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目標萬聖節 (1)

作者: user19940218 (YTKJ)   2020-11-09 15:51:00
※來不及po出來的萬聖節文章
※寫寫妖怪(?)
1.
南西隨著父親搬來這個小鎮已經有了幾天。最一開始他們忙著打開行李,從最大的箱子開
始,她很喜歡紙箱的氣味,說不上來,和香水不一樣,給她很安心的感覺。
「艾文,」南西說,「我找不到我的箱子。」
父親名叫艾文,他允許南西稱呼他的名字,並且絲毫沒有感到冒犯。艾文身材修長,和不
過七八歲的南西靠在一起,雖然有些突兀,但非常溫馨。他有著一頭美麗的棕髮,今年初
剪短了,令他看起來更有精神。
「親愛的,你還記得你上車前把它放在哪嗎?」
南西搔了搔頭,她有些脫線,記憶力時好時壞——而這種時候通常是壞的。她咕噥,「我
記得是和母親的東西放在一起。」
「噢。」艾文不動聲色地皺了眉,南西的話似乎讓他有一瞬間難受。他說:「我把你母親
的箱子放在我的臥室。待會我們再一起收拾吧。」
「好的,艾文。」南西說。
他們沉默地將父親的書一本本地放在書櫃上,她負責下半,父親則負責上半。父親很高大
,寬肩窄腰,身材很好,但偏偏南西非常嬌小。
為什麼我這麼矮呢?她曾這麼問過父親。
艾文只是摸了摸她的頭,那時是上床時間了,他破例留下來陪他心愛的女兒,將她抱在懷
裡,親吻她的額頭並說:我不知道,親愛的。或許是基因吧。
但你說祖父母也很高。她噘著唇。祖父母已經去世了,父親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又問:或
許是因為母親?
艾文答得很快:不。他不動聲色地收緊手臂,你的母親並不矮——相反地,高挑,美麗,
而且自信。
南西喜歡艾文說起母親的模樣,神情柔和,讓她好眠。隨著年紀的增加,她似乎也發現了
,每當說起母親,艾文的柔情之下是她不能理解的絕望,她學過的詞彙量還不足以形容。
南西打量著各個站好的書本,它們將書櫃整齊地塞滿,放眼望去,非常滿足。她曾嘗試看
過幾本,但認識的字太少,而書裡的詞彙又太艱澀,她很佩服父親。
艾文成為社區大學的歷史講師,這個週末之後便會開始授課。
艾文牽著南西走到自己的臥室,家具已經到了,裡面有一張雙人床,床邊有個小小的桌几
,上面有一盞夜燈。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沒有開燈的臥室瞬間便亮了些,南西這才發現
母親的東西被珍貴地放在床鋪上,這很不像是有潔癖的艾文會做的。
母親的東西並不多,只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
南西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裡面有幾件衣服、舊型的筆記型電腦,還有一本書。
艾文非常寶貝這個箱子,就連南西都不能未經允許地觸碰。裡面一塵不染,連書都會被好
好地保存,無論是除濕還是除蟲都沒少過。
書本上寫的是:好孩子的入睡法則。
南西盯著書,艾文走了過來將書拿起,似乎很懷念。
「請念書給我聽,艾文。」南西說。
艾文欣然同意。他讓南西坐好,自己則翻開書,手指捏著紙張的力道非常輕柔。
「入睡法則,作者:路易士。」艾文慢慢地說:「第一條,洗個暖暖的熱水澡,將自己塞
進被窩,請務必將手腳包好千萬不要露出來。」
「第二條,將小夜燈關掉,不要留任何燈光——我相信每個好孩子的床邊都會有盞夜燈,
因為夢魔和其他妖怪不同,他們會用燈光觀察人們的臉。」
「第三條,通常在你即將入睡、半夢半醒的時候,你會聽見窗戶傳來聲音。我想你注意到
了,我並未要求你鎖好門窗,因為這對夢魔一點用也沒有——當然如果你要防範小偷,我
