耍，他鎮日飄在雲朵之間，只能逗逗飛鳥，玩玩島上的一
些奇花異草；雖然他飄盪在天地間數千年來，未曾有主人前也是這樣過日子，但認了端凌
雲為主後，他與風燕飛常會陪他、讀許多玉簡雜書同他知曉，他嚐過有人陪伴滋味，寂寞
太久，如今見青竹脾氣不錯，起碼比端雲風好，極其開心。
　　「那就麻煩你了。」青竹好笑的看著眼前突然飄出一大片雲，九霄就要載他去，感到
這座仙島真是有趣，他摸著這仙術做出的雲朵，問道：「是說晚輩有些好奇，你是從何時
開始生出靈識呢？」
　　『這個呀，要從萬年前的仙魔大戰說起……』
　　* * *
　　百朝南方，火焰海上。
　　一名生的清秀，但眉眼陰鬱的青年捧著一座寶塔正飄浮在長滿紅色藻類，導致水面紅
如火燒的大海之上。
　　他腳下踏著一個形狀奇特蠕動不停，充滿瘴氣的鮮紅軟布，將他身子輕輕托住，而同
在紅布上的，是名長著雙頭，長相邪魅、紅眼，一身妖氣的高大男子。
　　男子左頭惡聲道：「徐安小子，你來這是要做什麼？」右頭嬌笑道：「來抓海獸當妖
寵？吶，還是你那寶塔裡頭什麼仙人、魔皇又要做啥？」
　　這一修士一妖，就是數月前，從巫陽城脫逃的心動期修士徐安與雙頭妖獸並封。
　　只見並封雖然看來活動自如，但從衣袖中露出的雙手、脖子、腳踝，都有奇特的咒文
印記封在其上，身上妖氣亦被壓制到薄弱——他已被徐安拘束了自由，無法反抗，成為他
的使役。
　　「……魔皇說，火焰海深處睡了一柄定海神槍。只要能拔出那槍，就能破壞這寶塔封
印，放他出來。」徐安看著翻湧的海面半晌，終於回答並封問題。
　　並封兩顆頭同聲道：「『喔？那你要去拔？』」
　　徐安長髮在風中被吹的紛亂，他撥開遮臉頭髮，露出冷冷一笑，看向並封：「你想呢
？」
　　「嘖，定海神槍，那跟仙器沒什麼差別了，你分明是要我倆去送死吧。」並封左頭啐
了口，右頭亂笑道：「哈哈哈，就說這傢伙就咱倆不安好心！你看看，現在還被他控制，
在巫陽城沒死，現在怕是要死在這火焰海中。」
　　「不必擔心。」突地，一道虛影從徐安手上寶塔鑽出，那虛影極黑，看來飄渺、沒有
實體，但在濃濃黑霧中，又可隱約感受到對方極強的威壓，以及驚人邪氣，那道虛影抬手
拍了拍，傳入巨大妖氣往並封身上，讓他瞬間全身膨脹，化回原身。
　　並封原身巨大，是隻有著雙頭類豬的大怪，一下子就掉進海裡，砰的引起巨大水花。
　　「喏，給了你點力量，下去拔吧。」虛影聲音冰涼如雪，帶著刮骨的笑意：「海裡妖
獸不過神遊期，你如今有淬體期能耐，能打贏的。快些去。」
　　「……這些成皇成尊成聖的都沒一個好東西！」沒有預警吞了一肚子海水，並封左頭
哼哼罵道，右頭發出怪笑聲來：「但是個好男人呢——」左頭怒罵：「媽的，就一身黑像
是團泥巴你看得出是好男人？」右頭笑個沒完：「哎呀哎呀，比你俊的都是好男人。」左
頭怒極：「我跟你長一樣！」
　　兩顆頭就這樣般對罵、調侃著往海裡游去。
　　並封身上妖氣大漲，驚動海中妖獸，只見火焰海瞬間妖氣蒸騰沖天，有千百觸手海獸
衝出、有巨鯨利齒朝並封咬去，一時間一場惡鬥展開。
　　徐安與那道魔皇虛影則遠遠在半空上看著並封與海獸廝殺。
　　「小安呀，怎麼一臉不開心？」那魔皇虛影輕輕飄動著，柔聲問著徐安。
　　「……我沒有不開心。我只是在想，再一下、再一下……我就能報仇了……」徐安喃
喃回著，他陰鬱的面容上露出歪曲的笑容：「太好了……」
　　數日後，修界有大事驚動，火焰海中定海神槍被奪，妖獸不受控制，突破神槍往昔守
護範圍，侵襲了南海數個海鎮，造成人族與海族間一時大亂。
　　而在南方，有個小門派，亦在那幾日被一魔皇帶著雙頭豬寵妖獸滅門。但因門派太小
，這事在修界中僅有一點傳聞，便又被那定海神槍一事蓋了過去。
　　這兩件事，發生在端雲風剛帶青竹上九霄島不久……
　　* * *
　　端雲風這一閉關，眨眼瞬過五年。
(待續)
原本我發誓這回要一回寫完不能又分上中下otz
謝謝看到這邊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