還是建議你鎖上門窗。你知道的,有時候人比魔更可怕。」
「第四條,如果你沒聽見任何聲音,恭喜你,你的夢安全了,沒有人會偷走你的夢。如果
你聽見了,那也請不要緊張,你還是有機會,詳情請見第五條。」
「第五條,閉上眼睛,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睜開。將被單罩住你的腦袋,試著讓自己
睡著,如果感覺到房間裡有人,那你要注意了,請詳細閱讀第六條。」
「第六條,小心,夢魔已經對你感興趣了。請不要試圖探究夢魔對你感興趣的原因,因為
每個夢魔都不一樣。你所要做的只有假裝熟睡,若讓夢魔發現你還醒著,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感覺到有人在扯你罩著頭的被單,假裝睡著的你可不能扯回來,否則你會被他發現你
其實還醒著。」
「第七條,很遺憾,這是最危險的情況,這代表夢魔對你的興趣已經到了最高點。夢魔會
掠奪你的夢、無論好壞,或許還會贈予你惡夢。但,這都沒有傷害對吧?你只會在隔天感
到疲憊,戰戰兢兢地度過一天,恐懼每一個黑暗的角落,但相信我,這都比看見夢魔的模
樣要好太多了。」
「備註:不要試著去知道夢魔的模樣,你會後悔的。只要沒有看見,你受到的傷害只會是
精神上的,只要忍到夢魔對你失去興趣就可以了。」
「備註的備註:千萬千萬,不要看見夢魔的模樣。你絕對會後悔。」
艾文念完了第一頁的「入睡法則」,後面的篇章是幾篇看似虛擬的故事,關於人們被夢魔
盯上,有些人遵照入睡法則躲過了一劫,有些人不相信,被夢魔以很可怕的方式帶走了。
「噢。」南西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興奮地摸了摸手臂。「聽起來好可怕。」
艾文出神地看著書,手指不停撫過,似乎很懷念。過了一下他才闔上書說:「孩子,我很
高興你喜歡母親的書。」說完,他難得地擁抱女兒一下。
「請不要難過,艾文。」南西摸了摸艾文的臉,「你在思念母親嗎?」
「是的。」艾文說,垂下眼簾。
從很小的時候,南西便知道自己的母親不在了,而父親一直非常沮喪。
「好了南西。」艾文把她抱下床,牽起她的手,「該去見一見我們的好鄰居了。」
他們租下了一間公寓,搬家頻率的緣故,艾文一直沒有計畫買房,每一年他們都會搬到新
的小鎮。
這是一棟兩層樓的小型公寓,每一層只有五間,艾文租下了二樓的其中一間。打開門,艾
文牽著南西說:「我們來和新鄰居打招呼吧。」
門的對面就是一扇藍色的門,而他們的門還未漆色,是最原始的白。艾文牽著南西,兩個
人在對面的門上敲了敲。
扣扣。
停了一下。艾文捏了捏南西的手,兩個人又再敲了兩下。
扣扣。
還是沒有回應。
南西抬起頭,「艾文,這個人或許不在家。」
艾文若有所思,「今天是禮拜日。」
「或許他出去玩了。」
艾文低頭,門的前面有一個腳踏墊,很乾淨,只有幾個鞋印。他又伸手去摸門把,手指一
滑,搓了搓,都是灰。
「他應該是個不喜歡出門的人。」艾文說。
南西呆了呆,「他……或她……不會死了吧?」
「……親愛的南西,你還記得承租中心的人怎麼說的吧?房租必須在每個月初之前匯款,
沒有例外,否則他們會上門關切。現在是十月四號,我相信這個人應該沒事。」
「原來是這樣。」
他們又敲了幾次,扣扣扣、扣扣扣——啪啪啪、啪啪啪。艾文似乎很執著,非得見上一面
不可。
多虧艾文的不懈努力,門那邊終於傳來聲音,咖的一聲,南西很驚訝,因為他沒有聽見任
何腳步聲。
門打開了一小縫,真的非常小,只露出那個人的眼睛。
「……」南西瞪大了眼,看著這那雙黑眼圈很重的眼睛。「你好……」
艾文也開口了,「你好,我們是昨天剛搬進來的,我叫艾文。」
那個人瞪大了眼睛,瞳孔瞬間收縮,下一秒便將門碰地關上。
「……」
「……」
艾文只好又敲門,「先生?」他推測那個人是男性。
門終於又打開了,但對方非常不情願,南西總算看見那人完整的樣子——「畏縮」,這是
她的第一印象。那人駝背很嚴重,臉幾乎要埋進胸口似地,眼神驚恐地在父女倆身上來回

「……先生?」
那人才回過神,退了一不,手緊緊地握著手把。「……你好。」那人很瘦,稱得上纖細,
穿著黑色高領長袖,下半身的牛仔褲有點舊,甚至還有補丁。裸足不安地互相摩擦,骨感
的腳吸引了南西的目光,肌膚卻是有點刺眼的慘白。
「你好,」艾文又重新介紹自己一次,「我是對面剛搬來的,我叫作艾文。」
說完他低頭看了眼南西,南西很聰明馬上接著說:「我叫作南西。」
這人眼神飄移,看起來不是一個擅長與人對視的人,嘴巴一開一闔,過了好一陣子才說:
「你、你們剛、剛搬進來?」
南西心想:這結巴也太誇張了,他們簡直像是房東來催債。
「是的。」艾文冷靜地說。
「噢、噢……」
艾文等了又等才又道:「請問該怎麼稱呼你呢?」
畏縮的男人才反應過來,吞吞吐吐地說:「……勒斯,我叫勒斯。」
「你好勒斯。」艾文朝他伸出手。
誰知道勒斯愣了一下,好像想拒絕,但最後還是伸出手與艾文交握,上下晃動了兩下便抽
了回去。南西對這個人第一印象很微妙,並不算是討厭,因為勒斯與其說是惡意,不如說
是極為地不善交際。
「你好,勒斯。」南西也說。
勒斯這時反應緩和了許多,看著南西,眼神也不飄移了,過了兩秒鐘才低聲地說:「你好
,小南西。」還對著她笑。
南西也報以一個微笑,看起來這個人對小孩子比較沒有防備心。
「我們剛搬來,如果有什麼打擾到你的地方,請隨時跟我們說。」艾文道。
勒斯縮了縮肩膀,胡亂地點頭,看起來好像想馬上關門進屋,但有些遲疑。艾文很有耐心
,等著他終於小聲地問:「請問……你的女主人呢?」
噢。南西對父親投以遺憾的表情。母親一直以來都是父親的軟肋,是艾文內心的一個洞,
無論是誰,每每只要提到,艾文總會很痛苦。
南西捨不得,小聲地替父親答:「我沒有母親。」
勒斯神色微妙,南西把這當做是問錯問題的無措。艾文摸了摸南西的頭,方才心口的傷口
又被挖了出來,他一時無法回答。
「……嗯。」勒斯說,好歹還是幾出了這句話:「我很、很……抱歉。」
艾文搖頭,「沒事。」
這次與新鄰居的打招呼活動顯然不算太成功,兩方人馬都尷尬地不知道如何接話,勒斯因
為這個突發狀況也不好意思直接回房。正當兩人僵持不下時,走廊中間的門被打開了,外
頭是電梯和走廊,意外地打斷了這糟糕的氣氛。
進來的是一個女人,南西率先被她又黑又直的頭髮吸引,如夜如墨,高高地束在腦後,額
前沒有髮絲,看起來一絲不苟。她在十月的天氣穿著無袖運動衫,耳朵裡還塞著藍牙耳機

她推開門的動作停了下來,一開始只是在兩組人馬之間打量,但隨著艾文的視線朝她這邊
望來,她一邊摘下耳機一邊低喊著:噢我的老天。
艾文也驚訝地看著她,來不及拉起南西,他快步走向女人。張開了雙手,艾文驚喜地道:
「布蘭達!」
名為布蘭達的女人也張臂抱住他,兩個人似乎都很欣喜,抱了好一下子。南西傻愣愣地看
著他們,嘴巴張大,她從沒見過父親這麼熱情的模樣。門邊的男人縮回腦袋,南西下意識
望去,她才發現勒斯房內沒有開燈,窗簾也拉得很緊。
勒斯的表情晦澀不清,南西甚至覺得他似乎很生氣。「我……」她想要伸出手,卻因為勒
斯的搖頭而停下,僵在半空中。
雖然看不清楚勒斯的表情,但南西卻聽見了非常溫柔的聲音。他說:「祝你有個美好的一
天,小南西。」說完,碰地一聲關上了門。
這時艾文跟布蘭達分開了,後者細細的眼睛也看向艾文,原本很銳利的雙眼因此柔軟了下
來。她低吟,「這肯定就是可愛的小南西了。」
南西怯生生地走過,艾文將她牽過去,柔聲地說:「南西,這是布蘭達阿姨。」
「呃,別叫我阿姨。」布蘭達咳了一聲,摸了摸南西柔軟的棕髮,「南西。你有著和你父
親相似的棕色頭髮。」說完又摸了摸她的臉,拇指在南西眼睛下,「綠色的眼睛則和你母
親一樣。」
「噢。」南西低喃,艾文來不及阻止,她便熱烈地握住布蘭達的手:「你認識我的母親?

「當然。」布蘭達不解地說,「你們不是來找你母親的嗎?」說完她看向艾文,後者露出
無奈的表情,搖了搖頭。她低喃,老天。你還沒跟這孩子說嗎?
「找尋得太久,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南西不解,布蘭達則遺憾地看著他,眼神又變得冷冰冰的,但卻不會讓她不適——她只是
困惑。
「艾文,」布蘭達說,「你流浪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找到這孩子的『母親』嗎?」
南西張大了嘴巴。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沒有母親,父親細心照料她,但從來沒有和她說過原
因。她猜測了幾種,車禍?天災?人禍?父親眼神很悲傷,她便體貼地沒有多問。
他們總是在搬家,從這個村落搬到那個村落,從這個都市搬到另一個大都市,現在輾轉到
了這個比其他地方都還要來得寧靜的小鎮,不特別熱鬧、也不特別荒涼,但溫馨可愛。
艾文總說是因為工作,南西很乖巧,以前會哭鬧,現在學會體諒父親。
但從沒想到這其實是「流浪」,目的是尋找妻子或母親。
「艾、艾文……」南西說,「這、這位女士……說的是真的嗎?」
艾文看了自己的女兒一會才點頭,「是的。」
「母親失蹤了嗎?」
「可以這麼說。」
南西覺得自己好像在玩睡前的猜謎遊戲。於是她又問:「母親死了嗎?」
艾文低聲地說:「我可以保證你母親還活著。」
南西再問:「母親是自發性失蹤嗎?」
「你從哪裡學會『自發性失蹤』這個詞?」
「書——請回答我,艾文。」
布蘭達富饒興味地看著父母倆一來一往。
「是的。」
「不停搬家對尋找母親有幫助嗎?」
「有。」
「為什麼?」
艾文微笑:「這不是一個正確的問題。」
南西噘嘴。他們很常在睡前的時候玩這個遊戲,父親說這是為了訓練她的思考,大多時候
很有趣,但不包括現在。
他伸出一根手指,「最後一個問題了,甜心。」
南西有點失望地看著艾文,布蘭達也沒有幫助她的意思。她搔了搔頭,「唔,最後一個問
題。」她嘀咕。
布蘭達突然插嘴,「我得給點提示。」
「噢,布蘭達。」艾文笑著看著布蘭達。
她抱著胸,南西突然很喜歡布蘭達鼻樑兩旁深邃的痕跡,這通常讓她看起來嚴肅,但笑起
來時卻也讓人著迷。她的手臂和肩膀都有精實的線條,看起來是個很常健身的人。
「現在是幾月幾號呢?」她問。
南西回答:「十月四號。」她忽然想到,他們幾乎都是在九月底、十月初搬家的。她捏住
下巴,逼自己思考完之後再開口,以免浪費了最後一個問題。
過了一會,她才開口。
「最後一個問題,艾文。」南西伸出食指,謹慎地問:「這和十月有關係嗎?」
艾文微笑,「是的。」
南西挺起胸膛,「我能大膽假設這和最受大眾歡迎的萬聖節有關係嗎?」
艾文蹲下來,摸著南西的頭,好像在讚美她,但說出來的只是:「最後一個問題已經結束
了,親愛的南西。」
布蘭達卻在旁邊點頭,「要不要來我家喝點東西呢?我有紅茶給親愛的小南西,也有咖啡
給這位小氣的父親。」
艾文皺眉,笑著對布蘭達說:「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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